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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旁人多以为“金璃”不过是传说中的神蛇,更不曾听过“龙香涎”;想不到令狐飞鸿对“金璃宫”如此了解!
严钰沉吟半刻道:“你必须先答应我,不可泄露‘龙香涎’出自‘金璃宫’。”他不想招惹无谓的麻烦。
“一言为定。”
“你随时可到‘金璃宫’取报酬!”语未毕,严钰如来时一般疾然离开。
这两年,令狐飞鸿依言到了“金璃宫”几次,除了学习驭蛇术之外,另一方面是为探知柳伶儿之事而来,他每次盘桓数日即离去,跟严钰两人互生惺惺相惜之情,成了交深言浅的莫逆之交。
初时他觉得奇怪,多年前严钰就曾找过他爷爷,这中毒的人怎么可能拖了这麻多年还活在人世?后来才知道多年前是严钰的母亲得了怪病,严钰的爹带着他去寻找他爷爷治病,只可惜没找着,不久严钰的母亲就过世了,两年前他爹也郁郁而终。
可惜,他真想瞧瞧严钰母亲得的怪病,他就不信他医不好!
令狐飞鸿这种渴求疑难奇症挑战的心态,使得一直未曾见面的柳伶儿成了他心中的痒处,每次想起她就让他觉得烦闷!
严钰不曾解释他与柳伶儿的关系,但他知道柳伶儿在严钰心中占了极大的位子,要不严钰不会为了她动员大批人马跟踪他,不惜任何代价请他治病。
他不是怕!他不可能害怕!令狐飞鸿骤然竖眉,坚定地告诉自己,他一定治得好柳伶儿,但……心中深处却有一个细微的声音……万一你要是失败了,怎么对得起严钰?
不,不可能,他不会容许万一发生的!令狐飞鸿一甩头,强制自己把思绪锁定在他跟严钰的计划上。根据严钰传来的口信,龙蜿拿到了孙朝元给柳伶儿服食的药包,想找出他下的是什么毒应该不难,只要让他──
令狐飞鸿突然眼神一炯,竖耳倾听──严钰回来了!
窗外的黑影渐渐走近,最后停在门外,轻轻地推开房门──
“你来了!”那黑影发出的声音不含半点惊讶,彷佛早就料到了。
令狐飞鸿低沉说道:“严钰,你的耳力又有进步了!”
听到令狐飞鸿的声音,严钰眼中闪过不易让人察觉的欣喜。
他进了门,动作悠闲地点亮油灯后,才正视令狐飞鸿。“你的轻功也进步了,没惊动巡夜的侍卫。”
“我劝你明天最好别打伤他们,我的诊金可是又涨价了!”令狐飞鸿淡淡地说:“我可不会因为接了你一笔大生意,就给你折扣。”
“寻常小伤,‘金璃宫’自有办法。”严钰态度傲然。
令狐飞鸿不怒反笑,又问:“她人怎么样?”
“离她上次吃药已隔十余日,过几天应该会发作了。”严钰纠结的眉宇之间显著担忧。
“明天我先看看她。”
“她就住在这里,明天你过午再去看她。”经过今晚的折腾,她需要休息。
令狐飞鸿没问原因,严钰也不多做解释!
“叩!叩!”
柳伶儿套上外衣,起身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盘堆成山形的桶圆金褐色果子,还有其后缓缓露出的两颗圆溜晶亮的眼珠。
是昨晚的女孩!柳伶儿正德开口问她是龙小萤、龙小蜜还是龙小蜚,忽然想起昨晚严钰说:红色是小萤,银色是小蜜,黄色是小蜚……
“你是小蜚对不对?”看她一身杏黄,显得格外生气盎然。
“是的,伶儿小姐。”龙小蜚一反常态,用辞虔敬地说:“我给小姐送猕猴桃来,请小姐慢用。”
柳伶儿听得一楞一楞的,又是恶作剧吗?
忽然,龙小蜚蹦蹦地跳进房,粗鲁地把东西往桌上一搁,嚷着:“唉哟!重死我了!这次的处罚太严重了!”
处罚?柳伶儿恍然大悟问:“宫主罚你送猕猴桃给我!”
“事情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龙小蜚哀声叹气地摇晃小恼装。
“还有别的吗?”
“有!我们三个真可怜!”龙小蜚夸张地叹气。
“他罚你们做什么?或许我可以帮你们。”
龙小蜚埋怨地抬眼仰望柳伶儿──
“你千万不要帮我们,免得害了我们!”她看柳伶儿满脸拯惑不解,好心地解释:“你看!宫主罚我们当你的使唤丫鬟一个月。你如果帮我们做事,那我们的身分又反过来了,变成我们是小姐,你是我们的丫鬟。这样一来,跟宫主给我们的惩罚相违背了,宫主知道了一定大发雷霆,他一怒之下,可能罚我们当你的使唤丫鬟两个月,你又跑来帮忙……这事情一直循环下去,结果是宫主罚我们当一辈子的丫鬟。”龙小蜚说得快喘不过气了。“这样你懂不懂?”
“你说得又臭又长,伶儿小姐怎么听得懂?”
门口出现了一道红影儿,来的是龙小萤,她双手端着餐盘,稳重地走进屋子。
“小萤,这是什么?”龙小蜚好奇地凑过去。
龙小萤不答腔,径自对柳伶儿说:“伶儿小姐,请用午饭。”
柳伶儿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双眼仅盯着她腰间的蛇──
“伶儿小姐,你喜欢红红吗?”龙小萤发现,随即取下腰间的红蛇。
柳伶儿立刻躲到龙小辈后面,龙小蜚嘲笑地说﹕“她不喜欢红红,她喜欢的是阿金。”
龙小萤瞪她一眼,又朝柳伶儿看去。“小姐,你别怕!红红这种赤炼蛇没毒,它是我从小养大的,很温驯。”她口气一转:“不像小蜚的阿金那样调皮野蛮。”
“哪有?”龙小蜚往前蹲了一大步,忿忿不平说:“你乱说,阿金又乖又听话,它是天下最聪明、最有礼貌的金丝猴!”
“哼!你才胡说!阿金笨死了!”龙小萤不甘示弱地也前进一步,两人鼻尖几乎相顶。
柳伶儿眼见她们两个快动起手来了,顾不得害怕,挤在两人之间说:“你们别吵了!红红和阿金都很好。”
“香香也一样。”一个害羞的声音突然冒出。
柳伶儿扭头一看,三胞胎都到齐了──龙小蜜紧张地端着四碗甜品站在门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阿金”是那只金毛猴,“红红”是赤炼蛇;柳伶儿小心地问:“‘香香’是什么……呃……动物?”
“香香是小蜜刚养的小鹿,每天都要喂奶,麻烦死了!”龙小蜚抢着回答。
龙小萤逮到机会教训她:“她是问小蜜,又不是问你,长舌!”
柳伶儿看她们又要开始争论,连忙岔开话题说:“小蜜,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红枣桂圆汤。”龙小蜜迟疑一下,眼睛盯着甜汤,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一边颠颠颤颤地走进来。
柳伶儿怕她弄翻了,急忙伸手接过,体贴地说:“快给我吧!我饿死了。”她又招呼怒眼相望的龙小萤、龙小蜚。“共有四碗,我们一起吃吧!”
“小姐,你应该先吃我拿来的饭菜。”龙小萤先移开了甜汤。“这是今晨刚猎回来的烤鹿肉,还有这个──最好吃的花椒松茸。”
柳伶儿闻到了食物的香味,顿时才感到饥饿,她让她们坐下来一起吃。
“我们吃过了!”龙小蜚代表回答,然后不好意思地间:“可不可以给我一个猕猴桃?”
“当然可以,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的,要不要多拿几个?”刚才龙小蜚拿来的桃子少说也有二十个。
“小姐,你别给她太多!小蜚是拿给阿金吃的。”龙小萤告状。
柳伶儿突然想起,她说:“你们别再叫我小姐了。”她看她们三张小脸皱成一团,忍住笑佯装正经地说:“我知道宫主罚你们当我的丫鬟,所以我就是你们的小姐。现在我命令你们叫我伶儿姐姐,听到了没有?”
三胞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好,现在你们都坐下来陪我吃饭!”柳伶儿很高兴找到方法摆平她们。
饭后,柳伶儿灵机一动,“命令”龙小萤到“绣房”去拿些刺绣工具和布匹;龙小萤受到重用显得得意洋洋,她顺利地完成了任务。
柳伶儿看天气不错,就带着她们到园子里,自己坐在亭子里刺绣。
三胞胎带着她们的宠物在她附近玩耍,传出阵阵嬉笑的声音,柳伶儿脸上不自觉地展露笑容,真羡慕她们过得这样无忧无虑!她从小就寄人篱下,虽然老爷对她很好,但总是不像住在自己家那样悠由自在;但为什么她怎么就是不记得爹、娘,还有小时候的事情?
跟阿金在树上攀上攀下的龙小蜚,最先发现了令狐飞鸿──
她有如“乳燕归巢”地从树上扑到他的身上:又叫又跳地嚷嚷:“令狐大哥来了!令狐大哥来了!”
龙小萤、龙小蜜也围着他,脸上洋溢兴奋的笑容:“金璃宫”难得有客来访。
柳伶儿好奇地打量──他头戴方巾,身穿玉色绸缎直袍,腰坠绿澄玉佩,看这身打扮,像个富家公子;再仔细端详,他的目光锐利有神,两道剑眉英气勃发,微上扬的嘴角隐藏不住明显的狂傲不拘气质。
“小蜚,你愈来愈重了!”令狐飞鸿扬起一道眉,嘲笑地说。这三胞胎跟他最合得来的就是龙小蜚,他们两个可谓是臭气相投──皆是我行我素之徒。
“令狐大哥,这次你带什么给我们?”龙小蜚撒娇地问。
“在我房里,你们自己去找!”他话还没说完,龙小蜚已滑下他的身体,带头跑走,一向较稳重的龙小萤也心急地拉着龙小蜜紧跟在后。
令狐飞鸿转过头,好整以暇地端详站在树下的柳伶儿。
听严钰说过,她今年该有十七了;只是她这般细瘦,看起来还不到十五。瓜子型脸蛋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只涉世末深、不知危险的幼鹿、好奇、温婉地回望他。
令狐飞鸿不禁笑了!她跟严钰真是极端的对比──
一个是强悍无情、冷若冰霜,让人一见即畏惧胆寒;一个是气质婉约、娇弱可人,能诱发人深藏心虚的怜惜心。
或许就是她有这样的特质,才能渗入严钰那颗复杂、提防的心!
令狐飞鸿敛神,说明来意:“你一定是伶儿,我是严钰为你请来的大夫。”
柳伶儿困惑地瞧向他,低柔地说:“我的伤已经好了。”
从她短短的回话,令狐飞鸿听出她的气血不足。
“怎么你受了伤?”他口中随意问着,同时凝目仔细端倪她的脸色──细致的脸庞透着淡青色的苍白;这是毒素长期沉积在体内的结果。
柳伶儿闻言讶然,这个大夫真奇怪,竟然不先问明患者有什么毛病,就来看病了。她说明道:“前些日子我被热铁烙伤了,不过现在已经好得差不……你……你……”柳伶儿猝然惊呼。
令狐飞鸿一纵身就到她跟前,伸手推高她的衣袖,两指搭在她的脉门上,眼睛扫过她的手臂:“是好得差不多了,严钰真舍得……浪费那珍贵的药膏……”他语带不满地咕哝。
柳伶儿不解其意,想抽回手;但令狐飞凑突然怪声问:“严钰给你吃了什么?”
她想了想,才了解他的问题。“‘神蜍丸’,阿蜻说那是养气保身用的。”
难怪!令狐飞鸿缓缓放前柳伶儿的手。
“神蜍丸”能治病解毒,就是因为严钰给她服的“神蜍丸”,护住了心脉,才会让她毒发的日子延后的;只要及时停止服用“神蜍丸”,积存在她体内的毒就立刻会发作。
今早他研究过龙蜿自孙家带回来的药材,明白了孙朝元在柳伶儿身上下的毒是“七味毒”──由银牙草、毒葵、黑人蕉、刺棘毒藤、菌木香、牵牛子、天麻竹等七种药草混合制成。
这七种药草在医药上都有各自的用途,令人忽略了其实这七种药草都具有微毒:而孙朝元不仅知道这一点,并且熟知每种药草的特性,藉由毒物之间相生相衍的特性,将这七种药草依分童多寡调配成剧毒,这让令狐飞鸿觉得非常惊讶。
令狐飞鸿曾听他爷爷提逍,中此毒者,全身必有如虫嚼,痛入心肺,四肢失去知觉,全身痉挛达七日之久,才会断气。
更让他想不透的是,孙朝元如何让“七味毒”潜藏在柳伶儿体内而不发作,他到底用什么控制住“七味毒”?
对他来说,要解柳伶儿身上中的“七味毒”,不是一件难事;但如果找不出孙朝元加在“七味毒”中的……某种东西一并解决,柳伶儿有可能在治疗过程一命呜呼──他不容许这种事发生!只要是他令狐飞鸿答应医治的病人──没有一个进了鬼门关。
后来,他从药包里找到了线索!
他发现药包底下有淡黄色细粉末,凑鼻一嗅,怎么有股隐约的硫磺味?
令狐飞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天姬蛙”!
此蛙生长在硫磺溪边,全身蜡黄,两颗眼珠却红的以血,晒干磨成粉后只能冷服,可用来驱毒清血,孙朝元采用热煎的方式,虽然也能克制体内之毒,但本身也变成一种剧毒。
她的命真大,竟然遇上了严钰!令狐飞鸿讥讽地笑望拘束地望着地下的柳伶儿。
“天姬蛙”的毒只有靠它天生的克星──“赤火蛇”才能解;而只要是说得出名字的蛇,在“金璃宫”里都有。
严钰已派人准备,只等明天就能解去积缠柳伶儿多年的毒了!令狐飞鸿心中有股打败敌手的快感,他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
隔天一早,如令狐飞鸿所料。
柳伶儿一停止服用“神蜍丸”,体内的毒立刻发作。
接到龙蜿通报后,守在隔壁房的严钰立刻派人去请令狐飞鸿,随即飞快地到柳伶儿的屋子。
柳伶儿卷伏在床上,柳眉拢盛,紧咬下唇,全身冒着冷汗。
“宫……宫主……”她听到脚步声,勉强睁眼。
“你觉得怎么样?很难受吗?大夫马上来了。”严钰声音沉稳,扶住她的手却颤抖着。
“不必麻烦了!”她又闭上眼,语音抖动地说,“我这病只有孙家老爷的‘天玄皇帝大补汤’治得了。”
“哼!你给孙朝元下了毒还不知道!要不是他给你吃了那个什么”天昏地旋大补汤“的话,你也不会有今日的痛苦。”令狐飞鸿进门正巧听到了柳伶儿说的话。
柳伶儿觉得他说的话很奇怪,但没有体力多问,集中精神抵抗一阵阵传来的剧痛,她咬紧的嘴唇中溢出一声痛吟──
“你快动手呀!”严钰心中焦急,声音变得粗暴。
“别急,我已经叫人把八帖解药煎好。”令狐飞鸿好整以暇地审视柳伶儿。
话刚说完,龙靖已把药端来,严钰不发一语伸手接过,喂入柳伶儿口中。
过了半晌,柳伶儿不但没有好转的现象,反而加剧。
她因噬骨的疼痛,在床上翻滚,呼吸急促,四肢冰冷;她无助地流泪,苍白无色的脸上泪涔涔的,让严钰心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严钰怒目朝向令狐飞鸿,从绷紧的唇中逼出声音。“你给她吃的药为什么无效?”
“别急,孙朝元在她身上下的毒是”七味毒“,所以我得分七个阶段解去她身上的七种毒,最后再用”赤火蛇“解去孙朝元用来抑制毒发的‘天姬蛙毒’。”令狐飞鸿慢斯条理地说明。“你放心,等她吃完了第八帖药后,就能除尽体内的毒,再也不必受──”
“第二帖药呢?”严钰失去耐性,截断问。
“现在不行,每剂药都得隔两个时辰。”令狐飞鸿不由得退了一步,因为严钰一听全身绷紧,散发出致命的怒气。
严钰眼中闲着危险的光芒,咬着牙问:“你是说──她得这样痛上十几个时辰?”
“这是救她的唯一办法。”令狐飞鸿昂起头,不服气地申明。
“你没告诉我。”严钰的口气充满指责。
“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