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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蜜想,他来了也好,可以陪陪叶涵,那她就可以先行离开。
所以陈蜜便对叶涵说:“叶涵,我明天早上还要开会,我先回去了。”
叶涵点点头。“你快点回去休息吧,不要耽误正事了。”
“那我走了,拜拜。”
“拜。”
跟陈蜜道别之后,她看见坐在一旁翻她书的王嘉竣。
“王先生今天又没地方happy了吗?”
“啧啧啧……”他摇摇头,露出一脸的不赞同。“听听你说的话。我是婉拒了其它的happyhour,特地来陪你的。”
叶涵耸耸肩。“OK,是我失言。不过,我看起来很需要人陪吗?值得让你每天都婉拒happyhour的邀请?”
王嘉竣笑道:“因为最近我发现来这边也是一种新的happyhour呀!”
“在医院里面,会走动的人都是白的,躺在床上的人都是绿的,你觉得很有趣吗?我倒不这样觉得。”
他笑出声来。“你知道吗?听你说话很有趣。”
叶涵不以为然。 “我知道你是在骂我说话尖酸刻薄。”
“如果你觉得那样说不好听的话,那‘一针见血’听起来会不会比较好点?”
“随便你了。”
他拿起另一本书,是陈蜜刚刚拿来的《时间的女儿》。 “时间的女儿? 《THE TRUTH IS THE DAUGHTER OF TIME》这本书讲的是‘真理’,还是‘真相’?我猜应该是真相吧,毕竟是推理小说。你喜欢看推理小说?”
叶涵忽然觉得,这个男人也许不如她想象中的草包。
“最近吧。有些小说挺不错的。”
他突然说:“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神探福尔摩斯和怪盗亚森罗苹了。”
叶涵露出一个微笑。“很多人都是看他们长大的。”
“后来长大一点,还看克莉丝蒂的小说,远景出版的,我还记得那时候一看小说就停不下来,非得要知道凶手是谁不可。有时候还会熬夜打小灯躲在床上偷看……”
叶涵看着他。他愈说愈兴奋,仿佛独人无人之境。人常在说起小时候的境遇时,忍不住真情流露,就像是恨不得能插翅回到那个时候……
她渐渐露出笑意,脸上的表情从僵硬转为柔和,嘴角、眉间的线条也柔软了起来。
他继续说着。“……有一阵子,我还立志要去考警校,以后出来当警察,专门办一些变态谋杀案。”
叶涵笑出声来。
王嘉竣看了她一眼,有点不满地质问:“你觉得我很可笑吗?” 。
叶涵摇摇头。“不是。我是想到自己小时候也作过奇怪的梦,我曾经想过长大以后要当间谍,因为那时候正在看《滚滚辽河》,觉得当情报员很伟大,可以为国牺牲。不过现在当然不会那样想了,特别是后来见识到国家监听的手段以后,就觉得真是太卑鄙了……”
“我那时候真的去报名厂,考高中的时候,我偷偷跑去报考警专,结果被我爸发现,狠狠地扁了我一顿,然后把准考证撕得稀巴烂,不准我去考。”
她有点好笑地说:“其实你也可以去考心理系,当心理学家,这样也有可能接触到变态杀人犯。”
他掐指一弹。“宾果!你说对了!我后来考大学时真的这样想过,那时候念第三类组,心里还在考虑要读医科还是心理系,后来觉得医科太难考了,所以就作罢。”
叶涵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最厌恶人家拿理论来检验人心了。“你真的读了心理系?”
他笑了。“当然没有。家里哪有可能让我读这种科系?我老爸可是想尽了办法要让我继承衣钵、”他的口气轻松,但其中却有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无奈。“我房里面现在还有一整套《福尔摩斯全集》呢!看了那么多侦探小说,我还是最喜欢福尔摩斯……”
叶涵若有所思。“你知道吗?虽然福尔摩斯是名侦探,可是他办案是不收钱的。他是当时的英国‘绅士’,只为了兴趣、嗜好来办案,而且他不用赚钱,还可以贴钱去办案……”
王嘉竣挑挑眉看着她,没说话、他感觉她似乎要说些什么评断,所以他在等她说完。
“所以,福尔摩斯比你好命。”她本想说,他潜意识里可能期待自己变成像福尔摩斯一样不事生产的士绅,只需要为了兴趣而活着。但不知怎地,她对他有种异样的同情,所以开口便把话说得婉转。她突然间有种感觉,福尔摩斯的世界是他心里永远的梦土,但是在现实生活中,他却必须是个为了企业存活,为了祖产发扬光大而奋战的人。
“对啊,我也这么觉得。”他一屁股坐下来,毫不客气地拿起陈蜜带来的小说,径自地看了起来。
叶涵也习惯了他的不请自来,遂不搭理他。自顾自地看起小说来。
第四章
叶涵的主治大夫刚刚来过,她说叶涵的复原情况很好,所以可以出院回家调养了,只要定期来复诊即可。
于是,叶涵决定下午办一办出院程序就回家去了,蓝群亚依然没来看她,只是托公司里的人传些话过来,诸如“要好好休息啊”、 “不要乱动啊”之类无关痛痒的好听话。
叶涵晃到护理站去询问一些关于出院的事宜。扣掉全民健保的给付,她还需要缴交两万元左右的费用。
她心想,其实也还好,不如想象中的昂贵。于是她便带着自己的信用卡到出纳处去付款、办出院了。
王嘉竣到病房时,叶涵不在房里。他在十楼来来回回找了几次,都没有见到她的踪迹;甚至连电视间、阅报间他都特地去绕了很多次,却还是不见她。
正当他带着疑惑的心情回到病房之际,却看见她正在收拾东西。她仅剩完好的右手,正吃力地折叠着一件件不听话的衣物。
他惊讶地间:“你要出院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叶涵回头一看,原来是他。她朝他笑了笑。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我想这医院里面什么都没有,还是早点回家去,比较舒服。”
住院这几天,她和王嘉竣已经很熟稔了,他可算是探病探得最勤的人了。要不是护士们都知道他是车祸肇事者,而不是她的男朋友,恐怕他现在已经得了一个“世间难得有情人”的封号了,每天来医院报到、陪女友的。
“那我现在去帮你办出院。”他转身要往外走,被叶涵叫住了脚步。
“不用了啦,我刚刚已经办好了。”
“这怎么行?我说过要负责你全额的医药费的。”
叶涵笑笑。“今天你开车来吗?”
“是啊。”
“那送我回家吧,我不喜欢坐计程车。”
他笑了。“这有什么问题呢?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那你先坐一会儿,等我收一下东西。”
“不急,你慢慢来。”
他径自走到一旁坐了下来,看叶涵的身影背对着他忙碌着,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她的背影有点孤单。他开始研究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突然问,他说话了:“叶小姐,你是不是瘦了?”
叶涵回过头来,淡淡地回道:“有吗?我倒是不觉得。”
“是我的错觉吗?我记得第一天见到你的时候,你好像没有这么瘦。”
他没有忽略掉那一瞬间叶涵的右眉微微一挑,仿佛是有点惊讶却又有些欲盖弥彰的神情。
“可能是因为在医院里我穿的是睡衣,现在穿的是便服,比较合身一点吧。”叶涵把一个提袋递给他,自己拎了另一个提袋。“好了,我们可以走了。麻烦你帮我一下……”
王嘉竣接过袋子,护在她的左侧身后走出来。
沿路上,她微笑地跟每个人道别。不知情的人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她,他们都以为那是她的男友,特地来接她出院。
进电梯时,叶涵放下了手中的提袋,甩了甩右手,她没说什么,但是看在王嘉竣眼里却觉得她似乎巳无法负荷那提袋的重量。
他主动接过地上的袋子,说着:“我帮你拿吧。”
叶涵正要伸手阻止:“不用了……”但东西已被他拿过去。
他一提起袋子来,才发现她拿的这袋东西,远比递给他拿的袋子重上数倍。
他有点惊讶!他还没有遇过一个女人跟男伴在一起时会不去享受男人提供的服务,包括开车门、拉椅子、拿重几十斤的瞎拼成品……
王嘉竣若有深意地看着她。
她以为他是介意袋子太重,所以很不好意思地说:“这有点重……”
他点点头。“你也知道啊?那不是有点,而是满重的!”
他的样子好像是在责备她似的,好像是她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陔受到责备。
他的确是在责备她,为什么受了伤还这么逞强? 不知道为什么,她独自提着沉重行李的模样,竟上他感到些许心疼……
叶涵没说什么,只嗫嚅说了声“谢谢”,然后便直见着电梯上方的楼层显示,不再说什么。
王嘉竣的态度,让她在那一刻掉进过去的时空中,回想起过去也曾经有人对她施行这样近乎专断的温柔;事到如今,这种专断的温柔依然能打动她,但是那个人却不会再这样子对待她了。
想着想着,叶涵几乎就要叹起气来……
王嘉竣见她的神色变得恍惚遥远,好像忽然间掉进异次元空间里去。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她这种神情了,他不禁有点好奇,这个时候她都在想些什么!
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他碰碰她的肩,提醒她:“到了。”
叶涵默默地跟着他来到停车处。他开的是宾士车,但却不是最新型的。他替她开了前座车门,让她坐进去,然后才绕过去驾驶座上坐定。
她就这么任由他“摆布”,不发一语,丝毫不像平时跟他唇枪舌剑的她。
“你家在哪里?”
“新店。”
蓝群亚的手机响了,不过不是平常的铃声。他把手机翻出来,看见萤幕上显示有新讯息传人。
讯息?要怎么看啊?蓝群亚不像路上那些无聊的学生,在等人、等车无聊的时候,便把手机拿出来束按按、西玩玩,像是在把玩什么古玩似的。他觉得那样真是太奇怪了,手机嘛,不过是个工具,可以用就好了。
可是也因为他平常“不关心”他的手机,所以此刻他正在困惑着该怎么样查看讯息。
有人敲着他的办公室大门。
“请进。”
进来的人是林立。他拿了一份公文来让总经理过目。
蓝群亚很高兴地叫他过来。“林立,你过来一下,帮我看看,这要怎么看汛息啊?”
林立接过手机,按了几下,又递回给总经理。
“可以了。”他随即拿起刚刚的档案。 “我先出去了。”
蓝群亚看着匆匆离开的林立,觉得他今天有点怪。接着低头看手机上的讯息,不禁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液晶萤幕上显示着三个英文单字——ILOVEU!
“陈蜜、陈蜜。”林立没有立刻回到资讯部,而是一溜烟地跑到法律部去。
“干嘛啦!”陈蜜正被手中拿着的著作权法新判例搞得头大,林立却来烦她。“没见到我正在忙吗?”
“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啦,听了包准你不烦……”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挤进陈蜜的办公室,把门谨慎地关上。
陈蜜觉得他的举动很好笑。“喂喂喂,你改行当情报贩子了啊?这么神秘在干嘛呀!”
“你猜我刚刚看到什么了?”
陈蜜赏他一个大白眼。“我哪知道啊,你以为我是天眼通?有屁快放啦!”
“哇,有没有搞错啊?你讲话怎么这么粗鲁啊!”林立忍不住数落了她几句,他一向就看不得女生没教养。“算了,看在我们多年的友谊份上,不跟你计较。”
他清清喉咙,像是要宣布件什么大事似的;陈蜜也被他的郑重其事搞得很紧张。
“我刚刚看到总经理的手机。”
“去!”陈蜜把手中的英文判例往他头上打下去。“这算是什么大事啊!”
“我还没讲完嘛!”
“噢……”陈蜜发出受不了的痛苦呻吟。“你够了吧?有事一次讲完嘛!”
“有人传讯息给总经理,上面显示‘I LOVE U,耶!”
“什么?”陈蜜刚拿起水来喝,这下子全喷了出来,溅了一地水花。“呛死我了!是谁啊?”
林立摇摇头。“我哪知?不过,你们不是都在传说总经理交女朋友了吗?现在我可以证实了!”
陈蜜嘟着嘴。“真奸诈。想不到连这种事情他都跟我们‘暗杠’!”
“对咩,一定要找一天好好地逼问他。”林立山在一旁附和。
“是这里吗!”
“喔……”叶涵仿佛如梦初醒般,她看看窗外。“嗯,到了。”
“等一下,我停好车,送你上去。”
“嗯,谢谢。”说完这话,叶涵又闭上嘴沉默了起来。
王嘉竣看着叶涵。今天的她十分反常,一看就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有心事还不足以形容她的奇怪,她几乎是沉浸在自己的白日梦当中一般,完全是一派恍惚。他想,即使是此刻把她载到荒郊野外去,她也不会察觉到。
不过,话说回来,一个人在这种时刻是最缺乏防御能力的——嗯,他指的是精神上的防御能力啦,如此一来,他今天打算要来“拗”她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是很容易成功的……
王嘉竣帮她拿了行李,跟着她上楼去。
这是一幢旧式的五楼公寓,但是她却住六楼的违章加盖。顶楼加盖的房间住起来通常很闷热,他很好奇她竟然住在这种像是专门租给穷学生的屋子里。她不是五湖资汛的企画部经理吗?难道蓝群亚给她的薪资不高? “不好意思,我的房间有点乱。”叶涵在开门以前先提醒他。但是他轻耸肩头表示不以为意。 “请进吧,东西搁在那边就好。”她指指门口的鞋柜上方。
王嘉竣环视她这十坪大小的房间,这不是一间女性化的房间,充斥在小小空间的不是化妆品的瓶瓶罐罐、也不是淡蓝粉紫的时尚服饰,而是一墙壁的书,还有堆满书的和式桌。此外,桌面上和地上各摆了一部电脑,床上还有另一部笔记型电脑。
叶涵清了清和式桌上的书,蹲坐了下来。
他也跟着蹲坐下来。
她看看他,没有什么表情地说:“我的房间很乱,而且有点脏。我请你去路口喝咖啡好吗?”
“好啊,不过不急,先让我休息一下吧。”
“嗯。”叶涵把没里石膏的右手和裹了石膏的左手一起搁在和式桌上,开始把玩起桌上的电线,她把它们卷起来、又拆开,重复而无意识地做着……
不知怎地,王嘉竣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吓了她一大跳。他的手很大,异常的大,只用一只手掌便可包住她的两只手。
“你干嘛?”叶涵连忙把手抽回来,放在自己的膝头上。用一种很戒备的神情瞪着他。
“没干嘛。只是要跟你说,可以走了。”
她皱着眉头起身,因为缺少一只手,所以行动有些蹒跚不便。他伸出手欲扶她一把,却被她避开。
“谢谢你,不用了,我自己来。”
她的戒备让他不觉好笑起来。那是一种不经人事的戒备——当事人分不出来对方的举动是善意或是假殷勤,只得采取一种全面性的防御姿态。他还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女子有这样的表现是在他大学时期最后一个追求的学妹,一个刚离开高中校园的大一学妹。
多么地不协调啊!他所认识的叶涵是聪明、讥诮,是会偶尔露出一种感熟女子特有的沧桑神情的都会女子,而不是拥有一颗不经世事的粉红色脑袋的小女生……他在她身后等她穿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