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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的心与你不同,她的心很温柔,并没有抗拒我。而你的心被仇恨覆盖,始终将我推拒开来,不许我靠近。”她凝望着他,诉说实情。明明靠得这么近,她却无法拥抱他,咫尺变成了天涯。
他的心被揪紧,凶狠地转过头去不再看她。细微的情绪又在骚动,他必须咬紧牙根,用无情武装自己,才没有被她温柔的叹息打败。或许他如今最大的敌人,并非是沈宽,而是她无限轻柔的一叹。
“我来顾家,不是来看女人家哭哭啼啼的。”世遗冷冷地说道,转而逼视顾炎与皇甫觉。
两个男人也为眼前的奇异景况感到诧异,石墨则是很努力地想克制逃开的冲动。年岁大的人总是比较迷信,纵然那鬼魂美丽而温柔,他还是不想扯上关系,要不是碍于主人的颜面,他已经冲出花厅,躲回棉被里猛念佛号了。
“连女人的眼泪都不知伶惜,这位姑娘跟了你可真不值呵!”皇甫觉不满地说道,伸手想挥挥桐骨扇,扇子却在一碰之下散成破木片,他抿抿确,心中的不满更深了些。
“若来顾家只是为了讨论女人,那么想来我是不该来这一趟的。”世遗冷笑一声,掉头就要走出花厅,掩饰着心中的波动。是啊!是不值得,他也深深为若芽觉得不值,但是她却始终带着笑容,那么地心甘情愿,就连投炉前,都还对着他粲然一笑……
顾炎皱起眉头,从主位上站了起来。“荆大侠请留步。”他出声说道,阻止世遗离开。
“给我一个留下来的理由。”他没有回头,强硬的语气没有半分转口余地。
顾炎沉吟半晌,终于开口。“到底顾家欠了你一次,我不愿意欠这份人情。”
他走向世遗,随着步履的前进,神态变得十分严肃,甚至有着几分的杀气。“先前辛家被毁,已经遭来沈宽的注意,为了慎重起见,他亲自来到了京城,我知道他下榻在什么地方。”顾家与聚贤庄也是有着血海深仇。
听到仇人的消息,世遗陡然转过头来,急切地走近顾炎。“他在哪里?”他逼问着,血液中正骚动着激动。已经找寻了那么久,这一切就将结束,他怎么能不激动?
这段时日来,他一直被复仇的情绪煎熬着,是不是等到沈宽死在他的剑下,他的心就能得到平静?
“鲜血不能让你得到平静的。”角落里传来若芽轻柔的叹息,看出了他心中的疑问,轻声地否决了,但世遗置若罔闻。她没再多话,只是专注地看着他,决心陪伴他到最后。
最后?那是什么样的景况?她是不是就算成了魂魄,也还是会有无法继续守护着他的时候?
顾炎看着这个已经为仇恨而疯狂的男人,为世遗满身的杀气感到惊讶。若不是遇见了挚爱的芷娘,他是不是也会是这样,沉溺在仇恨中无法自拔?
“我答应了芷娘,不再涉险寻仇,沈宽是你的了,他现今居住在京城往西十里的一处别庄里。”他静静地宣布,回头看美丽的妻子一眼。难以解释,只要看见妻子,他的心就能够平静,就算是不去复仇也罢,他只想与妻子共度一生。
听到这个消息,世遗像是看见了猎物的野兽,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啸声,紧握着长剑,转眼就窜出了花厅。他穿过珠帘,垂帘激烈晃动着,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在离开花厅时,仍可以听见,若芽温柔而悲伤的叹息。
芷娘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仍旧握着若芽的双手。“你也要跟去吗?”她小声地问,看出若芽眼里的忧虑,心里其实不愿意若芽离开。
“我不得不去。如果无法阻止他杀戮,那么我也想尽力保护他,不让他受到伤害。”她柔静地回答,再度弯膝福不一福,转向顾炎与皇甫觉。“接下来的种种祸福难料,或许我的力量总会到一个极限,无法继续护着他,到那时还请两位看在小女子薄面,多多照顾世遗。”她温柔地说道,身形渐渐变得缥缈。
芷娘急了,心中有极不好的预感。她伸手想再握住若芽的双手,却无法再触摸到任何实体。“等等,你等等啊!”她呼喊着,双手在空中乱抓仍旧是徒劳无功,若芽的身影完全消失了。
“芷娘,别喊了,她已经追着荆世遗去了。”顾炎从后方把住妻子,爱怜地为她擦去眼泪。
“我好担心她。”芷娘抬起头来,哀求似地看着丈夫。“顾爷,你去帮帮她好吗?我的心跳个不停,总觉得不安。虽说报知了沈宽的下落就算还了人情,但是我不愿意再看到她伤心。”她天性善良,见不得旁人受苦。
顾炎看着妻子,仔细地思索着。“好,芷儿,你别哭,我去看着就是,好吗?”他擦擦她脸上的泪水,心疼极了。
一旁的皇甫觉还在摇头,他可是对荆世遗没什么好感,不太赞成跟上去。拿着热脸去贴人冷屁股这档子事,要是贴的是美女的粉臀儿,那还可以考虑考虑,何必自讨没趣的去贴一个臭男人?
“唉呵,顾炎,不是我说你,这么听嫂子的话怎么得了?那个荆世遗的脾气又臭又硬,既然摆明了不想要我们插手,我们就别……”
“觉爷。”石墨恭敬地打断他的长篇大论。
“嗯?”说话被打断,皇甫觉有些不悦,瞪着这个老管家,深切地怀疑自己是不是跟石墨犯冲。
石墨嘴角带着笑。“您真的不跟去吗?我家主人可是已经走远了呢!”他可是摸清了皇甫觉爱凑热闹的性子。
皇甫觉低咒一声,还是耐不住心痒,喃喃地骂了骂,足尖一点就离开了花厅。他不断地告诉自己,他可不是想去看荆世遗复仇,只是想再看看那缕美丽的芳魂。
京城外十里处,有着一座华丽的别庄。在月色之下,别庄内隐约传来女子的惊叫声。
“不,不要,少爷,求你放过我!”一个妙龄女子衣衫不整地从屋内摔出回廊,重重地跌在石地上。她惊慌失措地后退着,嘴角已经被打裂,汩汩流出鲜血。
裸着上身的沈皓淫笑着,手中拿着酒瓶,仰头灌着美酒,醉醺醺地走上前来。“被本大爷看上了,你还想逃到哪里去?乖乖认命了,自个儿把衣服给脱干净了来,省得受皮肉之苦。”他迫不及待地靠上前来。
女子失声尖叫着,无头苍蝇似地在庭院里乱窜。“不,求您放过我!”她哀求着,已经无处可逃。
沈皓不耐烦了,走上前来,凶恶地一脚端向女子的肩头。女子咳了一咳,气息断续,因为剧痛而难以呼吸,全身乏力地仰躺着,只能瞪大眼睛,惊恐地看清沈皓。
这女人是他午间在京城里看上的,美貌而娴静,看来不知是哪家的闺秀,他动了邪念,傍晚就去掳了回来,打算好好享受一番。谁知道她又哭又闹,还挣扎着想逃开,逼得他非要动粗不可,让他想起了某段不快的记忆。
“臭婊子,乖乖躺着不就好了,非要惹得我动怒?”他打了个酒嗝,动手开始撕女子身上所剩无几的衣衫:“半年前啊!也是有一个不识相的女人,被我看上了,还又躲又逃,要不是有爹出面阻止,那女人大概早被我玩得腻了。说来可惜,那女人可美极了,一身肌肤又白又滑的,可是难得的销魂儿,我要是可以尝到她,绝对会把她绑在床上,分开她那双粉光柔撇的腿儿,然后——”
空中刷地划过一道青光,沈皓那些淫秽的话没有机会说完。他的呼吸一顿,连动作都停止,双眼陡然瞪得很大,颈处出现一条细细的红线,然后红线逐渐扩大,成为一个血窟窿,大量的鲜血从中喷出。
接着,沈皓的头掉落在地上。他的眼睛还瞪得大大的,连被取了性命,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女子呆愣了半晌,全身都是沈皓的血。因为极度的惊恐,她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半年前,我就该取你性命了,哪里还由得你继续说这些浑话!”屋檐上传来冷酷的声音,而后一道人影飘落,高大的身躯站立在庭院中,冷眼看着衣衫半褪的女人。“还不快走。”他沉声喝道。
无情粗鲁的呼喝,让女人清醒过来,连忙拉紧残破的衣服,匆匆地就往大门奔去。
先前的尖叫声,吸引了在别庄另一角休息的沈宽。他赶到庭院中,所看见的竟是独子惨死的画面。
“皓儿!”他狂吼一声,扑倒在尸首旁,颤抖地抱住儿子的首级。虽然沈皓好色成性,时时惹是生非,但到底是他的独子,看见这个画面,令他愤怒到了极点。
“如果你当初就杀尽荆家的所有人,没有为了羞辱我,而一再地留我活命,今日他或许不会死。”世遗冷冷地说道,在见着沈宽的一瞬间,他的眼前倏地蒙上了一层如血般的红雾。他浑身剧烈地发抖着,知晓这一战之后,一切将划下句点,他的心情甚至是兴奋的。
月光之下,沈宽的表情变得十分可怕,他的身体在颤抖,心中无限悔恨,懊悔为何要放过荆世遗,间接地促成独子的惨死。自从半年前荆世遗再度握着一把利剑出现时,他就察觉到情况不对,刻意地回避着。
谁知道躲避了这么久,在今夜两人却还是对上,尚未开战,沈皓就已经死在荆世遗的剑下。
沈宽握紧了手中的“冰火”,眼里焚烧着极度的愤怒。“今晚,我就让荆家绝后,杀了你这荆家最后的余孽。”他缓慢地说道。
“还不知道会是谁死在剑下。”世遗咬紧牙,知道此举已经逼得沈宽愿意放手一搏。他重重地吸了口气,抬起了手中紧握的剑。
太漫长了,复仇之路是那么地遥远,几乎要以为永远没有尽头。
看了一眼那锋利的剑锋后,世遗缓缓回头望向身后不远处,瞧见那抹淡蓝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到来,形影不高地跟随着。
这半年多来,他每次杀戮,若芽就静静地站立在那儿,沉默地观看着。那双被仇恨覆盖的眼,在望向若芽时,露出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除了包含着仇恨、冷酷与杀意的眼神,还夹杂某种细微的骚动。他猛地一甩头,就又将眼光移回了前方的沈宽,没有深究那些情绪的由来。
细微的情绪在这个时候逐渐变得清晰,凝结为某种沸腾的情绪。但那情绪太过强烈,强烈得让他不敢去触碰,只能隐隐地埋在心中最深处。
掉转过头的瞬间,他已经决心遗忘了身边的一切,眼中只有沈宽,以及沈宽手中的“冰火”。复仇是他今生最重要的事情,那么他就该只专注于完成,不能心有旁骛。
他如一头出柙的猛虎,大步冲了出去。
“世遗……”若芽站在角落,双手紧紧地交握着,低声唤着他的名字。他的眼里还有着深深的仇恨,她到底该怎么办?要再付出什么,才能够帮助他?
世遗眼中复杂神色,转眼就已经消失,几乎要让她以为,那只是她一瞬间的错觉,这么长久以来,他不曾用那么温柔又激烈的眼神看过她。
只是,当他一点也不留恋般、绝情踏步离去时。她心中有着难忍的痛楚。看着他绝情的残忍模样,对她始终是一种巨大的伤害。
“沈宽!”世遗狂吼道,脚步急奔起来,冲到了沈宽身侧,手中长剑迅速抽出,横剑就是一劈。
青光闪过,森冷的剑气扑上了正欲闪躲的沈宽额前。
剑势来得这般迅速,沈宽避开了这一剑,但却避得狼狈万分。他浑身惊出了冷汗,没有想到不过半年的时间,荆世遗的功夫精进得更惊人。尽管“冰火”举世无敌,但时光却是他最大的敌人。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他尽管有着“冰火”助阵,却也会年迈体衰,敌不过年轻力壮的荆世遗?
想着想着,他的眼中闪现一道寒光。纵虎归山是最愚蠢的,他先前实在太过大意。
“看来,我不能再纵容你活下去了,我得在今夜铲除荆家的最后一条血脉,送你们一家团聚去。”沈宽拔出了“冰火”,手中内劲一注,清脆的鸣响由“冰火”让传出。
看着那柄“冰火”,世遗的眼中没有一丝迟疑。他轻轻举起手中的长剑,剑尖平稳不动,直指着沈宽,摆出了起手式。
“沈宽,这把剑是为了你手中的'冰火'而铸造的,今日你能挡我几剑?”暗哑的声音,缓缓由他喉中进出。声音由小渐大,一个字一个字回荡在将一决死战的两人之间。
在决战的紧要关头,他的记忆却回到半年前的那一日,铸剑时的种种情景。他在持剑攻向沈宽时,心中浮现了某种熟悉的预感。那种感觉,像极了看见她踏上通天炉的瞬间,紧紧纠结他胸口的不安。
就像是在今夜,他又即将失去某样非常重要的东西
月光淡淡,照着对峙的两个人,所有的危机一触即发。
第九章
京城十里外,别庄的石地上有着血迹。
血泊盈到了阴暗的一处,若芽站在那里,蓝纱衣裙上染满了血。因为他又持着那把剑杀人,她的魂魄上就沾了死者的血迹。她紧咬着唇,专注地看着他,没有力量上前帮助他。
就如同她对他心中的仇恨,也是无能为力,
嘶吼的同时,世遗身躯的每一寸肌理紧绷着,因即将到来的最终一战而贲张着。
他口中一声轻啸,将剑直刺向沈宽。这是一招平凡无奇的剑招,只是往前的迅速一刺,不但没有使出一身绝妙的剑招,甚至连后续退路也没有考虑。
世遗只是用尽了全身劲力,奋力刺出这一剑。
沈宽露出冷笑。“连剑招都使不出来吗?不怕我又断了你手上的剑?”他转身避开,本能地不让手中的“冰火”与世遗的长剑交锋。
“今夜,会断折的,该是你的颈子。”劲风扬起,世遗以剑锋扫过石墙,趁着势子利落地回身,利剑又指向沈宽的心窝。
这是他最后的一柄剑,是若芽投炉铸成的剑,如果这柄剑也敌不过“冰火”普天之下,大概就真的没有任何武器可以克制“冰火”了。
若是今夜复仇仍是无望,他不打算再苟且偷生下去,就算赔上性命也要拖着沈宽下地狱。
“不知死活的小子,果然是荆家的余孽,那臭脾气跟你爹一模一样!”沈宽骂道,心中却十分地忌掸。看着耙世遗视死如归的神色,尽管沈宽经历了众多阵仗,却也不由自主地恐惧起来。
火光迸射,沈宽选择避开这一剑,一个闪身,才堪堪避过,跟着回手一剑砍向了世遗手中长剑最脆弱的剑脊上。
两剑相击,一声响亮的撞击声回荡在空中。
沈宽的“冰火”,这次并没有再次砍断世遗的兵刃。相反的,沈宽反被由世遗手中长剑丰沛的真气震了开来。
世遗则因冲势末歇,又往前冲了几丈才停住脚步,手中长剑仍在月光下发出殷蓝光芒,没有因为“冰火”的攻击而断裂,甚至没有半分的受损。
沈宽大受打击,没有想到世遗真能找寻到能与“冰火”抗衡的宝剑。“任何神兵利器都该有所记载,这把剑名为什么?你又是从哪里取来这把剑的?
“惊讶吗?这把剑的锋利怕是超乎你所能想像的,是我逼死一个女人所换来的。”世遗的嘴角扭曲,苦涩地发出狂笑。她投炉前美丽的笑容,始终烙印在他心里。这把剑哪里有什么名字?若真要有名字,也该唤为若芽
那笑声听在沈宽耳中,却恍如丧魂曲般,震得他心惊胆战。趁着世遗片刻的失神,他猛地连连使出几道狠招。登时间,剑光笼罩住世遗全身,密密的交织成剑网。
“不要再挣扎了,你没有半分机会的,今天就让一切做个了结吧!”世遗的黑眸转为冷酷,没有因为密集的剑招而慌乱。他举起剑,指向沈宽。
就要结束了,只要杀了沈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