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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丰瞪着白痴一样的眼睛问道:“有几条路?”
“呃,三条,第一,朔流而上,沿河绕个弯子,走熙州,不过呢,要翻秦岭;第二条,也是朔流而上,不过呢要翻昆仑山;还有第三条,就是冒险沿着水路。顺着黄河偷过西凉府。直达吐蕃阿柴。你看?”
梁丰用力挠头。回头看看王英,王英拼命摇头:“哥哥你别看我,我可不知道这条路咋走。”
只好回头问黄林海:“那你说哪条路好些?”
“大人,要说快嘛,当然是沿水路走,这一段水势平缓,弯道虽多,却也有几处极好行船。若是运气好,藏得稳妥些,两三rì可到。就是有些凶险,咱们只有数十人,几乎全在羌贼眼皮子底下过。其次么,翻昆仑山,群山莽莽,容易避险,就是这山太也难翻,怕不有十来rì是过不去;第三过秦岭。此条路全是咱们大宋地界,安全是没问题。就是秦岭也颇难过,而且,过了秦岭,还有一处巫山很是麻烦,要绕过巫山呢,西面又有他们吐蕃的一座叫做勒那冬rì(即昆仑山支脉蒙古语为巴颜克拉山)的大山。”黄林海条理分明地说完,双眼平静地看着梁丰,等他拿主意。
“直娘贼,羌贼有什么好怕的?咱们快马轻骑,难不成他还追得上?要打咱也不怕啊!哥哥,要我说,就顺着黄河走最好,比去翻什么rì那啥破山强过许多!”黄林海才说完,王英马上跳起来说道。他胆子肥不怕事,出门就怕不惹祸,惹祸当然是越大越风流!
“休得多口!你就知道rì,你要rì个啥?每天舞枪弄棍,连个书也不读,勒那冬rì,那是吐蕃语,人家叫做祖山的意思。不过话说,要翻那山是有些难度,这条道就免了吧。”
“呵呵,我也是这意思,咱们还是走河道吧?”王英脸皮厚,才不在乎被人笑没文化,继续嚷道。黄林海眼神也不由一紧,竟不敢看向梁丰,侧过头去。
梁丰、王英谁也不知黄林海心里打什么算盘,哪里知道哪条道危险?但他直觉分析,一般遇到这种情况,通常推荐人总会潜意识把想要对方按照自己思路行动的那一条放在最前面。看着好像很公平,都有难度,也都有好处,但己方现在想的是抓紧时间,最容易把危险忽略。
他本能地对第一条做了否定,焉知不是夏竦借刀杀人之计?区区数十人,到时候随便找个机会,一旦暴露身份,受到追杀那有什么稀奇的?这五十个人出来,至少有三十个是准备送死陪葬。越想越是为难,这要翻秦岭,那得多绕多少时候?也不保险啊,耽误越长,黄林海机会越多,想来想去,咬牙道:“那就顺着河道走,小心些便是。”
说完当先提缰“驾”地一声,纵马而去。
王英笑道:“rì来rì去,还是要顺着河道走。我rì,白白被你骂了一顿!”说完跟上,部队这便顺着黄河逆流而上。
谁料才出兰州不到百十里,渐渐就越来越是荒凉,黄土连天,干旱无比,初初还有几处村庄,到后来简直人烟也难得看到一个。梁丰心里起疑,叫过黄林海来问道:“你确定这是去西宁州的路?怎地如此荒凉?”
“大人切歇息,待小可看来!”黄林海一招手,喊起五七个属下,跟着他快马疾驰朝前探路,过了一两个时辰才回来,已经黄昏。黄林海歉意道:“大人,对不住,属下带错路了,咱们该折道望南,唉,这一来,要多走百余里,都是属下罪过!”
“算了,这也怪不得你,咱们往回赶路,找个村落打尖,明rì再走。”梁丰笑道,转身向南。
顺道下来的时候,天sè已经黑尽,一行人走在群山脊背,脚下是哗哗的黄河水声在身边向东流淌,隔着河道看去,隐隐就有数点灯光,想是隔河有村落人家。自己们这一边却荒凉无比,还是人烟全无。据黄林海的说法是走过头了,估计来时经过渡口而不知,现在右边就是羌贼地盘,只好闷头赶路,不便歇息。
幸好西北天气干燥,头顶月亮星星多的是,只要前面一个火把,后面都看得清清楚楚,各人收了脖铃,也就没了白天叮叮当当的吵人声。只有马踏干土上特特闷响,倒也好听。
白天燥热,夜晚凉快,赶路时王英也不再聒噪,这厮福气很大,梁丰斜眼看他,已经摇摇晃晃。居然在马背上睡着了。还有轻轻的鼾声传来。梁丰心中气煞。暗骂道怎生想个法子把他的坐骑惊一下,可不摔这个小王八蛋一腚子才好。
心中胡乱想些心事,继续前行,忽然发现前方队伍已经站定。梁丰身在中间,探了头去想看什么事,冷不防身旁窜出一个卫兵纵身扑上,还没等他哎哟出来,已经摔在地下一个狗吃屎。痛得他全身骨头向要散了一般。心中一凉,狗rì的是要动手了!
哪知那卫兵却是王英带来的,伏在他身上低声道:“大人不要出声,前方好像有响马!”这时王英也已经被人拉下马来,正要大骂,被人捂了嘴,等听明白了,便也趴在地上暂时不动,观察前方动静。
只见黄林海纵马提缰放声问道:“前方何人?”
梁丰好不容易才缓过疼痛,顺着他的声音远远看去。只见堵头齐齐一大排人马,只看见黑漆漆的影子。静静立在距离自己队伍大约百步开外,没人出声。
“你们是什么人?”黄林海又提气高声喊道。山峦空旷,远远送出去,回音不觉。这种喊法,别说百步外,怕是千步外都能听见。
只听对方yīnyīn笑声发出,一人尖着嗓子道:“你们是什么人?全都下马,扔了细软,自己回去,免得大爷们动手!”听那声音,怪腔怪调,不是中原官话,绝非汉人。
黄林海赶紧勒马回身过来道:“大人,怕是遇上了羌贼劫道!”
梁丰正要答一声“这可真巧啊!”就只见王英已经跃起:“贼厮鸟,敢来劫你家爷爷,遮莫是不想活了!”刷地抽出腰刀,喊一声:“弟兄们,准备厮杀!”作势便要上马冲锋。
梁丰急忙喝到:“且慢!”王英听了一愣:“做什么?”就朝他过来。梁丰走到黄林海鞍前抬头问道:“老黄,确定是羌贼响马么?”黄林海马上抱拳:“大人,羌贼无疑,不过是不是响马却”话没说完,王英一跃而起扑上去保住他的腰用力一扭,腾地一下,两人摔下。黄林海猝不及防,被王英死死压在身下,刚要抬头喊叫,一口明晃晃的钢刀已经架在自己脖子上面,就听王英狞笑道:“直娘贼,难为你们这些猪狗忍了恁多时候,这才下手,大爷我可等得不耐烦了!”
黄林海颤声道:“衙内说甚,小的只是不明白!”
“你不明白,大爷我就叫你做个明白鬼!”说完就要手起刀落。
“别急!留着。”梁丰急忙叫道。
“做什么?”王英问。
“他是头领,留下做人质,先问清楚再说。”两人说话时分,黄林海带出来的五十于人已经团团一个圈子把梁丰等十几人围在当中。只是看见队长被劫持,一时不敢动手。李达也拔刀挺立在梁丰身前,直瞪瞪地jǐng惕前方。
这时远处那伙人远远看见好像这边出了乱子,带头的心中奇怪,怎地不按越好的点子下手?心道可能有变,当机立断,手一挥,这边队伍慢慢走进。
梁丰心知,就凭这边十几个人是干不过两处人马的,当机立断,叫声“黄林海,你下令让出路来,跟着我们原路回去,不许你的人追上!”黄林海心知已经败露,犹豫两下,正要出声威胁,只觉脖子上又痛又痒,原来王英手里的刀子轻轻拉动,已经割开一个伤口。只听王英狠声道:“没听我哥哥说话么,叫你的人让开,要不老子一刀结果你的狗命!”
“让开!”黄林海再也不敢犹豫,急忙下令。他身边五十于人,竟有一半面面相觑,不知该当如何。梁丰看在眼里,知道自己所料不错,真不是个个都知道他们的任务。乘机大声道:“不知情的弟兄们,这厮奉了jiān贼之命,要在这路上害我,你们都被瞒着,是想假作被劫,把你们都当弃子使用。快快让开,跟我走!”
那些卫兵脑子再笨,此时也明白了七八分,不由自主便让开一个缺口,梁丰翻身上马,李达后面跟着,王英劫持着黄林海一步步挪动,朝圈外走去。只见众人都上了马,王英一手提着黄林海脖颈,一手用刀抵住他背心,用力一扯。喊声“上去”便要把他扔在马背上扑着。
这黄林海等了半天。终于瞅到这个机会。就在被他一扔的当口,就势朝前扑出,一下子翻过马背,地上连打两个滚,窜出丈外。王英手里尖刀跟着递出,可惜慢了一瞬,没刺中这厮,却戳在马鞍之上。
局势顿时发生逆转。黄林海蹿出,跟着刷地拔出腰刀,狞笑道:“要杀老子,可没那么容易!弟兄们,上,拿下梁丰首级,相公赏钱五百贯!”他这么大声一喊,身后远处那队人马知道已经开斗,齐声大喊冲了上来。
梁丰头上青筋暴涨,大叫一声:“快跑!”也不多话。手里挥鞭,坐骑腾地窜了出去。李达和王英此时还没上马。已经来不及,只好撒开双腿,跟着死命狂奔。
那五十于人当中,便有二三十人是黄林海的心腹,抽刀追上,喊杀声连天。王英带来的十名卫兵眼看跑不掉,被王英大喊一声,杀。俱都停住回身,朝黄林海人马杀去。
这时候一经接触,立刻看出双方高下来。王英这边虽然只有十一人,却个个都是王德用亲自调教,早晚带在身边的高手,一个个马战娴熟之极,提刀劈砍又狠又准,招式全无花哨,却每一下都攻向敌人致命之处,有时砍人,有时砍马,几乎每一下都有对手人马受伤。
而黄林海这边,却原来是赵元俨派出来跟着夏竦的死士,说是死士,大半都是些江湖人士,只有十来个是军中出身。这些人只习惯步战,虽然骑术不弱,马上砍杀的经验却比王英这边差了许多。眼看三十来人个个都挂了彩,对方却居然毫发未伤。
另外还有二十来个不知情的这时退到圈外,看着两边打斗发呆,实在不知道该帮哪一边。
若是一直保持这种态势就好了,看来王德用派出来的人虽少,不多时就可大占上风,甚至将这群人灭得干干净净也未可知。可惜,那群假冒党项响马的同伙已经扑到,最少也有二百来人,看来是夏竦早就预备下的,不知黄林海用了什么法子传递消息,这帮人竟早就在此伏下。
两百人一冲而至,局面又是逆转,一百多人围着王英等十余人厮杀,另有百十个却单追梁丰一个。这厮纵马狂奔,还没跑出多远,就看见王英陷入厮杀,心中热血上涌,也顾不得死活,扯出腰刀,咬牙转身向敌人冲去。
那边才要来追,看他迎头过来,心中大喜,倒省了许多气力!欢呼一声就要过来拿他,哪知梁丰滑头得很,明明就要冲到敌人面前,忽然向右侧压身子,硬生生掉头斜刺里跑开,对方猝不及防,居然扑了个空。
其实梁丰的马术已经大进,不说出神入化,可也算得好身手,只见他绕开对方迎头堵截,又瞬间左压身子,冲入圈子,一面挥刀大喊道:“要死也死一块儿!”
王英和李达两人被逼得这时候都还没能上马,看他返身追来,李达大喊:“少爷快跑!”王英却笑道:“哥哥,我早知你要回来的!”手上不停,格挡劈刺。
梁丰塞门、延州两场大战下来,虽然惜命,但毕竟不如以前那么害怕了,也略略学了些枪棒功夫在身,又是乘隙杀进,竟然一刀一个,被他干翻两人。这厮偷袭成功,心中大喜,满身的热血涌上胸膛,瞪大了眼睛大声喊叫,乱劈乱砍,杀进重围。
正激斗中,只听一声惨叫,王英一个手下被黄林海手起刀落,劈下了脑袋。只见那头颅越过梁丰面前,噗地掉在地上,梁丰大怒,挥刀横扫过去,把眼前敌人逼开两尺,竟不顾死活,直朝黄林海冲去。还没冲出一丈,两边各自上来两人将他拦住,梁丰无奈只得停住招架,那两人却甚是凶悍,一左一右斜斜地两刀削来,梁丰忙乱中只好身子一仰,躲过两把刀锋,又挺身坐起正要还击,忽然背上一痛,已被人偷袭了一刀。那人这一刀是死命递出,满拟戳他一个对穿,谁知他一路防范得严实,大热的天,里面竟穿了锁子软甲,虽然不是刀枪不入,却也抵消了大半力道,只入肉数分,气力已竭。
偷袭那位一呆,正愣神时,李达已经看到,目呲yù裂,啊地一声如雷吼般纵身挑起。他气急之下,竟然离地将近三尺,也是从那人身后斜斜一刀猛地劈下。李达本来力气就不小,此时间连吃咪咪的力气都全部用上,嚓地一声,那人竟从脖子斜斜穿过肋骨被削成两半,哼都没哼一声就散落掉在地上!
可毕竟好汉架不住群狼,渐渐地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卫士都死于敌人刀下,这边只剩不到七八个人,而且俱都受伤!
梁丰这时已不顾生死,只觉得痛快无比,大声笑道:“兄弟、李达,你们怕不怕?”
“怕个鸟,大家死在一起算逑,哈哈!”王英也大笑。李达老老实实全神贯注说声“不怕!”又抬手砍下一人的大腿来。
梁大爷不知怎地,明明心知这次无法脱困,偏偏连一点临死的感觉也没有,全身只有热血燃烧,痛快,痛快无比!
可是毕竟累了,已经开始招架无力,正要轻轻松松闭目就戮,只听身后轰隆隆马蹄狂奔的声音,还来不及抬头细看,就感觉一队人马冲到,和身边敌人杀作一团!
梁丰身边一下子空了,顿感轻松,这才抬眼看去,只见黑夜里一伙身影如狼似虎,怕也有一二百人,杀了对方一个猝不及防!(未完待续。)
402、宫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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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你他娘的轻点,这是我的肉,可不是你们家过年贴门神!”月光下,梁丰脱下衣甲,裸露着身子,让身后一个汉子给他敷药包扎。那汉子把他弄得痛了,忍不住开口骂道。
“是、是,呵呵,敷药是有些疼痛,你忍着点!”那人谄笑道,下手轻柔了许多。
一旁王英很不耐烦,不住嚷道:“你快点,弄完没有?我这里还有两三处伤哩!他是哥哥,难道我就不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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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呼来换取那位也真是好脾气,只是不住陪笑道:“快了快了!”月光掩映之下,看得分明,此人正是本该还在柔远砦担任营指挥使的杨文广。
被王英不住催促,杨文广满头大汗帮梁丰包扎完毕,又转过来替他疗伤,再被这厮口里不停抱怨投诉好几遍之后,终于失去耐心,狠狠一摔手里纱布。破口骂道:“直娘贼。不就是晚来一刻么?我这儿情也陪了。歉也道了,悉心为你俩上药包裹,杀人也不过头点地吧?如此损我,早知道老子索xìng晚来一个时辰,替你这俩二货收尸!”
大声骂完,自顾走到一处斜坡坐下大口喘气。
原来刚才后面掩杀过来解了梁丰、王英之危的,正是杨文广,他带领一百多人沿途偷偷跟来。正是奉了王德用之命暗中保护梁丰,谁知刚才紧要关头,竟被一桩意外绊住,这就来得稍晚了些,那时已是险象环生几乎没救。
一场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