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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钰眼中闲着危险的光芒,咬着牙问:“你是说──她得这样痛上十几个时辰?”
“这是救她的唯一办法。”令狐飞鸿昂起头,不服气地申明。
“你没告诉我。”严钰的口气充满指责。
“我不能!”令狐飞鸿强调地说。他突然明白隐瞒了这件事有可能危及他跟严钰的交情;他不该轻忽关于柳伶儿的每件事。他试着说明,不想失去唯一的朋友:“如果我告诉你,你会为了怕她受苦而不救她,让她继续吃龙婉带回来的药,继续对她下毒?我是你请来的大夫,我的责任就是排除一切困难救她!为了解她身上的毒,什么──”
“啊──”柳伶儿突然一声痛呼!
严钰飞快过去,伸臂将她榄住,焦急地低喊:“伶儿!伶儿!你怎么了?”
“她晕了。”令狐飞鸿在他身后保证地说:“度过第一次以后,她的痛苦会慢慢减轻。”
严钰不发一语,温柔地拂开因汗湿贴黏在她颊畔的发丝,在昏迷中,她的身躯仍因持续的痛楚而抽搐。
他有个冲动想紧紧拥住她,冀望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她度赵漫长难捱的过程……可是,他不能!他只能无助的眼睁睁看她受苦!
缓慢移动的时间,煎熬屋里每个人的心──
在疼痛侵袭、冷热交替中,柳伶儿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意识不清。严钰紧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吟着:“别怕,我在这里陪你,没有人会伤害你……”
他沉着稳定的低哑嗓音,确实安抚了柳伶儿!在模糊意识中,柳伶儿的心穿过肉体的折磨,跟随着让她安心的声音。
无论哭泣或是昏睡,她都揪着他,倚靠他坚强的力量;她怕一放手,包围在四周的黑暗会立刻吞噬她,她好怕!
严钰感觉到她内心的恐惧,一直握住她的手,只有在龙蜿帮她换去身上湿透衣服的短暂时刻,他才勉强放开手。
龙婉在旁不断擦拭柳伶儿身上冒出的细小汗珠,到了后来,她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柳伶儿身上每个细小的毛孔都渗出粉红的水珠!
龙婉担忧地看着床上几无血色、呼吸微弱的人儿,心里不住地向上天祈祷──老天爷啊!求神保佑伶儿小姐能度过难关!为了宫主,也为了“金璃宫”,求神一定要保佑小姐!求神……
紧盯着柳伶儿的严钰也注意到这个现象,他厉声命令龙婉:“快去找令狐先生来!”
令狐飞鸿手里捧着解药,匆匆过来,人未进门就问:“她怎么了?”
严钰立即让出位置让他诊视柳伶儿。
令狐飞鸿看了一眼,面露喜色:“想不到她这么快就开始把体内的毒素排出来!快!帮我扶起她,让她把药吃了!”
严钰立即扶起她,让她倚在他的身上,接过令狐飞鸿手上的药,一口一口地喂她。
彷佛过了一辈子之久,才捱到最后一剂药──已是第二天的黄昏。
服完药后,严钰感到怀里纤细的柔软身躯渐渐放松,呼吸变得低缓……他的心因这个现象而狂喜,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强烈的释怀感使他全身的血液直冲脑门。
“她没事了。”令狐飞鸿平静地宣布,对这样的结果一点儿也不惊讶。
严钰以眼神表示谢意,沙哑地说:“你回房休息吧!”
“我是大夫,我应该待在这里照顾她;倒是你一天一夜没歇息,该回房去。”
令狐飞鸿借机想说服严钰略做休息,因为在这十几个时辰里,他一步也没离开这个房间。
严钰摇摇头:“我相信你的医术,既然你说她服完七剂药后就没事,那肯定是没有问题了。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照顾她就行了!”他的口气十分坚决,又转而吩咐龙婉:“你也下去,顺便叫厨房准备补血益气的人参鸡汤,等她醒了用得上。”
等他们都出去了以后,严钰立刻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把柳伶儿拉进怀中,一双大手在她背后交握,定睛地低垂视线凝视她细致苍白的睡颜。他需要藉由实际的亲密接触来镇静紧绷的心神。
柳伶儿轻微地蠕动,彷佛因这样的姿势觉得不适;严钰温柔地移动身躯,搂着她和衣躺下。柳伶儿自然地偎近,发鬓轻扶过他的前胸──严钰倒抽一口气,某种不熟悉的热力涌出,他知道他该退开的,但他身体本能地受她吸引,更贴近她柔软的身躯,狂热的血液中有着深刻的怜惜!
柳伶儿在微弱的曙光照射下醒来,她感觉到温暖、稳定的呼吸从她头顶拂过,贴在她脸颊下的是一个坚硬起伏的肉体,她脑中突然闪过片段的言语,一个令人信服的低沉嗓音──宫主!?
她一动也不动地趴在“他”的身上,在耳下沉稳的心跳声中,努力捕捉昨天残缺的回忆-在她与体内要命的痛苦搏斗时,就是这个坚定有自信的声音带给她勇气,帮助她走出无助、恐惧的黑暗世界。
她并不了解宫主,但为何在他臂弯里时,却莫名感到一份安定感、一份归属感,好象……好象他们已经彼此熟悉很久了?他安抚的声音、抚慰的动作,都包含了莫名的感情,而她就是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可信赖的!
经过这一夜,更加深了她的疑惑。宫主带她回宫到底是为了什么?在“金璃宫”内根本没有她存在的必要,应该是丫鬟的她,反而成了他人服侍的对象?
还有……蒙眬间,她好象听到有人说……孙朝元在她身上下毒……这又是怎么回事!一团黑暗压窒着她的胸口,她潜意识地知觉到,一直以来她所认为的熟悉、安全的世界就要崩溃了,而她却不知道为什么?她眉头紧锁,想在心里的迷雾中找寻真相。
柳伶儿一清醒,严钰就察觉了!
他不想惊吓到她,所以佯装睡觉,同时整理心中混乱的情绪。
她在他怀中躺了一夜,让他有时间理出自己对她的感觉──
从她第一次见到哭泣的他,同他慷慨地付出关心,就注定他们交缠的未来。在她无保留地接受他时,他的心已经选择她为一生的伴侣!
他从没改变过心意,即使她根本不记得他,她防卫的态度亦阻绝不了他埋藏在心中多年的感情。他并不是一个多情的人,唯有她能轻易地进入他封闭的心,挖掘出潜藏在他内心深处如凡人一般的热情。
看到柳伶儿在生死之间挣扎,严钰更坚定保护她的决心。他得加快脚步调查孙朝元跟柳家的恩怨,防范孙朝元再度加害伶儿!
唉──什么时候她才会恢复小时候的记忆,告诉他孙、柳两家的恩仇?什么时候她才会晓得他就是小时候被她缠着不放的融哥哥?
什么时候她会再用柔情似水的眼睁,彷佛愿意把一切都奉献给他的那样看他?他已经等了……好久……好久……
他下意识收紧臂膀将她紧拥,彷佛在强调他内心的渴望──柳伶儿察觉他的动作,不由轻喘出声。
她惊怯抬头望他,迟疑地问出积压心头的疑问:“为什么?”
严钰无语,定定地凝视她带着倦态的脸庞,那双晶亮的深眸正一瞬不动地望着他;在她大而清澄的眼幢中,他清楚地读出她心里的疑问。
他冷硬的脸庞缓缓移近,近在咫尺地锁住她的视线,保证地低语:“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他巨大的手掌温柔叉有力地将她按靠在胸前,命令道:“不准再为这些事伤神,你需要休息!”
他强势有力的态度,奇妙地镇定了柳伶儿混乱的的心;疲倦再度侵袭她的意志,她轻缓地合上眼。
第八章
“龙蟠,宫内的事全交给你负责了。”总管事龙蠙一边交代,一边等候严钰。
他们这趟出门是为了处理临耶的盐井问题,新任的盐铁司急着与“金璃宫”签定川监专卖契约,不断派人催促。
远处传来“达达”马蹄声,一匹雪白神驹飞快奔来,高踞马上的神采潇洒男子正是严钰,疾驰的马在他熟练的操纵下,倏地在等待的人群前停住。
他掀开镶黑狐皮边的披风,露出柳伶儿颜色红润、较以前丰腴的脸颊,她因骤然接触冰冷空气而身躯一颤,严钰立即保护她缩紧手臂。
她的脸颊因这个动作更显红艳,深埋在他的怀中,不敢看四周的人。
都是宫主害的!
今早,宫主来接她去晨骑时,恰巧总管事过来报告,随行人员已经准备好出发,在前院候着。
宫主竟然告诉总管事:“等我们回来再出发。”转头吩咐她:“穿上皮裘,今天风大。”
她心里觉得不妥,还来不及开口,总管事已一脸愕然,劝告说:“宫主,我们还是趁早出发的好,今天得赶六十几里路才到得了颖城,要是迟些出发,恐怕今晚就要露宿荒野。”
“你们先走,我随后到。”严钰沉思一晌,指示道。
“宫主,这怎么行……”龙蠙求救地向柳伶儿使眼色。
柳伶儿鼓起勇气说:“宫主,我学骑马也不急在这一时,你还是赶早起程,不要耽误时间。”
严钰不悦地瞄她一眼。“穿上衣服,我们走了!”那口气严峻得不容她拒绝。
她快速地摇摇头,却不敢抬头看他……过了片刻的沉默,她耐不住气,自眼角偷偷往上瞧──只见他表情恼怒,一道怒眉扬起,彷佛在威胁她最好照他的话做,否则……
经验告诉她,他眼中闪动的光采是发怒前的警讯,她最好照他的命令做!可是……不能为了她一个人耽误了大家,让他们今晚在荒郊野外过夜呀!
柳伶儿挣扎地鼓起残存的勇气嗫嚅:“宫主……你还是快走吧……我保证一定会好好练骑术。”她灵机一动,自作聪明地又说:“你不在时,我会请龙蟠大哥陪我──”
严钰不让她有机会把话说完,倏地闪身至她身前,攫住她的下巴冷咧咧地说:“我不在时,不准你骑马!”
严钰伸手扣住她的柳腰,带着尚惊愕不已的柳伶儿疾步往马房去。
冷飕飕的寒风,令未穿外袍的柳伶儿全身打颤,牙齿咯咯作响。她还来不及喊冷,就被严钰举上了马,随后严钰也翻身上马,动作俐落地将她里在他宽厚温暖的胸膛跟保暖柔软的披风间。
柳伶儿小巧的鼻尖撞上他坚实的胸肌,她秀气地揉揉鼻尖,认命地叹口气,她早该识时务地放弃跟他抗争;以她这样不足一晒的力量,怎么可能撼动宫主如万丈高山屹立不摇的意志?
经过一番驰骋,严钰突发的怒气渐渐散去。
他为了这次的远行心烦──临耶的事不能再拖了!新任的盐铁便从年前就急着跟“金璃宫”谈专卖权,他为了照顾伶儿已经拖延这事两个月了。
现在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令狐飞鸿也已在十日前离去,他没有理由再为她耽搁正事,只是……唉!借着教她骑马的机会,伶儿已经渐渐习惯他的接近,在他面前不若以前拘谨小心;这一趟出门旷时费日,以她健忘的程度,待他回宫恐怕又把他拋在脑后了……
但,身为“金璃宫”宫主,是不能也不该为了儿女私情而耽误宫里的正事!严钰在心中劝戒自己。
龙蠙打破沉默,屈身说:“宫主,我们该起程了。”
“嗯。”严钰领首,解下身上的披风将柳伶儿包里妥当,伸手握住她的腰肢,把她举下马,吩咐龙婉、龙蜻:“好好照顾她。”
“我会照顾我自己呀!”她仰首疑惑地说,不懂他为什么不放心她?
严钰深深地凝望她困授不解的可爱模样,眼神不由变得温柔。他会尽快回来的!他在心中发誓。
“我走了!”严钰突兀地对柳伶儿说,随即扭头策马奔驰。龙蠙立即率领随行的侍卫急奔在后。
看着一片飞扬的沙尘,不知怎么地,柳伶儿红了眼眶。
望着眼前深度莫测的漆黑洞口,柳伶儿吞咽口水,心中不禁后悔答应了她们的要求──
两天前,她从龙小蜜那儿知道三胞胎的生日快到了,就问她们三个想要什么礼物,只要她能力办得到的,她一定送给她们。
三个小女娃商量了几天,竟然要求她带她们出宫!
柳伶儿想想,出宫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前些日子她每天早晨都跟宫主骑马出宫,就一口答应了。
后来她随口跟婉容提起,才知道那是因为有严钰陪着她;宫里的人除非有宫主给的令牌,要不然谁也不准擅自出宫!
没办法,她只好跟三胞胎商量,可否换成别的礼物。
三胞胎一听,失望得小脸都垮了,垂头丧气地说:“我们长这么大,从来没看过外面的世界,连个小市集都没逛过!”
柳伶儿觉得对不起她们,安慰道:“你们不要这么难过嘛!要是我有办法偷溜出宫,一定带你们一起出去……”
三胞胎兴奋莫名地对望一眼,龙小蜚代表三人问:“真的?不是骗我们?”
“当然是真的。”柳伶儿迟疑地说,她好象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三胞胎又互看一眼,忽然动作整齐一致地跳起来,发出喜悦的呼声,让柳伶儿看傻了眼──
原来,她们早就在等她这句话了!
龙小蜚平时最喜欢到处探险,无意中在后山山腹发现一个洞口,她在那里守了几天,知道那是宫里外牧蛇群的信道,顺着这信道可以出宫。
她立刻把这个发现告诉龙小萤、龙小蜜,希望能说动她们跟她一块儿偷溜出宫。
龙小蜜并不像龙小蜚那样向往宫外的世界,她像往常一样等待龙小萤作决定;龙小萤个性深思熟虑,虽然她也很想溜出宫去看看,但是想到宫里的规矩,还有被发现后的处罚,她不禁踌躇。
恰好这时候,柳伶儿提议送她们生日贺礼,龙小萤灵光一闪,就设计出这样的计谋──让柳伶儿带她们出宫。
谁都看得出来宫主喜欢伶儿姐姐,只要让伶儿姐姐成了她们的共犯,就不怕事后宫主的处罚了!龙小萤得意洋洋地告诉她的姐妹们。
就这样,柳伶儿中了三胞胎唱作俱佳的诡计,自告奋勇地答应带她们偷溜出宫。
为什么偷溜出宫非选在晚上不可?柳伶儿叹气地自问。
这山洞黑幽幽的,白天走起来都会让人提心吊胆了,更何况是黑夜!任凭月光如何明亮,也照不进洞里,搞不好里面就躲着毒蛇猛兽,要是发生了意外怎么办?
幸好她临时想到,给婉容留了张字条……洞内突然传出窸窣窸窣的声音,柳伶儿顿时僵住。
她睁圆两眼,缓缓移向洞口,猝然“啊!”地尖叫一声──幽黑的洞口猛然迸出四颗闪闪发亮、两大两小的晶光,吓得她连返几步。
“伶儿姐姐,快进来!”里头传出刻意压低的嗓音,紧张地催促她。
“小蜚?”她确认地低喊,直到龙小蜚鬼灵精怪的小脸暴露在月光下,她喘跳不停的心才缓和下来。“小莹跟小蜜呢?”
“小莹带小蜜先走了,伶儿姐姐,我们也快走吧!要是给龙蟠发现就走不了了!”龙小蜚伸出小手握住柳伶儿,扯着她进洞。
“里头不会有什么蝙蝠、老鼠吧?”柳伶儿脚步迟疑。
“不会啦,你放心。”
这是宫里牧蛇人驱蛇出宫的信道,要是有蝙蝠、老鼠,早就被蛇给解决了;倒是可能有几条中途“跷家”的蛇……龙小蜚倏地止住步子,她差点忘了伶儿姐姐怕蛇!
“伶儿姐姐,你戴上这个。”
龙小蜚赶走站在肩上的阿金,从颈上取下用绸缎制成的香装,示意柳伶儿弯下身子。
“这是咱们宫里特制的”辟毒香“,你戴上它,百毒不侵,那些蜘蛛呀、蜈蚣呀、蛇呀,只要闻到这味道,全都会避而远之。”
“那你自己呢?”
“我什么也不怕!”龙小蜚骄傲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