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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学校了。”唐迎晞代为回答。
唐家老二唐弄曙就读的学校位于南部,一个月回家两趟拿零用金,天高皇帝远,想搞什么没人知道。
“老三……”
三还没说完,就见到一道身影由二楼一跃而下,灵敏的动作好似一头山猫,不失优雅翩翩而落,丝毫不见慌色。
“不好了、不好了,我们家有小偷闯入……”真可怕,大白天的也有人闯空门。
“小偷?”哪个笨蛋呀!居然这么不怕死。
“治安真是太糟糕了,那个贼居然胆大妄为的躺在姑姑床上,还盖着姑姑最喜欢的蓝染织布被子,他……”死定了。
“姑姑……”的床?
唐家老大和老四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古怪,越过老三的肩看向勾唇冷笑的温体偶人。
“……真是太勇敢了,令人佩服,方圆百里内的大哥没人敢在我们家门口放个屁,小小的贼儿胆子此天还大,他是我的偶像。”向即将陨落的伟人致敬。
“身为唐家唯一的男丁,你怎么没英勇的展现大无畏精神?”开口的不是封唇如上蜡的唐家姐妹,而是……
“哎呀!人家怕得全身发抖,嘴唇发紫,四肢无力,我柔弱得连豆腐都拿不起来,哪敢去赶贼。”他怕一个失手把人打死了。
唐晨阳一手举高三十公斤的大水箱,毫不费力的注入饮水机。
“辛苦你了。”
“不用客气,反正姑姑不在家,小偷把贵重物品全搬光了不是我们的错,伤脑筋的是姑……姑姑?!”他倏地睁凸了双目,捧着水杯的手僵在唇边。
她、她……她为什么会在家,不是跟男人私奔了?!根据某位姓金的小阿姨的第一手资料。
“这身衣服不错,穿在你身上飘逸又性感。”足以迷倒一干……男人。
他退了退,又退了几步,直到退无可退的撞到墙为止。“呃,这是大姐不要的旧衣裳,扔了有点可惜,所以我就……咳!咳!惜物的捡来一穿。”
“嗯!嗯!姑姑非常欣慰,你们‘姐妹’都长大了,没有我在一旁看顾也能苟延残喘。”她特意强调“姐妹”两字,眼尾扫过那只翘起的莲花指。
三“姐妹”同时瑟缩的抬高双肩一抖,尤其是身形最大的唐晨阳,在姑姑的目光注视下,他悄悄地收回小指,不太自在的拉拉及膝的连身裙。
真的很美,比起其他姐妹一点也不逊色,黑亮的长直发还别上可爱的水钻发饰,头一动就闪闪发光,小麦色的肌肤也跟着泛起阳光色彩。
“姑姑,我没有同性恋倾向,请不要用关爱的眼神看我,我不要去泰国啦!”去势当人妖。
唐冰喻笑得和蔼可亲,朝他勾勾食指。“小阳,姑姑—向尊重你们的性向选择,你是男是女不重要,不过呢……”
“不过什么?”他战战兢兢的靠近,没用的眼泛泪光,我见犹怜。
“你要不要去隆个乳?钱的方面不用担心,姑姑含辛茹苦去做工,让你有更加傲人的本钱。”倾城倾国,妖媚众生。
佛说“他不入地狱,谁人地狱”,妖孽不出怎亡国。
“不……不用了,我……我很满意目前的身材,谢谢姑姑的关心……啊!啊!我的耳朵……”要掉了。
纤指拧转,唐冰喻怒声一扬,“没出息的东西,你要扮柔弱女子也给我扮得像样些,瞧瞧这手臂多粗呀!你睡前没用瘦体霜对不对,还有胡碴也没刮干净,一双小腿像萝卜,美白乳液呢?一罐三千五不是摆着好看的……”
听到没出息的东西,范丹提还颇有同感的点点头,以为她终于像个长辈,把几个不像话的小辈好好训示一顿,导引他们走回正确的方向,不再性别倒置的胡来。
没想到接下来的内容让他为之傻眼,眉峰也越颦越高,一句句、一字字分开来他都明白,可是合在一起却绝不适合用在教训晚辈身上。
她根本是错误的示范,毒害下一代,让他实在听不下去,置之不理地漠视,这种教育态度只会令社会更乱,人心沦丧。
“冰喻。”
清冷的低音一钻入耳中,唐冰喻的神情明显一僵,她装做若无其事地眨眨眼,似乎没听见从楼梯口传来的轻唤,对着亲侄子紧实的屁股踹下去。
但像狗一样趴着的唐晨阳不以为忤,以虫蠕的姿态爬回她脚旁,小声又戒慎地盯着缓缓步下楼梯的“贼”说着,“姑,小偷下来了,他很卑鄙地穿着你的小猪拖鞋。”他最想要的那一双,今年是猪年嘛!
“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将偷鞋的贼丢出去。”省得她动手。
唐晨阳立即呻吟的抚着额。“姑,他块头此我大耶!而且他是小仲仲的舅舅,我不敢啦!听说他是全美西洋剑冠军,还是连续三届全国中量级拳击第一名,我……我孬种。”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他很爱惜生命,好为死去的父母保住唐家香火。
“懦夫。”她又一踹。
虫又爬回来,苦着一张脸羞愧。
“冰喻。”不赞同的声音又是一扬,对她的打骂教育难以苟同。
在男权低落的地盘上,不属于唐家人的男声自动遭到消音。
“小四,我们家有养狗吗?怎么听见一阵扰人的狗吠声。”指甲长了,该修一修。
“有,好大一只,还用后足走路,大型犬,长相不怎么讨喜。”唐家老么兴匆匆地配合,两手一抬弓成足掌状,做出讨主人欢心的博美犬模样。
“谁养的?”她一扫三人,没人敢再开口。
即使嘴上贴了封条,三双飘来飘去的眼睛游移在两个大人之间,最后落向一家之主,不言而喻的含意用不着明讲,一切尽在不言中。
人在她房中发现,自然是她养的“小狼狗”,他们三只小的就算向天借胆,也没法窝藏七尺高的四足畜生,除非他能伸缩自如,装进手提袋里当宠物。
“喻,我们需要谈一谈。”
人心有多么容易收买?
用金钱吗?
还是权力下放?
或是银弹加名利,动之以情?
不。
全都不管用,对唐家的异端分子而言,这些全是唾手可得的东西,一点也不稀奇,以他们的才智,只要稍微动点脑筋便可获得,何奇之有。
但是他们真的很没格,光用一顿丰盛的早餐就被收服了,尤其是一道简单到不行的菜肉蛋花粥,将冰箱里的剩菜全丢到粥里煮,竟让他们感动得频频拭泪,一碗接一碗地直呼有妈妈的味道。
真的很像一群猪,用精致美食喂养嫌味淡,一客上万的松阪牛称之杀生,活蹦乱跳的生猛海鲜硬是冠上萤光素太多,唯有“馊食”吃得津津有味,当成极品抢着享用。
不过说句实在话,唐家人的厨艺都不错,可是却没人喜欢下厨,照表排班各司其职,谁负责拖地、谁负责洗碗全清清楚楚,没一个能逃得掉,除了赚钱养家的大家长。
而唯一厨艺糟到令人摇头,可是偏爱秀厨艺的人不姓唐,她是唐冰岩的老婆,四个孩子的妈,唐冰喻的大嫂,他们一家必须“尊重”的已逝女主人——朱秀婉。
唐大嫂少数能被家人接受的料理便是粥,而且她最擅长的是把所有食物混在粥里,像是大杂烩,一天的营养全在一锅粥里,不怕烧焦。
“你该走了吧!旷职太多天有损你严明的形象。”很不是味道的唐冰喻开口赶人,不让某人窜位一家之主。
正坐主位的男人看着报纸,轻啜着现泡的锡兰红茶。“我请过假了。”一个月的年假。
“那么你该回家了,我们姓唐不姓范。”别太自在,真当成自己的家。
“贵府有家的温馨感,我决定在此叨扰几天。”唐家有着范家所没有的热闹,令人放松心情。
他一直以为安静的进食是正统礼仪,杯盘交错不能发出一丝声响,坐姿端正,细细咀嚼,享受食物的美味。
但是这一家的餐桌礼仪根本可以用糟糕来形容,毫无半丝优雅可言,挑食、捞食、抢食等怪招齐上,四、五双筷子不够用,连五指山都在菜里翻搅,以手捉食。
如果满分是十分,他给予的评价是负十分,若是将这票蝗虫带出去,肯定没人肯和他们同桌共食。
奇怪的是,他并无任何排斥感,对他们的恶行恶状只想愉快地微笑,比起学术上的成就,他更满足于见到盘底朝空,丝毫菜渣都不剩地全进了他们胃袋。
很难想象这几个女孩子有这么大的胃口,她们一个个纤细苗条,轻如柳絮,真不知道她们把这些食物的热量用到哪去。
“叨扰几天?”唐冰喻的细眉挑高了一公分。“请问是谁邀请你了?你不晓得自己是不受欢迎的客人。”
几只怯生生的手悄悄举高,以双手环膝的球状姿态窝在角落,十分卑微地发表微不足道的意见,而且也深知不被采纳。
蝼蚁之声细不可闻,上不了天听,下不了地底,很容易就被忽略。
范丹提见状好笑地微微扬起嘴角,他们的姑姑虽然刁蛮任性,但还不致将其尸切五块,有必要畏惧如虎吗?
“保险套。”他突然冒出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
“嗄?!”她怔了一下,表情空白了三秒钟。
关保险套什么事,他想改行当推销员不成?!
“有好几回你太迫不及待的强暴我,我来不及使用它。”隔椅有耳,他不想说得太白。
几许可疑的红潮染上唐冰喻的双腮,她狠声警告,“我可以告你毁谤。”
明明是他一要再要,拖着她不肯让她下床,一次又一次用他饿了数百年的欲望强压住她,他居然睁眼说白话地反过来控诉她。
哼!男人果然没几个好东西,得了便宜还卖乖,她今天一定要将他扫地出门,绝不让他死赖活赖地把她家当民宿。
“以我们频繁的次数,你想会有几成的受孕率?”他想他也在赌吧!由老天来决定他们该不该在一起。
从意外看到她“天使”的那一面,帮助拾荒老人的那一幕深深让他的心动深化,对她的欣赏爱恋如细缕般层层将他的心包围,他发现,他是彻底爱上这个揉合善良与邪恶的女人,她双面的风情将他的爱情完全掳获。
从没想过自己会爱上这么样的一个女人,初时的悸动他原想过有可能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爱退烧了就好,然而没想到这是沦陷的开始,她的魅力是黑洞,叫人只能把一生一世的爱都让她席卷进去。
没想过这问题的唐冰喻蹙起眉。“我养大四个孩子,不在乎多一个。”
“但是多出来的那一个会是我的儿子或女儿。”他在乎。
“所以呢?”她让他把话说完。
范丹提清了清喉咙,耳根发红。“也许我们可以试着交往。”
她一听,不假思索的大吼,“放屁!”
她才不想为了这种连孩子在哪里都还不知道的烂理由交往,他当她是没大脑的蠢女人吗?几句不算甜言蜜语的鬼话就想拐她,简直莫名其妙。
她要男人还不简单,才不会想不开和个爱说教的道德家纠缠不清,他爱管人,而她不想被管,他们交往?!这玩笑也开太大了吧!
“冰喻,注意你的措词,有孩子在场要节制。”她太任性了,从未考虑到别人。
以唐迎晞为首的唐家晚辈们挥挥手,席地而坐的啃起瓜子,他们拿起二十八吋的白板,在上头写着:请不用在意我们,我们已经习惯自生自灭了,任何挫折和打击都伤不了。
难得有人不怕死地追求他们的恶魔姑姑,还成功地攻入唐家固若金汤的城堡,基于晚辈的关心,以及为姑姑的幸福着想,他们表决一致通过,全力支持入侵者。
不过他们真正的用意是希望唐冰喻因为谈恋爱而少注意他们一些,不然想干些轰轰烈烈的大事都得顾虑东顾虑西的,绑手绑脚施展不开。
“嗯哼!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别忘了你是有女朋友的人。”她一个人海阔天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他想折了她双翼是痴心妄想。
况且在“那件事”过后,她已经不相信所谓的爱情。
范丹提的笑意隐去,面容认真严肃地看着她,“我会和雅子沟通。”
“沟通不成呢?”她扬起鼻,显得高傲无比。
“你太悲观了。”凡事往最坏的一面想。他想过了,雅子是明理的人,他们的感情还没深到让她会刁难不放手。
是女人就会有嫉妒心,无关明不明理,他把事情想得太乐观了,再怎么有智慧的女人一碰上爱情课题,一个不慎也有可能拿的是不及格的分数。
“不,是未雨绸缪,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就不会一脚往下踩。”泥足深陷。
“冰喻,你在怕什么?”为了爱,他都有勇气跳脱道德的桎梏,为何视礼法为无物的她反而退缩?
“一边妻子一边情妇,你当然惬意,两边轮流来不怕没人暖床。”她讥诮的一扬唇。
没人发觉唐冰喻紧握的掌心微微颤抖,她以刻薄的言语攻击,升起冰一般的防护网自我保护,她对人的信任比一张纸还薄,在这世上只有自己值得相信。
因为只有自己不会舍弃自己,亲朋好友感情再浓烈,终会因某些因素而各自散去,譬如求学、恋爱和结婚,以及……死亡。
亲人友人的聚散离合她无法掌握,但她可以控制自己的心,不去爱上任一人,没有人可以陪伴另一个人一生一世,就算坐上同一班人生列车,也会有人中途下车或换车,能一起坐到终点站的少之又少,她何必承担可能会失去某人的风险,不如一个人踏入旅程,独自到最后。
“我不是这样的人,你不该用这么锋利的舌刀来凌迟我。”他的为人在她眼中是这般不堪吗?
难得动怒的范丹提脸一沉,愤地起身重拍桌子,为她的口不择言而心口发疼,他不是她口中的那种人,他只是一个爱她的男人。
她故意流气地耸了耸肩。“谁晓得,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隔着一层肚皮,你在有女友的情况下还跟我来往密切,你敢说你的品格毫无瑕疵?”
“你……”他语塞,眼神为之黯然。
诚如她先前所嘲言,在此事上他的确是无法理直气壮,向来他自视品德清高,人品卓尔,即使美色当前也不为所惑,是教育界百年难见的一股清流。
但事实他是自欺欺人的骗子,严守了三十几年的清律一夕瓦解,在未取得前女友的谅解前就先背叛她,继而在未断绝前一段感情时又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他引以为傲的道德观荡然无存。
他有错,错在同时和两个女人有感情上的纠葛,而他没处理妥当就贪心地想得到他要的,错待了爱他和他爱的人。
不过就算再如何错,此时他也回不了头了,他会诚实面对他的心,而他满心底只有一个名字,就是唐冰喻。
“未来姑丈,你要支持住,我们姑姑脾气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一定要忍耐,还有我晚餐要吃糖醋鱼和炸丸子,大姐说她要焖梅干扣肉和金针排骨汤,三哥说……嗯,我们不用理他,他不重要,就这样了。”
若非情势不允许,他大概会笑出声,他们到底是支持他还是在点菜,居然用蹲走的方式躲在沙发后,唇语兼手语地比手划脚,把他当成御用厨师。
不过那句“未来姑丈”十分受用,原来十分悒郁的范丹提露出晴空万里的微笑,一扫沮色。
“唐破晓,你这只猪,你除了吃还会什么?!”可恶,她也要点菜,焗烤义大利面和奶油蛤蜊汤。
没志气,居然败在美食上。
“姑姑,猪是算头的,不是只,亏你还是学法律的,只头不分。”可悲喔!她深感为耻。
“你说什么?”唐冰喻扳着指头,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