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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时又变得十分索然,改口道:“还是算了,我自己回去。”
“怎么你那么善变,短短几秒就能改变心意?”靖翾仍是坚持要送,拉着她的手走出大楼,说,“我的车就停在隔壁。”
拍卖会场这栋楼的停车位少,恰好靖翾有个朋友就住在隔壁大楼,于是他每回来都把车停在朋友家的地下停车场。
筑儿无可无不可地被他拉进了隔壁大楼的地下室。这是楝七层的老大楼了,地下停车场很小,停不下几辆车。靖翾发动了车,将开出车道,却发现地下室出口的铁门被放了下来。
“奇怪,这里的门一向不关的。”靖翾纳闷地下了车,走到铁卷门前找寻开关,往那画着上下箭头的按钮按下去,奇怪的是,铁卷门竟不动。
“坏啦?”筑儿从车里探头出来问。
“大概。”靖翾又试了两次,然而铁卷门仍无动静,这下伤脑筋了。
“那里是不是有个机电控制室还是警卫室?”筑儿东张西望,给她看见了位于角落的一个小小房间。
“我去看看。”靖翾应声放弃铁卷门往回走。筑儿也想帮忙,便下了车也向那小房间走去。
小房间里亮着日光灯,从小窗看进去像个休息室,也许提供大楼管理员休息。墙上,倒是有几排电气箱之类的东西。靖翾稍稍推了推阶梯上的门,门没锁,他直接踏进门去。
筑儿也随即踩上阶梯跟了进去。然而她一刚进屋,没留意身后的门就这么慢慢阖上……
骤然“啪”地一声声响,引得筑儿与靖翾都回过头来,门竟然关上了!
筑儿本能去转那门把,转着转着,竟转不动!
“锁上了?”靖翾从筑儿讶然无措的表情中猜到了状况,他皱皱眉头。“我来试试。”
然而那门锁上了就是锁上了,除非有钥匙,否则任谁来试状况都相同。两人这下才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
他们被锁在这小房间里了。
“怎么办?”筑儿慌了,开始寻找着任何一个可能性,顾不了当小偷的罪名,她立刻翻起休息室中惟一一张书桌的抽屉,只是那些抽屉空得很,只有一些杂物,没有钥匙。
靖翾则求助于那些窗户。然而那一格格窗格都不大,实在没办法容纳他们任何一人钻出去,他伸长了手想从窗户里伸出去外面扭开那门不过除非他的手有一公尺长,否则不可能构得到那扇门。
“怎么会这样?”靖翾这下真是伤脑筋了。他打开墙上那些电气箱,里面除了配线之外只有几个按钮,他把按键全往上扳,希望找出某种可能。
忽然,他们都听到隔着远远的地方传来一阵机械起动的声音……
竟是铁卷门开了!靖翾看看筑儿,两人只得相向苦笑。
“早知道我刚刚把门挡着就好了。”筑儿哀哀埋怨。
“千金难买早知道,这句话你没听说过?”靖翾完全没有怪罪筑儿的意思,他很沉着地掏出行动电话打算找人来救他。
只是……这地下室竟收不到讯号!
“看看我的。”筑儿急着往她的包包里翻电话,这回没把整个包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她一下子找到了电话,只是,一样没有讯号。
“你的门号是哪家的?”靖翾问。
“中华电信。”筑儿哭丧着脸。
靖翾苦笑,同一家门号,要死一起死了。
然而靖翾不愧思路清晰,他冷静地寻找其他可能,那书桌上有具电话似的东西,他走过去碰碰运气,发现那是一具各楼层住户的对讲机。
“也许可以找我朋友来救我们。”靖翾尝试地按下他朋友住家的按钮,隔了一会,没回应。
好吧,不管朋友不朋友了,靖翾火大地每一个按钮都按下去,糟糕的是,六楼双并的住宅扣掉一楼有十户,十户居然都没人在家!
“怎么那么倒霉……”筑儿苦恼地喃喃自语。
“星期天,大家都出门去玩了吧。”靖翾也无可奈何。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筑儿惶惶然看他。
“等吧。”他沉吟。“只要有人出入,我们一喊,应该就可以听见。”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筑儿惊嚷。
靖翾双手抱胸,抿着唇道:“就算等到晚上,也没办法。”
“喀——”筑儿拖长了一声哭音,她真的想哭了,怎么会有这么乌龙的事落在她头上?!
“别急,”靖翾哄人似地拉起要哭要哭的筑儿,把她安抚在休息室里惟一的一张三人坐沙发上。“先坐下,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总会有人来的。”
筑儿顺服地坐上沙发,她很感激靖翾对她的照顾,也再次折服于他的沉着冷静,比她强上一百倍的稳重。
她都已经急到快哭了,他却还着沉稳得像无事发生。
“你都不急吗?”她傻傻地抬头问。
“怎么会不急?”这已经是靖翾今天不晓得第几次的苦笑。“丝涓在楼上等我,又找不到我,你想我急不急?”
“可是你看起来一点也没有紧张的样子啊!”
他一笑。“你希望我跟你紧张得抱头痛哭成一团?事情已经这副德性了,如果我还跟你一样手足无措,那不是完了。”
“你好厉害。”筑儿真的打从心里佩服。
“别担心。”
他走到筑儿身边坐下,安抚似地拍拍她的肩。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让筑儿油然而生一股安全感,她由衷说:“奇怪,我怎么觉得,好像只要有你在身边就不用害怕了似的,一切都会解决。”
“本来就会解决,只是可能得花上一些时间……还有之后的解释……”靖翾靠上椅背,很无奈地伸了个懒腰。仿佛一想起事后得跟丝涓费上一番唇舌解释,他就觉得好累。
“你会不会很气我?”筑儿有些自责,似乎今天她如果不出现在这,就不会有这种事发生。“如果不是我没注意门,就不会有这样。”
“如果我不认识你,好像也不会这么倒霉。”靖翾玩笑道。
“你后悔呀?你认识我是你的好运呢!”筑儿不服气。“你去哪找像我这么诚实又可爱的朋友。”
靖翾大摇其头。“有人自己说自己可爱的?”
筑儿抬抬她的小鼻子:“我每个朋友都说我可爱。”
筑儿啄嘴的样子的确可爱,靖翾不由得漾起了微笑,半宠半责地:“你是迷糊,不按牌理出牌……就像你今天。到底是谁给你这里的邀请函?亚琵?”
“唔。”筑儿不想骗他。
靖翾本能地防御起来:“你跟她又搞什么鬼?”
“不要觉得每个人都在算计你好不好。我只是想来见识见识这种拍卖会,而且……”筑儿虽然习惯了坦白,但她的目光还是不太好意思地从他脸上移到了自己的鞋尖。“我们……自从上次吵完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我以为你会很高兴看到我。”
他灼灼地盯着她,心中怦然一动,他哑哑地叹了口气。“我是很高兴看到你。如果不是……”
筑儿抬起目光,替他把话接下去:“如果不是你未婚妻要来,是吧?”
靖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的语气酸酸的,他是否听错?
“我总觉得,”筑儿幽幽地说。“你应该还是有一点爱她的。”
他摇头。“何以见得?”
“如果你不爱她,根本就不必在乎她是不是会不爽,会发脾气。”筑儿坦率直言。
“她毕竟是我的未婚妻。”他低沉地说。“就看在这身份的份上,我也不能不管她。”
“更何况,还有那笔庞大的嫁妆呢!”筑儿不放过他。那口吻竟是带点酸涩的揶揄。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你都知道,何必再问?”
“我真的很怀疑,”她看着他,眼光迷迷蒙蒙的。“难道你从来都没碰过一个女人,能让你想重新考虑跟田丝涓的婚姻关系?”
有,就是你。
靖翾心里回答着这样的答案,然而他只是闭了闭眼睛,费力地把那悸动的感觉从心中抹去。“你把男人与女人的关系想得太浪漫了。”
“为什么不浪漫?”筑儿忽然笑了一笑。“你知道我一直有个很浪漫的愿望,就是和情人度过一个白色的情人节。”“怎么个白色法?”他那抹嘲弄的笑意,不自觉又在他的唇边浮现。
“就是下雪的情人节。”筑儿不理会他的嘲笑,只是幻梦般地叙述,“你知道我只住过巴西和台湾,但这两个地方的二月都是不下雪的。我好想在一个雪花纷飞的季节,和心爱的人过一次情人节。”
“你浪漫得近乎白痴。”他这下是真的嘲讽了。
“白痴跟浪漫不该画上等号吧?”筑儿反击。
“应该。你这是白痴式的浪漫。”
“难道你从来都没浪漫过?”筑儿的嘴又吸了起来。“你以前没送过礼物给你的女朋友?你现在都不请你未婚妻吃烛光晚餐?”
他的笑意浮现眼底。“我以前送礼物给女朋友只是为了骗她跟我上床,现在送我未婚妻是为了骗她跟我结婚。”“你这个人……”筑儿还真是会被他给气昏。“爱情在你身上怎么都起不了作用哪!”
“我免疫了。”靖翾不肩地说。“所以不必多费口舌再对我搬出你那套相信爱情的大道理。”
“我的一百个相信爱情的理由,还没说完呢。”筑儿挑衅似地不服。“你不觉得吗?爱情对某些人来说,简直就像一个救生圈一样有用。”
靖翾完全不认同。“如果真的置身于汪洋大海,光有一个救生圈似乎也救不了命。”
“那么那些美丽的爱情故事、爱情电影呢?”筑儿有一堆大道理。“就因为爱情值得相信,所以才有人愿意去看啊。”
“错。”靖翾不留情地纠正她。“正因为爱情不值得相信,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爱情故事爱情电影,以为弥补。”
“不对。”她皱皱眉头。“如果没有爱情,那那些心跳、心痛,或者心碎的感觉从何得来?”
靖翾笑了。“这些感官上的问题,我想经神科医师一定可以给你答案。”
筑儿沮丧地吐口气,真真是败下阵来。不管她说什么,他都有歪理好驳,就算她再不服,然而拿她的口才跟他对抗,她根本没有任何赢的优势。
筑儿叹口气,放弃与他辩论了。她只是忍不住要说:“我开始怀疑,你这人是不是没有知觉。你难道没有尝试过那种吻,会让你心跳、兴奋、甜蜜地回味,却又有点紧张、惶恐,那种迎接恋爱的感觉……”
这几句话,筑儿娓娓而诉,那神情那微笑,都似乎已然融入她所诉说的感觉中,细柔娇嫩的面颊上带着些许红靥,那流盼似水的眼眸若有所待……
他深深吸气,仓促地把视线移开,他得耗尽力气,才能阻止自己把唇覆盖在那朵娇柔的笑靥之上。
“你讲得好复杂。”他敷衍地回答。
“是吗?”
她看着他,等他转回视线,目光交错的那一刹那,两人都愣了一下,虽然没有半句言语,但一道触电般的电流却仿佛流过他们彼此之间,这狭窄的空间中有种什么在酝酿,某种他们都曾经熟悉的东西,令人心摇神移。
她的心曾经碎在阿拉斯加,但面对靖翾的这一刻,她似乎又把心给找了回来,她清楚感觉到,自己又有一颗心可以去爱人,能有一份爱愿意给……她眼前的这个男人。
“一点都不复杂。”筑儿说完了这句,蓦地,她靠近他,把她细嫩纤柔的唇,轻轻覆在他的唇上。
那吻是轻的,却如此缠绵,柔软的唇,却有着烧灼般的热力,她只短暂停留,立刻又缩回了身子,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不敢看他,像是讶异于自己的大胆和冲动,亦无法控制那灼然红热的脸。
仿佛被什么魔法给定住,靖翾怔怔地望着筑儿,惊讶于这令人晕眩的接触,惊讶于这一个轻柔的吻,竟传递着了她所形容的所有情绪:兴奋、甜蜜,神奇的震撼,告诉他,爱情即将来临。
她的轻轻一吻,竟压过了他心中所有理智的想法,他忘了她爱的是同性,或是异性,也忘了质疑如果她是同性恋,为何主动吻他……他伸手扶住她的肩,不假思索地吻住了她。
这已经不再是个浅浅轻柔的吻,不再单纯,不再试探,而是融合了火般的炽情,密密将她捆绑,深藏内心已久的感情,在双唇接触的那一刹那,燃起炽焰,烧融两人浓得化不开的情。
她惊讶而情迷,她感觉到他紧绷的胸膛,他的唇湿润而热切。她的心跳了,气喘了,浑身的血液都像被煮沸了一样,这感觉如此令人恋眷,她只想一辈子沉溺在他的吻里,在他浓得化不开的柔情当中,永远都不要清醒。
炽吻中,时间不再具任何意义,这一吻仿佛就是地久天长,当他终于放开她的唇,她麻木地望着他那双炯炯的眸子,亮得耀眼,从唇上传来那遭电击的感觉,仍在,她的心仍在狂跳,她的腿还是软的。
他叹口气,舍不得离开她似地又将她拥入怀中,她紧贴着他的胸膛,忍不住低语:“你对我……有没有一点……”
“有。”
她还没说完,他就以无比肯定的语气接了下去。“不只是一点,而是非常非常为你心动。”
筑儿轻轻叹了口气,却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她开心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闭上眼睛,只觉得一种幸福的感觉包围着她。有什么事,比爱人和被爱更幸福?
“你知不知道,我爱上你了?”她仰起头来看他。
靖翾有些受宠若惊。他愣了一会。“我没想过……你竟会为了我改变。”
“改变什么?你说朱利安?”筑儿不明白他的意思,直觉以为是她痴恋朱利安的事。“我在去阿拉斯加之前,心是都放在他身上。是从美国回来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我身边有个你,是这么关心我。”
“我说的不是这个。”靖翾头一回跟筑儿这么明白地讨论她的爱情性向。“我是很讶异……你也能爱上男人。”
“你说什么?”筑儿愈来愈不懂了。她稍稍离开了他的怀抱,奇怪地看着他。“我为什么不能爱上男人?”
靖翾怔了怔:“你不是同性恋?”
“你别开玩笑好不好。”筑儿根本难以相信,还以为他在耍她。
他整个人都像是被钉住了似地僵掉。“你真的不是同性恋?”
靖翾的口吻绝对不像在说笑,筑儿霎时明白这问题的严重性,忽地推开他,一双眼睛瞪得滚圆。“什么我是同性恋?!哪个人造的谣?!”
哪个人?靖翾努力回想,忽然发现这事只是卢小姐告之,却并未经过证实。但他之所以相信,自然有其他有力证据。
“你的情人茱莉安,她不就是个女的?”
“谁告诉你她是女人?他当然是男的啊!”筑儿已经快抓狂了。
这打击太大了。靖翾倏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是男的为什么要取这种女人名字?!”
“Julian这名字本来就男女共用。他是美国人,他爸爸为了纪念他祖母替他取名Julian,这有什么不对?!”
乌龙!乌龙!一场大乌龙。
“为什么我上次问亚琵,”靖翾几乎是吼了。“她也没质疑?”
“怎么会?!”筑儿自是不信。“你是怎么问她的?”
怎么问的?似乎问得也不清不楚,回答的也不清不楚。不过事到如今,再追究也没用,反正是搞了个大飞机。靖翾只是不可置信地再问了一次:“你说你爱的是男人,而且爱上我了?”
筑儿已经快失去耐性:“你要我说几遍你才相信?”
错了,这一切都错了。靖翾头往后仰,做了好几个深呼吸,都还无法从这震撼中恢复。
他一直以为筑儿是女同性恋,所以才没了戒心,放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