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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翔宇挥手打断了风驭飞的话,举起手中收起来的扇子在他的面前左右的晃了晃,脸上仍是他那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再说也没有用了,我娘自从上京见过那个女人后,心中早就打定主意了,不管你的、我的,反正这媳妇她是要定了。”
出了城,到了风临渡,风驭飞选了匹精壮的好马,改走陆路。
时近傍晚时分,他找了一间官道上的小客栈,打算过了夜,明儿个一早再继续赶路。
如果不是大雪纷飞,以风驭飞的习惯,他宁愿找间庙,升个火凑合过一夜。
要不是看这牲口赶了一天的路也着实累了,还得露宿风雪之中,实是不忍,他也不会做这个决定。不过,这会儿他倒真是有几分后悔了。
这客栈不大,请不起小二,主人便让自己的女儿当起跑堂的。风驭飞才一入门,这姑娘便足足对他发了好半天的呆,对于他的话,她除了脸红之外,什么也没听进去。
对这种事,风驭飞打小就见多了,心中非但没有一丝惊喜,反倒觉得厌烦。
他不过比别人有张好看的皮相而已,他不明白为什么只要一见了他,那些女人就一个比一个失常。
窗外的一个小动静让他的眉头突然深锁,按着的敲门声,更让风驭飞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他没有开门,只应了声:“夜已深,不知姑娘有什么事?”
“嗯……我是……是给公子送酒菜来的。”那姑娘的声音小小的,在急促的呼吸中,听得出她的紧张。
“我不饿,天寒地冻的,姑娘还是早点儿歇息。”风驭飞一点开门的意思也没有,只是用能让门外的人听得一清二楚的声音说。“可……可是……您先让我……进来好不好?”姑娘用一种快哭了的口气说。
风驭飞叹了一口气,“我想姑娘也是明理之人,总该明白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夜深人静,你一个女孩子家进入男人的房中总是有违礼教,甚至会招致无谓的闲言闲语。”
这是很明白的软性拒绝,风驭飞希望这一番话会让那个姑娘醒悟,他可对这种露水姻缘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对不起……”那姑娘像是受到极大的羞辱,转身飞奔而去,仓皇中,还将酒菜洒了一地。
听到女子远去的声音,风驭飞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并不是他怕那个女子会对他做出什么样的事,只是他实在不愿为了这种事,当面把话说得很难听。
至少这个姑娘只用两、三句话就打发走了,要是像上次那个客栈的寡妇老板娘一样不懂暗示,明说后又翻脸不认人,这会儿,只怕他又得露宿街头了。
苦笑的思绪方落,多年练武培养出来的警觉心让他瞬间暗凝了一道真气在掌,“谁?”
风驭飞声音才起,烛火也随之熄灭,一下子黑暗笼罩了整个屋子。
他一转身,就一招风卷落叶对着身后的人打了过去,而那个人也灵巧的以平沙落雁一个下腰就躲过了他的攻击。
风驭飞突地收住了腰中几乎出鞘的灵寅剑,没好气的取出火折子点亮了蜡烛,看着以贵妃横卧的姿势躺在他炕上的雷翔宇。
“你什么时候来的?”
雷翔宇一跃,整个人就从炕上奔到了风驭飞的身边,并在他的身旁拉了一张椅于坐下。“大概在你的艳福飞来的时候。”他坏坏的笑着调侃他。
看来他已看了好一会儿的好戏了。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早一点出现?也免去我多费唇舌。”风驭飞不甚高兴的说。“我为什么要出现?这种免费的戏码又不是天天看得到的。”反正他摆明了就是要看热闹。“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位姑娘虽不是国色天仙,长得倒也是清秀可人,人家自动送上门你都不要,你真的……是个男人吗?我看赶明儿得找个大夫给你看看了。”
风驭飞不甚热烈的回了他一眼,反正这些年来,他早就习惯了雷翔宇的个性。“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虽然他心中对雷翔宇的出现早有个底,但是仍出口询问。“我一看你突然出了远门,想也知道你是要去解决年家的那门亲事,这种难得一见的好戏,我怎么可能不恭临其会?”
“说明白的就是来凑热闹的。”风驭飞点点头,真如他所料。
“其实就我所知,年家的二姑娘生得倾国倾城,虽然我没有看过她,但你我那年都见过雪枫,有这样的哥哥,妹妹定不会差到哪儿去,说不定年二姑娘真的可以治好你的厌女症。”雷翔宇半是认真、半开玩笑的说。
年雪松前一阵子在扬州的茶会上与他有一面之缘,要不是早看惯了风驭飞那张俊得连宋玉、潘安也要自叹不如的脸,他还真会跟当场的许多人一般,被年雪松那少见的绝美容颜给震慑住。
用绝美来形容男子似是件很荒谬的事,可是,用在年雪松的身上却没有一丁点的不适,有这样的同胞哥哥,说年寒竹美得彷若仙女下凡,应不夸张。
“我没什么厌女症,只是不喜欢她们那一脸呆滞的样子。”风驭飞实话实说。
“谁教舅父舅母把你生成这样,要女子看了你而不发呆的实在是太难了,不过如果你的厌女症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想年寒竹倒是挺适合你的,因为她长年看着年雪松的脸,对于你们这种人间不该有的俊美相貌早就习以为常了。”
“既然她那么美,以你的花名,会全然不心动?”风驭飞没好气的说。
“她是很美,但我对女人一向是求多不求精,像她这样的女人往家中一摆,那我的风流韵事就没得唱了。先别说这样的女人容不下她的相公出入声色场所,光是我娘那一关我就过不去,你以为要是有了个这么合我娘意的女人入了我雷家的门,雷家还有我这个不肖子立足的余地吗?”
雷翔宇可不笨,他才不会没事给自己找麻烦,对他来说,年寒竹的美远比不上他的快活生活来得有吸引力。
“你也老大不小了,成家是迟早的事,你的红粉知己不计其数,若真的有心上人就早点定下来,免得姑姑老为你操心。”风驭飞摇摇头。
他不想成亲是因为他从没看到一个不会令他望之生厌的女子。所以,他才迟迟不肯成亲;而他这个表哥之花心,几乎全苏州有三分之一的女子大概和他都交情匪浅,偏偏他就是迟迟不肯成家,这会儿了让姑姑把箭头转向他。
“别哟!这会儿要成亲的是你,可别把我扯进去。”雷翔宇一脸恐怖的说。
“那你还跟着来?”
“我只是想看看那年寒竹是不是真有传说中的美,而且,我也想看看有人陷入情网的样子罢了。”雷翔宇坏坏的说,说穿了还是一句话,他就是来凑热闹,等着看好戏。
“总有一天你会玩火自焚的。”被他气得没话说的风驭飞只能恨恨的警告。
雷翔宇还是一脸的无所谓,仍是嘻皮笑脸的说:“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冷梅望着虽是午后时分,却因大雪而有些阴暗的天空。
算算时辰,黄莺姐姐也该来了。
等人的时候本来就觉得时间走得好象老牛拉车一般的慢,而在冷梅既急又期待的心中,时间自是走得更慢了些。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她终于盼到了那略显得急促的敲门声。
冷梅一把把黄莺拉进房,不等她喘一口气就急急的问:“东西都拿到了吗?”黄莺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包袱递给了冷梅,一方面却又忍不住担心的咬起下唇。“如果让老爷知道了,那就惨了。”
“你放心,我已经告诉所有的人,我要去陪奶奶住一阵子,他们不会发现我不在的。”冷梅要黄莺放心,反正家里的人平日都见不着奶奶,自然没有人会拆穿她的话。“而且我们也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不是吗?”
由这话听来,这种事儿应该不是第一遭了。
“可是,前几次小姐都只是去玩一会儿,这一次你却不知道要去多久,你的身子不好,现在又是冬天,我想还是……”黄莺左想右想还是觉得不妥。
“放心,只要你不说,不会有人知道的,大不了我多带些药出去就是了。”
看着黄莺似乎有些犹疑的脸,冷梅只好开口保证,“好姐姐,你就帮帮我这一次,我只想去看看那个风驭飞是不是真的能给姐姐幸福,一旦看到了,我马上就回来,再不然我留个书,如果不小心真被人发现了,你就拿给爹看,这样他就不会怪你了。”冷梅似乎已想好了所有的事,看来她心意已决。
“可是,小姐,你的生辰将近,这时候出远门…。”
冷梅知道黄莺说的是她十八岁会有大劫的事,这在整个京城早就是人人知晓的事,黄莺知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生死有命,如果天命如此,我在外、在家。不是一样在劫难逃?”冷梅豁达的说:“再说,如果此事是真的,那并不表示只要我未满十八,任何事都能逢凶化吉,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黄莺毕竟只是个丫寰,再怎么聪明伶俐,也辩不过从小饱读诸子百家的冷梅,只得默然不再出声。
“好啦!我不会有事的,穿上这衣服,我就像寻常人家的男童,不会有人多看我一眼的。”
冷梅趁着黄莺哑口无言的时候迅速换好衣里,得意的在她的面前展示着。
宽大厚实的冬衣,巧妙的掩去了冷梅玲珑而略显瘦弱的身子。那清秀的脸蛋在梳了个男童的发髻衬托下,更显得清逸,活脱脱的像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
黄莺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有用,看冷梅一脸兴奋的样子,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真的看到了就回来?”
“嗯!”冷梅笑着用力的点头保证。
第三章
冷梅趁着年家大伙儿为了即将来临的喜事,上下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顺利的溜出了年家宅院。
黄莺是个机灵的丫鬟,她不仅让冷梅扮成了男装,更雇了辆马车,好让冷梅能一路下苏州,以免路上出了什么差错。
黄莺的机灵是省了冷梅不少的麻烦,可是,一路上坐着马车什么地方也不能去,却几乎闷死她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只要出了年家的大门,她能像出了笼的鸟儿般自由自在,哪知,这些天除了坐车子之外,连个说话的对象也没有,日子过得比家中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更是难过上几万倍。
不过,就这么走呀走的,倒也来到了芜湖。
芜湖居于长江和青弋江的汇流处,也是皖南和巢湖流域的水陆中心,所有皖省的货物均于此地集散,自然成为一个大城镇。
玉缘寺是芜湖最负盛名的寺庙,其既有历史久远、建筑宏伟,尚有三绝之名:一是金顶日落,因其北面为绝壁,日落时分彷若金辉释之,尽聚其顶而得名;
二是大殿内的月老像,据说此像乃唐开元时名画家吴道子绘成,再由塑像怪手杨惠之依画塑成,有缘人见之,必成佳偶,是以善男信女、旷男怨女皆时而参拜之,以求好姻缘而香火终年不断;三是前花园名花众多,且皆为上品,四季都能遍赏名花。
玉缘寺每月开放三次,分别是初一、十五和廿八共三日。每月的这三天,寺中广场两侧的庑廊便成了百货杂物交易的地方,形成临时的市集。
由于交易非常兴盛,几乎是什么买卖都有,这儿自然也就变成蛇龙杂处,不管是买东西的、看热闹的,就连探消息的也都会选在这一天来这儿走一遭。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热闹?”冷梅望见马车外人声鼎沸,皆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闷得发慌的她,早把黄莺交代少和他人谈天的约定全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赶车的马车夫对这长得清秀的小男孩倒是颇有好感,一路上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认生,倒也不以为意,今天难得听到他以神似女子的男童稚嫩嗓音说话,便也热络的向他解释一番。
“今儿个是初一,难怪这么多人都朝那个方向而去。”冷梅点点头,旋即又想起,“你说这寺中的花甚多,有没有梅园呢?”
冷梅原是个极爱梅之人,一听这寺中之花皆为花中上品,当下不免心动。
“当然有,在西翼的涤芳听雪就是座梅园,那园中梅树不下千株,紫花梅、同心梅、并蒂梅,各种少见的梅种在那园中都不在少数,最稀奇的还是中心的那一棵百年初雪梅。”那车夫奔走大江南北,早已成为识途老马,对谈起各地的名胜就像是如数家珍。
“初雪梅是什么梅?”冷梅看过、听过的梅种不下上百种,就是没听过初雪梅,忍不住好奇的问。
“我也不知道初雪梅是什么梅,只听得人家说,这梅奇在不仅树龄过百,且每年只在初雪之时开花,在春分那一天尽凋,花期长达一季。”
“长达一季?”冷梅忍不住惊呼。
她这辈子不曾听说有能开一季的梅花,这天地之大,若不是今日听得,哪会知道还有这般神奇之事?难怪古人要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这位大叔,我们能不能也去玉缘寺逛逛?”冷梅听见马车夫这般介绍,恨不得此刻人己身在玉缘寺。马车夫一听,眉头却皱了起来,“这位小少爷,我虽然收了你姐姐的钱送你到苏州,可是,这趟路上还有其它的货儿,可是耽搁不得的,实在没有时间能在这儿停留。”
要不是有其它的货要送,就这么带这小少爷去玩玩也是无妨,但偏偏他还有其它的货赶着送达,只好让这小少爷失望了。
“这也是,大叔有货要送,做生意本就讲个信字,当然不能为我耽搁了。”
冷梅点点头,略微低吟了一会儿,“不如这样吧!我在这儿下车,这样一来不仅我可以看到那花儿,大叔的货也不会迟了,你看使得吗?”冷梅一击掌,暗暗佩服自己想了这条妙计。
“这可万万使不得!你姐姐要我把你送到苏州的风扬山庄,此地离苏州还有好几天的行程,你在这下车,这车费可不能退的。”马车夫以为这小少爷要他退车资,急得连连摇头。
冷梅微微一笑,“大叔,你放心,这车资该你的就少不了,是我自已要下车,与你又有何干?我不会要你退车费的。”她摇摇头说。
“可是,你不是要到苏州吗?这儿才到芜湖,离苏州还有好长一段路哪!”
马车夫一听冷梅不要他退钱,当下心也安了些,说话的口气也缓和了许多。
“我又不赶时间,最多我看完了花再请人雇辆车,耽搁不了多少时候的,这样大叔也放心,不是吗?”
马车夫看冷梅一脸的笃定,再加上冷梅一脸的期盼,也不好再扫冷梅的兴,再说,出钱的是大爷,大爷都这么说了,那他们吃人一口饭的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当下,马车夫便点点头:“就随小少爷的意吧!”
这玉缘寺不管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底游的,到食衣住行都无所不包。正面二个大门的门楼上,都是些猫、狗、飞禽之类的,还有一些远从外疆而来的少见动物,几乎是无所不有。
不过,冷梅一心只想目睹马车夫口中的初雪梅,是以这些个奇珍异兽她全不放在眼底,当下匆匆来到了西翼的梅园。
才一踏入梅园,满院的芳香扑鼻而来,随着阵阵的冷风扫起漫天的梅花花瓣,似是起舞般的令人心神皆醉。
随着愈来愈浓郁的梅花冷香,冷梅来到了传闻中初雪梅的梅树下,那因岁月风化而苍老不已的树干上,花儿开满枝头,亲眼所见,冷梅才相信这花真能开上一季,因为满园落花中,竟没有一瓣初雪梅特殊的白中透红的色泽。
冷梅感动得几乎想落泪,古人有云:“朝闻道,夕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