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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恒,叫奶奶。”纪娥媚拉允恒蹲在邵母身前。
这下纪允恒当然明白了,见到老妇人颤抖的手,渴望却又迟疑的眼神,他轻轻叫了声:“奶奶。”
邵母终于将手抚上他的脸了,眼泪也流了下来……纪娥媚将这孩子教育得很好!天!她好惭愧,他不配让孩子叫她奶奶,当年她自私的要求纪娥媚离开,明知道她是清白的好女孩,明知道已非清白之身的她再难找好丈夫,明知道她有大恩于邵家,将飞扬照顾得很好……可是她却为了一己之私要求她离开,因为她要儿子光宗耀祖,飞黄腾达,不要他为一个女人又是年长他四岁的女人断送前途……她自私的没想到纪娥媚或许已有身孕,如果她没结婚会得到什么下场。她只是拼命要阻止儿子去负责任,甚至以死要胁……从平远那边她知道了!未婚生子的纪娥媚被赶出家门,因为她不愿家人为了保住颜面将她嫁人,嫁给她不爱的人,所以她身无分文的被赶出来。书也读不成,挺着一个肚子,承受别人异样眼光,四处找工作赚钱存生产费用——生下孩子后去报户口,在众多不屑的眼光下为儿子填上“父不详”的字迹——一个女人怎么能承受这么多?并且挺了过来——如今却不对她存怨恨,甚至还愿意让孙子认她!她有什么脸再出现?可是她必须乞求纪娥媚的原谅,为了飞扬也为了纪娥媚,她欠他们太多了,连累到无辜的下一代……如果死了可以偿罪,她一条老命已不足惜!
她做错太多事了。
“来,喝茶。”席凉秋端来红茶,冲淡邵母的感伤。
允恒一把接过凉秋一同蹲在邵母身前。
“奶奶,你看,她叫凉秋,是你未来的孙媳妇,很好看对不对?”
“对,对!很好看……”邵母连忙说着,擦着泪水一迳点头。
“允恒,我们下去买一些饮料上来。”凉秋拉起他,邵母与纪娥媚需要安静的空间谈话。
“我们马上来!”允恒笑着搂凉秋出去。
一走入电梯,席凉秋就捧住他的脸轻吻。
“我觉得你与纪阿姨都好伟大。”
“人如果想活得快乐一点,就别将仇恨摆在心中。何况依我老妈中肯的说法,是当时的环境造就了分别,其他人介入只是让分别显得更有理由而已。”他紧紧将她搂在怀中。
“你想,你奶奶会说什么?”
“乞求原谅的话,可是,我妈并不认为奶奶当年有做错什么,奶奶以这种心情前来,会让我妈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我们母子都很怕面对眼泪。即使奶奶有错,这二十五年也够她折磨的了,但她实在太自责了些,因为没人怪她,假使当年她没去找我妈,我妈也早就准备带着我跑,她哪,最怕成为我老爸的绊脚石。”
他们母子真是奇特!凉秋笑道:“你知道电视上、小说上都怎么演的吗?一个父亲知道自己有私生子时会上门要儿子,并且指责母亲太自私,然后会扯出拆散两人的凶手,当成众矢之的加以攻击,好人坏人都会得到应得的下场。”
纪允恒皱眉。
“非得这么精彩不可吗?这么的高潮迭起戏剧化,要害死多少细胞?要哭掉多少眼泪?那好惨咧!难道要我们母子泪眼相对二十五年?然后贫病交加,就等着有钱的父亲来以金钱施舍收留?凉秋,我可是你们女人这一国的哦!我一直认为女人的韧性与勇气毅力比男人更坚强,在我老爸眼中,我老妈是天真而需要保护的,可是我老妈并不是,她不是独自走过二十五年打下自己的一片天了吗?凉秋,我不会要求你嫁给我后当贤妻良母每天呆坐家中洗衣煮饭。我知道你的专长、你的能力,我要你当我的伙伴,共同为将来努力。你看!我是很民主,很有自知之明的。”说完还忍不住吹嘘自己会是个好丈夫,一点也没有大男人主义。
她扬眉斜睨他。
“是哦!真感谢你。你的意思是要我开始训练你洗衣煮饭的能力罗?”
“洗衣服我可以帮忙,反正我常洗,煮饭就不行了,打从我七岁那年为了煎一个蛋庆祝母亲节而引起火灾后,我就知道,今生今世,只能望厨房而兴叹了。你不会希望咱们爱的小窝每天乌烟瘴气吧?”
他真敢招认!反正她只是逗他,她本来就要做饭给他吃,不过,实在奇怪——“听说你父亲是厨房高手。你怎么这么差劲?”
“他忘了遗传这一个优点给我。人不能太完美,否则会短命的。”他吐吐舌。
电梯到了一楼,两人沿路逛橱窗,在一家婚纱摄影工作室前停了下来。
“我们下星期来拍照。”他说着。
“有时间吗?”她可不确定。
“总得抽出空的。”他拉她到一家咖啡屋休息聊天。
说到下星期天,他想到了一件事。
“上头要办一个晚宴,主要是邀请一些商界名流参加,算是邵家财团正式入主台湾市场的宣告。就在星期天晚上,而经理级以上的主管都要参加,这回还包括了母、子公司相关企业人士,已经租了丽晶的场地。”
“你在想什么?”她发现允恒一提到邵飞扬就特别的小心翼翼。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
他包住她伸手过来的右掌,轻放在脸上,感受她柔腻手心的温柔触感。
“他给了我太多疑问。他已经知道——或,他一直知道我是他儿子,那么,他在等什么?为什么没有认我?这一次交代下来的工作必然也是他授意,他是想探知我的能力,想必是考验我是否够格当他的接位人。没有理由——他没有理由不立即认我,因为无论如何他需要一个继承人。
如果我对他的了解没有错误的话,他应该会立即娶我妈,为什么拖到现在?若说他无心,应该不会对我妈处处表现出保护与占有。有心吗?他怎么还能等?还有,他与他的秘书之间有亲密的感觉,我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
向来没什么事可以困扰他的,很多事情在他手中简单得像吃饭睡觉,不成问题;可是邵飞扬让允恒忧心了。
有个灵光闪过纪允恒脑中,但是太快了,他捕捉不到……一时也没去细想,他担心母亲是很正常的事,没什么好深思的。
“凉秋,我们星期六到法院公证结婚,我们来给大家一个惊喜。”别的先不要管,先将他们的终身大事解决了再说,包准大家张口结舌。
“惊喜?你是说让纪阿姨、我爸妈他们拿刀追杀我们可以称为惊喜?”她幻想到先斩后奏的惨况——老天,她竟然也有丝淘气的期待。
“好不好?这是我们自个儿的事对不对?”
“是啊!总比弄到人尽皆知,然后累得半死好。反正他们后来知道了要补办宴客也是可以脸上有光。”想一想并无不妥,她点头了。
于是他们立即欢欢喜喜的去珠宝店看结婚戒指了,像两个恶作剧的孩子一般。
唉——席凉秋给纪允恒带坏了。
再回到工作室,邵母与纪娥媚已能愉快的闲话家常,最有兴趣的话题当然是允恒的成长过程,纪娥媚翻出了允恒所有的毕业纪念册与奖状、照片,他学生时代可真是风光,邵母看得爱不释手。
最后邵母走时,还拿了几本相本要回家珍藏,并且嘱付他们要常到邵家玩,并且保证回家后要催儿子赶快娶纪娥媚过门。
别有用心的纪允恒两三下就用甜言蜜语得到邵母全心全意的溺爱,走时更是依依不舍。
她走后,席凉秋盯着纪允恒。
“你这么谄媚,用心何在?”
“如果将来邵镇云要追杀我,奶奶可是我的护身符。”他想到要送邵镇云的见面礼了!莲花轮胎一个!
“你不会是要……”凉秋从他邪气的眼中读出心思……
“我就是要!”他回答。
“哦!你还要整他!他会吐血!”这真是恶毒!
“要做我叔叔就要有雅量接受小玩笑,这辈份不是白叫的,平白让他长了我一辈,不捞回一点本怎么可以?”纪允恒还认为自己吃亏太多呢!
“你们在说什么?”纪娥媚一头雾水。
不过两个凶手有志一同,没有对纪娥媚说出实情,打个哈哈就过去了。这种激烈的“玩笑”还是少提为妙。
星期三下午,纪允恒与席凉秋忙里偷闲跷班去拍结婚照,照得腰背痛之余,两人决定不拍那么多组,折腾自己。在摄影师遗憾的眼光下,拍了三十六张而已,是有史以来最少的一套;但新娘新郎却是出色非凡,所以摄影师才再三劝他们多拍一些,不过他们想到得摆姿势故作亲热就难过,还没有多拍就走了。
“呼!累死了!”纪允恒大呼小叫。
“走啦!还要去拿戒指呢!”她拉着他手拖着走。
今天是唯一称得上约会的时间!平常他们可忙得很,说来可悲,他们还没有正式约会过。大多时间不是工作,就是窝在纪家煮三餐玩电视游乐器。纪允恒懒得很,他不喜欢看电影逛街之类的活动,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他宁愿坐在家中。
“我们找个地方吃个东西好不好?”他问。
“先去拿戒指,我们还要去超级场采购呢!你忘了你家的冰箱里面已经没东西了吗?我们快些办完事就回家了,乖!”这时候也只能当他是小孩子哄一哄!看他百般无奈的神情真是可怜。
“那么——”他凑近她耳边。“今天晚上住我那里。”他讨价还价。
虽然他们已有夫妻之实,可是每回他这么提,她还是会脸红。“你到我那边好了!”她低语。纪家有纪娥媚,她有些顾虑。
“无所谓!只要你别害羞就行了,小新娘。”他搂她入怀笑道,正要推开珠宝店的玻璃门,却突然顿住,目光凝在店内某一幕。
席凉秋抬眼看他变得深沉的眼光,转头也看向里面,她看到了他所看的。
邵飞扬与他那个外国女秘书汀娜。克林正拿着一只戒指套入手中满含笑意的展示给邵飞扬看。邵飞扬点头不已,眼中也是笑容温和。指示她又去戴其他款式,只见玻璃桌面上十数只晶亮昂贵的钻戒!
纪允恒没有进入,在一旁等邵飞扬出来走后,他才牵着凉秋进去,走到刚才邵扬站的柜位,珠宝经理正在整理展示出来的戒指,对他们露出笑容。
“欢迎光临,两位是……”他还来不及说完。
“我们是来拿结婚戒指的,刚才那一对看的戒指好像十分出色。”纪允恒打断他的话。
经理点头,得意道:“那位先生真是好眼光,挑出我们店中最精致的戒指,一看就知道是事业有成的男人,品味真高。他拿走的一只也是要作为结婚戒指,还有另外三只是要打造一整套的。我们已收起来要设计全套饰品了,他那末婚妻戴起来真美丽。”
“是那个外国女人吗?他的未婚妻?”
“是呀!全照她的尺码打造。”
纪允恒眼光霎时冷硬了起来!结婚戒指!邵飞扬在搞什么鬼!
他们拿回了戒指,席凉秋担忧的看着纪允恒冷漠的面孔,天!这表情与邵飞扬可真像。
“允恒!也许我们猜错了,那是为纪阿姨买的。”
“如果是,他会自己带我妈来挑选!”他低吼!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邵飞扬给了他母亲一个戒指安抚,誓言旦旦要娶她。可是如今却又为另一个女人打造一整套的首饰!他到底存什么心?如果邵飞扬胆敢蓄意伤害他母亲,他会杀了他!
他带她坐入车中,启动车子。
“我们去那里?”凉秋问。
“到我妈的工作室。”他紧抿着唇。要怎么对母亲说?说她的旧情人回来追求她或许只是玩笑一场?他正在筹备婚礼,但新娘不是她?邵飞扬真的有那么歹毒吗?回来伤害一个全心全意以爱对他的女人?不!不确定,他也不敢相信!但纪允恒不能不预防,他要考虑也许可能会有的后果,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被伤害!
席凉秋轻轻挽着他僵硬的手臂。这中间,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是允恒看得太严重,还是邵飞扬果真心存二心?如果他对那外国女人存有情意,为何会独身二十五年?岁月考验出的情感要如何作假?不论今天她看到了什么,她都不愿相信邵飞扬会娶别的女人,虽然没有根据,但她深深的被他与纪娥媚之间的爱情感动了,不愿相信这么美丽的景象背后会存在任何阴谋诡计,这绝对不是真的,但——她却挤不出任何一个有力的字句去安抚允恒紧绷的心——他们车子开走后的不远处转角,黑色宾士车中的人才摇下车窗。
邵飞扬微微一笑,深思的看着已绝尘而去的车子。还有更大的惊喜哪,等着吧!儿子。压轴好戏在星期天晚上会上演。
“邵先生,可以走了吗?”汀娜。克林也看着他所看的方向,只是不明白他在看什么。今天来选珠宝主要是为星期天晚上的宴会准备。他会宣布订婚的消息,而在风声放出去之前,她会找上那个女人——纪娥媚,她要让那女人相信那是真的——只要能瞒过邵飞扬的眼。
以往有宴会他会要她自己去挑首饰搭配礼服,来台湾后人生地不熟,于是邵飞扬突然亲自带她来这家挑选,她有些吃惊,也有丝窃喜。即使只是暂租来展示的首饰,她仍是非常高兴,这代表他相当重视她,不是吗?如果能成功的使得那个女人离开,那么她就是唯一可以接近邵飞扬的女人了。
“走吧。”他说着。
司机立即开车走了。
倒也不是邵飞扬神通广大的算出来纪允恒今天会来这里拿戒指。而是前些天他由娥媚那边知道允恒已经在挑戒指了,细问之后才知道他找的珠宝公司原来是他投资的事业之一,但他只占了五分之一股,只是股东由别人管理,所以母机构中没有将这珠宝公司列入子公司的范围,因此极少人知道这项转投资。这给了他很大的方便,所以才清楚允恒会在今天下午去拿结婚戒指,他才安排了那一幕,当然也要有珠宝经理的合作。汀娜是他得力的助手,但在这种事上头她不宜介入太多。他是个精明的企业家,能经营到今天这种规模,人心的掌握是不可或缺的,他当然知道汀娜这些年的用心,虽然他一直没让她产生任何幻想的机会,可是她却一厢情愿的吓人。但因为她一直恪守本分,没有做出逾矩的事,所以他也不便多说什么,反正当他娶娥媚过门,她就会死心了。她不会造成什么伤害,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这次设计的对象是谁。只当是娥媚——对于娥媚——他温柔一笑,他不必设任何阴谋诡计,因为两人真爱不移——只有他那不驯的儿子才是重点,允恒必须知道他的历练还不够才会栽跟斗,而他得接受父亲的引导,知道他一路走来的辛苦经验,因为他不要儿子自己去东奔西跑寻经验,甚至摔得头破血流,有时候,那是很累人,很事倍功半的——唉,可是,邵飞扬有点邪恶的想:他儿子一定很不喜欢这个方式,但他别无选择——想到结婚戒指,不得不想到昨天中午他做中饭去给娥媚吃时。她一脸气呼呼的神情,因为允恒要自己跑去公证结婚,还说届时会通知她观礼。这实在是太草率了,邵飞扬也这么认为,他早知道他这个儿子不得了,事实都要出人意表,连结婚也打算偷偷的来,是叛逆还是什么?甚至将他这个父亲也当成不相干的人,竟然没有列入“打声招呼”的名单中。他不该讶异的,生气倒一定有,可是他早看出允恒对他这个父亲并没有什么好感,他当然不会因为自己是他父亲就理所当然要儿子尊敬他,毕竟他这个父亲从不曾给予过他什么,而现在给予金钱不过是侮辱他;而邵飞扬也从没那么打算,他这个父亲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