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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请不用在乎我们,当我们不存在。”唐迎晞手捧着一本古文书,准备开溜。
其他两名姐妹也都有相同的打算,嗜睡症发作的姑姑最禁不起吵,谁犯忌谁遭殃,她们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可是唐家三只小恶魔忘了一件事,唐冰喻的脾气是殃及九族,谁在场谁倒楣。
所以她不开口还好,偷偷的溜走少一顿皮痛,偏她魔性难除的硬是插上一句话,让她避祸的愿望为之烟化,只能头皮发麻。
“唐大小姐、二小姐、小小姐,原来你们都在呀!我的老花眼差点错过了你们。”居然放狗进屋来,其罪不轻。
“姑姑……”她们连忙谄媚地上前。
“别姑了,都把我喊老了。”唐冰喻手臂一抬,立刻多了双小手来按摩。
“不会啦!姑姑还年轻貌美,像金庸笔下的小龙女。”冰清玉洁。
“十六年生死两茫茫,独守寒潭下的孤寂岁月,弄曙,你待姑姑可真好呀!”诅咒她情路不顺,七老八十才得到爱情。
唐弄曙当下脸色一白,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她急中生智地指向沈仲达,“姑姑,他要找晨阳,说是老三的男朋友。”
“男、朋、友?”果然唐冰喻的注意力转移了,目光定在白衬衫、蓝长裤,书卷味浓厚的男孩上。
原来老三的口味这么不挑,男女通包。
一见她带笑的眼神朝自己一瞧,沈仲达紧张的立正站好。“姑姑好,我是沈仲达,今年二十二岁,蓝天教育学院的研究生,我很喜欢晨晨,希望你能允许我和她交往。”
他一口气说完,心头怦怦地直跳,像跑了十公里的越野赛,心脏快要从胸口跳出来,想大口喘气却又担心双肺承受不了。
“你要跟晨阳在一起呀!”她笑得非常亲切,对他无肉的瘦颊捏了又捏,“好、好,没问题,只要真心相爱我断无反对之理,以后我家老三就承蒙你照顾了。”
“真的吗?谢谢姑姑。”他又惊又喜的直道谢,十分激动地红了眼眶。
她又说:“现在的年轻人难得像你这样有勇气,爱了不怕说出口,我一直以为老三只是有变装癖而已,没想到他对男人也感兴趣。”
“变……变装癖?”沈仲达的傻笑突然一淡,面露茫然。
“不要畏惧,姑姑在这方面一向很开通,绝不会阻止你们相恋,虽然同志之路艰苦难行,不过我会支持你们到底。”
“同志?”她究竟在说什么,为何他一句也听不懂?
唐冰喻语气一转,显得特别轻快,“虽然老三是唐家唯一的香火,但是你尽管带走吧!反正他爸妈都走了,不用送终。”
“香火……”
他根本是一头雾水,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为什么晨阳会是香火?难道想跟她在一起将来得入赘吗?
还有她说什么同志?谁是同志?
倒是范丹提听出一点端倪,眼泛利光地猜测她话中有多少真实性,是她故意吊人胃口寻人开心,还是另有他意?
“可否请唐三小姐出来一见。”眼见为凭。
“我们家没有三小姐,三少爷倒是有一个。”唐冰喻斜睨了他一眼。
“什么三少爷,晨阳说她排行老三,家里全是女孩子……”沈仲达神色慌乱地捉住舅舅的手,内心恐慌的黑洞逐渐增大。
“冷静点,让唐小姐说完,相信她会给我们一个很好的解释。”他看向唐冰喻,沉着的眼中有着严肃。
沈仲达并不笨,但是被自以为是的爱情蒙了双眼,虽然他此时也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可是老实的天性并未往偏处想,然而额头还是紧张得直冒汗,心跳加速,四肢突然降温,发冷。
“梁先生……”
“范。”
“好吧!范先生,看在我们就要结成亲家了,有些事就开门见山的说了。”唐冰喻眼珠子一转,娇媚地一唤,“唐晨阳,你想死到哪去还不给我滚过来!”
一道蹑手蹑脚的身影正往大门的方向移动,两手拎着镶水钻、绑脚的三吋高跟鞋,悄悄地打开那扇漆蓝的门板,飞奔自由。
孰知二十七号半的大脚才跨出一半,夺魂的嗓音便由背后传来,顿时全身僵直地转过身,干笑地扬起比哭来难看的笑脸。
“脱。”
“脱?”
“要我帮忙?”
含泪的男音哽咽的妥协。“我脱。”
及腰的长发黑如乌木,似瀑般披散在优美的背部,星目含水,眉似弯月,鼻梁俏挺有如玉壶,抹上唇蜜的樱桃小口红润欲滴,细白粉妆的颊上透着两抹酡红,好个天生丽质的佳人。
可是这令人两眼发亮的美人儿却是不折不扣的男人身,只要稍做观察便能发现他喉间多了颗亚当被梗到的果核,明显的男性特征就在那儿,一目了然。
偏偏这世上的睁眼瞎子多不可数,一见到美色就没了理智,错把男儿当裙钗,爱得死心塌地犹不自知。
不过也不能全怪沈仲达,任谁看到女装打扮的唐家老三都会情不自禁的爱上,愿为裙下臣的供其使唤,贪看他美丽的容颜。
唐家的基因算是得天独厚吧!每一代的子孙都相当俊秀娇美,不论是男是女都有一张好皮相,而且是耀目的那种,鲜有人不为他们的容貌倾倒。
“舅舅,我会不会得爱滋病?”买了瓶矿泉水漱了十次口,沈仲达仍不放心的颤声一问。
“不会。”
“真的?”为什么他还是想吐,肠胃翻动得厉害。
“你应该先担心会不会长针眼。”毕竟看了不干净的东西,十之八九会伤眼。
他乍然脸一白,趴在车窗朝外大吐酸水。“别……别再说了,我……我想哭……”
不只他想哭,神情为之紧绷的范丹提也想一掬同情之泪,他从没见过那样的长辈,竟为了要验明正身,逼迫亲侄子脱掉一身衣物,赤身裸体的展现阳刚之美。
而他们甥舅更可怜,被迫“观赏”唐家老三的脱衣秀,见他由柔弱娇妍的女儿身,在衣物褪尽后恢复昂藏的七尺之身。
好好一个男人竟被教养成如此模样,范丹提怒视一旁娇笑连连的女子,认为是品性不良的她才导致好好一个未来栋梁人格偏差。
他像在学校斥着学生般的说了她两句,指责她上梁不正底下的小辈才会走入歧途,哪知她竟嫌他吵的身子一靠、脚尖一踮,以红唇堵住他的喋喋不休……
他傻眼了,本想推开的手却反不自觉地将她抱得更紧,欲罢不能的想要更多,她芳甜的气息攻陷他的理智,让他忘了自身何处。
是外甥怯怯的叫唤声才让他回过神来,顿觉尴尬又不知所措的他只好拉着沈仲达转身就走,连声再见都没说,一阵阵轻如微风的笑声在身后追赶,他走得更急的似怕被追上。
不可否认直到现在他脑中仍是充斥着她的身影,烟视媚行,举止放浪,眼波流媚地微带三分邪气,似笑非笑的挑起嘴角,恍若来自黑夜的魅魈,勾着别人的魂魄。
在他的世界里没有这种人的存在,她代表着堕落、诱惑和迷失,与干净、纯粹的书香格格不入,她是他平顺人生的意外。
幸好那个吻只是一时的交错,短暂的交会后便再无交集,要不然……要不然……范丹提突地感到一阵心惊,他竟觉得……遗憾?
不该再想,这事就到此为止。
“你是该哭,想想你前后吻过他几回。”这才是重点,如果对方真有那方面的癖好。
“啊!不要……”沈仲达的泪水真的溢出眼眶,脸色完全惨白。
三回。
他记得一清二楚,而且是非常缠绵悱恻的热吻,舌尖濡吮,美妙的快感直冲头顶,那时他觉得自己可以为她而死……
呕……呕……不,不是她,是他,那偾张的肌肉,男性化的优雅线条,还有……还有,比他还可观的硕具……天呀!让他死了吧!
“这次算是学了一次教训,若是你专心在课业上就不会遇到这种事。”幸好及时发现真相,尚有挽救余地。
“什么教训,我根本是被骗好不好,谁晓得那么美的晨晨是男的。”然而一想到他女装的装扮,他又失神地露出迷恋表情。
范丹提斜瞪他一眼,“你还想着他,准备改变性向不成?”
“我……我……”沈仲达嗫嚅地低下头,眼中尽是痛失所爱的神伤。“我是真的爱过晨晨,可是……”
他没想过爱会伤人,而且伤得他体无完肤,几乎无颜见人,如今落得一场空,他的心也像被掏空了。
“不许再去回想了,除非你打算爱男人。”他绝不允许,上帝造人不是为了毁灭世界,而是延续生命。
“我才没有,我喜欢女人……”他激动反驳,涨红了脸。
范丹提在心中吁了一口气,严峻神色稍微松缓。“最好是这样,范、沈两家容不下同志倾向。”
沈家是文人世家,比起办教育的范家,在文坛的影响甚大,家规更严,一丝蜚短流长不容存在,遑论会引起哗然的丑闻。
范丹提的母亲亦是个在教育界赫赫有名的严师,平时忙着作育英才,分给懂事的儿子的关注并不算多,因此他等于是相差十二岁的大姐陪着长大的,对她怀有一份感恩的心。
所以当移民加拿大的范丹青将唯一的儿子交到他手上,他能做的回报便是照顾好他,不让血浓于水的亲外甥做出家族所不容的错事,有负大姐所托。
“舅,你不要老是搬出两家来说教,我的压力很重。”他喜欢唐家老三的理由是因为对方有绝对的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人管束,这是他最羡慕的一点。
“有压力才有进步,要是像唐家那般散漫,藐视礼教,你永远也不会有功成名就的一天。”范丹提的语气一沉,眼神流露对那唐冰喻教育方式的不赞同。
第一印象错不了,唐冰喻的放浪形骸已被他归于不正经的女人一类,从事的行业必定是见不得光的那种,两人日后绝无再见的可能性。
“舅,你的说法太主观了,你对唐家有偏见,虽然晨晨在感情上骗了我,可是我知道他一向以他姑姑为荣,从不掩饰对她的崇拜。”
“那样的女人值得崇拜?根本是腐蚀人心的毒瘤。”他不屑的冷哼。
对于他偏激的言论,沈仲达微讶的扬起眉,小声地道:“舅,你好像太愤慨了些。”
“什么?”他怔了一下。
“一个女人要带大四个小孩并不容易,而且是当年才十九岁的女孩。舅,你对唐姑姑的要求似乎特别严厉,通常你会平静地等闲视之,不会加以抨击。”
“你想说什么?”他很快地回复沉静表情,不让人看出他心底乍生的乱流。
“舅,你日子过得太严谨了,偶尔放松不会有损你的威仪,不过是一个吻而已,用不着放在心上。”除非他心里有鬼。
“沈、仲、达—”黑眸一沉,范丹提握住方向盘的手为之一紧。
要不是车子仍在行进当中,沈仲达大概会被他一脚踹下车。
“唐姑姑长得美丽又有智慧,人家肯主动送吻是你的荣幸,反正吃亏的又不是你……”他越说声越弱,身体紧贴车门。
“你很羡慕是吗?”范丹提的声音显得特别阴郁,似乎在咬牙。
“谁不羡慕,姑姑比晨晨还美上十分,浑身散发成熟女子的魅力和妩媚,只要是男人都很难不受她吸引,你看到她那双白玉无瑕的长腿了没,简直迷人得……”叫人掉了眼珠。
沈仲达的话尚未说完,一阵长长的煞车声乍起,没多防范的他撞向前座的玻璃,当下痛得眼泪直流,额头肿了个大包。
“你不会告诉我你决定改换对象,喜欢年纪比你大的老女人吧!”唐家的迷障那般妖邪吗?让他走不出来。
沈仲达揉着痛处,脸部扭挤的回道:“有何不可,她才大我五岁,现在流行姐弟恋,何况她也不老,舅你自己不是都三十好几了……”
他还好意思说人家老,三十二对二十七,谁都看得出来老的是谁。
“不许接近她。”他冷言。
“舅,你从刚才就板着一张脸,那个吻真有那么难忘吗?”
“好人家的女孩不会随便吻人,举止轻佻,目空一切。”简直和阻街女郎无异。
一向自制力惊人的范丹提有种失控的愤怒,他不是没遇过会投怀送抱的女人,但他向来能置之不理,以礼相待,不让对方难堪或再进一步的暗示某种关系的发展。
可是遇到唐冰喻这个如火一般的放荡女人,他竟无法抑制地起了反应,在他还未多想前,一如扑火的飞蛾回吻她,唇舌交濡地吻得忘我。
他不爱她,这是肯定的,以他沉闷的个性来说,一见钟情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情感的累积是需要长时间的相处。
但是那团火来得猛烈,让人招架不了,不自觉地以身殉火,头一次他的心失去冷静。
他再次在心里跟自己强调,他不爱她,绝对不爱,那样的女人不值得爱,他不会像仲达一样傻,落入唐家人的陷阱中。
“可是舅,你把人家的唇吻破了,而且差点擦枪走火。”看得他脸都红了,口干舌燥。
范丹提的面上刷地一阵滚烫,热气直冒的染上晚枫的颜色,目光一冷地瞪向实话实说的外甥,“你要敢再提起此事,我会立即送你回加拿大。”
沈仲达讪讪的噤了声,不说就不说,反正事实胜于雄辩。
范丹提的手机响起,他以免持听筒一接,“喂?”
“你怎么了?口气好像吃了炸药。”
“没什么。”他烦躁的回应,脑中奔来窜去的仍是那个该死的唐冰喻,他此刻没有心情去应付旁人,即使那个旁人是他的女友。“我在开车。雅子,你有什么事吗?”意思是没事的话就可以收线了。
“我想告诉你,我机票已经订好了,时间是……”对方顿了顿,略显娇羞、吞吞吐吐的道出想念,“我们……好一阵子没见了,我……很想念你……”
“嗯,我知道了。”他漫不经心的应着,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千鸟雅子的模样。
唐冰喻就像是一种可怕而难以铲除的电脑病毒,占据他思绪中所有的记忆体。
第三章
一个吻能有多大的影响力呢?
唐冰喻摇着手中的限量金笔,眼睛盯着液晶萤幕跳动的资料,嘴角噙着相当愉快的笑意,一心两用敲着键盘,回想着那个吻。
她一向最重视睡眠品质,严禁任何人在她睡觉时发出一丝声响,尤其在她熬夜看案子的情况下,脾气不好的她起床气更大,没让她睡到自然醒,通常吵醒她的人不会太好过,下场很惨。
而那位姓梁还是姓范的先生不慎踩到她的地雷区,原本她只是想小惩一番,看他会不会受女色所惑而已,说起玩男人的手段,她称第二没人敢抢第一。
可是一听见他十九世纪末的古板话语,以及他语气中的不屑和轻蔑,她那颗不懂良善为何物的魔心为之蠢动,在他一再训示的唠叨中吻住那张看起来十分可口的嘴。
“呵呵呵……”
低低的笑声由鲜艳欲滴的红唇流泄而出,想起他那仓皇离去的背影,胸腔内的笑意就无法遏止,顺着喉口向外扩散。
她从没遇过像他那样明明条件不错却正经的男人,逗他很有趣,感觉再多玩几次也不会腻。
“唐律师,你今天的心情很不错喔!”不会再用厚厚的档案砸人了吧!
抬眼一睨,她笑得更开心。“是很不错,我遇到一个可爱有趣的男人。”
“还活着吗?”金香郁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完全忘了思考。
“怎会,我就这么邪恶,谁遇到我谁都活不成?”她挑起眉,眼神更显邪佞。
她皮一颤,笑笑地后退三步。“不是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