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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青雨淡笑。“方才袁某在旁观棋就观得好几手如此妙着,只可惜小姐总是行到一半便停止,约莫是技艺生疏太久,以至于忘了如何进逼。”
“唉!女儿啊!当年为父请人教你们姐妹琴棋书画可是花了大把银两的,你就这么将它还给夫子,不嫌浪费吗?”更重要的是,秦家小姐若非色艺双全,谁愿意花大把银两来娶?届时秦啸风岂不是又要飞掉一大笔进帐?“无论如何,你可得尽快将荒废的技艺全数温习回来,莫弱了我‘名媛庄’之名,知道吗?”
“女儿知道了。”她有些不甘心,同为女子,有什么道理别人能的,她却不能?她又不比别人笨,定要学会这些小玩艺儿教众人刮目相看。
“知道就好。”秦啸风微颔首,让老管家捧出一把焦尾琴置于案上。“既然棋艺已验过,接下来你就弹个两首曲子让为父一饱耳福吧!”
袁青雨暗叫一声糟。才一个晚上,他怎可能同时教会上官欢颜弹琴与下棋,恐怕这回是要露出马脚了。
他正想出面拆破伪装,不意上官欢颜却抢先开了口。“爹,‘琴棋书画’四艺,女儿已荒废多时,如今听爹一言,女儿深感愧疚,请爹给女儿数日时间,女儿定会温习回昔日程度,届时再请爹爹指教。”
“可是……”秦啸风正想说他们没有太多时间了。
上官欢颜已福了福身子,转身走了出去。“女儿这就去用功了,拜别爹爹。”
秦啸风只能望着她潇洒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再过五日那些相亲者便要来了,你到底来不来得及啊?”
袁青雨不住地摇头苦笑,看样子上官欢颜的牛脾气又犯了,不学全“琴棋书画”四艺,誓不甘休。
但要在短时间内艺成哪有这么简单?她分明是自找苦吃,却不免连累他这个传艺夫子,也得跟着好几天不能安然入眠。“唉!我苦也!”
三更时分!两条猫也似的人影悄悄地爬近了“潇湘楼”。
断断续续的琴声不停地自楼阁里飘送出来,在黑夜中低吟摆荡。
侧耳倾听了半晌后,左边的人影对这阵琴声下了评语。“像杀猪。”
“也像杀鸡。”右边的人影说。
“但湘影的琴艺一向差劲。”左边的人影又爬上一个台阶,到达楼梯的最上层,一道自窗缝边透出来的微光映照在他脸上,显露出那张布满皱纹的面孔,赫然是秦啸风。
“这就证明了里头那位姑娘确是八小姐无误。”右边的人影不必说了,定是老管家无疑。
“可湘影向来没耐性,怎止目花这么多工夫去练琴?”秦啸风打了个哆嗦,天哪!到底是怎么弹的?居然能将琴弹得这么难听,着实不简单。
“人的个性总是会变。”老管家双手捣住耳朵,虽然很高兴看到任性妄为的秦湘影有所长进,但若是这款进步……还不如情愿她继续放荡下去,因为她弹的琴实在是太难听了。
“呃!”秦啸风吐出了长长的舌头。能将琴弹得让人想吐,她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庄主,我们还要继续听下去吗?”老管家翻起白眼,就差一滴滴便要被那恐怖的琴声给杀死了。
秦啸风以手捣住耳朵还不够,更将整个脑袋都埋进膝盖里。“再观察一会儿吧!”尽管他也已快忍受不住这难听的琴声了,但事关大笔聘金!他还是想多找些机会弄清楚里头那位姑娘究竟是不是他的八女儿——秦湘影。
老管家说在她手臂上看到秦家人特有的朱砂痣,因此她该是“秦湘影”无误。
但秦啸风就是觉得不对劲,自己养大的女儿不可能错认啊!“秦湘影”的任性妄为是众所皆知的,而里头那位姑娘除了硬气一点儿外,哪有半分“秦湘影”的臭脾气?他认为她绝不是湘影。
可她又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那似纤柔,又似刚强的性子好象……对了,就像他的亡妻;里头那位姑娘可比起他和亡妻所生之女秦湘影,更似亡妻三分。
会不会……他想起他那刚出生就被亡妻抱走的么女,听说她跟亡妻一起死了,可从没人见过她们的尸体;有没有可能里头那位姑娘便是?
“唉!我在想什么?世上焉有如此巧合之事?”秦啸风摇头,在心里暗骂自己异想天开。
老管家见秦啸风似乎打定主意要躲在这里被魔音折磨个过瘾,不禁暗叫苦命。“啊——我苦也!”
但房里头却有一位比任何人都苦命的家伙!
袁青雨眉头抽搐着,若非毅力过人,只怕他早死在她的穿脑魔音下了。
可稀奇的是,上官欢颜居然一点儿都不觉得口自己弹的琴难听,始终出口得其乐地弹个不停。“青雨,你说我的琴艺有没有进步一些了?”
他眉间打了两道深深的死结,不知该怎么说?教了她两天,她的琴音也从鬼哭变成了狼嚎,这样算不算进步?
“我觉得我越弹越好了耶!”她弹得好不快活。“等我弹得更好后,就可以天天弹给你听了”
闻言,他一张俊脸从铁青变成惨白。“谢谢,但我一向没啥儿时间搞这些附庸风雅的事。”更重要的是,他还没活够,不想就这么活生生地被她的魔音杀死。
“是喔!我差点儿忘了,你要统领‘五龙令’是很忙的。”她边说,手指可不曾停过,反而越弹越快。“对了,你忙了这么久,有令妹的消息了吗?”
他点头。“我从秦啸风脱口而出的话里推测出,他可能将我妹妹藏在常胜镖局‘九绝刀客’那里,早派人去查了。”
“你确定?”
“当然。”他满脸自信。“在跟他打交道前,我便将他祖宗十八代查个一清二楚了。秦啸风这人虽然狡猾,有点儿小聪明,但行事却不够果断、俐落,因此才会将嫁八个女儿得来的大笔金钱在短短五年内败得一乾二净。他这辈子都待在名媛庄里当上霸王,从未外出过,因此朋友也不多,更不可能认识什么不世高人‘九绝神医’了。在他的生平记录里,他所有的朋友中唯一冠有‘九绝’称号的只有常胜镖局总镖头——常胜,人称‘九绝刀客’。因此朝这方面去查绝对没错。”
“那你可曾查到好消息?”
“是有发现一名形貌出曰似紫葵的年轻姑娘,现在就等这里的事情解决后,我即可动身前往辨个真伪。”
“那就恭喜你啦!”她为他开心,双手不由弹得更急。
袁青雨机伶伶打了个寒颤,若说方才的琴声是狼嚎,那么现在的琴音必定是阎罗王的招魂曲,快将他的三魂七魄给震飞了。
“我说……欢……欢颜……”他有气无力地唤着她的名儿。“咱们别再学了好吗?”
“为什么?”
他不好意思说她弹得太烂,便拐弯抹角说道:“你已经弹了两天,我怕你太累,还是休息一会儿比较好。”
“可是我不累啊!”相反地,她弹得正开心。
“但……欲速则不达,你这样长时间弹个不停,手指头会受不了的。”
“那再弹两个时辰就好。”弹得正兴起,她实在停不下来。
“什么?!”再叫他听两个时辰的杀人魔音,他一条小命也要飞了。
“你这么大声做什么?”
袁青两用力按着额角深呼吸。“欢颜,我还是老实告诉你好了,你真的一点弹琴的天分都没有。”
“什么意思?”她沉下了脸,他的话太伤人了。
“我是说,你弹得好难听,我快受不了了。”他大喊。
“你再说一遍——”一股火气冲上心头,她不知不觉气随意走,十指使劲儿一弹,一记饱含内力的音波直朝袁青雨立足之地飞袭了过去。
“喂!”他吓一大跳,急忙翻掌迎上。
啦地一声剧响,两道真气在半空中互击,发出火药爆炸似的剧烈动荡,震得整座“潇湘楼”摇晃不已。
“啊!”上官欢颜尖叫一声,吓得俏脸一片惨白。
袁青雨随即冲过去抱住她、就地蹲下,稳住身子,静待摇晃过去。
此时——咚咚咚!外头突然传出重物滚下楼梯的声音。
“唉哟、唉哟!”接着两声一局低不同的哀嚎同时响起。
袁青雨立刻跳起身,探头往外一看,竟是秦啸风与老管家,半夜不睡跑来偷看上官欢颜练琴,八成是对她的身分存有疑心,想来探个究竟。
怎知她却突然发疯,以气就琴,弹出一记超绝音波功,结果趴在楼梯边缘偷看的两主仆就这么咚咚咚地被震下楼了。
袁青雨看他们一跌下楼就动也不动地躺在回廊边,约莫是跌昏了。“活该!这就是偷鸡摸狗的下场。”他才懒得理他们,径自关上门窗,转向上官欢颜。
“拜托,你弹琴就弹琴,做啥儿将内力传输进去?真想杀人不成?”
她看着自己的手,一副炫然欲泣的模样。“我不知道啊!我只是……有些生气练琴练得这么辛苦却被说好难听,所以……我无心的,我真不晓得为什么会这样?”
“唉!”他低叹一声,长臂一伸将她捞进怀里。“你刚才那一记叫音波功。乃是将内力导入乐器里,再弹奏出来以伤人。目前江湖上只有‘弦音门’练这门功夫,音波功练到极致可在十里外伤人于无形。”
她俏脸一片惨白。“这么可怕?”
“是啊!”他双手环住她不及盈握的柳腰。“所以我们练武之人一定要小心,切莫随意动怒,以免气随心动,在无意中伤了人亦不自知。”
“嗯!”她轻颔首,单薄的双肩在他怀里轻颤不停。“我以后一定会更小心,再也不做出像今天这种事了。”
“你知道就好。”他抱着她,大掌轻抚过她纤弱的背脊。“现在没事了,别害怕了喔!”
她双手反抱住他的腰抽噎道:“我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你又不是故意的,一切纯属意外嘛!”他慰哄道。“只要别再有第二次就行了。”他很怕自己死得不明不白。
“可是你刚才说我弹的琴很难听。”她大眼里闪烁着氤氲水光。“我真的弹得那么差吗?”
“这个嘛……”有了前车之鉴,他可不敢再胡乱说话了。“其实每个人初学琴时,弹的琴声都嘛很难听,只要熟悉后就不会了。”
“真的?”她抬起一张梨花带泪的楚楚娇颜!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当然是真的,我几时骗过你了?”他心疼地轻拭着她脸上的泪痕。
“好!”她用力吸了下鼻子。
他拭泪的手蓦地一顿,非常不好的预感口自心头升起。“你在好什么?”
“我一定要更努力练琴,直到完全学会为止。”她异常认真地说着。
“啊——”袁青雨发出一声哀嚎,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适时,上官欢颜已然挣脱他的怀抱重回琴桌,又开始弹起琴来。
叮叮咚咚的琴声再度飘扬于“潇湘楼”中,像杀猪,也像杀鸡,更似鬼哭和狼嚎……
没有人知道这阵恐怖的琴音将持续到何时,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袁青雨渴望已久的清静还得等好久好久才会到来。
第八章
努力就一定会有好成果吗?
这答案恐怕值得再商榷。
最起码上官欢颜就打死不信那句什么……“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废话。
要不,为什么她不眠不休练了几日夜的琴,结果却在相亲当天,十指迸裂、鲜血淋漓,别说弹琴了,恐怕连拿筷子吃饭都成问题。
“怎么会这样?!”她既生气,又恼火,但不管她如何跳脚,因长时间弹琴而被琴弦给弄得伤痕累累的手指却是怎么样也不可能在一瞬间痊愈的。“我好不容易才练好一首曲子的!”
袁青雨无力地瘫在桌案上打着呵欠,叫可怕的魔音摧残了数日,他着实憔悴了不少。
“早叫你休息啦!偏你不服输,非练到成功不可,结果手指迸裂、三日内再也无法弹琴,岂非得不偿失?”还牵连得他一条小命也叫魔音磨去了大半;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好吗?他都没叫了,她有什么资格唉唉叫?
“人家不想半途而废嘛!”
“那你现在成功啦!恭喜你已经会弹琴了。”
“我是会弹琴了,但也变得无法弹啦!有什么好恭喜的?”尤其更惨的是秦啸风请来准备与她相亲的男子已全数抵达名媛庄;此刻正被秦啸风带往附近的落日湖畔、登上他特地租来的花舫、饮酒欢乐,等着她去献艺一番。
但她却因手指受伤而无法弹琴,眼看着时间不停流逝,总不能叫那些人白跑一趟吧?该怎么办?她急如热锅中的蚂蚁。
“那我也没办法啦!我的职责只在教会你弹琴,至于其它可不在我负责的范围内。”被折腾了这么多天,袁青雨自认已仁至义尽,不想再多管闲事了。
“宾客都已经来了,你怎么还在说这种话?”
“那你要我说什么?”他语气不善地逼近她。“上官姑娘、欢颜小姐,请你别忘了,你可是我袁青雨的情人兼未来娘子;你要去相亲,难不成还要我帮你牵红线不成?”
“你……”他那句情人、娘子叫她脸红了一张花颜。“但我现在正假扮‘秦湘影’啊!这场相亲宴是‘秦湘影’的又不是我的,你计较这么多作啥儿?”
“问题是那些人看的是你,不是秦湘影。”
“即便如此,我既已答应冒充”秦湘影“入名媛庄一月,就不能胡来坏了她的名声。更何况这场相亲宴极可能关系着她一生的幸福,我怎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它失败?”
“那就叫秦湘影自已回来相吧!”
“问题是她身中蛇毒、尚未痊愈啊!”
“错!”袁青雨伸出一根手指在上官欢颜面前摇着。“日前我得到消息,军魂终于找到‘七星娘子’的解毒药草让秦湘影服下,如今她已康复;他二人目前正在回北原国的途中,不日内即可回来了。”
“那么……秦湘影的毒已经解了喽?”她终于捡回一条小命了,上官欢颜比任何人都开心。
袁青雨颔首。“所以喽,我们可以走人啦!至于这场相亲宴,就等秦湘影平安归来再自己去相吧!”
“那怎么来得及?宾客都已上门了耶!”
“这就是秦啸风的问题了,与我们无关。”
上官欢颜不悦地嘟起嘴。“你这种说法太不负责任了。”
“不然你想怎么样?”他睨了她包成两颗大馒头的双手一眼。“就凭你那双手能弹琴吗?”
“所以才要你帮忙想办法啊!”
“我又不是神。”他拉起她的手,细察上头包扎的白巾,还有丝丝血渍渗出。“瞧!你的手伤得这么严重,除非伤口密合,否则根本不可能再弹琴嘛!”
“那怎么办?如果那些人在今天得不到应有的招待、愤而离去,此后再也没人肯来与秦湘影相亲!她便嫁不出去了,这……岂非全是我害的?”
“拜托,你别胡思乱想好不好?”天和地也能牵扯在一起,他真是服了她啦!
上官欢颜眼角挂着雨滴泪珠。“才不是我胡思乱想咧!照事情的演变推测下去,本来就会变成那样啊!”
袁青雨摇头又叹气。“好啦!你别哭啊!”他一见她的泪便心软。“你说吧!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她低下头,一颗泪珠滑下粉颊。“我想你帮我让今天的相亲宴成功。”
“唉!”他长叹一声,健臂长伸将她揽进怀里,早知道她兼具善良与固执的个性十足难缠,偏他竟达她这一点都喜爱。没办法啦!“好吧!我帮你想想有什么好法子可以混过今天这一场?”
“耶!”她欢呼,路起脚尖在他颊上轻啄一口。“我就知道青雨你对我最好啦!”
“是喔!”他无奈地翻个白眼,侧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