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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唤小白的那一个,一年多前为了医治他主子,不惜上天下地地去找寻江湖上颇富盛名的鬼面神医,如今总算是回来了。
回来是件好事,这么一来,她那个笨女儿总算可以稍稍安心,不用再为她夫婿的身子骨担忧受怕,只是……倘若白时阴他大哥先行将他留在府中,不让他到无忧阁一坐,这事儿……她也该早些回报吧,是不?
现下都什么时分了?说起话来又没头没尾的……她真非让她感觉到自个儿的失败是不?
“为什么小白会让大白给拦在府中出不来?”她叹了声,问得很疲惫。
“因为小白带了几个人一块回来,大白说要招呼他们,小白自然是分不开身。”莺莺回得有些傻愣。
“那你可问了他何时可以分身过来?”
“没。”她答得理所当然。
衣大娘翻了翻白眼。“倘若你没问的话,那你到底在那里窝那么久作啥?”从无忧阁到修府,依她的脚程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她姑娘倒是可以耗上几个时辰,她到底是去做什么的?
“好久没同小白见面了,叙叙旧嘛……”她轻笑着。
“小白不但带了一个好标致的姑娘回来,还带了两三个男人,说是顺路,还有啊……”
“好了好了,我没要你说那么多。”衣大娘挥挥手要她住口。
啐!一张嘴只要打开就忘了要闭上,吵得她头都疼了。
她今天到底是怎么着?做了恶梦不打紧,可从醒来至今就没件顺心的事,每件事都教她头疼得想要丢下一切散心去。
“哦。”她乖乖地退到一旁。
衣大娘又叹了一口气,“你杵在这儿做什么?现下都什么时分了,你还站在这儿,活儿都不用干了?”
“现下……”莺莺抬眼望出窗外。“哎呀!天色都暗了哩。”
怪了,她不过才去串一下门子,怎么天就暗了?
“还哎呀!”衣大娘拧起眉,放声吼着:“你以为今儿个不用开门做生意了不成?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同我打马虎眼,真以为我不敢罚你吗?”
她怎么能允许自个儿底下的人恃宠而骄?
“莺莺知道了。”闻言,她随即一溜烟地消失在后院。
衣大娘娇颜不改,却添了几分疲累,今儿个都还没上工呢,她却已经累得不想动了。
“无痕,待会儿你代我到阁里探探,倘若有什么事情,再回头同我说一声。”她揉了揉眉心,感觉连脑际都隐隐作痛。
“是。”水无痕恭敬地应了声。“可师父……和亲之事……”
总不会要他把公主送回宫里吧!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不能退换的,况且他也不会点头。
“得了,你犯不着怕我要你把初雪送回去。”
她怎会不懂他的心思。
一对如此浓情蜜意的交颈鸳鸯得要修上几世的缘分?她再狠再残忍,也不可能硬是拆散他们。
“那……”
“我自有定夺。”头痛的事情就交给她吧,谁要她是他师父;谁要她是他乾娘呢?倘若她不替他处理,又有谁能替他处理?“你只管把我交代你的事办好便成,其他的你就甭担心了。”
“谢谢师父,我就知道师父待我最好了。”水无痕喜孜孜地笑弯了眼,大手紧紧地包住李初雪纤嫩的玉手。
“滚!别净在我眼前说些恶心话。”
衣大娘挑眉睐着他,粗声粗气地吼着以掩饰向来不让人发觉的羞赧,她的脸皮就是这么薄,就是禁不起别人的谢忱,尤其是她自个儿的徒弟们,总会教她不知所措。
这一切都要怪初雪这丫头,没事同无痕说什么她待无痕极好,还说得一副她挺懂她似的……真是教她又爱又恨。
“我知道了,我退下了。”水无痕答了声,牵着李初雪便打算要退下。
“等等,你拉着她上哪?”衣大娘出声喊道:“你别同我说你要带她到前院去,若是让人认出来,我头一个就掐死你!”
这个专惹麻烦的惹事精,倘若再给她惹出麻烦的话,她就、她就……
“是。”水无痕轻拍着自个儿的头,对着李初雪道:“你待在师父这儿等我,一有空闲,我自会找空档来见你……”
“去去去,还说什么悄悄话?别留在这儿碍眼。”她挥着手要他快点离开,免得惹她心烦。
唉!麻烦事,全是一干麻烦事,她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享清福啊?
她想要享清福,想要丢下一切不管了……
第2章(1)
见鬼了,真的是见鬼了!
抓上一条银丝绣边的帔子,身穿枣色袒胸大襦衫的衣大娘,气急败坏地在无忧阁的个个厢房间来回奔波着。
今儿个到底是怎么着?
难道大伙儿都知道她心情不佳,特地到无忧阁来串门子不成?原本是想要静下心,想个办法好生解决和亲之事,谁知道今儿个的生意这么好,居然让她忙得不可开交,别说静心了,就连两条腿要歇一下的时间都没有。
“大掌柜的,天字房的陈老爷正等着呢。”
刚走过渡廊,还没转进丝竹嚣狂的前厅,便听见擦身而过的跑堂吼着,声音又急又烈,恼得她劈头就回道:“知道了,你没瞧见我正在走吗!?”
她这不就在走了吗?没瞧见她这两只腿都快打结了吗?
瞧瞧,现下都已经二更天了,居然还有人陆续跑到无忧阁来,本来有客倌上门,她这个掌柜的自然是该笑得合不拢嘴才是,可惜她今儿个心情不佳,没关门赶客就算不错了。
都怪今早那个莫名其妙的恶梦,害得她今儿个一整天都心神不宁,还疑神疑鬼的,活像是要疯了一般。
明明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为何她到这当头还这么在意?
在意得让她一整天的心情都快活不起来,再加上和亲之事,还有白时阴……对了,那小子到现下都还没踏进无忧阁,该不会是早早休息去了,压根儿就忘了她要他过来一趟?
还是莺莺那丫头打一开始就没把话给说清楚?
“大掌柜的,尚书左丞大人在镇宇房里等你一叙哩。”衣大娘正想着,却见到充当跑堂的莺莺从她身旁跑过,她连忙一把将她逮住。
“我问你,你今儿个到底有没有同小白说我要他过来一趟?”
很好,省得她待会儿还得想办法在这么大的院落里找她。
“有啊,他现下不就在沉云厢里候着?”莺莺眨了眨眼。
“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衣大娘瞪大了眼,有股冲动想要掐死这个少根筋的丫头。
“咦?我没说吗?”她无辜地又眨了眨眼。“大约一个时辰前来的,而且他还带了顺路到京城的朋友一道过来,说今儿个要住在无忧阁里,我听小白说,那些人是他的救命恩人哩,所以啦……”
“好了、够了!”她重喝一声,打断她的聒噪絮语。“我现下就去找他,你去做你分内的事。”
她定是取错名了……莺?依她看,该叫麻雀才是,一张嘴吵得她就快要失手杀人了;她要是只有一张嘴吵也就罢了,还可以稍稍容忍,可她的脑袋瓜子啊……真教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要她办的事,从没一件可以办妥的,留她在无忧阁也不知能做什么,可要赶她走,她又于心不忍,只好……累死自个儿了。
自找的,怨不得人。
“可尚书左丞大人……”
“皇上来了也一样,同他说我没空,正忙着呢。”她不耐地吼着,拔腿就跑,完全不理会在她身后呼喊的莺莺。
她真受不了这丫头,索性把她送去回鹘和亲算了。
无忧阁位于玄武门外的城北大街上,占地之大丝毫不逊于比邻的长安侯府邸。而无忧阁门悬鲜花彩带、梁挂大红灯笼,踏进垂花门后,映入眼帘的是蓊郁的林木和繁花锦簇的花园,放眼向西边望去,只见厢房幢幢以曲桥渡廊相衔接,再由一座拱桥通向中央厅堂。
此乃风雅作乐之地,不管是在厢房中,还是中央的厅堂里,皆有舞伶曲倌作陪,无论是要吟诗作对、唱曲扬舞,自有应对,而到此享乐的客倌们,则可以在这些地方来去自如。
但唯有东厢和后院是进不得的。
后院是曲倌舞伶的住所,而东厢则只有某些特定人物才能入内。
衣大娘快步地从中央厅堂往东厢的沉云厢走,一个纵身跃上楼阁,见里头的灯火摇曳,相信人还未走,可里头传来的低嗄声,听来却不像是白时阴的声音,不知是她太久没听到他的声音,还是这说话的人便是莺莺口中的其他人?
“时阴在里头吗?”她站在飞扬的帘帐后轻问道。
虽说少有人知道她身为大内密探的秘密,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谁也无法预料是否会有弟子将她的身分泄露出去。
“师父!”白时阴惊喊一声,瞬地掀开帘帐出现在她面前。“许久未见,师父还是如往常一般绝艳地教人不敢直视哩。”
衣大娘见状,随即歛下戒备,纤手拂上他晒黑的脸。
“真是辛苦你了。”能够得这替主子分忧解劳,甚至是卖命奔波的侍卫,真是他主子的福气,而她……注定没这福分。
“不辛苦,这是我该做的。”白时阴喜孜孜的,一张清秀的俊脸满是笑意。“我这一趟可没空手而回,总算是让我把鬼面神医给带了回来,虽说少爷今儿个在边关,但不碍事,明儿个我就会起程到边关去,少爷的身子骨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不多停歇个一日?”她倒是心疼他这孩子了,虽说他不过虚减她几岁,可她总是把他当孩子看待。
“不了,拖了一年多,拖不得了。”事情总得有个先后,快些治好少爷的病,了一桩心事,他也才能心安呀。
“师父,到里头坐一会儿,我介绍几个朋友同你认识,这几个朋友可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哩,倘若不是他们,我就甭想再回长安了。”
白时阴微掀起帘帐,领着她走入厢房内。
“哦?”看来莺莺那丫头,这一回倒是没传错话了。
“师父,这一位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是……”
衣大娘轻抿着笑意,缓缓抬眼,突地水眸一瞠,又微眯起来,不敢置信地直盯着那人。
是她眼花了,还是这厢房的烛火太暗,让她错看了?
然而白时阴没察觉她的异状,自顾自的介绍让她更加确定并非她错看,亦不是幻觉,他真的是他。
“夏侯的大师兄,他是……”
“轩辕门门主——轩辕颉。”不等白时阴介绍完,她已断然地把话接上。
真是他!真的是他……难不成今早的恶梦是在告知她,她即将要再遇上这个负心汉……这是哪一门子的孽债啊?
“咦?师父,你怎么会知道?”白时阴错愕不已。
衣大娘挑起唇角冷笑着,潋灩的水眸微微地眯起。
“在广陵一带,轩辕门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哩。”要她怎么能不知道这个负心汉?
当初欲娶她为妻时,说什么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说得天花乱坠,孰知她才入了轩辕门没多久,他便因为婆婆的一番话而决定纳妾?说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她当初怎会瞎眼让他给骗了?
她离开广陵到长安,本以为这一辈子只要她不回广陵,肯定是再也不会见到他了,想不到天不从人愿……
“师父……”是他听错了吗?为何他总觉得师父说起话来,好似有点咬牙切齿来着?而且她看着轩辕颉的眼神……似乎挺怪的,完全不像她自个儿说得那般轻描淡写。
“你不是大师姐吗?”坐在圆桌旁的鬼面神医夏侯泪错愕地道。
“嗄?”白时阴回头瞪着快要被他拐为妻子的夏侯泪。“夏侯,你叫我师父大师姐?”
“师兄,她是大师姐吧!虽说大师姐出阁那年,我的年纪尚小,可我还记得一清二楚,因为大师姐的模样根本就一点都没变。”夏侯泪转眼盯着轩辕颉,难得一口气说那么多话。
第2章(2)
轩辕颉盯着站在帘帐前一动也不动的衣蝶恋半晌,深沉的魅眸舍不得移开,只是一迳地看着她。
没想到他会在这里遇见蝶恋……
从她离开到现下已经十七年了,当年他差所有的手下几乎把整个广陵城都翻了过来,甚至还回黄山去找,但依旧没有她的下落,可现下却阴错阳差地在京城与她相遇。
她还是一样的美,眸底的傲气不改、眉梢的烈性不变,尽管阔别十七年,她却只是静静地睐着他,让他读不出她的思绪。
比起十七年前,现下的她……内歛成熟多了,唯一不变的是她的容颜,一张教他深深着迷爱恋的脸、让他可以抛下一身荣华富贵的美颜……然她却一直不知道他爱上的不只是她那一张绝美的脸,还有她那一双似火的眼眸。
那一双柔情似水,却又炽烈如火的眼眸,教他至今仍忘不了她……阔别十七年,才又在这里相遇,难道会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吗?
“蝶恋……”他低声唤道。
衣蝶恋缓缓地挑高柳眉,迷人的唇角勾得更斜,连水眸都笑弯了。“师弟,多年不见,你倒是一点都没变啊!”
真是冤家路窄啊!想不到她和他终究还是再见面了。
不过……或许这是她自个儿种下的因,才会得此结果,当初她没想到江湖中极富盛名的鬼面神医便是她师妹,也是爹破例再收的最后一个弟子。
十七年过去,她倒是长这么大了,让她一眼认不出来……不过,刚见到轩辕颉,要她怎么注意得了她?
说来说去,或许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吧。
倘若当年无愁那丫头没害修府少爷受伤的话,白时阴也不会去寻鬼面神医,更不会把这个男人给带进无忧阁。
尽管他是上京城,可若不是有前因在先,他也不一定会踏进这里。
真是造孽!
“师弟!”白时阴吓得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
现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不仅听得一头雾水,还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不过这倒是得知师父身分的好机会。
没有人知道师父到底是打哪里来的,也没有人知道师父一身武学是从何学来,更没有人知道她为何会独自扶养女儿长大,甚至一手拉拔大一群无依的孤儿……说不准他可以在这当头得知她的秘密。
他唤师父一声蝶恋……那八成是师父的闺名,既然他可以直接唤师父的闺名,是否代表他们两人之间有不寻常的关系?
他该不会是……
“你说错了吧,我是你的……”轩辕颉微蹙眉头想要再解释。
“师弟。”衣蝶恋不慌不忙地应道。“你敢说你不是我的师弟?”
“我……”他是!这是他这一辈子唯一让他抬不起头的事,可身为她的师弟却又是不争的事实;但尽管已经十七年未见,他还是她的夫君啊!
“想不到竟是你和泪儿救了时阴,我在此谢过。”她轻声道。
“他既是你的徒弟,那么我和小师妹救他也是应该的,而你……”她非得用如此生疏的口吻同他说话吗?
久别重逢的夫妻相见,不该是这种样子的。
当然,他是不敢冀望她会热泪盈眶,可……至少她不该这么冷漠,彷若他和她之间什么都不是……她至少也该解释解释十七年前她为何会一声不吭的离开吧?
“时阴,你不是说你明儿个便要赶路上边关吗?”衣蝶恋压根儿不睬他,转头迳自问着白时阴。
哼,他又打算要灌她迷汤了吗?
她不小了,哪里还听得进那些虚情假意的甜言蜜语?
不想再看他,实在是怕自个儿的修为不够精进,怕一个不小心怒急攻心,会忍不住对他动手,她的徒弟可在这儿呢,她不想让他知道太多事,遂只好咬牙忍着,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