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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救了她三次,虽然不算是救命之恩,却足以让她相信他跟其它男人是不一样的;还有他那温和的笑容,总是有一股令人安心的气息。
才不像那个恶霸,每当他的身子偎近她时,她就宛如受到莫大的胁迫般,总是让她喘不过气来。
更气人的是,他还偷去她的吻!
思及此,宁朝婵掩住嘴,直到让胭脂印上了掌心,才慌然松开。
她嘟着嘴望向铜镜。抿了几下,幸好胭脂仍完好地附在唇上,只是没那么艳红了。
呃,他那种轻薄的举动,该不会是对所有初识的姑娘都这么做吧?!
若是如此,被这种不专情又花心的男人夺去吻,还真是悲哀、倒霉透了!而做这种花心郎的妻子,更是可怜,肯定得夜夜垂泪了。
丈夫天天都在亲吻不同的女人,这、这教她怎么受得了?
啧!好端端的想他干么?
她应该想想怎么说服谭公子,答应让她跟着他才是。
她思来想去,就是没有想到一点,那就是黎恺怎么对待其它女孩子,都是她自己的想象而已。
怪了,小龄去传个字条,怎么这么久还没把人请来?
须臾,门外传来一阵轻悄的脚步声,她恍然回神,确定来人绝不是小龄;小龄若是将人请来,脚步必定是愉悦且跳跃的,不会如此规律。
难道……是谭公子一个人来了?
莫非小龄为了让他们独处,所以没领人进门?宁朝婵猜测着,身子已有意识般地站起,旋身面对来人。
门呀地一声开启,宁朝婵咧出最诚意、满意、欢欣、绝艳的笑——
哪知,一个笑,就嫌多余了。
“怎么是你?!”很不给面子的,她的笑容当着他的面直接垮下。
“当然是我。”
黎恺没错过她那愉悦的神情在见到他以后彻底改变,活似换了另一张脸,他刻意地摊开手心里的字条,明知故问地说:“这字条不是你给我的吗?”
“胡、胡说!”宁朝婵瞥了下,熟悉的字迹让她怔愣。
字条怎会落到他手上?
“不是吗?『妹有急事相告,请公子到花苑相叙。』这可是小龄交给我的,难道不是你对我的热情邀约?”黎恺恶意地曲解字条里的意思。
他当然知道字条是她让小龄送去给文斌的,若不是文斌将字条交给他,也不会教他气昏头地急奔下山,一心只想揍她的小屁股。
“乱讲!这又不是要给你的,你不要自作聪明。”听到“热情邀约”这字眼由他口里吐出,说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小巧的脸蛋上泛起尴尬的红潮。
“哦,不是吗?那就怪了。这明明是小龄拿来的字条,再依咱们的关系——妹不是指你、公子不是指我,那指的是谁?”他故意装蒜,要听听她怎么解释。
自己的字条未送至谭公子手中,还被他这样扭曲,宁朝婵是又气又急,面色薄晕、吐息紊乱,深吸了口气,纤手往外一指。“反正不是指你,你快点出去,让人见到了不好。”
黎恺不走,反倒上前逼近她,面露肃冷之气。“你怕谁见着?谭文斌吗?”
“你!”宁朝婵咬着牙,很想将他赶走,可她知道自个儿会白费工夫。
“告诉你,他不会来的,因为他已经启程回平卢了。”他不怀好意地说谎道。
“用你不聪明的小脑袋想想,要是他真的对你有意,会不来向你辞行吗?”
什么?走了?!
宁朝婵无意识地退了两步,像深受打击似的。“他走了?”
她已经厌倦了假装爱吃鬼的生活,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想要逃避婚事,因而想离开凉城,所以才会找她唯一信任的谭公子帮忙,想不到他竟然先走了?!
黎恺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在想些什么,只见她苦愁着一张脸,心里万分不是滋味。
我决定了,我要去找他!握紧拳头,宁朝婵在心底用力吶喊宣告着。
她那信誓旦旦的神情,教黎恺不须多想便知道她想干什么。
咬着牙,他忿忿地忖道——他非得让她爱上他不可!
同一个小小的空间,心思各异的两人,彼此悬殊的想法即将把他们的未来紧紧牵系在一起……
“姑娘,你是开玩笑的吧?”小龄听完宁朝婵的计划之后,吓了一大跳。没想到姑娘为了不嫁给少寨主,情愿冒险,跑得远远远!
若是按照原计划,由谭公子带姑娘离开,这当然没问题;可现在谭公子先走一步,让姑娘独身前往寻郎,未免太危险了吧?!
“我正经得很,谁跟你开玩笑!”宁朝婵瞪了小龄一眼。
叫这么大声不怕把嬷嬷引来?真是怎么都教不乖!
“可是你一个人上路,不会太冒险了吗?要是你找不到谭公子,途中折返,迷路了怎么办?”小龄担心地问。
姑娘出嫁当日,她又得陪着芬芳,免得招来怀疑,不然她就跟在姑娘身边了!两个姑娘虽比不上一个保镳好用,但好歹也有个照应。
“你哟,别这么乌鸦行不行?我下会打扮成男人吗?而且我一定会找到谭公子的,你放心好了。”宁朝婵似乎都想妥了。
“那……要是谭公子还是不受你感动呢?还有,他把字条转给少寨主,这是不是表示他对你没意思?况且谭公子不是已经有未婚妻了吗?”
“他、他现在是对我没感觉,可不表示以后不会有啊!再说,男人嘛,多一、两个红粉知己也很正常。”她挥挥手,表示自己的不介意;不,其实应该是,她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她有去细思的话,定能察觉自己对谭公子并无独占的欲望,眼下她一心只想着如何离开这里而已,她相信,不论会遇上多少困难,都比上了花轿、嫁给花心恶霸好。
小龄不安地看了她一眼,觉得此举非但不妥,还欠缺考虑。
“好了啦!小龄,你别在那儿啰里啰嗉,赶快替我准备几套男装,再把我的私房钱拿出来,婚礼那天我一定要走!”
还是着男装舒服。
一阵阵热风袭来,橙黄的夕阳仍如火烤般炙热难受,这初秋的时节还真是半点凉意也无。
坐在马车上的矮人身着深灰色粗服,过宽的衣裳在腰间系了一条同色带子,头顶上梳了个小包,明显一副书僮打扮。
她正是逃婚的宁朝婵。
在小龄的掩护下,她顺利出了花苑,不过出了城门之后,她的际遇就不再那么地心想事成、随心所欲了。
首先,第一个面临的就是吃的考验。
由于要前往遥远的平卢,所以她觉得应该吃好一点、吃饱一点,这样才能保有体力,谁知那银两才一丁点儿,在她买下马车,再花点碎银请马夫教她怎么驾马车后,便所剩无几。
她更忘了替自己先买一些干粮。
在花苑里吃住都不用愁,而且平常为了要演活爱吃鬼这个角色,只要嬷嬷一唤她的名字,她就装出馋鬼模样,找到食物就往嘴里塞,因此她从不曾饿肚子,也不知道饿肚子的感觉竟是这样难受!
肚子好饿喔……
将近半天没有进食,她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可是放眼望去,眼前尽是一片荒芜,哪有半间茶铺或人烟?
“唉~~怎么办?”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往后的日子该怎么办?下一个城镇还要多久才到?她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见到人烟哪!
“老天爷啊!称难道没有看到这人间有一个受苦受难的小姑娘吗?你难道没有恻隐之心吗?你……吓?!”
宁朝婵才抚着空腹仰天长叹,不意,一个纸包由她的头顶掉下,咚地一声,在她面前倒地——不起!
三这是什么?“她大着胆子跃下马车,暗忖是谁丢了这样一个东西?
这附近有人吗?
宁朝婵东张西望外加拉长耳朵,发现四周除了她这里有声音外,暂且听不到其它声响。
她狐疑地撕开纸包,浓烈的烤肉气味散了出来,烤好的鸡肉诱人地映在她的眼帘里。
“一定是老天爷动了恻隐之心,不忍见我挨饿,特地送来鸡肉……”她心中一喜,肚子叫得更厉害了。“太好了,老天爷谢谢了!”兴奋的她不忘谢过啥都没做的老天爷,然后将纸包包好,回到马车内,愉快地吃了起来。
等填饱肚皮之后,她才有余力思考这凭空多出来的鸡肉。
她探出车窗外,四处还是空荡荡一片,不过天色却已经暗下。
她思量了片刻,决定在这里待一个晚上,若是有人来寻鸡的话,她就老实跟对方说被她吃了,她相信诚实可以让她免受苛责;若是没有人来寻,她就按原定计划离开这里、前往平卢。
至于这个诡异的事件,就当成是老天爷赐给她的好运吧!
天刚破晓,飒飒秋风平地而起,吹进了蓝色的布帘,穿透薄衫的凉意,趁势摸进了她的肌肤,冻醒了她……
冷!
她打了个寒颤,鼻子轻皱了下,突来的喷嚏忍不住地由鼻尖、嘴里喷出。“哈啾!”人也跟着清醒了大半,环顾四周,这才回想起昨夜她坐在马车内,倚着车窗打盹,竟然一夜好眠到天亮。
可能是白天赶路太累了,才会一合上眼就睡得昏天暗地吧?!只不过,她的四肢好酸,连骨头都痛了。
对了,昨晚那只鸡,当真没有人来寻找哩!
会有人拿食物来打架或练功吗?还不小心地把纸包打得远远的,教她捡了个便宜?!
因为找不到任何理由,她只有这么想了。
不过适时起床的肚子在此时发出哀鸣,提醒了她又得寻吃的了。
一双小手互捶两侧的肩头,伸展了一下筋骨之后,她便爬到前面的位子上。
由于天色尚早,她无法判定方向,暗忖着等太阳初升后,就能确定哪儿是东方……
“咦?!”突地,鼻端嗅进了一道香味,她狐疑地跃下马车。
按着香气找去,发现一块大石上摆着三条一品鲳。
“怪了,是谁丢鱼在这儿?”嘴里咕哝着,可她那对美眸却是滴溜溜地东张西望,礼貌性的想先问过主人能否吃鱼,但暗地里又希望这鱼是没有主人的,这样才不会一再欠下人情。
左右探看了几遍,一只龟都没见着,倒是旁边有只馋猫,一对猫眼登时呈虎视眈眈状,紧盯着三条烤好的鱼。
“来来来,一起吃吧!”她“热情”地招呼起那只猫。
但是那只猫并不同她一般热情,牠俐落地跳到大石上,身子一扑、嘴儿一叼,飞快地咬起一条鱼,再以敏捷的速度奔离现场,比她还没有礼貌。
她笑了笑。
那只猫多像昨晚的她呀!
反正已经少一条了,就先让她垫个肚子吧!等会儿记得留一封道歉的字条给烤鱼的主人……她边思忖着边拿起烤鱼就口,三两下,肥美的鲳鱼见骨。
拍拍肚子,嗯,饱了。
她站起身来环看四周,只见四周全是光秃秃的棉树林,层层叠叠的大石间流泻着泉水,不住地倾泻而下,直入底处,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湖泊。
啊——她得先去写字条!
想起这件要紧事,她便顾不得美景当前,奔回到马车停留的地方,找出了纸笔,写下了几个大字。
“……多谢鲳鱼三条,改日有缘,宁朝婵必会奉还……好了!”她嘟喽着,又踅回寻到一品鲳的地方,捡了颗石头压在字条上,这才算忙完。
此刻,和暖的日光斜照着大地,刺痛她的眼,她急急地朝日阳望去。
“啊——东边在那!”惊叫了声,顾不得字条有没有被主人看到,她决定先赶路要紧。
“我说你还要继续下去吗?”
谭文斌儒雅的面庞带笑,看起来斯文有礼,再加上他手持玉扇,一副书生模样倒也掩去了他的算计世侩。
黎恺不悦地睨了他一眼。“当然。”他倒是挺凉快嘛!
“可我瞧她食量不小,你恐怕得天天替她张罗吃的,最要紧的是,她很快就要进城了,到时城里有吃有喝有住,她就不再需要你了。”
“我跟在她身后是为了保护她,可不是让你看笑话的!”
他这个师弟真是愈来愈不象话了,信不信他会使出绝活来修理他?还有,要不是舍下得那个小不点娇娘子饿肚子,他也不会在马车与客栈两处之间疲于奔命。
“喂,师兄!我可不是来看笑话,是你自己说分身乏术,要我帮你看着她的呀!现在又反悔,我说你是不是打翻醋桶子了?”只有这个时候,谭文斌才会戏称黎恺是师兄。
黎恺前些日子叫他先走,不过他还没动身,他又叫他留下一道走。
他不是想不透黎恺怎会有如此矛盾的做法,只是他怕黎恺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因此思忖着该不该点醒黎恺。
黎恺拉下脸,好强地说:“打翻醋桶?对你?怎么可能?”
“那你何必急着赶我走?最重要的是,你明知道她是去找我,你怎么不拦着她,非要她跑那么一趟?”
“我只是要她看清楚,别老说我在胡扯。”
“她不过就是误会你胡扯而已,直接抓起来教训不就得了?你可是堂堂朔方寨少寨主,要教训人只须吩咐一声,哪还要劳烦你亲自出马带她四处兜一圈?”谭文斌不肯罢休,非要黎恺亲口承认不可。
黎恺被他说得无从反驳,好似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无聊到极点的幼稚游戏般,他面红耳赤,一时之间,只能盯着谭文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好想想吧!想清楚该不该出面告诉她你的心意?”他只能说到这里了。聪明的知道黎恺需要多些时间思考,他指着前方的马车。“进城后找个机会现身吧!我要先走一步了。”自己的婚期在即,他决定不陪他这个少寨主玩了。
黎恺陷入沉思,没有回答他,并思忖着这两天来为她做的一切——
那笨妮子睡在马车里,不知替自己多添一件衣物时,他为她在马车外边生火、添柴,并在她醒来之前熄火、弄走火炉,以免被她发现;大老远地跑到客栈为她买食,甚至去汲水抓鱼,甘心情愿的付出……
心间——慌乱、急切、温馨,因她而紧密地交融一起。
脑间——缱绻的、甜蜜的、情愿的,为她的忽嗔忽喜而起伏。
好好想想吧!想清楚该不该出面告诉她你的心意?
倏忽,谭文斌的话在他耳畔响起。
之前,他不肯承认恋慕她的心思,现在,这份情感慢慢地浮现,甚至占据了他的所有心绪,好似在初初相见的那一剎那,她的一切都已停留在他心间。
如今,他只是随着本能去守护着她,且甘之如饴。
想清楚这一点之后,他下了决定……
贴满红囍字的花苑,突然传出惊呼声——
“什么?没有婚礼?!”
“嗯,而且寨子里根本不像在办婚事的样子,连个道贺的人都没有!”因为吉时已过,花轿又没有来,橙姑只好要几个帮忙的人上寨去探探,没想到会在朔方寨打探到这个消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寨主呢?是他告诉你们没有婚礼的?”她边纳闷地问道,边转进宁朝婵的房间。
“是呀!他说少寨主目前人不在寨里,自然没有婚礼,据说少寨主是跟着……”这时,橙姑已推开了宁朝婵的房门,走进内房,那人碍于身分,只得退下。
“朝婵,是你把少寨主气走的吗?”
气走?!
莫非少寨主不来迎娶了?
那不就表示姑娘不用上花轿了……小龄不断地思忖着。
“宁朝婵”没有回话,不过一双手紧绞着红手帕,教人明显地感觉出“她”的紧张。
“说话啊!”橙姑不耐烦,一个迈步上前,掀开了红盖巾。
小龄来不及拦阻,橙姑的眼睛便瞪得有如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