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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昨日他就该离去,但却莫名的为了她而停下脚步。她的存在打乱了他原有的计划。
不该啊,明明是不相干的两个人,为什么她清脆嗓音吐出的每句话都教他想起伶儿,心底的某一块也变得柔软起来。
欺负她?呵,这可是为难了自己。
正自嘲着,门板轻巧地被推开。
他听到有人倒抽了口气,嘴角愉快地勾起。
欺负不了这个,欺负另一个他可就毫不手软了。
不一会,脚步声逼近,伴随着磨牙的嗓音。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卜希临美眸冒火。
通常,她不会在这时分来探视拾幸的,但因为昨天有个恶人出言挑衅,所以她特地起了个大早巡视,没想到……这个混蛋还真的溜进拾幸的房间,该杀!
“如你所愿来欺负她。”
卜希临倒抽口气,难以置信这人竟可恶到这种地步。
“杀了我,就没人治她了。”就在卜希临寻思着是要拿椅子还是拿花瓶当凶器的当下,他懒懒地抛出一句话。
卜希临脸上的狠戾杀气一扫而空,换上乖顺甜柔,软声问:“怎么治?”
看在这妖孽有本事救治拾幸的份上,她可以将新仇旧恨一笔勾销。
“等我欺负够,她就知道了。”他笑眯眼看着笑得很虚假的卜家大姐。
卜希临水眸缓缓瞠圆,青筋跃上额际,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却硬生生地忍住,勾起唇角。“不要逼人太甚了,懿叔。”
“别叫得那么顺口,世涛还没娶你进门。”
喔,天杀的!是可忍孰不可忍呐!
卜希临嘴巴一张,闷在肚子里的怒气还没吼出口,床上的卜拾幸张开了眼,娇憨地眨了眨。
“啊,姐姐,朔夜,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那是因为你姐姐担心你……”
“我担心你认床睡不好,所以过来看看!”卜希临赶忙打断他未竟的话。“既然已经醒了,赶紧起来梳洗。”
“喔。”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对上朔夜玩味的眉眼时,微羞地赶紧闭上嘴。
糟,她太习惯了,都忘了眼前还有别人……
“好大的嘴巴。”他笑道。
“呃……是啊。”卜拾幸干笑着。
嗯,她知道自己的嘴巴不算小,尤其打哈欠时可以撑得更大……呜呜,她可不可以倒回去装睡?假装她根本没有醒来过,而刚刚的哈欠只是她睡昏头的小动作而已?
“懿叔还待在这里做什么?”卜希临嘴上勾着笑,目光却凌厉如箭,像是随时可以将他碎尸万段。
“既然都来了,就一道去用早膳吧。”他说得理所当然。
“姑娘家梳洗打扮很费时的,不敢劳烦懿叔等。”可惜卜希临也不是省油的灯。
从刚才的对招,她可以肯定朔夜是想打着救治之名,行欺负之实,她又不是糊涂了,真让拾幸由着他玩?
朔夜笑而不语地看着她,突地外头响起卜三思的呼唤声。
“希临、希临,你跑哪去了?我的脚啊……”
闻声,卜希临心头着急,低声警告,“别欺负拾幸,快点离开她的房间,不然等一下有你好看。”
说完,看向妹妹。“拾幸,快点起床,房里有人,你还躺在床上像话吗?”
如果可以,她不想放任宝贝妹妹和朔夜独处,可是爷爷叫得那般凄厉,她也不能不管。她快步向外走去。
少了一个卜希临,房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很想再装睡的卜拾幸叹口气。“朔夜,你好像很喜欢惹我姐姐生气?”
“有吗?”
她坐起身看着他。“刚刚你跟我姐姐说治我是什么意思?我身上有病吗?”
“你早就醒了?”他微讶。
他并未感觉到她身上的变化,假使她身上有咒,那么施咒的人咒力显然相当强大。
“在你惹火姐姐时醒来的。”忍不住又想打哈欠,这回她赶紧捂着嘴,免得又被他笑嘴巴大。
“是吗?”他垂敛长睫,思忖着也许改日再找个机会,确定她清醒瞬间的变化。
然而,他也发现,原来她刚刚出声是要阻止卜希临发火……看起来娇憨的她,似乎有颗体贴入微的心。
“你还没告诉我,姐姐要你治什么?”
“治你不聪明的脑袋。”他随口道。
“……这不需要治吧。”她沉下脸。
“要,你一觉醒来,瞧见我坐在床畔却没有太大反应,这代表你的脑袋确实不太清楚。”他不信卜希临没教过她男女授受不亲。
卜希临光看他在她房里就想抄家伙砍人了,偏偏身为当事人的卜拾幸却半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可是你又不是外人。”
“因为我是你七彩姐夫的亲人?”如果答案是这个,那就代表她的脑袋单纯得近乎愚蠢。
“不是,因为我知道你不是坏人。”
朔夜一怔,旋即抹去内心莫名的悸动,“你的脑袋真的是不太好。”话落,随即起身离去。
“喂!”她没好气地瞪着他的背影。“这跟脑袋好不好没关系!”
走出房门外的朔夜又回头看她。
面对那双敛笑沉魅的眼,卜拾幸不禁有点气虚。“真的嘛,我才不信这跟脑袋好不好有关系。”
爷爷说,看人先看双眼,再深沉内敛的人还是会有情绪藏在眸底,加上昨天范姜爱的人上门讨公道,光看他的应对,她就确定他不可能是个大恶之人。
“你……”
“干么?还是你很想当坏人?”她扁了扁嘴,压根没瞧见他蓦地瞠圆的眼,她自顾自地咕哝着。“省省吧,又不是当坏人的料。”
瞥见有抹阴影逼近,她一抬眼,便对上他万分震惊的神色,正觉得不对劲时,他已经俯身将她紧紧搂住。
那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碎,浑身发痛的她想要抗议,可是他的怀抱带着些微颤意,教她错愕。
那……现在要怎么办?
很痛耶,要不要叫他暂停一下?她考虑着,却发现自己还满喜欢他的拥抱。明明他的举止非常失礼,可是她却一点都不讨厌……甚至感到怀念。
为什么呢?
她疑惑的抬头,同时听到门外传来姐姐的尖叫声。
“给我停住!你这是在干什么、干什么呀你!”卜希临冲向前,朝四下寻找着可以将他击毙的武器。
“晚一点到樨香院找我。”他哑声道,松开环抱她的臂膀,转身离开,留下气急败坏的卜希临对着他背影大声斥骂。
卜拾幸垂下头,俏脸很慢半拍地红了起来,神情却是有些惆怅,总觉得有点可惜,她想要再多抱一会儿的……
“拾幸,给我听着,往后只要那个人在,你有多远就给我避多远,绝对不可以再跟他共处一室,也绝对不能再跟他说话,听到没有!”
卜拾幸抬眼,脑袋有点浑沌地点了两下,他说晚一点到樨香院找他耶……嗯,要怎么瞒过姐姐呢?
第2章(2)
晌午,卜拾幸偷偷摸摸来到梅苑,才踏进樨香院的拱门,便瞧见他一人独坐在凉亭里,望着那棵未开花的木樨树。
他穿着玄色交领袍,袍上没有半点精绣或缀边,看得出质地不等,就连长发也只是随意扎在脑后,但他光是坐在那里,便能瞬间攫住人的目光。
尤其是他看似淡漠实则是哀戚的眼,那份睹物思人的神情,撼动着她。
“你在想什么?”他小跑步向前,勾笑问着。
朔夜抬眼看向她。这丫头穿着一身粉色交领襦裙,是两人这几次碰面穿得最花俏的一次,那襦裙上绣有小花,质料又轻柔,随着她的动作翩飞,令她像只粉蝶。
和伶儿不像,没半点相像,可为何他总在她口中听到似曾相识的话语?
“你真的来了。”他不冷不热地道。
“不是你要我来的吗?”她扁着嘴在他对面的位子坐下。
“这么听话?”他低笑着。
“这叫重承诺。”
他又是一怔,最终垂眼失笑。“重承诺?不过是我随口说说而已。”
“我没在当下拒绝你,那就代表我答允了,既然答允了,自然要依约前来。”
她说话时,小脑袋瓜不住地轻摆摇晃,像个老学者似的。“不过我不能待太久,否则姐姐会找来。”
瞧他一脸错愕,她不由得攒紧眉。“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她的时间宝贵呐,在姐姐的严格盯梢下,她不能在外头晃太久。
“你……”朔夜半晌说不出话。
他想要平心静气,说服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别因为些许巧合让自己心神错乱,可是……脸蛋不像,声音不像,但那口吻、那说出的话……偏是那么像。
人不管轮回几次,魂魄的气息是不会改变的,而他万分笃定她不是伶儿的转世,可是她却能莫名地扰动他的心绪,这是为什么?
“等等,你不能再突然抱我。”见他似乎打算“重施故技”,她双手一挡,丑话说在先。
朔夜不禁愣住。
“那个……男女授受不亲,名义上,我还得叫你一声叔叔的,因为你是长辈,所以有些事我不跟你计较,但是突然想抱我是不可以的。”虽然她是不讨厌,但万一被人撞见少不了要大惊小怪。
朔夜有些好笑的睨着她。“现在说不会太晚吗?”
“再晚也得说啊。要不然哪天你抱成习惯,再被我姐姐撞见,她又要生气了。”
朔夜浓眉一扬,听出端倪。“这么说,你纯粹只是要我别害你姐姐生气?”而不是真的因为男女授受不亲?
这丫头的想法可真是有趣。
“你不要老是惹我姐姐生气。”她很认真地说。
“那是她自个儿脾气急躁。”他哼了声。
“才不是,我姐姐只是护家人心切,一点都不急躁,当初要不是我在后头推一把,她到现在还不可能和七彩姐夫在一起。”
“喔?原来你还是个小红娘。”
“嗯,他们明明郎有情妹有意,又是男未娶女未嫁,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最好笑的是,姐姐还一直误会我喜欢七彩姐夫。”说着,她低低笑开。
想当初,她还是故意对七彩姐夫摆出痴迷的嘴脸,想不到姐姐还真的上当了。
像是意识到什么,她猛地抬眼问:“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姐姐吧?”
喜欢一个人总是会想尽办法引起对方的注意,不是吗?
朔夜摇头失笑。“你果然脑袋不太好。”
他与卜希临之间可是只有烟硝味,没有火花,况且他也不是毛头小子了,会故意去欺负喜欢的人。
“……也对,你本来就有喜欢的人。”看他的反应,她不觉被戏嘲,反而是吊诡地松了口气。
松口气?她敏锐地感觉自己的古怪。
“你倒是很清楚。”
“我当然清楚。”没来由的笃定回答教她自己也错愕。但随即想起昨日他在大厅里的反应,她看见他眸底的哀伤,自然清楚他有个深爱至极的人。
“你为什么清楚?”
光凭她昨日听到的片面之词?那能证明什么?
她不是他,他们甚至认识不到三天,她凭什么在这里大放厥词?
“……因为你厌世。”她垂着眼道。
朔夜收敛戏谑的笑意,不解她为何能够猜中他的心思。
他回到天水城最主要的目的,是因为他活腻了。然而他犯了咒术师禁忌,别人杀不了他,他也杀不了自己,只能不老不死地用这个躯壳活到永远。
除非……
凭借旁人的请托。范姜老太君恨他入骨,极可能会开口咒他去死,但因为卜拾幸,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嗯……我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发现,你的笑容好空洞,像是你的心已经死了,旁人的想法你根本无所谓,因为你不想活了。”
昨日正因为察觉他有厌世的念头,她才会出面护他。
“如果昨日不是因为你出现,我的愿望早就实现了。”
“那是什么愿望?你岂不是让范姜姥姥更添伤心?”她没好气地瞪着他。
“会吗?拐走她女儿的我,怎么说也算是间接害死她女儿的凶手,我死了,她应该会高兴才对。”
“才不会!范姜姥姥只是想找回女儿,你是她女儿爱的人,她再气、再怨,也不可能故意咒你,害女儿伤心的!”她说得笃定,仿佛她有多了解范姜老太君的性格。
瞪着她不符年龄的沉稳气势,朔夜更疑惑了。
“你到底是谁?”最后,他只能这么问。
面对她,他有种说不出的无力感,一如当年遇见伶儿。
“卜拾幸。”她小声道。
她不按牌理的回答让他莞尔。瞧她逗趣地吐了吐舌头,那淘气的模样就是个小姑娘,他不禁困惑。她身上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为何她会入夜石化,又为何有时看起来不符合年龄?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希望范姜老太君咒我死?”
“因为你一直故意激她,而咒术师要是犯下禁忌就会不老不死,想死得经由别人的请托……”她一开始说得振振有词,可是说到最后,就连她自己也心跳加快,疑惑自己是打哪知道这些讯息。
怪了……好像她原本就知道这些事似的。
朔夜黑瞳微眯。“你听谁说起这些?”
伏旭?不对,师弟伏旭虽然常到文府走动,但这段期间他并没到文府,她不可能遇见。
然而,他犯了禁忌的事,除了伏旭,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更教人不解的是,她竟连犯禁之后的结果都知道……
“呃……是爷爷告诉我的。”她猜的。
爷爷见多识广,大概是他跟她说的吧,不然她怎么会知道?
“是吗?”卜三思?他的大手托着下巴沉思。
咒术师的禁忌唯有同行才知道,一个乡野村夫要听谁说起这些?
没来由的卜拾幸有点心虚,努力想要转移话题,便指着凉亭外的木樨树道:“应该这几天会开花了吧。”
朔夜沉默不语。想起昨日,木樨花未开,但他却闻到浓浓的木樨花香,似乎遇见她以后,他的周遭开始发生一些连他也无法理解的现象呢。
卜拾幸垂着脸,暗骂自己干么那么多嘴,突然她瞥见他衣襟下悬着一块玉佩,脱口低语,“好特别的玉。”
她伸手要触碰,却被他拨开。
其实这也没什么,可是她却觉得好难过,不只是因为被拒绝,还有一种……她不能接受的疏离。
朔夜冷冷看着她,再垂眼看着悬在颈间的玉佩。“这不是你能碰的。”
“哼,本来要跟你说里头有机关的,不跟你说了。”她小声咕哝着,眉头随即皱起。
她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从没见过那块玉,为什么会知道玉佩里有机关?为什么?
抬眼,瞧见他眸色有异地看着她。
“你刚才说什么?”刚刚他有点恍神,没听仔细。
“没有,我骂你很小气。”她回得很快,大有欲盖弥彰的味道。
“如果是你至爱的人送的东西,你会允许旁人碰触?”这是伶儿送给他的定情物,他戴上之后就不曾取下,也不准任何人碰触。
“有什么关系,算了,我要回去了。”他拗着脾气。
哼,小气鬼,看一下都不成,她才不稀罕。
“你以为我会这么简单地放过你?”
她眯眼瞪着他。“我做了什么事让你不想放过我?”
“你阻止了我死去的机会。”
“你要是真有本事,就自己另想办法。”她不逊的抬高下巴。
“你真以为我不敢对你做什么?”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躯给人强大的压迫感。
“就算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也不会咒你去死。”她起身瞪着他,发现自己只到他的胸口,瞪人很没气势,气呼呼地站到石椅上,勉强与他平高。“不要急着求死,该是你离去的时候,谁都拦不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