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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不是孩子了,要在这勾心斗角的宫里存活,他必须学着成熟,不能当个永远的顽童。
他,不能再是那个自由散漫的无名之徒,必须做好这个冷面无私的兰台令,好教文武百官敬畏。
该长大了……
第16章
“陛下驾到!”
礼仪官于一众队伍前高呼,宫女侍卫簇拥着这个国家最受人景仰的女王,浩浩荡荡地来临。
“微臣拜见女王陛下。”无名屈身行礼。
“平身吧!”
真雅长袖一拂,接着向身边人挥手示意,要他们暂退数尺之外,给两人私密谈话的空间。
确定随从们退开了,她方转向无名,意味深长地盯着他。
她不说话,他亦不开口,两人静静睇着对方,似乎都想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端倪。
终于,他打破了静凝的氛围。“陛下一向政事繁忙,难得今日有此闲情逸致前来御花园游览。”
“朕是来找你的。”她开门见山。
他听了,微勾唇,似笑非笑。“陛下亲来探臣,微臣甚感荣幸。”
“你知道朕为何来寻你吧?”
“臣知道。”
她扬眉。
“臣会找个机会召集他们,好生管束一番。”
他果真明白她的来意。
真雅打量无名,他身着官服,腰间佩玉,衣带规规矩矩地系着,顶上冠帽亦整肃,墨发束在帽里,唯有额前,一束发缙偷偷溜落。
看到那束不听话的发缙,真雅紧绷的心弦方才稍稍松弛。这才像他,像那个曾经粗鲁放肆的他,这些年来,他变得太多了,变得令她偶尔在看着他的时候,会觉得心好痛。
无名见她默然不语,以为她不相信自己,剑眉微拧,隐隐流露一股倔气。“莫非陛下以为是臣指使他们于朝堂之上提出国婚之事?”
真雅深深凝视他。“我没那么想。”
她这个“我”字一说出口,他顿时震住,心韵错了拍。
或许她对自己的口误毫无所觉,但对他而言,这表示她待他还是有几分与众不同的,是这样吧?
“朕只是担心。”她又回复该有的自称了。
“担心什么?”他哑声问。
“这件事他们肯定事前便与你商议过,而你也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但他们仍于朝堂上提出此事,你认为这意味着什么?”
无名震了震,咬牙,一语不发。
真雅替他回答。“这意味着有一天,你很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势力。”她幽幽低语,眼神蕴着淡淡忧郁。“朕赋予你兰台令之职,原是想借重你的冷面无私,太多人情包袱是无法镇住朝廷百官的,再加上隐匿于朝廷之中那些申允太子的残党,也需要由你来驾驭压制,朕是相信你不会反我,但……”
当他势力逐日增长,羽翼渐丰,即便他无谋反之意,他底下那些人呢?能够毫无异心吗?
“说不定哪天他会被他手下那些人逼着叛上作乱!”承熙曾如是警告她。
这话并非毫无道理,有时并非在高位者想作乱,而是抬轿的人逼得他找不到下台一阶。
此次亲近他的大臣公然于朝堂上建言她行国婚,便是不祥之征兆。
“他们肯定是希望朕许婚的对象是你吧?”
“我会要他们闭嘴的!”无名信誓旦旦。
可他们会听话吗?真雅凝思。今日他能于这朝廷之上站稳一定的地位,也是有那些人相帮,一旦失势,他在这宫里也无法立足,他该懂得这道理吧?
如何建立自己的势力,使他们对己尽忠,却又不被他们牵着走,这可是一门宏大精深的学问,很少人能拿捏得宜这中间的分寸。
希望他办得到,否则,只能由她出手了……
“不如,朕赐你婚事吧!”
突如其来的提议,震骇了无名,他不信地瞪着眼前这气韵卓尔超群的女王。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真雅暗自深吸口气,极力端出淡然无痕的神情。“卿也老大不小了,该是成家的时候,不知你对哪家千金有意?朕可以替你作主。”
她居然要他成婚!
因为担忧他的人硬把他塞给她,所以她打算先下手为强,将他推给别的女人吗?
一念及此,无名紧握双拳,胸海波涛汹涌。
她看出了他的阴郁。“卿不欲成婚吗?”
他咬牙,费了好大劲才克制住翻腾的情绪。“你明知道,我这辈子只想要一个女人!”
情急之际,他已顾不得执臣下之礼,桀骛不驯的告白于真雅心内掀起狂风暴雨。
她怅然无语,怔怔地望着他阴晴不定的脸庞。
见她不吭声,他更恨了,墨瞳焚烧熊熊火焰,似是受了伤。“你能一辈子独身,难道我就不成吗?”
“无名……”她低唤,还来不及说话,他已愤然拂袖,转身走人。
她目送他近乎傲慢的背影,心下百味杂陈。
这宫廷内外,也只有他,胆敢向她顶嘴,甚至不等她把话说完,便使性子负气离开。
他眼里,还有她这个女王吗?
而她竟不治他的罪,就这么了事,不能说对他没有特殊待遇。
可身为一国之君,她实在不该对任何臣子有私心的,有了私心,便会感情用事,统治国家的根墓便有可能动摇。
自相国大人以下,有许多大臣都曾私下来向她告状,说他仗势弄权,怀疑他有欺君犯上之嫌,她总是笑笑地压下这些怨言。
但万一有一天,连她也压不住呢?
到时该如何是好?
真雅叹息,弯身拾起一根草秆,若有所思地把玩。
“王大人,你说这该当如何是好?”
在无名召集开会以前,几个平素亲近他的大臣已率先密会,地点便选在户部令王传大人府上,假借为其幼子庆生之名,前来府上道贺,却是于送过礼后,自行在厢房开了一桌酒席。
众人不吃饭,也不喝酒,关切的只是今日早朝无名于朝廷上那一番冷斥。
陛下早已宣示此生永保独身,你们还啰唆个什么劲?
“看样子无名大人已是铁了心,绝不接受与女王国婚的提议,形势至此,我们恐怕也无可奈何了。”说着,刑部令李大人禁不住叹气。
户部、刑部、工部,朝廷六部就有三部长官选择亲近兰台令,尤其是户部令王传,他祖父当年便是属于申允太子一派的党羽,后来惨死,家道一度中落,直到数年前才又复兴。
若说这其中谁对夺人天下的靖平王有恨,王传怕是其中怨恨之心最强的一个,连带波及真雅,他深深认为现任王室不过是窃国一族。
于朝中,他算是兰台令一派的中心人物,但于朝廷之外,他听命的却是洛风的指示。
洛风,从小抚养无名长大的师父,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敬若长上的人,正是这秘密组织的领袖。
“洛先生,不知你有何想法?”王传恭敬地请教。
岁月荏苒,洛风刚硬的脸庞又添了几许风霜,他年纪愈来愈大了,也对无名的冷傲不驯越发难以忍耐。
那孩子,究竟何时才龙认清自己背负着为亲生父亲复仇的使命?他必须为申允太子讨回公道,更有责任带领这些选择效忠他的人,迎向荣华富贵的未来。
这个国家是他们的,不论是靖平王或现今这个女王,都只能算是乘人之危的窃国贼,名不正言不顺!
真正该继任王座的是无名,也只有他有资格收揽这片江山。
可偏偏那孩子彷佛中了那女人的迷魂计,为了她什么都不要了,像条狗似地跟在她身边。
真是丢脸!申允太子和他这个师父的颜面,都让无名给丢光了!
洛风阴郁地沉思,半晌,方冷然扬嗓。“既然他铁了心,与女王行国婚这条路怕是行不通了。”
“那该如何是好?”其他人焦虑地问。“这些年来是因为前线无战事,我们才能勉强与相国及兵部一派的势力打成平衡,若是让他们的人成功与陛下联姻,那对我们可是大大不利啊!”
洛风眯眼。“时间并不站在我们这边,这点我很清楚。”
“这么说,洛先生已有决断了?”王传观察他毅然的神情,看出一丝不寻常。
“我的确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这么多年来,那孩子坚持不肯反,既然如此……”洛风若有深意地顿了顿,嘴角撇开凌厉的冷笑。“那就只好我们底下的人来逼他反了。”
“什么?!”
众人闻言,骇然相觑。
第17章
若是能名留青史,他想,他该是会被那些自诩刚正不阿的史官们记载为一代酷吏吧!
这绝对不是个好名声。
也罢,他从来就不屑追求这种身外之名,人死了便死了,留的是贤名或恶名,又能彰显什么?
他只想做自己。
可悲的是,他似乎总是做不了真正的自己,这些年来,他一日比一日更加觉得自己彷佛笼中鸟,逃不了,飞不开。
果真飞不走吗?又或者是作茧自缚,不想飞?
偶尔,他会如是想。
尤其在这阴暗的审讯室里,询问那一个个对他既畏惧又怀恨的官员们时──
“齐大人,你就认了吧!”无名说道,手上闲闲地摇着一把羽扇,嘴角噙着的冷笑锐利得足以划开任何人的血肉。
案上一盏明灭不定的烛火,映出齐声仓皇的表情。
他是户部官员,户部掌管全国财政,包括赋税、田地、户籍以及俸禄等等事宜,而他负责的便是田地这一块。近日女王颁布土地税制改革令,朝廷雷厉风行,务求政策迅速下达,然而值此之际,却传出齐声与几位大贵族暗中勾结,试图于田地记录上动手脚,逃漏税赋。
“兰台令大人如此指控,可有确实证据?”面对素来以冷酷无情闻名的无名,齐声其实吓慌了,偏要装出一副镇定冷静的神态,导致面部扭曲得相当不自然。
“证据吗?”无名淡淡一哂,推出两本记录簿子。“齐大人不妨解释看看,为何这两本簿子里明明是同一笔纪录,数字却是天差地远呢?”
“这个……”看到那两本簿子,齐声面色惨白,更加手足无措了,其中一本极机密的“内帐”,是怎么流到兰台去的呢?“大、大人应该也明白,有时在加总计算的时候,难免疏漏,又或者小吏们一时不察,写错了数字……”
“小吏们糊涂,难道你这个做长官的也不晓得复查吗?”
“是,小臣的确……疏忽了。”
“只是单纯的疏忽吗?又或者是有意写错?”无名问得犀利。
齐声悄悄抓紧大腿,强笑道:“大人,您这……玩笑开得可过分了,小臣多年来跟着王大人,一直忠心耿耿。”
这意思是拿王传来压他吗?以为户部最高长官与他亲近,他便会因此对户部手下留情?无名微微眯眸,不动声色地摇扇。
齐声见他不说话,以为自己这招得逞,更进一步施压。“大人提小臣问讯,小臣走得匆忙,都还没能有机会向长官报告一声,况且小臣耗在这里,不免耽误户部事务,王大人恐怕会不开心啊!”
“他若不开心,降罪的对象也不可能是我,你说对吧?”无名似笑非笑。
齐声眨眼,一时摸不着他话中用意。
无名倾上前,朝他咧嘴而笑,亮晃晃的白牙犹如狼齿,彷佛一口便能撕咬得人皮开肉绽。“我的意思是,王传如果生气有人耽误户部事务,也该来找你算帐开刀,因为是你污了户部的声名,令他这个户部令颜面蒙羞!”
话说到后来,已是字字带刺,刀刀见骨,配合无名脸上灿烂又阴森的笑容,更令齐声毛骨悚然,冷汗如雨直坠。
他只能认命求饶。“大人饶命!小的知错了!”
很好!威胁既然见效,接下来交给属下录口供即可,他的任务完成。
无名收扇,潇洒起身,顺手收起桌上两本簿子。齐声若是知道这其中一本“内帐”其实是他命人仿着做出来的,怕是会恨不得一头撞墙吧!
他冷冷撇唇,对自己用这种卑鄙的手段迫人认罪丝毫不觉愧疚。很小的时候他就学会,人要在这世间求生存,须得不惧于走邪道。
真雅之所以任命他为兰台令,掌管监察朝廷官员之责,便是要众人怕他吧!只要他们够怕他,便不敢于私下胡作非为,前朝遗毒方能消除殆尽,使吏治清明。
问题是,为了建立起足够令众人对他畏惧的势力,他不得不与那些对他有所期望的人周旋。
为了留在她身边,他不能再是荒野孤独的狼,必须令自己成为狼王,率领那些善于争权斗争的狼群。
他需要喂养他们,换取那些人对自己效忠,但也因此不免受其制约。
如今他们都敢无视他的禁令,于朝堂上公然提议女王行国婚了,真雅说得对,他愈来愈无法管束他们。
该怎么办呢?
离开审讯室,迎向无名的是一片明亮澄朗的天光,可他却觉得眼前依然迷离,似困在蒙蒙大雾里。
数名随从正于户外等着他,一见到他,齐齐躬身行礼。
“大人,该起驾了,陛下祭天的良辰到了。”
“知道了。”无名颔首,收束茫茫思绪,昂然举步,向前行。
蓝天阔朗,万里无云。
神殿外的祭台上,一鼎青铜炉烧着熊熊烈火,意味着神明降临。
吉时一到,丝竹齐奏,上种官奉上祭仪,由女王真雅亲自捧着玉帛,进献于天,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之前,靖平王还在世之时,曾有数年时间,希林国负责主祭的不是国君,而是赐封“天女”名号的德芬公主,她也因此得揽神权。
如今,真雅登基,德芬隐退,种权再度回到国君手中,由一国之君主祭,方能彰显国君至高无上之威仪。
神权她已收回了,王权亦逐日巩固,前阵子颁布的土地税制改革令固然是为了百姓的生活着想,其实也有削减贵族势力之用意。
贵族权势愈微,王权愈能集中,国家根基方能更加稳固。
这是她的信念。
七年来,她夙夜匪懈,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才能让百姓们的日子过得更好,如何保全这片锦绣江山,她励精图治,魄力改革,都是为了这个国家。
她做得对吗?做得好吗?
真雅高举玉帛,仰望上天,遥远的天际,除了那无所不能的天神以外,或许还有一个人正看着她。
曹承佑。当年她会毅然决定走上王者之路,他的鼓励与支持是极大的助力,她曾经那么仰慕他,他的三吾一行,她奉若圭臬。
他说,希林只能交给她了,只有她能够为这个国家带来和平,赐予黎民安居乐业。
他说,这是上天交付于她的使命。
因此在承佑哥死后,她继承他的遗志,四处征战,于战场上博得不败女武神之美名,登上王位后,她便止战,极力于改善内政外交,使四方承平。
我做得好吗?
她问天,问曹承佑,更问自己。
仪式结束,接着是一场热闹的宫廷宴会,贵族子弟们呼喝着打马球,竞展雄风,仕女千金们或抚琴或品香,争奇斗艳。
衣香鬓影间,真雅发觉自己寻觅着无名的行踪。他在哪儿呢?
她一路行来,马球场上不见他,湖上船舫也无他的身影,御花园里一群群聚拢的人潮,独漏了他。
她知道他一向不喜参加这种社交酬酢的活动,该不会是提早打道回府了吧?
正寻思着,眼角忽地瞥见一道伟岸瘦长的姿影,穿着兰台的官服,腰间饰玉。
是他!
真雅心韵微促,旋身细瞧,唇畔刚刚漾开的笑意立即收敛。
不错,那名英姿焕发的男子确是无名,但他不是一个人,他和一个年轻的姑娘站在一起。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