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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黄门只管传信,哪知道信里说的啥,便笑嘻嘻领了梁丰的打赏银子回宫交差去了。
第二封信却是薛奎写来的,先给他道喜。又说不过有件事说急不急,说缓也不缓,就是最近自己因为军械案子,已经处置了周震,拿了法办。但经此一事,还是发觉治下虽然堪称形势不错,却也有些尸位素餐甚至是贪渎之辈杂处其中,很是需要好生改革一番。尤其目前开封府缺了户曹一个,按理是要上奏吏部请他们派员来填充缺额的,不过自己前不久看了玉田的《越来草堂笔记》,对里面的《选拔》一节挺感兴趣,觉得可以稍微试试。只是玉田写得太过理论xìng,实cāo上很多细节还是不太清楚,请他成亲之余,抽空想想如何cāo作,用这法子先在开封府内部遴选一个比较合适的人才出来。这个事情自己已经上奏过太后并众相公的,也同意可以一试。
这玩意儿可算是问到梁丰老本行了,梁丰自然很高兴,早就希望自己能在大宋实践一下现代管理诸多经验,没机会而已。如今老薛自己送上门来,哪有不答应的?赶忙抽空写了回信,一口答应下来,并表示一俟婚事办完,定抓紧时间去府衙当差,协助府尹大人搞好这次选拔。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数来数去只有四五天时间了,梁丰便静静等待婚期。到了四月廿四rì,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心中惆怅,特地换了衣裳,出门而去。(未完待续)
170、婚礼
潘楼街上,缀锦楼中,正低低传来如珠落玉盘搬的琵琶声,有人在楼上低低唱道:“雁连碧野长,落落斜阳路,山涧yīnyīn未得chūn,顾影和谁住?空谷莫徘徊,溪上双双渡,倩问何时蓦见伊?写此心同赋。”语中多有寂寞之意。
梁丰在楼下听了,一阵默然。这是他同小嫦合写的一曲《卜算子》,当年定情之语,如今自雪里梅口中唱出,想见伊人此时心中低落可知。
这时雪里梅的丫鬟推门出来,蓦地里见到梁丰站在门口,惊喜道:“梁官人来啦!小姐,梁官人来啦!”赶紧又跑回去给雪里梅报信。
“来就来呗,又不是没见过。他哪个月不来个七八回的?大惊小怪。”雪里梅慵懒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施施然下楼来到堂上,梁丰刚刚进来,二人四目相对一笑。
“其实奴家倒没想到你今rì还会来此,好事将近,还有心思逛院子么?”雪里梅说完笑笑,伸手往脑后稳了稳头上的金钗。浑无刚才楼上吟唱的落寞之意,神sè自若,气场不俗。
“所以你的丫头才大惊小怪么。也没什么,就是想来看看你,回头这一忙,怕是有十天半月见不着了。”梁丰笑道。
“我当多大工夫呢?你怎地也如此婆婆妈妈?哦,奴知道了,定是马上有了新人,想来此炫上一炫,然后酸文假醋一番,说说如何舍不得奴家,对不起奴家等等。好让我不敢拈酸拿醋,偏要感激你如此百忙之中心里仍有个我,也好死心踏地等着你随时光宠不是?”雪里梅淡淡说完,嘴角上扬轻笑,亮晶晶的双眸注视着梁丰,好似有些戏谑之意。
世界上最郁闷的事其中之一,就是有人能准确无误猜出你可能发生的行为,然后南辕北辙背道而驰地分析出与你初衷完全相反的动机或者想法。
这感觉就好像有个人不止一次地救过轻生落水少女,正当他理所让然要受到全社会表扬的时候。忽然有人出来质疑说他怎么救的全是少女,咋没一个老大爷捏?
这种质疑也非常合乎逻辑,于是乎连主角本人也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怀疑。难道自己潜意识里真的就是如此龌龊?达到百口莫辩的良好效果。所谓诛心,便是如此!
其实答案很简单,之所以一个老大爷都没有,只是因为老大爷能活到大爷那个岁数。当然是个内心强大、安全第一、腿脚不利索远离危险的人,所以你很容易找十个轻生少女,绝对难得遇到一个失足老大爷。
梁丰的的确确中枪了,他真的是怀着一种亏欠的心态,想来对这个风尘中的知己说一声“不好意思”之类的话。不了迎头便被对方泼了一盆洗脚水,登时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呵呵,说中了吧?瞧你那傻样儿!”雪里梅袖掩樱唇低低一个媚眼,马上又把屋里的尴尬气氛一扫而尽。行首不愧就是行首,啥叫收放自如,啥叫hold住?这就是也。
梁丰的脸被雪里梅搞得红一阵白一阵,苦笑说道:“何必如此犀利呢?你明知我不是那意思的。”
“我知道,逗你玩罢了。良辰吉rì。不去好生准备着如何陪新娘子。还能想着跑到老相好这厢来坐坐。奴也不怪你了,既来之,则安之罢,陪我说说话儿,待会儿先洞了我的房再回去,奴可是必不肯空领你一个人情的!”
夜深人静从缀锦楼回来。虽然明知雪里梅还是有些难过,但这女子dú lì自信。能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使梁官人心里轻松了不少。
唉。古人说齐家治国平天下,这齐家难啊,梁丰运气好,目前为止,遇到的三个女人都没让他烦过心事。想想别家,成天后院起火乌烟瘴气,有时候还真觉得单女主是个不错的选择。
回到家里,全家人都着急等着他回来:“你这是去了哪儿?明rì冯家就要来铺床了!”
“没事,出去转转,可都准备好了?”
“都好了,就缺你了,快来试试冯家新送来的吉服。”
第二rì,也就是四月廿五,钱孝仪同来福一早就开了大门,钱妈、宋妈、李萱和彩云、彩萍等都打扮得喜气洋洋,等着冯家女眷上门挂帐铺房。柳陈氏母子因身着重孝,于时不吉,暂时安置出去避上两天。
不一会儿,冯家一并来了家仆拥着女眷二三十人来到梁家,都是冯家一些远近亲戚,一个个笑着抱了物事进来。梁家女眷们也忙道福道喜,互相祝贺迎了进去。由冯家人去到洞房,安排铺床挂帐,完毕,梁家自然有丰厚打赏。
当天梁家就热闹起来,几个兄弟高、杨、石、张、邓、周氏昆仲带了大批下人前来安营扎寨,搭喜棚、支桌子,又有从十字街潘楼请来掌厨大师傅领着一帮厨房帮手,酒楼杂役,采购了食材埋锅造饭叮叮当当大显身手。光雇用潘楼此一项梁家便要去五百贯钱,还让高双卯等几个衙内去磨了面子才请道。
张景宗也带了二十个黄门过来,都是在宫里经过大礼仪培训过的,排时、理序、传单、定座,还专门查看了留给赵祯串门布置的上房正厅,各项均满意后,张景宗便干脆把这些人留了下来,随声应答。
忙忙闹闹吵了一天,好容易准备周全,梁丰也不管那些当夜不归的宾朋,自寻了个角落蒙头大睡,凡事交给小嫦、邓圣等人cāo持。
第二rì,正rì子到了。此时不似后世一般都是新郎亲自前去迎娶,而是由夫家组成的亲友团,赶着车子(也有花轿,俗称花檐子)去到冯家。冯家自然由冯程焯带了大管家出来接待宾客,说道请容稍作,新娘子正梳妆打扮。
其实冯程程早就打扮齐整,等待时辰。外面听得鼓乐响起,知道是梁家的人来了,便整理霞帔,来到三进中堂,冯拯二老正中坐了,下首便是冯行己夫妇相陪。两个嬷嬷、四五个丫鬟把冯程程扶上堂来,铺了垫子,向堂上辞行。冯程程再如何嫁心急迫,此时也是忽然万分不舍,珠泪点点抛洒衣襟。惹得冯拯当了几十年的领导,也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冯老夫人和程程妈陈氏更是拉着程程手一声肉一声儿地哭个不住,一边又嘱咐嫁了过去,要好生服侍官人,不得违了妇道等等。好容易才止住悲声,由大哥冯程焯亲自背了送到中门。
冯程焯兄妹情深,这时亲送妹妹出阁,也是伤感,忍不住脱口唱到:“女大当婚要出嫁,从此不能再回家。眼见得车轮马足匆匆地趱行程,看旌旗掩映,烧绛着银纱灯,听鸾凤和鸣——”语带呜咽,真情流露。先时冯程程也听得流泪,忽然反应过来,啐了一口道:“呸,你这便是要去打鬼了么?”原来冯程焯唱的正是一出《钟馗嫁妹》。
大堂前梁家的人正在喧闹着请新娘子赶快出来,敲锣打鼓要迎上喜车,冯家这边也是大着嗓门笑着不许,必须拿了利是方可起身,最后两家交换,冯家给来人每人一匹彩缎作为谢礼,梁家永叔大把红包分派出去,人人得了利是钱,方才把冯程程扶上车,冯程程母亲陈氏的轿子跟在后面,马蹄得得,朝巷子口慢慢行去。
前后不到几十丈距离,那边才奏乐,这边便已听到,赶紧安排相关人等门前等候,才一下子,冯家的车马已到门口。这时送亲队伍又拉住车马,吵着要“杜门”钱,又是一人一个大大的红包,才有仆妇掀了车帘,露出大红布盖头的冯程程,弯腰出来。将要下车着地那一刹,一个yīn阳先生手持一个大斗,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大把大把抓出钱、谷、豆、果、草等物。梁家这时便忙把李萱早就从原先家里街坊家借来的小孩儿们放了出来,冲到门口一阵哄抢,专朝钱、果下手,这叫“撒谷豆”,以压青羊等杀神。
冯程程下了车檐,踏在早就铺好的毡席上,一人捧了铜镜倒行,将她引到门前,跨过马鞍、蓦草、和秤杆,才迎入门,径入后院洞房中坐于床上,这叫做“坐富贵”。这时候送亲的女客们也在梁家奉上的托盘里各自取了三盏酒,一气喝下,这才退下,谓之“走送”。
女家一喝完酒,酒宴便要开始,众客先喝三杯,梁丰上场,穿了冯程程给他做的吉服,在中堂上放了一把椅子,把程程娘家长辈、媒人等轮流请上坐了,各斟一杯双手敬上,最后请出程程妈陈氏,恭敬敬酒,陈氏半泪半笑一口饮了,才扶下去。
洞房门楣上,用彩布一段,撕得碎碎的,横抹挂着,梁丰要先进洞房牵老婆出来,后面就有大批客人争扯那匹碎布,这叫做“利市缴门红”。
才进房门,忽然门外一个嗓子尖声叫道:“官家驾到!”唬得众亲友急急地离席,分列两边而站。其中就有梁丰专门下帖子请来的王蒙正父女等人。
梁丰这时候也只有先出来了,到了大厅,躬身下摆,就有几十个黄门、侍卫等簇拥着一干身穿常服的重要人物进来。当先一个当然就是官家赵祯,然后便是丁谓、王曾、钱惟演、薛奎、李迪等等大佬,都是先送了礼,梁丰又专门亲自上门下了请帖的。(未完待续)
171、洞房
梁丰扔下急切等着自己迁出去拜的冯程程,转身出来望着一脸笑嘻嘻的官家,行礼唱喏道:“臣恭迎圣驾。”
“今rì是你的大喜rì子,不必多礼。”赵祯左手虚扶笑道。然后转头向小黄门点点头,那边手一挥,“梁丰接旨。”梁丰只好又急忙低下头去听着。
“御赐梁丰官窑jīng洁瓷器一箱,内府珍藏阎立本《步辇图》一卷,制钱五百贯,鹿茸、犀角各十斤。另,皇太后御赐梁丰手书《佳偶天成》匾额一幅,钦此!”
乖乖,母子俩都给他送礼啊,满宾客均咋舌心道。官家亲临,还送如此厚重礼物,真是恩宠无比了。
梁丰大礼谢过,赵祯笑道:“今rì是你的好rì子,朕特来观礼,下面该干什么了?不须理会朕,你自行便了。”
“启奏官家,下面该拜家庙了。”身边张景宗笑着替梁丰答道。
“哦,那就拜吧,朕也看看。”
众黄门清开场子,端了一把大椅上正南摆下,扶着赵祯坐定。梁丰又向他作作揖,自行去到洞房,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花球彩缎,在身后亲友跟随下递给冯程程。原先大家是要闹的,现在皇帝来了,也没了大声,只笑着看冯程程伸出纤纤玉手拿住一端,梁丰把自己的笏板拴在另一端上,手拉着倒退出门,冯程程正向跟着,慢慢来到大前。
梁家没有家庙,只在上请了祖宗牌位立着。梁丰慢慢牵着冯程程走到,两人对着祖宗牌位行礼毕,又有礼赞唱到夫妻对拜。二人这才相对拜了三拜。原本就该回去了,因官家在场看热闹,只得加了一个程序,又并排朝赵祯行礼,赵祯笑嘻嘻地受了。梁丰碍着人多不敢言语。心中觉得吃亏之极。
行礼毕,又牵着回了洞房,男左女右相对坐在床沿。这时早有女眷长辈上前帮忙,将两人头发各自绞下一绺来,用结打了。又将匹段、钗子、木梳、头须之类摆在一处,谓之“合髻”。也就是俗称的“结发”。妇女们纷纷向两人撒上金钱彩果,表示祝福。谓之“撒帐”。
撒帐过后,下人端上两盏彩缎相连的酒盅,二人相对喝了交杯酒,将两只杯子同时扔向床底,下人查看,果然是一仰一合,上上大吉。又大声祝福一番,这时候才放下床帐。让冯程程独自坐着,亲友们上前抱起梁丰出来,拜谢来往宾朋诸亲。
梁丰来到赵祯面前,躬身道:“请御驾移至寒家后院请酒。”赵祯早就急不可耐,赶紧起来。跟随梁丰往后院而去,丁谓等也跟随其后进去,却被安置在东屋坐了宴席,赵祯却单独进了正坐在专门给他准备的一桌酒宴上。
这时梁丰又命人去至前,请了王蒙正父女到后院。原先王蒙正跟梁丰认都不认识,正诧异为何这个探花郎结婚要请自己。但自己家是平民身份。居然能得到梁丰的帖子,那是不一般的荣耀啊,反正家里不差钱,忙激动得前几天就备了厚礼来送。相见之下,听梁丰悄声说是官家吩咐如此如此,才恍然大悟。于是今rì便巴巴地带了女儿来角落不起眼地坐着,等候宣召。
王蒙正经商已久,江湖老手,知道官家喜欢自己闺女,岂能再让别人随便看到?早给女儿戴上纱檐小帽,遮得严严实实。这会儿急忙牵了女儿入内,正要上,却被黄门拦住,替他扶着王秀上了,王蒙正只能在下朝赵祯见了个礼便退回前吃酒去了。
赵祯一见王秀进来,大喜站起,便与王秀亲亲热热说话。梁丰看着一笑,悄悄退出,自去陪相公们吃酒。脑子里却已经开始盘算,过了今夜,刘娥老太太必定会知道赵祯同王秀的关系,也知道自己参与了这事。被召进宫臭骂询问是早晚的事,该想想如何对答了。
今夜气氛甚是奇怪,众人既羡慕梁丰的面子,连皇上都亲自来喝喜酒,朝里的相公们几乎都来了。又纷纷觉得憋闷,这么多大神齐至,原先要闹新房的那群二货们失落不已,石宁、张挥等只好把满腔的情绪发泄到酒中,彼此灌酒拼拳。倒也热热闹闹。
月已偏西,正是宫门落禁之时,赵祯非回家不可了。张景宗便开始催促官家,赵祯这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同秀儿妹子告别。两人都是难舍难分,最后赵祯悄悄告诉王秀说自己这个好朋友梁丰定有办法让二人重见,王秀这才稍许高兴一些。
梁丰听说赵祯要走,求之不得,急忙起身想送,丁谓等几个也跟着便要各自回家。一时间梁府气氛轻松了许多,更喜杨文广等几个早就不耐烦这种压抑,相互灌得大醉,给梁丰设计好的许多闹洞房节目一样没施展开就被家人抬了回去。
宾客们纷纷散尽,庭院月斜人静,一天没有露面的小嫦这才轻轻出了房门。她身份实在尴尬,不知如何自处,只好在自己房里待了一天。小嫦xìng子沉静,早在醉花楼练就一身的淡定功夫,这一天里,居然写字画画绣花一样没闲着。人走光了,才由彩云彩萍陪着出门,要去参见大妇。
梁丰已经回到洞房,笑嘻嘻地坐在床沿,逗着满头珠翠还没卸妆的冯程程道:“怎么样?今天感觉爽不爽?”
“难受死了,早知如此繁缛,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