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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依依-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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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黑、好冷……你是我娘吗?别走!不要!不要!我不是……我不想伤害你,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要……
  他不断听到她那充满哀伤的低喃,每声哀鸣,几乎撕裂了他的心。
  他想帮助她抵抗那些抓住她的黑暗,想带她走出梦魇,但她却像个迷路失了心的小孩,对他的援手视若无睹。
  看到这样的她,让他好心疼,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过去,曾这样重重的伤害了她……
  复原后的她,他几乎是不顾一切带她离开醉颜楼,虽然她不清楚事情的始末,但确定的是,只要再继续待在那,她一定还会继续作噩梦。
  这个月来,他费尽心思带她游山玩水,他可以感觉得到她的改变,虽然她还是气死人的顺从,任由他“摆弄”,但她真的有开始投入,也会开始欣赏那些好山好水,陪他一起玩,只是——她还是那样的沉静,令人难以亲近。
  她仍在压抑着,不肯让自己完全放开,总有所保留,尤其是对他——那种无法知索她真正想法、感情、感觉的无力感,几要逼疯了他。
  白天他可以压抑着,晚上,他则会无法自拔去侵占、融进她,热切的希望,当第二天睁开眼时,可以在她的眼中看到她对他的温柔、感情……
  可无论他们是多么的亲近,无论对她身体的每一寸都是如此熟悉,可他还是觉得她距离好远、好远。
  怎么办?他已经快没耐性了,他好怕自己会无法克制的再度伤害了她……
  不!不会!他睁开眼睛,望着晴朗无云的天空,他已经发过誓将会尽全力,用他的生命守护住她,不会让任何人伤到她,即使是他自己也不行,倘若他会,那他就不得不——
  闭了闭眼,不愿触及那个令人心痛的想法。
  第六章
  “救命!救命!”
  “喝!停——”马车停下,杨玄和勃烈面面相觑,兰儿也掀帘探看。
  “怎么啦?”
  “你在这边守着她两,我过去看看。”
  “殿下——”杨玄还来不及阻止,勃烈已飞身离去。
  “他怎么那样喜欢一马当先,不怕死吗?若是落入陷阱怎么办?为什么做事都不三思而后行?”杨玄有些气急败坏,不停的碎碎念,甚至还转过头瞪着兰儿迁怒道:“都是你们,让我动弹不得。”
  “又没人拿绳子绑住你。”兰儿觉得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依依在听到陷阱时心一动,她看向杨玄。“他会有什么危险?”
  杨玄本想再继续“念”下去以纾解心中的不安,可当他听到雪依依的问话时,整个人愣了愣。
  哗!这可是冰雪姑娘头一次主动问他话耶!
  兰儿看了杨玄那一脸的蠢相。笨蛋!在心中暗骂了一句,浑然忘了自己的第一次也是张口结舌。
  “呃!就是……”杨玄抓了抓头,要命,一向口若悬河的他,怎么被问了一个这样简单问题,居然答不出来。
  “变哑巴啦?”兰儿幸灾乐祸地说道。
  “你安静点!”杨玄不敢贪看那绝美的容颜,望向远方,轻咳一声后才回答。
  “殿下的身分不同,虽然他只是个三皇子,可他的聪明才智、武功战迹,一向是所有王子中的顶尖,若说他不遭人忌,那是骗人的,甚至连王上也对他忌惮三分。”
  “这回他为了‘迁都’一事与王上翻脸,所有人都等着看殿下被砍头,哪知道陛下只是命令他闭门思过三个月,不准上朝面圣,于是就有人开始担心,陛下是不是有意废当今太子改立殿下,毕竟——几位王子非一母所出,这样的猜忌自然是有……”
  依依微拧起眉头,她从没想过他的处境居然会如此复杂。
  “可殿下的固执脾性已起,根本不可能依言乖乖待在府里,不顾一切溜了出来,甚至还跑到宋国来……所以想也知道,这次的出游给了那些将殿下视为眼中钉的人多好的机会。”
  “所以……我们第一次碰到面时,他全身都是伤,是因为被人追杀?”依依轻声说道。
  “是——那是我们头一回被狙击,而派出杀手的人,正是二王子的人马。”
  依依垂下眼,心中满是震撼,被自己的手足追杀,那种心情……头一回,依依发现自己的心会……疼了。
  “那为什么我们这一路来,都没看到人捣乱?”兰儿皱着鼻子问道。乖乖!她们到底是跟什么样的危险分子一道呀?
  “你就那么喜欢被人杀呀?”没好气瞪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一眼。“有没有听过暴风雨之前的宁静……”杨玄无法掩住心中的不安。“天知道那些人找出了殿下哪些把柄,悠哉的等着殿下自投罗网!”光是违背皇令私游,就已经够让人编排了,更何况是来到……!唉!唉!
  出人意料地,依依突然爬下了马车,朝勃烈离去的方向快步跑过去。
  “姑娘!”
  “主子!”
  被留在原地的两人,都错愕地看着那灵巧的身影,互看了一眼,然后有志一同地跳下马车,追!
  有个小孩子掉入湍急的水流中,载浮载沉,小孩的母亲背着稚女在岸上边跑边呼救。勃烈赶到时,那孩子已快被卷进漩涡中,他毫不犹豫地便跳下水,朝那男孩子游过去。
  可那漩涡力道太强了,把他们两人都席卷了进去,当依依和杨玄赶到时,所看到的正是这副景象。
  “不!”依依大喊地仆跌在河边,其叫声之凄厉,让人闻之胆战。
  天!一向冰冷的雪依依居然会这样大叫,可他们无暇细思,所有注意力全集中在漩涡边缘打转的那两人。
  “快!”杨玄抽出佩剑,将岸边的一棵竹子给斩断,忙回过神的依依和兰儿立刻起身帮忙,可当他们将竹竿递至漩涡处,那两人已不见踪影。
  依依两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脸色惨白得说不出话来。
  不会的!他不会就这样消失不见!
  孩子的母亲立刻坐下嚎啕大哭,杨玄白着脸。“把你们的腰带解下来!”
  兰儿忙不迭解下递给他。“你要干么?”
  杨玄没说话,只是迅速将两条腰带打结,一头打在竹竿,一头则紧绑在手上。
  察觉到他的意图的兰儿睁大眼睛骇异地拦住他。“别呀!万一你出不来怎么办?”
  他一把推开她。“别罗嗦,只管好好拉住竹竿。”正要跳进水中,突然漩涡中又陡地冒出个人头,是勃烈,他正费力地往上钻游,对抗那漩涡。
  杨玄见状,立刻一个纵跃,抓住勃烈伸出的手,再借力使力地弹回岸上。
  勃烈全身湿透,一只手还揽着已不动的小男孩,脸色惨白,胸口气喘不已。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那个女人正要扑向前,抱住那男孩时,却被勃烈一把推开。
  “滚开,别碍事!”他用力推摩着男孩的胃部和拍打其胸口,并不时张口吸气,将空气注入男孩的口中。
  像过了永恒似,男孩终于动了动,勃烈连忙退开,男孩口一张,吐出好几口水,然后才缓缓张开眼睛。看到他母亲,立刻哇了一声哭出来,母子自此才算喜相逢。
  在折腾了好一会儿后,勃烈也因使力过多,脸色苍白,整个人不支地瘫坐下来,眼中仍为那九死一生的片刻感到惊悸。
  依依则动也不动、表情木然注视这一切,对方才所发生的事情,仍无法反应过来。
  她想过去触摸他,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想确认他是不是还活着?想知道……可她的身体则像生了根,爬不起来。
  勃烈则在此时望向她,看到她只是痴愣地坐在一旁看着他,误以为她无动于衷,内心涌起强烈的失望——她就不会过来关心一下,即使只是问个有没有事都好,可就是不要没反应。
  若他不是凭藉自小在多湍急流的松阿里毕拉(现在的松花江)玩耍,深谙水性,他早葬身在那漩涡下……今天的存活除了多一分运气、长年累积的训练,更有一份强烈的不甘心。在那滚滚不绝的水淹没他口鼻,让他几因喘不过气来,眼前直发黑时,是她!脑海中所浮现的娇靥,给了他求生存的力量,拚着仅余的真气,硬是让自己冲出水面……
  但她……为什么还是离他那么远?是不是得等到白头,或入了棺材,她都还是这个样子?
  不甘啊!
  他站起身,想朝她走过去,可气急攻心,又血气不调、用力过度,两眼一翻,从未生过病,壮得跟头牛般的勃烈终于昏倒了。
  倘若他知道接下来依依所发生的事,或许他心里会好过一些。因为像是连环效应一般,雪依依见他昏了过去,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后,也跟着昏过去了。
  有了两个昏倒的人,他们自然无法再继续前进,再加上天色已晚,他们遂移到小男孩家去借住一宿。
  这一家人姓秦,男主人做的是摆渡的工作,上有高堂父母,而女主人则在附近种了小菜园。意外发生时,她正带着两个小孩在河边洗衣服,谁知一不留神,小男孩就因为捞鱼没捞好,跌落了河,引发这一连串事故。
  那一对和衣躺在床上,另外两位则陪着主人谈话,小男孩早已忘了方才的惊吓和妹妹玩在一块。
  “现在年冬不好,自从北方被金人占去后,渡江的人就少了。”男主人秦阿保边剥着花生壳,边喝着茶说道:“更别提那些金人有事没事就想渡江来打我们,要我们给钱给粮的。”
  闻言,兰儿不屑地瞪了杨玄一眼。看!都是你们这些金狗害的。杨玄自知理亏,摸摸鼻子。“既然日子不好过,又为什么不像其它人离开呢?”这村子已没住几户人家。
  “再怎么说,这里总是我们的家,有自己的土地,有自己的房子,离开这……我们又能在哪里生存?”阿保叹口气。
  “你们为什么又要那样认命?为什么不挺身反抗?”床上有人出声插话。
  “殿……呃!不!少爷,您醒了?”杨玄赶到床边探望。
  “嗯!醒来一阵子了。”勃烈转头看了看仍闭着眼的依依。“她怎么了?”
  杨玄简单描述当时的经过,让他又惊又难以置信,他昏她也跟着昏?这代表了什么?他可以有那样的奢望吗?她——已经开始在意他了?
  他爱怜望着地,姑且不论真伪为何,至少先让他这样想着吧!轻轻摸了摸她细滑的脸颊后,她眼睫毛眨了眨后,也睁开了眼,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在他的脸上对准了焦距。
  “还不舒服?”
  她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轻轻触摸他的脸庞,是温热的。“你活着……那果然只是一场噩梦。”她明显地松了口气。
  他没有马上回话,依依的样子有些怪,但他又说不上是哪里,而且很显然,她已经将方才的惊心动魄当成是场梦了。
  “对!那是噩梦,已经过了,所以不要想。”他柔声说道。
  “嗯!”她轻叹口气。在他的扶持下坐起了身,在看到一群陌生人张口结舌地望着她,微愣,几乎本能地往他怀里缩去,寻求屏障。
  勃烈对她的举动颇为吃惊,这是她头一回主动靠向他,心头不禁一阵醺然,不过碍于此时在众目睽睽下,无法肆意与她相亲,要不,他一定会追问她此刻真正的感觉。
  心不甘情不愿的松开她,让兰儿过去服侍她。
  “我饿了。”他现在急需食物补充体力。
  “立刻为您准备。”秦大娘红着脸忙钻进厨房去——这是他们这些乡下人头一回见到这么俊美的男女,觉得就像见到仙人一般。
  勃烈伸个懒腰,想来也真可笑,他堂堂一个金国王子,今天居然差点为了救一个普通汉人小男孩而丧命,若真传给人知,岂不笑掉大牙?
  勃烈拉着依依到桌边,大剌剌坐了下来,先和坐在另一边椅子上的两位老人家点头打招呼,便将注意力转到那个小男孩身上。
  “小子,叫什么名字?”
  “我叫一宝,我的宝跟爹爹的保不一样喔!娘说爹爹的保是保护家园的‘保’,而我的则是宝贝的‘宝’。”一宝抬头挺胸地说道。
  “好!宝贝的一宝,听好,下次下水时给自己身上绑个绳子,不容易断的那种,一头绑在树上,然后再跳下水去练习,多练几次就可以去碰那个漩涡。可得记得,要有大人在旁边看着,了解那漩涡的脾性,下回就懂得使力躲过,不会再被卷进去了。”
  “嗯!谢谢叔叔。——宝露出个没牙的憨笑。
  勃烈摸摸男孩子的头,虽然他平时不爱亲近小孩,但这孩子性命是他救的,感觉格外不同。蓦地,他脸上的微笑消失,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这是他头一回如此靠近鬼门关,原来——死亡是件那样容易的事,可当发现自己能活下来,发现自己还可以呼吸、还可以看到蓝天白云、能与好友相见,还有——可和最重要的她……他望向依依,而她也正以前所未有的专注眼神凝视他,两人的视线交缠,几要冒出火花,他觉得自己可以陷溺在那两潭黑眸中。
  若不是一宝不耐地扭来绞去,惊醒了他。
  他深吸口气,再一次告诉自己:活着——真好。
  放开小男孩,他转向男主人,回到原先的话题。“既然不逃走,那为什么不反抗?”
  他居然在怂恿对方对抗自己人?!杨玄没好气白了主子一眼,依依和兰儿则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
  “逃?反抗?”阿保耸耸肩。“带着一家老小能逃到哪去?没钱没粮的,在哪冻死、饿死都不知道,与其如此,还不如死在老家,至少也是死在自己的土地上。反抗?拿什么跟人争?几个手无寸铁的人面对千军万马,只有被踩成碎泥的分……今个时日,你不犯人,人自会犯你。”
  别见阿保目不识丁,说起话来倒头头是道,阿保讲的是金人那几乎永不停息的侵占行动,说得让那两个大男人闻言心虚不已。
  幸好此时,秦大娘端了热腾腾的饭菜出来,顿时让大家忘了严肃的话题,大快朵颐,开始闲话起家常——一个不敏感的话题。
  席间,两个小孩不怕生的和他们玩在一块,一宝很缠着勃烈,同他玩个不停,不断问问题。而小女孩先是含着手指头,偎在母亲的怀中,目不转睛地看着依依,然后突地爬到依依的怀中。“漂漂!”
  兰儿暗笑,连三岁小女娃也爱上了依依。
  面对这样小的人儿,依依有些不知所措,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摆,深怕一个不留神,便会摔了她。
  秦大娘见依依为难的样子,脸红耳赤地忙不迭的道歉,并将孩子抱回。“不好意思,弄脏您了。”言下对依依有着无限的敬畏。
  依依轻轻摇头,表示不碍事,但对方才偎在她怀中的温热柔软,她竟有丝眷恋,看到秦大娘温柔逗弄的小女孩,口中轻念着三字经,并要小女孩跟着吟——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一股无来由的波动,缓缓从她的心湖散开,让她无法移开视线。
  而这一幕,完全落在勃烈的眼中,他缓缓露出微笑,温柔的凝视她。
  普通人家生活很简单,吃过了饭,聊个天,便早早上床睡去。他们把前头的厅房让给勃烈等,一家子全挤在后头。
  一宝受了惊吓,很快就睡熟,而他那妹妹还精力旺盛,咿咿呀呀的,在安静的夜里格外听的分明,弄得秦大娘不得不拚命摇她、哄她,就怕她吵到了前头的贵客。
  “快睡吧!娃娃,快闭上眼睛,爹爹妈妈在身边,睡醒明天为你摘朵花,盼你长大能成美姑娘,有个好男儿,请着媒婆,带着花轿迎你上呀!睡吧!睡吧!快快闭上眼睛……”
  秦大娘的歌声虽比不上青楼歌伶,但那低柔富有情感的声音,仍悠漾在整间屋里,传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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