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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意怜君-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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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是欲将那男子除之而后快。
  那男子慌乱中摔倒在地,眼见二股寒风迎面刺来,直指心窝,又惊又惧,看来难逃一死,不料斜里飞过一道金光,“叮”的一声,将剑尖弹了开去。
  那少女一剑未中,虎口发震,宝剑险些脱手,收势回守,帷纱下一双妙目如寒冰射向暗处,喝道:“什么人?”
  容劼按住欧阳子夜的香肩,示意她哲莫露面,然后举着双手,一副缴械不杀的模样跳出来道:“在下容劼,无意冒犯姑娘,尚祈见谅。”
  少女似是没想到“神秘高手”却是这么个斯文少年,怔了一怔,剑尖斜挑,指向容劼,冷道:“阁下出手救这登徒子,莫不是他的同党?”
  容劼瞟一眼已吓晕过去的轻薄浪子,放下双手,撇清道:“姑娘切莫误会了,在下与这位兄台素昧平生,从未谋面,绝非其同党。”
  少女见他放下双手,愈加防备,一眨不眨瞪着他的举动,嗤道:“纵不是狐朋狗党,想也是一丘之貉,才会连这种人也救。看剑!”
  容劼不想她说打便打,吓退一步。少女却是声东击西,一见他退后,宝剑重又砍向瘫在地上的那位仁兄,他情急下身形骤闪,切近少女身前,空手人白刃,手腕一托一沉,那柄宝剑已到了他手中。少女只觉一阵轻风拂过,宝剑已失,男子清朗的嗓音劝道:“此人虽然可恶,却也罪不至死,姑娘手下留情。”眼前一花,软剑物归原主,重又放回她手上。
  少女银牙暗咬,明知打他不过,恨声道:“什么罪不至死?这等无行小人,人人得而诛之,本姑娘不过替天行道罢了。”
  容劼皱眉道:“姑娘这么说就不对了。此人出言无状,举止轻浮,是该惩戒,却也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哪里到‘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了?况他纵有死罪,也该交由官府处置,你擅自杀之,岂不也同犯律法?‘
  少女不屑道:“官家哪管得了这许多事?何况难保没有徇私之事。再说他今日是遇见我,才没讨到便宜。若是遇见个不谙武事的弱女子,岂不是被他糟蹋了也无处喊冤?阁下若执意袒护,与为虎作伥又有何异?”
  嗯,有道理。
  隐在暗处的欧阳子夜不禁失笑,心想这位姑娘的论调,其实与容公子颇为接近呢。
  “除恶务尽说”与“防患于未然论”,所差者,也许就只是激进程度了吧?
  容劼差点就要同意她的观点,还好及时发觉当中的漏洞,道:“可是总不能因为他还没做到的坏事便要他伏罪呀。且姑娘若擅用私刑,亦是知法犯法,假若人人皆似姑娘,置律法于不顾,立法难严,执法纷乱,百姓岂非更不得安生?”
  少女冷然一晒,还欲开言,却见他身后转出一个淡妆丽人,清甜柔音和声道:“如若姑娘怕官家徇私,且随我二人一齐将此人押送官府,将其从严惩处,您看可好?”
  此时女子贞节重逾性命,一旦失身,父嫌夫弃,无处容身,万难有活路,故此她对此类淫赃,亦是恨极。
  那少女轻“噫”一声,疾声诧道:“欧阳小姐?”伸手摘下斗笠,现出一张绝艳冰颜,冷若霜雪,语音却恭谨谦然,“小姐可还记得焱波?”转向容劼,语气亦和缓不少,道:“原来公子与欧阳小姐同道,难怪这般仁心。焱波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欧阳子夜恍然道:“原来是陆姑娘。你怎会在此地?”
  这陆焱波,乃慕容世家中人,似与其少主关系十分密切。此际慕容寒城沉疴未起,她却孤身现身此地,自是惹人疑窦。
  陆焱波行礼如仪,微微躬身道:“焱波奉夫人之命来寻欧阳小姐。之前听说小姐入住:‘四海客栈’,焱波正要前去拜见,不想竟在此偶遇。”
  慕容世家的别馆在离此两条街的“和乐路”上,她原想抄小路快些,却遇上那登徒子出言相戏,没想到一番阴差阳错之下,倒是见到了要找的人。
  欧阳子夜蹙眉道:“萧夫人为何要寻奴家?莫不是萧大侠与慕容公子的病情起了什么变化?”
  那日她离开慕容山庄时,留下的药量应够他二人撑至焚兰紫芝成熟才对。而且她还留了药方,药用完了,他们亦可自己配制。难道她对冰青木罔毒性的认识有误,所配的药方并未奏效?
  陆焱波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将刚醒过来的登徒子重又点晕的容劼,将她看到女装的欧阳子夜的惊讶成功地隐藏起来,恭声道:“老爷和少爷的病情仍然稳定,并无异样,请欧阳小姐放心。只是近日江湖中有些奇怪的谣言,令夫人十分不安,故特令小婢前来接欧阳小姐上山。”
  欧阳子夜奇道:“什么谣言?竟可惊扰到慕容庄主?”
  要知慕容世家声名何等显赫,到了慕容仪这一辈,却仅有她这一脉血缘。她以一介女流,招郎入舍,将偌大基业打点得有声有色,岂可等闲视之。能令她为之困扰的谣言,自也不可小觑。
  陆焱波不答反问道:“欧阳小姐一路行来,可曾发现不少江湖人士亦是朝此而来?”
  有此疑问很久的容劼不由插口道:“不错,在下正纳闷怎会有这么多人与我们同路呢。”
  走在山区还不觉得,一进官道,便不时有江湖人物策马狂奔而过,由始至终,都朝同一方向行进。他正暗自犯嘀咕,想着书香诗礼世家的周老爷子该不会退隐后反而交游广阔,大结江湖异士,招了这许多人去给他祝寿了吧。
  尤其一进钱塘城,这种情况更为严重,武林人士数量之众,是他这一路首见。
  陆焱波苦笑道:“也不知是什么人在江湖中散播谣言,说那焚兰紫芝乃是千载灵药,媲美千年何首乌、万年茯苓胆,效可起死回生。常人吃了,可驻颜延寿,百病全消,练武之人服用,则可增一甲子功力。此话一出,武林骚动,众人纷纷赶往落霞峰,立意要夺那紫芝。眼前落霞峰下已聚集了百人之众,还有人不停自八方赶来。我庄虽一再声明焚兰紫芝只有解毒之效,只是无人相信,一径认定是我庄要独占仙草,故而设谎惑乱人心。夫人惟恐果熟之日生变,特命嵌波下山请欧阳小姐辟谣。”
  又不是万年朱果,千年灵芝,哪来那么多可以增长功力的药。这些武林人士想不劳而获想疯了,以为那焚兰紫芝跟“灵芝”沾点边,又是千年老怪,就一定会有神奇功效,真是痴心妄想。
  喝下一大碗被传得玄而又玄的灵石乳,结果也不过是身体轻了点,轻功好了点,眼睛利了点,耳朵灵了点,力气大了点……多了这么些点点点,也没见他有什么白日飞升、一苇渡江、御剑飞行之类的仙法加身(他的任督二脉自小便被师父打通,也分不出什么区别)。容劼对所有传说中的灵丹妙药全都打个折扣,只信一点点,闻言嗤道:“若他们将四处寻药夺宝的精力用来苦练,早就功德圆满,修成正果了,何必白费功夫。”
  欧阳子夜无奈道:“有许多人受天资所限,一世人也练不到那地步,仙丹异草便成了他们成为绝世高手的惟一希望,故而才有这许多人如此着急仙草。”顿了顿,转向陆焱波,道:“陆姑娘只管先回去照料贵少庄主吧,子夜随后便来。我会请丐帮弟子发散消息,消除不实之传,先劝回一些人放弃上落霞峰。至于已先上山的人士,只好到时再说了。”
  当日在慕容山庄虽只呆了三天时间,却已够她明白陆焱波在山庄中的重要身份。慕容仪派她下山来请她,故是虑及她对慕容世家中其他人并不熟识,也有怕她觉得受到轻慢之意,所以出动庄中差不多是第二号人物的陆焱波来。但陆焱波离开久了,对慕容仪的人手调度上定会造成不便。如今慕容世家多事之秋,她无意百上加斤,反给他们增加麻烦。
  当日萧礼德父子中毒一事,已令她觉得蹊跷,因冰青木罔与其他毒物不同,纵使误食,也无大碍,须加以其他三种药物,方可引发毒性,此分明是人有意为之。故而当时慕容世家内剑拔弩张,草木皆兵,连她为他二人间诊及开出焚兰紫芝一方,亦是在戒备森严的密室之内。而今消息走漏,显见慕容山庄内部定有叛徒。眼下慕容仪既要保护他父子二人,又须防焚兰紫芝果熟之前被人毁了,更要操心芝果成熟之时被他人夺去,还得找出家族内部的祸乱加以平定,如此内忧外患之时,少了她倚为左右手的陆焱波,岂非雪上加霜。
  她无武功,如勉强与陆焱波同行,毫无助益,只会白耽误她的时间罢了。
  陆焱波颔首道:“多谢欧阳小姐想得周全。既如此,焱波这就漏夜回山——这歹人,就交由小姐处置了,再会。”
  向他们二人一抱拳,重新戴上帷帽,纤长娇躯转瞬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容劼轻松地以单手提起那倒霉的匪类,问道:“欧阳小姐,请问衙门怎么走?”
  欧阳子夜想了想,笑道:“出了这条巷子,往左转便是了,容公子请。”
  容劼依言前行,暂且无暇顾及自己可怜的肠胃,先问起自己关心的话题:“适才那位姑娘所说的‘落霞峰’,可是小姐今次欲往之处?”
  欧阳子夜黛眉轻颦,点头道:“正是。只是奴家却不曾想到竟有人会上山夺药呢。那紫芝只可解冰青木罔之毒,并无他用。且用法不当,反于人有碍。若被不知究竟的人抢了去,胡乱服下,可就糟了。”
  容劼转头,见着她的愁颜,心一揪,冲口而出道:“你别担心,我陪你上山去,把那芝果抢了来,总不会有人出事了。”
  欧阳子夜触着他关切的神情,朱颜浅酡,微微赧然,却只是轻笑软嗔:“你没听方才陆姑娘说此际落霞峰上已有百余人欲夺芝果了?你还当是玩家家酒呢,说得这般轻巧。”
  口中浅嗔轻责,眼波流转处却是一番钟情意。
  行云有影月含羞,芳心如醉……
  第六章
  事态的发展,比她想象的要恶劣得多。
  她虽借丐帮之力,通天下澄清焚兰紫芝之药效,苦于信者寥寥,那些人妄心一动,贪念日炽,哪听得进这逆耳良言。所有真话皆被当做别有用心的鬼话,反污丐帮欲借此骗得众人离去,好坐收渔翁之利,方便自己抢那芝果。
  愈近落霞峰,愈多武林中人行迹。只看那些人说起“焚兰紫芝”四字时目中泛起的狂热,便知纵能舌灿金莲,也难劝他们回头。未至落霞峰,已有不少人为此大动干戈,抱着少一人上山便少一个夺仙果的对手的念头,动辄兵刃相向,打得火热,累她救人都救到手软。
  欧阳子夜收好药品,背起青竹药箱,目光接触到容劼不赞同的神情,香唇浅浅弯出柔笑,温婉秀雅,眉宇间却锁住轻郁,黛眉不展。
  她知道他觉得这些人咎由自取,自作孽,不可活。
  故他凡遇见此类打斗事件,虽不阻她救人,亦不出手令双方休兵,大有随他们去之意。
  最初,容劼亦曾试过分开打斗双方以劝和,然而几次下来,收效甚微。那些人要么慑于他的武功,当时撒手,过后仍要分出雌雄;要么反而同仇敌忾,视他为有力对手,意图联手先除了他这“外敌”,再“窝里斗”个彻底;纵有一二罢斗,转眼又有新的仇家寻衅,依然血染黄沙,打得天昏地暗。
  这一路,只是落实了他对江湖人与事的看法,心灰意冷下,执意袖手作壁上观,再不理这些人的无谓纷争。
  然而欧阳子夜医家天性,悲天悯人,却做不到他这样干脆决断,即便知他们是自作自受,仍是忍不住伸出援手一一施救。
  只是刀剑无情,许多人回天乏术,命丧黄泉。而她遇到救之不及的伤者,除了难过,却别无他法。
  看到她祈求的眼,容劼擞擞唇,不悦地道:“好啦,我挖个坑,把他埋了就是,你别难过了好不好?”
  就怕见她不开心,偏这一路死伤无数,惹得她总是愁眉紧锁,害他的心情也好不起来。
  这些江湖人,愚昧贪婪,哪里值得她为他们难过了?
  看着她越来越勉强的笑容,容劼一向开朗的心绪亦蒙上厚厚一层阴霾,挥手道:“你先到路边歇着,我把他埋到那边去,一会就出来。”
  继续下去,他都成埋尸工了,算起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没埋十具也埋了八具死人,连挖坑的活都做到熟能生巧,师兄们若是知道了,只怕连牙都笑秃了。
  堆好土馒头,他插上木标,拍去土屑,走到欧阳子夜身边,道:“好了,咱们走吧。”
  欧阳子夜温顺地点头,默默随在他身后,沉重的心情只在看到他表情丰富的俊容时才稍稍开怀,浮起浓浓暖意。
  自出师门,她便承担着自己的喜与忧。泪和笑,都只自己心知。欢喜还可说与人听,悲伤哀愁,却只能自己消受。每年与师父只有一个月的相聚,她习惯报喜不报忧,以免师父为她操心。然而孤身独走天涯,经历的,断不止是欢声笑语。初出茅庐时旁人的置疑与嘲讽,病人不治时自己的空虚与无力,身为女子而遭受到的欺凌蔑视,遇见不平事时感到的愤怒无奈……
  她以她的坚强,一一面对,习惯了一个人扛起所有事。她从未想过,身边多了一个人,竟会如此温暖,令人心安,并且眷恋。
  望见远远的城门,容劼打破沉寂,道:“前面就是平阳了,那里可有什么人你要去拜访的?”
  欧阳子夜抛开杂念,振起精神道:“平阳城乃是武林四大家族中的‘飞龙堡’的所在。堡主唐志超急公好义,有关中第一侠之称,若是求他相助,应可事半功倍。”
  这一个月,他们的速度依然慢似龟爬,除了救人耽误了工夫外,另一个原因,则是因她游走于沿途中各个武林世家之中,极力说服他们放弃加入抢药的行列,并利用他们的影响力阻止更多人做蠢事。“飞龙堡”执武林牛耳,名门泰斗,她当然不会错过。
  容劼并不热衷地道:“希望这唐大侠盛名无虚,不会让你失望吧。”
  之前她拜访过的六个门派和一个世家里头,只有两派因曾受过她的恩典而信了她的话,并且答应派遣门下弟子劝说亲朋好友不上落霞峰。另外那“铁血楼”虽应允了不上山夺药,却不信她所说的“焚兰紫芝并无神效,只能解萧大侠与慕容公子所中之毒”,当那是她为救那二人而想出的推脱之辞,只是看她的面子,故而应她之请。剩下四个门派,对她虽然礼数周到,客客气气,却答得唯唯喏喏,含糊之极,看来不太像是肯放弃吃了可以天下无敌的仙果的样子,欧阳子夜亦非不知,只是她言尽于此,旁人若执意不听,她也勉强不来。
  至于这“飞龙堡”会是何等境遇,也要试过方知。
  亮出“欧阳子夜”的名号,确是不曾被人怠慢过,然此刻这偌大阵仗,还是教他们吃了一惊。
  也不过一句“小女子欧阳子夜求见唐堡主”轻飘飘十二个字,她都怕入了堡中门卫的耳,顷刻化为虚无,连声回信都听不到。不想语音未落,“飞龙堡”正门大开,齐刷刷站出两排二十四号壮汉,外带这满面热诚的老者,无比殷勤地迎她入堡。
  向来“飞龙堡”这正门只在极大盛事时方开,不要说家人日常行走,便是武学宗师、名派掌门到访,一般也只从偏门进出。如此隆重地迎接她这无门无派的江湖游医,岂不令她生疑?
  就连不常在江湖上行走的容劼亦觉出有异,凑到她耳边万分狐疑地问:“你是否曾救过这家的老太爷老太君,他们才会这么恭敬?”
  欧阳子夜偷觑一眼前头带路的老者,也是大惑不解,“别说救人,奴家生长到这么大,还是首次进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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