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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天芷没关窗,或许是风大的关系,吹开了好些张画纸,横七竖八地散落一地。于是她屈膝蹲在地上,一张一张堆叠整理起来。他当然也没闲着,也跟着蹲下帮忙,不好意思地对她说:“刚刚本想帮你收拾的。不过,又怕这是你作画的特殊习惯,所以不敢动。”
他纯真的表情很有趣,天芷顿时笑开了。“哈!谁会把画纸全放在地上,等作画时再捡来用?又不是小狗在垃圾堆里挑食物。”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啊!你找食物我看门,咱们就是一对。”他笑着说道。
“狗男女?!”天芷不加思索,顺着他的话脱口而出。说完才开始后悔,搞不懂自己今天怎么回事,老这样神经错乱。一定是画展圆满的热力持续发烧,烧坏了她的头,才会同他胡言乱语。
她一急,耍个贱招吧,为自己找台阶下:“神经!你好无聊喔,本姑娘懒得理你。”
见她竟作贼的喊捉贼,只怪自己没能先下手为强,他一脸无辜。“小姐,是你说的耶,我可什么都没说哟!”
天芷没理他,憋着笑径自走回沙发,搂了个抱枕窝在一角。
“这里视野不错。”他双手半插在裤袋中,站在画架一旁的窗前,凝神向远方,她惊觉他有种特别的艺术气质。
“是不错啊!这也是我选这里住下的原因。只可惜,触目所及,只有远方的葱翠山岭,如果再加上碧蓝的大海,那就十全十美、无懈可击了。”她将手上的抱枕当沙包玩,丢向空中又接回手里。
他带着一抹飘忽的笑朝她走来。“你也喜欢海?”
“嗯。”天芷点点头。不敢看他,深怕一见他优雅的举止,她的心会被搅动得失去了规律。她细啜了一口咖啡,差点就吐了出来。
好苦!没想到只顾着跟他斗嘴,惹得自己思绪混乱、心不在焉,竟也忘了为自己的咖啡调味。
研玺捱着她身侧,缓缓坐下,也浅尝了一日。“嗯,nice。”
天芷瞟着眼角偷瞄他的表情。怪哉!怎么有人不怕苦?
她一直觉得非纯咖啡不喝的人是自讨苦吃。
“想不想去看海?”他将瓷杯轻轻责回桌上,诚挚地邀约。
“现在?不会吧?”她圆睁着杏眼,心想他一定疯了。
“如果你想看一片‘黑海’,我当然奉陪喽。”他牵动嘴角微微一笑。“不过,我个人是比较偏好碧海蓝天啦。”
“你是说……?”天芷几乎快被兴奋冲昏头。
“明天怎么样?”他手支着下颚,认真地提议。
“明天?明天是礼拜二耶,你不用上班吗?”
“小姐,”他幽默地自我解嘲:“小弟我是总经理耶,你难道不晓得总经理什么都不会,就是会为自己批假吗?”
“真的?!可以吗?你不是在说笑?”天芷有种马上答应的冲动,却仍觉得难以童信,想再确定一次。
他做了一个OK的手势,“没问题的啦。”轻松地笑道:“哈!顶多扣点薪水罢了,小事一桩。”“嗯,好,一言为定!”天芷开心地挥舞着双手,仿佛已拢了无限海景在怀中。
欣喜之余,她不禁纳闷起来。最近情况实在有些怪异——怎么老是有人为她请假?先是晓君,后又是他。
然而,虽是不习惯,说真的,这种被捧在掌心珍视的感觉,实在太棒、太美好了!
研玺似乎也陷入了沉思之中,安静得令人起疑。直到发觉有双好奇的大眼睛骨碌碌地注视着他,他才回过神。
“想什么?”天芷故意有意无意试探他。“想念女朋友啊?”
他摇摇头,没继续天芷想探知的内幕。“你知道吗?”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却更显得感性。“当初我差点也走上了艺术这条路。”
“哦?”天芷偏过头,定定地瞅着他,感兴趣地示意他说下去。
“我高中的时候,念的是附中美术班。但是,却因为父亲的期望而放弃了兴趣,从此走上从商之路。为的是要继承家业。”
“你的事业,原本是你爸爸创下的?”
“嗯。所以,他是董事长,我是他的下属喽。”
“你爸爸人呢?现在还去公司上班吗?”
“哪那么苦命呀!”他笑道:“都一把年纪了,当然该享享清福了。他正和妈妈在美国贻养天年呢。台湾的一切,就交给我烦心喽!”
“那……你喜欢这样的安排吗?”天芷再问。
他无奈地耸耸肩。“其实,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反正日子不就这样过?想开了就没事了。”“我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哇。”天芷向他靠去,温柔地安慰他:“我还挺羡慕你的呢,至少你现在混得很好啊,要是当初你真执着了理想,搞不好现在同我一般落魄也不一定。”
研玺闷不吭声,抬头望向她。他的双眼迷蒙和深邃、神情高深莫测,冷不防变成这样的气氛,天芷在他专往的凝视下,陡然一震,突来莫名的羞赧。
天芷垂首敛眉,屏住呼吸,有种陌生的感觉自体内酝酿而生,她完全失去了集中心智的能力。
研玺接下来的话,更带有一股深情的魔力,像高压电般震撼了她:“如果我的她愿意为我实现未完成的理想,而我也能帮她‘脱离苦海’,这样岂不更好?”他缓缓地接近她,眼神仍坚定地锁在她诧异的眸子。
天哪?!发生了什么事?
他在……向她表白?!
天芷微微撇开头,想撇开他霸道的目光。谁知他竟变本加厉,将灼热的目光转向她柔嫩的双唇。
天芷下意识地抿紧唇瓣,刻意抵挡他肆无忌惮的视线。然而,他的体温、他的心跳,还有他身上那股独特的迷人气味,似乎在她体内点燃了引信,她发现自己在燃烧、在颤抖,她察觉自己没了思想、没了力气,整个人几乎失去了控制。
不行!
天芷仅存的想法就是——逃离!唯有逃离,才能自保,才能逃离这危险!尽管她的嘴失去了与大脑的联系,她无法违背心意地吼开他,但是,至少她的身体可以逃离。
天芷庆幸自己还有能力躲开他的诱惑。她轻呼了一声,往后退了去。
然而,她因为反抗而倾斜的身躯,更加慵懒而挑逗,他即使再有自制力,也敌不过她无意间散发的娇柔,他几近放肆地覆上她纤柔的躯体。
这么一来,完全截断了天芷的退路,她再也无力推开眼前这结实宽阔的胸膛。她的理智与思想早已为他所掌控,什么都无法想、无法考虑,意识中只有那张渐次趋近的俊俏面容,一寸寸移上她的唇,然后,他用喘息点燃了她的呼吸。
他的吻,终于落在她轻颤的唇上。
他的唇,先是犹豫地探索,直到她敞开心怀,在无知的冲动下轻启朱唇,他原先的温柔试探,瞬间转为激昂渴望。
一阵晕眩感,天芷从未经历这样的绝美感受,虚软而飘然。
他的衬衫开了一两颗扣子,微露出黝黑性感的胸肌,她在恍惚中,将柔软的双手温存地抚上他强壮的胸膛,突然而生的异样感觉令她害怕。
蓦地,天芷挣扎着睁开眼,离开他的唇。漾着绯红的双颊,话不成句:“研玺……我们……怎么……。”其实,她也不清楚自己要表达些什么,只觉得可笑。失去了他的吻,她竟有些不舍,甚至开始想念他的臂弯。
“天芷,”他轻喟了一声,“我爱你。”
天芷不懂自己为何推开他,为何舍得拒绝温暖的怀抱而踉跄躲到窗前。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害怕!
来得快的东西,去得也快,不是吗?
研玺不疾不徐跟着来到她身后,天芷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他正努力平静激动的情绪,压抑急促的呼吸。他没有碰她,只是温柔地道出一句揉合著谦逊与自信的话:“天芷,我爱你,不管你爱我也好,恨我也好,从今以后,我会用尽一切努力来争取……,争取我爱的你,相信有一天,你会懂我的。”
伫立窗前,晚风将柔柔的感动吹进了心中。
研玺离去后,夜,好深、好沉。
天芷拆开桌上的小方盒,里头是两只晶亮剔透的水晶天鹅,交错着颈子相互偎着。顷刻间,不知不觉又想念起他真切的拥抱。
他强壮的身体,支持她脆弱无助的心;他坚实的胸膛,带给她真实与肯定。
找了个位置收藏起天鹅,也珍藏他的真心。天芷的心,满溢着幸福。瞥见杯中遗留的咖啡,一仰而尽,竟一点都不觉苦。
幸福的感觉,为她加了糖。
第六章
天芷在研玺车上,频频回首窗外一片澄红的惊奇。
“Happy,你看!木棉花开了耶!”天芷凝望着那一片鲜活的生命,也被感染了新生的喜悦。研玺发现天芷竟开始用这个听来滑稽的绰号叫他,只能苦笑一声点点头。
“快看快看!”天芷仍旧雀跃无比。“木棉树好团结喔,就像约好似的一棵一棵迸出花朵来,一古脑儿涌出生命的色彩,而不是一朵一朵孤芳自赏、争奇斗艳!”
车在红绿灯前停下,研玺微笑望向人行道,只见春日的阳光筛落,为艳红的木棉花染上一层胭脂般的醉意,洋溢着春日的柔情与浪漫。
研玺偷偷瞄了瞄身旁的天芷,此情此景,撩拨他忽而乍来的一阵感动与翻腾。
燃烧橙嫩的鲜红浓丽,将城市融入一片浓情蜜意中。身旁有个她,即使身处在灰飞扰攘、车声鼎沸的路上,心中仍有一片清新、一方晴天。
随着引擎的运转,天芷的视线也自窗外收了回来。顺了顺流泻肩上的发丝,她随口一问:“我们今天上哪儿看海呀?”
“别急别急,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嘛。”他耸耸肩,微笑地卖了个关子。
天芷心想:反正自己是个有名的路痴,就算他当真说出目的地,自己也不一定晓得,于是不再追问。一边拉着他聊天,一边随着CDplayer传送出来的音符,哼着CelineDion的歌。
直到基隆港的大船映入眼帘,就算再没方向感的人也猜得出来这是哪儿,更何况这是昔日她和士闽常来的地方。“我们……要去……和平岛?”她轻握拳头,微撑住下巴,茫茫然地问。
他侧首对她淡淡一笑。“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嘛。看来,想把你载去卖也没那么简单喽。”未料刻意的逗弄并未达到预期的效果,心里觉得纳闷,研玺只有勉强把唇角弯成一道弧线,有点无奈的意味。轻轻踩了煞车,缓缓靠边停下。“怎么了?不想去?”
天芷猛摇头,想用开自己无名的愁绪,却在无意间流露出不搭调的无辜表情。
“怎么一回事呢?本来还好好的啊,为何突然不开心?”研玺歪着头认真思考了几秒。“还是……我做错了什么?”
“没有啦,别瞎猜。”天芷连忙笑着说道。“你不要理我,我只是……有些触景伤情罢了。”怔怔望着旁边的7-ELEVEN,玻璃门因为来往的人潮一开一合,发出叮咚叮咚的声响,搅得她心里闷闷的。
触景伤情?他觑了她一眼,马上就明白了。他拍拍她的头,轻声哄着:“出来玩应该开开心心才对呀,别胡思乱想跟自己过不去。”
“我……。”天芷不知如何伪装心头隐隐的邑郁。毕竟她曾是如此真心诚意、无怨无悔地付出了感情——给了一个不懂珍惜的男人。那种献出真心,却被绝情糟蹋的感觉着责难受。
今天旧地重游,人事已非,虽然事过境迁,天芷心中几乎已是云淡风轻;但是,人就是这种奇怪的动物,一旦被景物勾起不堪回首的过去,总还是无法避免一阵慨叹和唏嘘。
“没关系,”研玺非但没有一丝不悦,反而温柔地抚着天芷毫无表情的脸颊,眼神充满着体谅与心疼。“如果你不想去,我们可以换地方呀!或者我们回台北,看你想去哪儿都行,嗯?”
“不要不要!”他停在她脸上的双手,传送出一股醉人的温暖,天芷突然像被大槌子打醒似的,恍然大悟自己无异是世界上最傻、最偏执、最无聊、最无可救药的大笨蛋!到现在还陷在士闽布下的无情网中,而忽略了研玺无微不至的关心与呵护。
想到这儿,天芷赶忙转了话:“你别误会啦,人家所谓的‘触景伤情’,是因为……因为7-ELEVEN明明近在眼前,却不能进去买杯饮料解解馋,只能望梅止渴,当然就……触景伤情喽。”丢下一个无厘头的解释,天芷挤出自认为最完美的鬼脸,为这段转得极硬、极不自然的话划下句点。
“喔,原来是这样啊。”研玺倒也识相,没再追问,会心一笑说道:“原来是我疏忽了你的‘生理需求’。好吧,下车,随你爱喝什么都行,就算要把7-ELEVEN搬光,我都依你。”
再回到车上时,天芷捧着甜滋滋的思乐冰,满足地吸吮着。“嗯,好甜好甜,perfect!”她将塑胶袋中的“蓝水晶”递给他,模仿着电视广告中金元萱的怪声怪调:“蓝水晶,我的男朋友。”
“小笨蛋!”研玺接下瓶子,也学了个张菲挤眉弄眼的招牌动作。“这个……这个……谢谢啦。”
“哇!好像喔!没想到你也这么八卦!”天芷被他一逗,顿时笑得花枝乱颤。
研玺挑挑眉,故作神气耸耸肩。“你以为只有你家有电视啊?”说完,便将瓶子装回天芷握着的袋子里。
“唔,”天芷仍停不住笑。“你不喝啊?”
“现在要上路了,开车不喝水,喝水不开车,待会到了和平岛再喝。”
“干嘛,绕口令啊?”天芷将手中沉甸甸的重量杯迅速捧至研玺面前。“怕你流口水,施舍一点给你吧。”
研玺为免被眼前胖鼓鼓的饮料杯挡住了视线,连忙啜了几口敷衍敷衍。天芷笑吟吟瞅着他的和颜悦色,刹那间又有了鬼点子。“对了!你叫Happy,Happy者,快乐也,而所谓的‘思乐冰’,顾名思义就是‘思念快乐’的意思喽!所以呀,以后我的家一定要有7-ELEVEN作邻居,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天天喝思乐冰,天天想你。哇!我詹天芷真不是普通的聪明!”说完,禁不住眉开眼笑,得意洋洋。
“你喔,不只是聪明,还聪明过了头呢。”听她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研玺虽觉得啼笑皆非,却不由得欣喜若狂。他将她紧紧揽着,怀抱里满是爱宠。他欣慰地抚着她柔软滑顺的秀丽长发,在她耳畔轻声呢喃:“傻瓜,嫁给我不就可以天天见到我啦?何必天天借着吃冰来想我?得忍受日日思君不见君的痛苦不说,搞不好还吃成了大胖猪。”
天芷缓缓扬起头,用最纯真的美对他微笑,停驻在他坚实温暖的臂弯中。
半开的车窗斜斜洒入和煦、金黄的阳光,在天芷水清清的侧面镶出一道耀眼的轮廓。她偎在研玺的怀抱中甜甜笑着,任发丝拂过酡红的脸庞,仿佛倾听了风的告白,徜徉在一片奥妙优美的天地中……。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久违的和平岛。
甫下车门,迎面的海风几乎是倾泄而出的,前呼后拥将人连衣带心撑得满满盈盈的。
眼前这片海景,在四季更迭中,换上了变幻万千的舞衣。好风如水,漫天漫地袭来,吞吐间,尽是春的气息、苏醒的喜悦。
研玺牵着蹦蹦跳跳的天芷,走进以奇岩异景闻名的和平岛滨海公园。
天芷一会儿蹲在桥边找寻螃蟹的踪影,一会儿又拉着研玺凑过去瞧瞧钓客们的收获,乐得手舞足蹈,跟个初次出游的小朋友似的。
沐在怡荡的春阳下,漫步在无垠的清景中,投身自然的情怀亦随着亲近这片好山好水而开展。
顺着V形谷徐行下坡,踅过小木桥,前景顷刻间豁然开朗。一方洋溢着瑰丽的山色,一方拍打着磅礴的浪涛,成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