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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无常右手长剑舞成光网,漫天剑气袭向她身后的断崖,而他左手则在同一时刻解下腰带,带似蛟龙,瞬间卷住她的腰肢。
“哪里走!”当屈无常正想藉着腰带将袁紫藤拉回身边,两条黑色的身影从断崖边窜出,一击向他、一偷袭袁紫藤。
两害相权取其轻,屈无常选择忽略攻击他的黑衣人,一个掠身,冲向袁紫藤站立处。
但来不及了,黑衣人手中的长鞭毫不留情击向袁紫藤。
“紫藤!”撕心裂肺的惧吼爆出屈无常喉头,他毫不犹豫射出手中的宝剑。
宝剑射中黑衣人胸口,阻断了他一半的攻势,然而已挥下的长鞭却是收之不及了。
“紫藤,趴下!”
在屈无常的及时指引下,袁紫藤迅速卧倒,堪堪避过要命的长鞭。鞭上的锐刺削去她半截黑发,但她的脑袋总算保住了。
屈无常又惊又怒,运足十成功力,回身一掌将企图偷袭他后背的另一名黑衣人打得飞跌了出去。
那黑衣人在撞倒了一棵树后,才止住了跌势,嘴边不停溢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前襟。在同伴已死、自己又无力再战的情况下,他边逃边喊道:“袁青雨,这回算你好运,但刀剑盟不会这么简单放过你的。”
屈无常顾不得其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扶起袁紫藤。“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她白着一张小脸,娇躯抖个不停。“还……还好……”
他看着她,那样地娇小与纤弱,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消散在空气中。“紫藤──”用力将她搂进怀里,差一点点、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永远失去她了!他的心好慌,颤抖个不停,连带着他的手也冰凉凉的,冷汗一滴滴滑下他的额。
“我从来不信鬼神,但此刻,感谢神明留下你,感谢他们没有带走你……”伴随着呢喃谢语,屈无常激狂地吻着她花瓣一般柔软芳郁的樱唇,再也顾不得什么礼节禁忌了。
一切只因他的心需要某样东西来填满、来证明她确实完好无缺,否则他会爆裂;从身体开始、到灵魂深处,每一寸、每一分都会因为没能守护住她而痛苦地碎成片片。
袁紫藤吓了一跳。居然有这样的吻!既粗暴、又甜得像一头栽进了糖缸,他的舌在她的唇腔里搅动,连带挑起她身体深处那从未被人发觉过的快感。她情不自禁地攀着他飞舞,舞过高山、舞过海洋……更想就这样舞到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紫藤、紫藤、紫藤……”他抚着她的脸、雪白的颈项、纤细的薄肩……直到小巧的足踝,一遍又一遍,仿佛在确认眼前的宝贝是真实的,而非幻想。
在他的珍惜与爱抚中,她察觉到自己在他心中所占有的重要地位,他就算不是爱她到至死不渝,也必喜欢她到与生命同等。
屈无常确实是个可以依靠终身的良人,就凭着他这份无私的情,她乐将一生幸福托付于他。
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握住她的双肩。“紫藤,刚才逃走那个黑衣人口里的‘袁青雨’你认识吗?”他记得江湖上唯一叫袁青雨的是一名消息贩子,绰号“包打听”,他消息灵通到连当今的皇帝一天上几回茅厕都晓得,是个极端危险的男人。
“呵!袁青雨正是我不肖的三哥,‘鱼居’也是他的。”她苦笑。“我想那些人追击三哥一定有段不算短的时间了,才会找到这地方,碰巧我们又借住在这里,他们便将你误认成三哥,想对你不利,又怕功夫不如你,便觑一个我落单的时刻,将我给绑了以威胁你,结果……”换言之,他们被当成替罪恙羊了。
屈无常评估眼前的状况。那些人能够轻易地避开文判和武判的巡逻网,直接找上后山掳获她,显示他们已在此监视良久,所有的行动都是有计划的,此处再不安全,不如归去。
“看样子‘鱼居’是不能再待了,而我内伤已好了七、八成,不如我们明天就离开吧!”
“好啊!那我们要去哪里?”既已决定要嫁予他,他的目标便是她的想望。
“紫藤,你得回家。”他本身的仇人也不少,加上“幽冥教”的事情尚未完结,他不能拖着她一起吃苦。
“为什么?”袁紫藤跳起来。他刚才那样吻她,她以为他喜欢她的。“你不喜欢我陪在你身边吗?”
“我还是会每月初一去探望你一遍,但你不能这样没名没分地跟着我,这会坏了你的名节。”
“那你就给我名分啊!只要你娶了我,谁管我们在不在一起?”
“紫藤!”屈无常不敢相信她竟有嫁他的打算,这是多大的光荣啊!但他配不上她呀,她跟着他只会吃苦,浪迹天涯、永无宁日,而他怎忍心叫她过这样的日子?“你知道我们不可能成亲的。”
她娇颜灰败得如雨中的落花。“你不喜欢我吗?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
他无法摇头,因为他的心确实在呐喊着爱她、爱她、爱她……但他同样也不能点头,只因──“我们不配,紫藤,你该知道以我们两人的身分,是永远不可能成亲的。”
“我不知道!”她以为“爱”可以战胜一切,但为什么不是?“你爱我,我也爱你,为何我们不能成亲?”绝望的泪水滑下她的眼眶。“我不懂什么叫配?什么叫不配?我只晓得我们相爱,当我们彼此在一起的时候,我们都很快乐,这不就够了吗?”
只要快乐,不要现实;果然是千金大小姐的作风,因为她没尝过衣食无著落的痛苦,所以她根本无法体会他两人间云与泥的差距。
“当你必须跟我浪迹天涯,舍华屋、珠宝、佣仆、美食而就布衣、薄粥时,你还会觉得快乐吗?”
“长在富贵之家,从未吃过苦不是我的错!”她抹着脸上流不尽的泪。“我是很懒、爱玩、又淘气,但你几时见过我穿金带银啦?如果你没有忘记,离家这数月来,我哪一天吃得不是干粮、野菜、腊肉,你哪只耳朵听见我抱怨了?”
就因为不能供给她最好的享受,所以他才更愧疚啊!
“几个月也许受得住,但一辈子……紫藤,就算你肯,我也不愿。”屈无常转身往回走,不再看她一眼。在他心目中,她是金枝玉叶的小公主,理该享受世间最美好的一切。他不能将她自云端拉下,与他一同沾得满身泥;那不配她,他也受不了见她吃苦,那会让他的心先疼死。
“即便再过不久我就要嫁做他人妇,你也无所谓?”冷言冷语,每多说一个字,便将她的心多冻结一分。
前方的屈无常愕然停下脚步,转回头。
她僵硬地颔首。“五个月前,我终于及笄了,这才知道我有一名指腹为婚的未婚夫,便是当今的虎骑将军仇段。”
将军呢!他的心被撕裂成两半,一半为她开心,天真娇俏的小公主合该匹配将军汉,必是英雄美人一对佳偶;但另一半残破的心却在为自己哭泣,因为他是杀手,落拓江湖的浪子,他永远也不可能供给她一份安稳宁馨的生活,所以他注定只能成为一抹影子,远远地守护着她,却无缘光明正大地与她携手相伴……
“就算你成了仇夫人,我还是会保护你的。”
仇夫人!那三个字像是利箭,残忍地将她的心穿刺得千疮百孔。她雪白的贝齿嵌进细腻的樱唇,一抹血丝沿着嘴角滴了下来。
“这就是你的答案?”
他默然望着她,不再开口了。
袁紫藤恨恨地冲过来,甩手给了他一巴掌。“懦夫──”
屈无常凝睇她消逝的身影,他的脸颊热烘烘的,但却一点儿也不痛,因为在她离去的时候,已经将他的心一起带走了;一个没有心的人,又如何会有感觉呢?
第六章
终于,她又回到久别的家园。
春去秋来,还是袁紫藤最喜爱的、充满生命之奇的季节,四周景物如昔,然而初识情滋味的天真姑娘,眉眼间已褪去了青涩、沾染上一抹轻愁。
“保重。”屈无常强迫自己冷硬地退离她身边。此去一别,关山千里,他们的情也许永远不断,但缘分却已到尽头了。
她没有道别,脚步缓慢地迈进“隐园”,随着身影远扬,淡淡的轻语飘散在风中。“你会后悔的……”
屈无常诧然回首,但“隐园”大门已然关闭,隔着一道墙,她的身影早不复见,那句“你会后悔”是他的错觉吗?
“只要你能幸福,我后不后悔又有什么关系?”这是他的答案,带着他最深切的祝福,只愿她一生快乐。
道路的另一头,文判、武判正等着他。“少主,这样真的好吗?”
“她过不了颠沛流离的生活。”而他也舍不得她受那种苦。
武判一直不喜欢袁紫藤,觉得她赖皮、懒惰、又粗鲁,简直一无是处。但她却能够令屈无常开心,这就够了不是吗?只要少主过得好,袁紫藤纵有一千、一万个缺点,他也愿意忍受。
“少主,我们并非一定要颠沛流离的。”
“咱们的双手都沾满血腥了,就算我们想洗手不干,过去的仇人愿意放过我们吗?”只要有一次的疏忽,一次就够了,他们必死无疑;而屈无常最担心的是,袁紫藤会受他们牵连而死于非命。
“我们可以离开北原国。”虽然他们都是只晓得舞刀弄剑的武夫,但文判也觉得生活该有些改变了。“我知道少主并无心接掌‘幽冥教’,那何不解散它?前任教主积藏了无数金银财宝,咱们可以把那些财宝平分了,还愿意跟着少主的人就一起到边境去,那里没人认识我们,也没有血腥搏杀,我们可以放羊、牧马种田……一切重新开始。”
可行吗?从一介杀手转变成平民百姓,放下刀枪,过起踏实的生活?屈无常思虑着,遥望“隐园”厚实稳固的大门,他地想建立一个像那样温和宁馨的家。
或者从现在开始努力仍犹未晚,虽然他终此一生都不可能使她成为一品诰命夫人,但他可以给她另一种不同的快乐。
“你们先回教中准备,明天我再去跟你们会合。”他回望着“隐园”。今晚他会去告诉她他的决定,或者她愿意等他成功,再接她过去共享幸福。
文判和武判当然知道屈无常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们识相地拱手道:“属下告退。”
屈无常则一直等在“隐园”门口,等待那日落月升的时候,与袁紫藤再做一次私密的约会。
多亏有了袁青雨的事先打点,袁紫藤的突然离家并未造成太大的风波,顶多几个问题与轻责便了事。
当然,这也得归功于袁家人不同于常人的天性;毕竟公主都能跟著书生私奔,生下的儿子不是强盗、就是赏金猎人,在袁家里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今天就算袁紫藤一去不回了,也只能说是她袁氏血液觉醒,开始争取起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家人只会祝福她,大惊小怪就不必了。
唯一对她表示愤怒的是袁紫葵,但紫葵可不是气紫藤无声无息离家,她气得是仇段送了无数礼物与书信过来,而紫藤居然没有待在家里迎接,未免太不给仇段面子了。
“姐,你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仇大哥多么期待你的回信啊!你居然让他如此失望?”
“我没有看到那些信好吗?紫葵!”幸好“藤苑”大门已在眼前,她就快能逃出生天了。
“我知道你没看到信,因为这段时间你都不在;但这都是你的错啊!谁叫你到处乱跑?身为未来仇少夫人,你理当待在家里等候远征的夫婿捎来平安的讯息,并想办法让他无后顾之忧地为国效命才是。可你呢?净做些叫人担心的事,你完全辜负了仇大哥对你的一往情深,你知不知道?”
“对不起,紫葵,不过我得告诉你一句,我现在还不是仇少夫人,未来也不可能成为仇少夫人,我是不会嫁仇段的好吗?”她今生唯一的郎君只有屈无常那呆瓜;可他居然为了那劳什子匹不匹配的问题抛下她,白痴、混珠、大笨蛋!
“事到如今你还说这种话?”对于姐姐的不屑反应,心仪仇段已久的袁紫葵是又气又怨。仇大哥那笨蛋,为什么不选她呢?当初他若弃姐姐而择她,也不会有今天这等事发生了。
“我说的都是事实。”袁紫藤一闪身避入房内。“还有紫葵,短时间内我不想被打扰,希望你别再来‘藤苑’了,再见。”砰一声,她用力关上了大门,还直落两道锁。
袁紫葵对着紧闭的门户发呆。怎么回事?离家不过半载,姐姐整个人都变了,以往她是既娇弱、又斯文的啊!今天居然甩门耶!这若让仇家人给见着了,他们不立刻提出退婚要求才怪。不行,她得去跟娘商量一下,姐姐应该重新接受女诫教导才对。
袁紫藤才锁上房门,又被屋里另一道颀长的身影逼出两大声叹息。
“三哥,别来无恙否?”她走过去点亮蜡烛,微暗的屋内立刻绽放出温暖的光芒。
“还不错!”袁青雨皱着眉头望一眼堆满她闺房的礼物。仇段买这些东西想必斯费不赀,但愿仇将军别在婚前就挥霍光家产才好。“你呢?”
她毫不客气地挥掉占满她心爱屏榻的珍珠玉石,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就这样在地上摔成了碎片,她眼都不眨一下,兀自跳上屏榻上趴着。
“我很不好,刀剑盟的人误把屈大哥当成你,绑了我企图威胁他,还毁了我半截头发。”
袁青雨瞄了眼地上的碎玉,又瞧瞧那将绑架当趣事讲的妹子。“一直以来我们都看错你了。”
“我始终在更正,只可惜你们不信。”她耸耸肩。“唯有屈大哥能够了解,并接受真正的我。”
袁青雨还能说什么?她果然是袁家人,一身反骨!“对不起,哥哥们眼拙。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屈无常的吗?”
袁紫藤点点头,细说起与屈无常相识、交往的经过。
袁青雨长吁口气。“原来你们早暗通款曲多年,而我们居然一直被蒙在鼓里!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仇段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而你的屈大哥……瞧来他并无意为你干些疯狂事儿。”
“他会的。”她坐起身,小小的拳头在半空中挥着。“我了解他,只要是我的想望,他都会为我达成,以前如此,往后也不会例外。”而且她也不会给他例外的机会。
“哦?”袁青雨不信地挑高了浓眉。
袁紫藤瞥她三哥一眼,跳下屏榻,跑过去打开衣箱,拉出一只沉重的铁箱。“看看这些东西,你会知道他有多爱我。”
箱子一打开,袁青雨的下巴就直直往下掉。“十八罗汉拳、冰晶玉莲、滴水观音、通天宝监、异古神志……这些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曾经引起天下英雄竞夺的宝物,居然集合在一个小姑娘房里,被当成稀奇古怪的玩具在玩……天哪!“隐园”到现在尚未被野心份子给攻破还真是邀天之幸。
“我说过,屈大哥每月初一都会来探访我一遍,并且送我一样礼物。”
“他……拿这些宝贝当成给小女孩的礼物?”难怪宝贝妹子看不上仇段的“薄礼”了!并不是仇段送的东西不值钱,而是心意不同,仇段顶多是撒了些银两请人备礼送来给紫藤;而屈无常馈赠的东西就不一样了,袁青雨很清楚铁箱里的宝物,有些埋藏在深山绝谷中,有些则消失了数百年,非得同时具备智慧、耐性与武艺的高手才有可能得到它们。屈无常真是用尽了心血在疼宠紫藤,相较起来,仇段在“情痴”这方面就大大地不如了。
“不然你以为我是靠什么才熬过那些被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深锁在‘藤苑’里的孤寂岁月的?”没有屈无常做她的精神支柱,早几年前她就闷死在这座华美的楼阁中了。
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