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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生意场上,交际应酬无法避免,加上从事的是得绞榨脑汁的创意工作,理所当然没有动过戒烟的念头。
可是他见不得她咳,一想到听说二手烟会致癌……喀,他用牙嗑断嘴里的糖。忍忍忍,忍到最高境界,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呦,不对,是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总之,六根清净,无烟无垢,靠,再念下去他干脆为了戒烟苦集灭道算了。
两个小时后,两人瘫在长廊上,各自吞下看是苦涩、入喉却回香甘甜的啤酒,眯眼看天上流淌的云。
“这时候要是来块烤地瓜该有多好。”秋天一到容易饥肠辘辘,也容易想到秋天最暖胃的金黄蕃薯,申卫然流口水的想着拔丝地瓜、放了姜片红糖的地瓜汤、一掰就开的烤地瓜……
“才埋下去,你也太猴急了。”哪有人嫌叶子的燃点不够,硬把自家庭院挖出一个洞来,为的就是要吃烤蓄薯,真是败给他了。
“地瓜好了叫我。”他的声音有了睡意。
“嗯。”不知道能不能闷到熟透还是问题呢,倒不如用电锅去蒸还比较快。
两天前父亲出院了。
申卫然把这当成自己的事忙进忙出,为了她父亲以后往返医院方便,连同看护也住进了电梯公寓。
妈妈有感而发,说他比大哥还要可靠。
虽然这很有阿谀拍马屁之嫌,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申卫然是个有肩膀的好男人。
谁要能跟这男人过一辈子简单平淡的生活,都会是祖宗积了八代的福气吧。
忍不住回过头看他的睡脸,悄悄的,以为神人不知的伸出食指隔着一点点的距离描绘他的轮廓。
他的额光洁饱满,他的眉浓密成剑,他的睫毛卷长得像把小扇,他的鼻刚毅果断,他两侧锁骨凹陷出诱人的风情。
申卫然的眼猝然睁开——
“我可以确定你在偷看我,哈我吗?”
她像做坏事的小孩被捉到一样,害羞之余一迳嘴硬,“少臭美了,你剔牙、抠脚板、打哈欠我又不是没看过,印象破灭了好不好。”上厕所必带报纸进去,一去没有一个小时不出来,害她每天眼睛睁开就是要跟他抢厕所。
申卫然撑起一时,用另外的手指卷起她稍稍留长了点的头发玩。
“想不到你观察入微,把我看得那么仔细,都这样了……你还要否认说你没有爱上我?”
路猷雅抢回自己的发,“你被太阳晒晕头了。”
“是啊,我晕了。”他顽皮的噙笑,头一旋歪斜着窝进她的大腿,蹭啊蹭的寻到自觉安稳的位置,然后悠闲地伸直长腿。
“欸,你这人。”想怎样都来不及了。
“想放天灯吗,晚上?”
从他躺着的角度只能看见她圆润洁白的下巴还有微翘的嘴角,视线沿着她修长的颈子婉蜒到领子下令人遐想的乳白色肌肤,他发现自己不该长大的地方迅速膨胀了。
路猷雅用指头戳他。“申先生,元宵过去很久了。”
“谁规定只有元宵才能放天灯,我想放就放,你没听过心诚则灵?”她的指头在移动,有些痒,是心痒。
“不要拖我下水,我没有想求的。”她刚刚经过大量劳动,水份都还没补充回来……欸,这过动儿。
“不求父母身体健康,不求老板加薪,不求个好老公相伴,那……就求世界和平吧。”
“反正你不打算放过我就是了。”跟他一起时,她常常违背自己的意愿,可这意愿又违逆得那么行云流水,自然得就像她应该跟着他的屁股后面跑,没有半点不愿意。
“你等我做个好东西给你。”他丢下话跟笑容,咚咚咚的跑过起居室,上小仓库找他要的材料去了。
几分钟后没事找事做的男人回来了,他怀里、手里揽着的是一堆竹条、铁线圈等等等等等材料。
他兴致勃勃的开始动手做起劳作。
路猷雅把下巴靠到两腿中央,看他用刀子篾竹片。
“不要太崇拜我,我会害羞。”就爱逗她,乐此不疲。
“我说我们最近为什么这么闲?”
“谁说我闲着,我不是正忙着?”他哪会不知道她指的是哪回事,他手上的建筑案子不时被别家公司的接案人抢去,还有几笔适才谈妥可业主又打电话来取消。
这不够诡异吗?
“有人故意捣蛋?”这让她想起了萧夏川经常使用挤兑步数。
“捣不捣蛋我不知道,不过,你要知道不管任何行业,赔钱的生意不长久,而且,”他晃起一根指头。“便宜没好货,有人会后悔的。”
盖房子嘛,不是纸扎屋给往生的人,烧一烧就可以,不管盖的是公厕还是高楼用的,可要是货真价卖的水泥钢骨,有人想这么玩,他又怎好去阻挡别人败家的行为?
他向来也行善不余力的好吗,虽然就几袋白米的捐赠,偶尔放饭给流浪狗吃,构不上好人好事代表,所以,那个在背后扯他后腿的人有种就用力的扯,最好真的能扯痛他再说。
“可是没工作上门,公司没进帐,我很烦恼。”
之前那万人空巷……好啦,太夸张了些,但是人满为患的盛况很久不再了,老板要是失业,她不是就得要饭去?
“你劳禄命,嫌每天要做的事情不够多啊?三不五时享点清福,人生不就这样嘛。”知道她在担心还不出钱来,这小妮子干么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压力太大可是会掉头发的。
“所以,我们放天灯可以祈求生意好转吧?”她一门心思还在上头转。
“可以啊。”
“我也要帮忙!”她活了过来。
“看谁的天灯飞得高,输的人请吃冰。”他念念不忘夏天没吃到的冰品,两人打的是南辕北辙的主意。
“放天灯是为了祈福,不是为了打赌吧?”这男人脑袋里的逻辑跟别人也不一样。
“别想赖!”
“谁赖皮,一整个夏天你有多忙。”
“所以啦,秋天是休息养生的时间,我们每天蹭着吃,蹭着睡,等玩够了再说吧。”
“原来养猪季节到了。”路猷雅去搔他胳肢窝。
申卫然把手里的东西一甩,专心应付来突袭的小魔女。
两人孩童似的在廊上滚来滚去,笑成一团。
只要是两心欢喜,管他春夏秋冬,日日是好日,天天是晴天。
PUB和Bar多如繁星密布,在白日将尽,夜色来临时。
喜欢到夜店喝点小酒纡解压力的男男女女越来越多,以沙发、软调音乐为主的 Lounge Bar(沙发酒吧)灯光多色调,幽暗华丽,室内装潢现代而颓废,音乐如流水般隐约流畅,拥有舒适的天鹅绒及皮革沙发与隐密的私人空间。
在这里,吃喝只是配角,音乐才是大明星。
吧台上,三个面貌互异峥嵘的男人,各自盘据本来为数就不多的高转椅,一杯加了冰的马丁尼,一杯烫舌的龙舌兰,一杯……呃,冰开水。
一年一度建筑师公会会议结束后,申卫然没能直接回家去,他被闻风而来的两个兄弟绑架到这里来,而且摆明是要敲他这地主竹杠的。
这两人联袂来找他,真是希罕。
“老三,你什么时候改吃素,我怎么不知道?”看着申卫然那杯平淡无奇的白开水,申亢怀疑的问。
“你很落伍喔,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政府在强力宣导的政策都不知道,山顶洞人。”
你才北京猿人咧,但,这不是他们今天来的主题,“你自己开车?”
“不然咧,你帮我开?”答应小雅开完会就会回去,好不容易甩掉好几个要攀交情打听消息的建筑师,现在却要应酬两个空降部队,早知道他们打电话来的时候装作没听到就好了。
“怪胎,堂堂纳百川的总裁,钻石单身汉却把司机让给专业经理人,自己开着二手破车躲在台中盖房子,还不让人家知道他身价有多高。”申烽火加油添醋。
“我这怪胎很不幸是你亲兄弟好不好。”申卫然不给他继续废话的机会。
“不谈你,你家那个厨娘助理好吗?我几时可以再去蹭饭吃?”
申卫然瞄他一眼。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原来是这只八卦虫把消息泄漏出去,将申亢引来的。
“我们家不会煮你的饭,不用来,也不欢迎。”
“小气。”才多嘴一问马上被瞪,切,他不会直接找上门,还挑这尊门神不在家的时候去吗?太小觑他的智商了。
“过两天家族聚会带回去吗?”申亢也觉得申卫然的助理太有趣,不禁要问。“不过你要听二哥良心的建议吗?”
“狗嘴吐不出象牙。”申亢的个性是几个兄弟中最隐晦的,他看起来最好相处,人也亲切,可是兄弟做到今天,申卫然坦白承认,他并不了解他这位二哥的性情,真要问上一圈,大概没有一个能说出所以然来。
跟他交手,总要随时提防不可。
“不想。”
“不听会后悔喔。”申亢笑得很老奸巨猾。
“什么时候你在八卦周刊社上班,还兼卖马路消息?”
“可别说我没罩你,是你不爱听。”一嘴喝干马丁尼,咬口柠檬,打Pass让酒保再送一杯过来。
“我带不带她回去是我的事,不用你管。”带小雅回去大宅,表示对她有着一定程度的在乎肯定,可是她呢?她愿意去见他的家人吗?
申亢可明察秋毫了,“不会是你还没搞定人家小姐吧?”
申卫然的脸色像被狗屎黏住,“要你管!”
“原来是吃瘪了。”申烽火忘性大,马上把刚刚申卫然的警告抛过墙。
“老四说那位小姐好我还不信,现在我确信她很有眼光了。”
做兄弟的有必要这样落井下石吗?揶揄调侃一起来,是怎样,要把他万箭穿心才甘愿啊!申卫然腹诽得严重。
他们三个太耀眼,不时有穿着时尚的女子想过来搭讪,偏偏三个人自顾自的讲话,根本当那些搔首弄姿以钓凯子为己任的女人是空气。
三个人敢堂而皇之的坐在吧台上,为的就是这家店私密性够,又他们在台湾很低调,还能享受一些私人生活。
“喂,你们这家店卫生不好蚊虫太多,麻烦赶—赶。”申烽火一脸爆臭。
妖娆的女人们脸上挂不住,稍微爱面子的嘀咕了几句撤退换人,也有不知道死心两个字怎么写的女人硬要飞蛾扑火,不过,接下来都被酷酷的酒保给驱之别院去了。
他哪来那么大权限?真的时势比人强,这家Lounge Bar是台中首区一指最热门的Bar,通常只有客人进不来的问题,没有缺少客源的事情发生,再来,这家店就是申卫然的作品之一,老板有令,不可怠慢。
总算耳根清静。
申卫然举杯像酒保致谢。
酒保颔首后,转回去擦拭酒杯。
“如果没事我要回去了。”看表,都午夜了,他不放心小雅一个人在家。
“急什么?”申亢揽住他的肩膀。“人家说三个臭皮匠也能凑出一个诸葛亮,你把详情说说,我跟小四可以替你参详参详,你说如何?”
“我只看到你一肚子坏水。”
“你怀疑我的智商?质疑我的能力。”申亢眯起他细长的眼。
“女朋友是我的,我自己会搞定,不需要狗头军师。”不劳鸡婆。
“听你的口气,人还没拐上床……还没吃干抹净?”不是他好奇,而是向来只有女人追申卫然的纪录,从来没有他追马子的过往,他家老大申无敌已经栽在爱河里长醉不愿醒,现在又多个老三,爱神终于把箭对准他们家的男人了吗?
姑婆要是知道会乐坏的。
“申亢,我警告你别用那种口气说小雅,她不是随便的女人。”他跟小雅毫无进展是事实,要不然早一个拳头过去了。
申亢朝申烽火挤眉弄眼,然后宣告,“小子,你完蛋了。”
“要你管!”申卫然以为他指的是栽在路猷雅手中。
孰知——
“你知道小霁回国了吗?姑婆要她在家族聚会时出现,顺便给你一个惊喜。”这才是他要完蛋大吉的事。
“小霁?”申卫然有些茫然,然后攒起了眉。“没印象你说的是谁?”
忘了?会不会太离谱了?
申亢跟申烽火面面相觑。
“你忘了,你小时候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啊?”
这颗地雷,够劲爆了吧?
事实证明申亢想太多了——
申卫然风马牛不相及的耸肩,“那关我屁事?!”
耶耶耶……未婚妻欸?
第七章
两只丑不拉几的天灯就摆在墙角。
申卫然不让人动,说是未成品,不过他却用朱漆在上头写上两人的名字,斗大的字看起来超好笑。
这是他一点小毛病,只要是他的所有物,他都会在底部用刻刀还是笔写上他一个“然”字,表示东西已经是他拥有,生人勿动。
够孩子气吧!可又童心盎然。
没有赤子之心的人做不来他的工作,创造不出来那些天马行空的房子。
他有一间抵死不让人进去参观的房间,里面都是他多年来所做的模型,任何人只要进去里面,恐怕只有惊叹再加上惊叹,然后是无止境的崇拜了。
她永远记得自己第一次获准进去时看见的情况。
申卫然是天小,建筑的天才。
这样捧他,他却不屑的弹她额头说:“天才是幌子,大家看到的只是表面,谁看到我彻夜找资料,到处勘景,绞尽脑汁后,地板上揉掉的绘图纸,还有电脑烧坏的电池?”
那副跩跩的模样,哪里谦虚了?
可那个常常令人又气又不知道如何是好的男人现在不在,几个钟头前打电话回来说是建筑会议后还有聚餐,大概没办法在午夜前回来了。
于是她只能自己打发时间。
看完了“终级警探4”,对老而弥坚的布鲁斯威刊还是挺佩服的,那种高难度的追赶跑跳碰看起来跟年轻人没得比了,但是精神还是很可嘉的,听说“法柜奇兵 4”也要出来了,管他哈里逊福特已经是阿伯级的人物,她心中的印第安那琼斯博士,还是永远不老。
抱着半盆爆米花,迷迷糊糊的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路猷雅留下庭院的照射灯,进浴室刷牙,换上棉睡衣,就寝了。
申卫然不在家,这个家有点冷,有点空,快点回来吧……
月光如镰刀,一把一把收割着人类的梦境。
辗转反复才沉入黑甜乡的路猷雅睡得浮沉。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彷佛依稀听到铁门被打开的吱哑声,她倾耳去听,却没了声息。
是风声吧~
又过半晌。
木质地板发出了呻吟。
不是错觉,有人进屋子来,是申卫然回来了吗?
应该不是,灯没亮,他那个人脚步声通常是大剌剌的,是谁?临睡前她记得把门上锁了。
不过,那种防君子防不了小人的门,实在不提也罢!
她翻转下床,一时间找不到可以防身的工具,只在抽屉摸到一把预防停电时救急的警用手电筒。
算了,聊胜于无。
踮着脚尖努力不要发出声响,可是尽管万般小心谨慎,脚指头还是去磕到门框,她吃痛出声。
砰地,像是抽屉被猛然关上的声响出现之后,接下来是死一样的静寂。
甩了甩痛脚,路猷雅把贴着墙面的身体往前挪,很不幸这次撞到装饰柜,上头的圆盘很清脆的掉下来砸了个四分五裂。
给他豁出去了吧!如果是小偷应该知道屋内有人,该吓跑了才对吧?
她打着如意算盘,谁知道一只拿着瑞士刀的黑手正由窗帘处伸出来,弯肘正对准她的颈子。
电光石火一瞬,她若有所感的扬起头,眼角余光骤然瞄到金属闪烁的光泽,阿弥陀佛,这一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