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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时常到人界吗?”她渴望能再见到他。
“很常去,但是待的时间无法太长。”
第6章(2)
他的手指轻轻拨开她额前和颊畔凌乱的发丝,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眷恋,从她眉眼间的胭脂记瞧起,仔仔细细、一寸一寸地看着她秀美的五官,想把她的面容深深印在心里。
“为什么无法待太长时间?”
她想跟他多说几句话,不想太快与他分开。
“因为我是半人半兽,到了人界……不太容易控制。”
他淡然地说,选择避重就轻。
“控制?什么意思?”她不明白。
西神并不回答,只是仰头看天。
淡淡的银光如晶莹的碎片般洒落,和雪花一起融化在他深幽的瞳仁里。
“飞鸟只能阻挡士兵一阵子,你必须快点回去了。”
他低头,转过身去。
流金抿着唇,看着他慢慢走远,像在雪雾中寻找着什么。
他的白衣如雪,黑发翻舞着,这样的背影,让她用力深呼吸才能压抑住热辣的鼻酸。
“流金,过来。”
他侧转过身,微笑地向她招手。
她走到他身边,看见他的手平贴在空中,像在触摸着一件无形的东西。
“我找到了。”
西神笑了笑,慢慢地,一根手指消失,接着是两根、三根,然后他的整个手臂都伸进了透明般的雾气里,消失不见了。
流金惊讶地睁大了眼,立刻意识到这就是西神曾经对她解释过的虫洞。
突然间,一道刺眼的光从西神消失的手臂处射出,如一丝一丝的针芒,渐渐吞噬了他半个身子。
她看见笼罩住西神的是一团朦胧而柔和的光线,如烟雾一般游荡、翻滚、聚拢,形成一圈光芒,在混乱的光影中,她依稀看到了一条浓雾铺成的道路,尽头有旅林花丛,春光明媚。
“来,跟我来。”
西神低柔地对她说,一手揽住她的腰,将她缓缓拉进那个光影中。
浓雾迅速将他们包裹起来,一瞬间,流金感觉自己掉进一个冰潭中,冷得透骨,胸肺又似乎被巨大的力亮挤压着、拉扯着,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西神将她的身体密密圈住,保护得密不透风,带着她奋力冲出浓雾。
突然间,冷冽的浓雾消失,流金瞥见刺眼的光亮,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们扯了出去。
“好痛……”
流金娇小的身子虽然被西神紧紧圈住,但是她的脸颊和指尖仍感觉到微微的刺痛,伸手一看,才发现她的十个手指头都像被冻伤了一样,皮肤龟裂,有血丝渗出。
“还好吧?”
西神捧着她的手察看,柔声问。
“还好,我的脸是不是也裂伤了?”
她不担心手指,紧张地抚摸着脸颊。
“不算太严重,只是被冻红了一点而已。”他温柔安慰着。
流金总算明白为什么西神在她手上有伤时不敢带她回来了,刚刚那挤迫的压力和透骨的寒气真是可怕。
“为什么我上次从那个幻影里掉进去时,什么感觉都没有呢?”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因为那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裂口,就像一扇门一样,进出很容易,但我现在带你走的只是一个虫洞,像一道狭窄的缝隙,必须要压缩自己才有办法硬挤过来,所以比较容易受伤。”
他浅浅笑着,指尖摩挲着她的脸颊。
流金情不自禁地握住他的手指,两人凝然互视,彷佛时间静止了。
阳光穿透浓密的绿荫,光影如碎片般洒在他们身上。
“你已经回来了,开心吗?”
西神打破沉默,缓缓把手收回。
流金像被惊扰了好梦,茫然地转望四周。
他们站在一条崎岖的小径上,有条银带般的小溪蜿蜒在林间,两岸开满白色的小花,淙淙的水声,虫鸣,花香,一个美丽且宁静的世界。
她回来了。好像从一场奇异的梦境中醒来了。
“知道回家的路吗?”他问。
“不知道。”茫然清楚地写在她的脸上。
“你家住哪里?”他笑叹。
“宁安县。”她想了想,又说:“但我想去厉南镇,我的外祖母住在那里,”
“那我送你去厉南镇找你的外祖母。”
“你知道厉南镇怎么走?”
流金的心情霍然飞上云端,猜想他是不是也和她一样,不想那么快分离?
“有什么难,问人就知道了。”他忽然皱眉,担忧地问:“厉南镇有多远?不用走上几天几夜的路吧?”
“不用走上几天几夜,大概……半天就会到了。”
流金偏着头,说得不太肯定。
“你确定?”他不太信任。
“马车走半天,我确定。”
事实上,她多希望可以走十天半个月才到得了厉南镇。
能跟西神在一起,多一天或者多一个时辰都好。
“马车?”西神忽然想起了什么,长长叹口气。“我们走得太匆忙了,身上都没有带银两,没办法雇马车,这下可麻烦了。”
“那我们就慢慢走啊,不雇马车也没关系。”流金心中有丝窃喜。
“如果用走的,起码要走一天以上。还有,我们两个都没钱,我会害你饿肚子。”他在心里苦笑。
“那就趁肚子还没饿以前赶快走吧。”
流金低头牵住他的手,羞涩地一笑。
西神愣了愣,看着她紧张又期待的表情,极力压下心中那股泉涌的暖流。
他握紧她柔软如绵的小手,慢慢走向林间小径。
没多久,在他们身后赶来一辆牛车,吆喝着他们让道。
“请问,厉南镇怎么走?”西神问着赶牛车的老翁。
“就这条路一直往下走,前面岔路左拐,再走个十里路就到了,我正要回厉南镇去呢!”老翁拿鞭子朝前面指路。
“老伯,您知道厉南镇有个梁家庄吗?”流金急忙问道。
“梁家庄当然知道,我正要送柴火到梁家庄去。姑娘是梁家庄的人吗?”老翁诧异地打量着她。
“我的外祖母是梁家庄的人!”流金开心极了。
“原来梁老太太是姑娘的外祖母呀,真是巧了。”老翁哈哈一笑。
“老伯,方便载我们一程吗?”西神抓紧机会问道。
“那可不行。”老翁摇头。“载你们两个人,我的牛怕会累死,如果只载那个姑娘倒还行。”
“流金,你快上去吧!这位老伯肯载你一程,你可以省下很多时间了。”西神催促着她。
流金犹豫着,凝眸看他,不悦地探问:“你很急着赶回去吗?”
“我不在,云翎公主一定会暴跳如雷,『雪村』里每个人可就有罪受了,所以我必须立刻赶回去安抚她。”
除此之外,他尚有更重大的责任必须完成,所以无法留在这里陪伴流金。
“你就这么希望云翎公主为你生育后代?”她垂眸低喃。
“因为她的身分特别,”他淡淡解释。
“我懂,皇族公主与平民女子,不管人界还是兽界的男子,任何人都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强烈的挫折感重重压在她的心口。
看她骤然受挫的神色,他心中有一股怪异的抽痛感。
“那不是主要原因。”西神眸光深沈凝重。“我只是不希望混种豹人在我这一代灭绝,任何一个总族都有繁衍下一代的权利,谁都不可以剥夺。”
“每个人都可以为混种豹人生下后代,并不是只有纯种豹族才可以。”
她注视着他,眼中闪耀着光彩,当她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时,脸颊无法自制地火红了起来。
西神怔怔地看着她,脑中一片混乱。
他懂她的暗示,她在告诉他,她也能为他生育后代。
西神明白她对他的心意,但这与他原本的全盘计划不符。
他正在努力想要改变混种豹人在兽界的奴隶地位,而此时,离波已成功引诱了太子,而他也成功让公主愿意为他生育后代了,一旦混种豹人混入了纯正的贵族血统,那么混种豹人的血脉就能继续延续,也会因为混入贵族血统而有机会提高下一代混种豹人的地位,这个结果关系到整个混种豹人能否有尊严地继续存活下去,所以,云翎公主会是他用来牵制她父王的最好棋子。
“云翎公主对我比较有帮助。”
他的语气平静得让她无法察觉到他心中所受到的震动。他不得不辜负她的心意了。
流金咬住下唇,尴尬和难堪的情绪同时涌上心头。
“你们话真多,说完了没有?我可要走了!”
老翁不再理会他们,径自赶着牛车走了。
西神看着牛车愈走愈远,长长叹了口气。
“好吧,我不为难你了。”流金松开他的手,红着眼眶追着牛车而去,大喊道:“老伯,停一停,载我一程吧!”
牛车慢慢停下来,流金轻松跃上去,转身坐在车板上。
“姑娘,坐好了!”老翁催动了牛车。
流金望着西神离她愈来愈远,她深深吸气,强忍着泪水。
“流金!”西神凝望着她,大声喊道:“你知道混种豹人的寿命很短吗?”
流金惊讶地觑着他,满眼困惑。
“我们都很短命,最多只能活三十年而已。”他又喊。“而我现在已经二十四岁,我最多只有六年的时间好活了!”
流金瞠大了双眼,无法置信地看着他。
西神的身影愈来愈小了,然后,他朝她绽放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她看见他微微启唇,无声地对她说着──
流金,再见了。
第7章(1)
流金发现自己实在太天真,把一切想得太美好了。
原想来到厉南镇梁家庄投靠外祖母,没想到外祖母年老体弱了,梁家庄当家作主的人早换成了她的舅舅。
母亲若兰是外祖母的次女,嫁出梁家已经二十年,过世了有八年时间,也许是时隔八年没有见面了,所以外祖母和舅舅对她的态度很疏离,也不知是不是外祖母年岁大了了,记忆力迟钝了,在听见她的名字时似乎没有多少反应,只有在提起她的母亲若兰时才会出现伤感的神情。
小时候跟随母亲回良家探望外祖母时,外祖母总亲切和蔼地招呼她吃喝,送她新奇的玩具,总以为外祖母是真心疼爱她,听了她的遭遇和处境必定会怜惜她,然后收留她,没想到她完全想错了。
来到梁府,外祖母见她如见陌生人,除了成天关在屋里诵经念佛以外,一概不闻不问,而舅舅和锱铢必较的舅母看在姐姐若兰的分上,暂时先安排了一间偏房给她住,但并没有对她付出再多的关心和照顾,表姐弟们对待她的态度更是傲慢冷淡,根本不把她当一回事,偶尔还会闲言闲语个几句故意让她听见。
“她娘都死多少年了,现在突然厚着脸皮想来依靠外祖母,凭什么咱们家要多养她一个人吶!”
“跑来求外祖母作主,不要让她嫁给王老爷,这真是笑话了!终身大事谁不是父母作主的,外祖母能管得了她家的事吗?”
“她那个爹多势利呀,有了几个臭钱就瞧不起人,两家有多久没来往了,根本不用理她,真是不识相的东西!”
当流金听到自己被骂“厚脸皮”和“不识相”时,她才知道自己投靠外祖母的想法有多么天真无知,多么地惹人讨厌。
在梁府住不到三日,她的舅舅就派人去请她爹过来把她接回去,她爹气急败坏地冲到梁府,把人接走时还恶言相向,搞得两家结怨更深。
她落寞地跟着爹回家,一路听着爹痛骂她。
“人家王老爷等着要接你过府,我都收了人家的聘礼了,你居然给我跑得找不到人影,莫名其妙失踪这么多天,王老爷接不到人,气得把聘礼给收回去了,没想到你居然是跑到梁家庄去哭诉我把你卖了,你当我和你娘是死的吗?你别再给我惹是生非了,我可没那个力气收拾你的烂摊子!”
我娘早就是死的了,你的女人可不是我娘!她在心里冷冷地驳斥。
流金的心冷到极点,回到家后,把自己所进屋里,任谁叫都不应不理。
而她爹在她一回家后就立刻涎着脸去求见王老爷,可王老爷又另有新欢了,对流金没了兴趣,而且流金无缘无故失踪那么多日,早有流言传出,怀疑她的失踪和男人有关,更谣传她已不是清白身。
谣言传得难听,流金的婚事更无人问津了,没有媒婆肯作媒,也没有任何男人愿意上门求亲,把她爹气得快要炸了肺,和她的继母两人对她再也没有好言好语了,要嘛就冷眼相向,要嘛就恶言痛骂。
流金无法制止流言的散播,她只能沉默,冷然面对一切。
她几乎断绝与外界的接触,也不与任何人往来,默默地接受这种被所有人抛弃的孤独感。
有时,她会苦笑着安慰自己,不用嫁给那个脑满肠肥的王老爷当妾室,也算扭转自己的命运了吧?
对她来说,就算从此没有男人上门求亲也无所谓,反正,她如今一颗心全给了西神,要她再嫁给任何一个男人都是万万不可能的事了。
只是,她在佳里的处境比先前还要更惨了,继母把原先侍候她的婢女全都遣走,让她自己饿了到厨房找东西吃,想喝茶水自己煮,衣物梳洗和生活用具等都不再拨给,让她要什么没什么,想用什么都没得用。
拿继母的话说,就是嫁不出去的姑娘甭当成千金服侍。
说来也奇怪,要是从前遭受到这样的对待,流金心里一定充满怨气,每日思念亲娘、泪涟涟,但是从兽界回来之后,她的心境都改变了,不管她的“家人”待她如何恶劣,她都可以做到无动于衷,平静淡然。
回家之后,她每日除了得耗费大半时间跟着仆婢们一起抢着打水烧茶,到厨房分点残羹冷饭,自己洒扫房院以外,其余的时间她都用来写她在兽界的点点滴滴回忆,藉由文字来抒发她对西神的思念。
她不记得回家多少时日了,只知道这一天照惯例来到井旁打水时,看见一大群婢女围在井边兴奋地吵闹着,碰巧红花也在,一看见她提着水桶走来,立刻兴高采烈地朝她奔过去。
“姑娘,我来替你打水!”
红花个性憨直,不像其它聪明刁钻的婢女懂得看人脸色,从来不会对流金做出落井下石的事。
“没关系,我自己来就行了。”
流金喜欢红花没有心机,也没有心眼,红花虽然仍把她当主子,但她却把红花当姐妹了。
“姑娘手都粗了,还是我来吧,我皮厚一些。”
红花从她手中一把抢走水桶,利落地打起一桶水来。
一群婢女们叽叽喳喳地,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紧张、兴奋又热切。
“红花,怎么今天围了这么多人在这儿?”流金忍不住问。
“咦?姑娘不知道吗?因为申时一到,天狗就要吃太阳了!所以大家都来打水,准备看天狗怎么吃太阳!”红花兴奋地说着。
流金呆愕住。她没有计算时日,没想到日食就在今日了。
果然,每个人都准备了水盆,一排排地摆在檐下。
六月之交,朔日申初,日有食之。
她蓦然间想起了西神。西神也曾经问过她与日食有关的事。
“天狗吃太阳,今天就要大开眼界了!”红花开心地喊道。“姑娘,你来打水不是为了看天狗吃太阳的吗?”
“我差点忘了,日食这么难得的奇景,当然是要看一看的。”
流金把水桶接过去,转身就走。
“姑娘!”红花忙叫住她。“跟我们在这儿看吧,大家在一起会热闹一些。”
“不用,我回自己的房间会自在一点。”
流金笑了笑,提着水桶慢慢回房。
一路上,她看到仆役们忙碌地准备锅盆,还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