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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她微笑着抬头,看着他的眼中全无畏惧之意,只有信任,“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是那样全心信赖的眼神,让骆少罡的心头一紧,想说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头。
多么希望自己真的和她心目中一样强啊!多么希望,他能靠手中的这一柄长剑,来护住她渐渐被侵蚀、流失的生命……
终于,他微微松开了她,深深望着她憔悴的容颜,沙哑地说道:“兰儿,早些休息吧。”
“嗯。”她顺从地任他扶着躺下,看他为她细心地拉拢被角,露山一丝苦笑,“我真没用,这些天来只是睡个不停……”
骆少罡的眼底闪过一丝阴影,立刻摇头,“别胡思乱想,睡了才能保持体力,你……尽管安心。”
兰姬微微点头,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子,细声哺道:“留下陪我。好么?”
“嗯。”他轻抚她日渐消瘦的脸颊,点了点头,柔声道:“我哪儿都不去,你放心。”
兰姬眷恋地贴着他温暖的大掌,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闪烁的火光下,骆少罡凝视她倾城绝美的容颜,脸色渐渐暗沉。刚才她说的话,有一部份是事实。这些天来,她昏睡的时间的确一次比一次久,气息也愈来愈微弱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或许有一天睡下了,就永远不会再醒来。
骆少罡猛地打了个寒颤,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转头看了一眼窗外,他紧紧地抿起了嘴唇,深邃的眼中闪现锐不可挡的坚决。
哪怕是拼上性命,无论如何,他都要带她攀上那千尺绝壁……不计代价!
没有梦,却也不是全然失去意识。她在一片深沉的黑暗中飘流了不知多久,只觉得浮浮沉沉间,唯一的感觉是冷。
好冷!冷到心也为之麻木……努力想要睁开眼,触目却依然是一片漆黑。发不出声音,挪动不了手脚,让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蓦然慌乱起来,她努力挣扎著,尽管全身沉重得无法移动分毫,只能以全心呼唤著那深深眷恋的名字……
至少、至少让她再看他一眼,听一次他低沉的嗓音,再在他怀中依偎一次?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一抹笑容、一句贴心的低语……
突然,在这一片无止境的冷沉黑暗中出现了一丝暖意。仿佛是回应着她的祈求,四周的冰霜渐渐融化,让知觉一丝丝地回到混沌的感官中。
一股强劲的暖流运行四肢百骸,有效地驱逐了残存的寒意,也让她虚软得像是棉絮的体中产生了一丝力量。努力地集中精神,她终于缓缓地睁开了酸涩的眼睛。
视线渐渐清晰,立刻看见魂牵梦萦,那张俊逸而刚毅的睑,让她心头一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至少,她还留在他的身边……
“兰儿?”骆少罡收回内力,低头望著她,深邃的眼中闪过一抹如释重负,哽声低语:“你总算醒过来了。”
“我……”想问他自己昏睡了多久,却在这时猛然发现自己置身在温暖的水中,也看清了四周的景致。顿时,蒙胧的美眸不敢置信地睁大,“天哪!少罡,这里是?”
骆少罡的声音有些嘶哑:“雪山顶。”
兰姬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依附著他强壮的手臂,环顾四周。
天空虽然还是阴沉,却不再积云翻涌,纷纷扬扬地飘著细雪,放眼望去,四周一片晶莹纯白的冰霜,闪闪发光。然而,在这冰封了不知千万年的极顶中央,却是一泓冉冉冒著热气的温池,使得池边巨石上,与四周极不相衬地,生出了翠绿青苔。
这样奇异的景色,让她忘了身体的虚弱不适,扬起一抹惊奇的笑容,“这里……好美……”
“是啊,”他低沉的嗓音里亦带著赞叹,“想不到,世间竟能看见这样奇特的景致。”
她点了点头,垂下目光,却不意看清了他的模样,顿时惊得倒抽了一口气,“少罡!”
仅著中衣抱著她浸泡水中,白色的衣料单薄,再也藏不住手臂上深深的伤口。
“少罡,你……”语声忍不住颤抖了,她的心狠狠抽痛,这才看清,他的肩头、胸口竞都有割伤的痕迹,手臂上的伤口尤其狰狞,长达数寸。当时,必定血流如注,若非要历尽千辛才能到达,又怎会杳无人烟?纵然他武艺高强,宛若天人,却终究还是血肉之驱。他……为她承受了多少苦楚啊!
“兰儿,”见她伤心,他腾出一手,想为她拭去泪痕,不意却溅了她满脸池水,和热泪融合一起,再也分不清,让他只能搂著她低声安慰:“别哭,这算不得什么。”
“可是……”兰姬泪眼蒙胧,颤抖地抬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心疼难抑,更加恼恨自己的虚弱无用,“我……这一路上山,我居然什么也不知道!都让你一个人……”
再也说不下去,她只能紧紧环住了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肩窝,泪如断线的珍珠般无声滚落。
“都值得的。”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收紧了双臂,“我说过,只要能治好你,一切都是值得的。”
“少罡……”
袅袅雾气中,纷扬翩飞的雪如羽毛轻舞,融化消失在水面上,那么美,却又是那么短暂,那么虚幻……
然而,支撑著她的这双手却是最真实的。他温暖的胸膛,稳定的心跳,坚决的誓言,都是真实的。而爱情,虽然没有实体,摸不到也看不见,却也同样真实,那样确确实实地,填满了她曾经空虚的生命。
“会的……我会好起来!”兰姬再也忍不住地哭出声来,抬起头亲吻他俊逸的脸,边哭著呢喃:“已经找到这里,我会好起来的,就算不行,我也会活下去,一定……一定会活下去,留在你身边!”
这辈子,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强烈地渴望生存,强烈地渴望能够一次又一次,躺在他怀中睡去,然后第二天依偎著他,笑著醒来……
她好爱、好爱他啊!
“兰儿……”骆少罡深邃的眼中也泛起水光,一手托住她的头,深深地吻上她细柔的樱唇,
一如在明锡城时的初吻,一如大婚那晚的盟誓,一如以前许多次,缱绻缠绵时的气息交融,温柔、深情而激狂,交换了心与魂,一切又一切……
曾经心如死灰也好,曾经视一切淡泊如水也好,每个人在灵魂的最深处,都渴望着那一份最真挚的爱情。多少人痴守终生,只为了一个像这样倾尽所有的炽吻,多少人寻寻觅觅一辈子,只为了一份像这样全心全意的感动……
好不容易让他们在茫茫世间找到了彼此,苍天又何忍硬生生拆散!
就帮她这一次吧!深深密密地回应著他的恣怜,兰姬紧紧搂著他修长结实的身子,在心底默默对上天祈求。这一生她从未贪恋过财富、权力,现在,也依然只有一个请求。
她只求能与他一起白头。
两个月后
靖朔王都
坐在床榻上,将手腕递给御医诊脉,兰姬轻咬薄唇,脸上是期待和担心的交战。空著的另一只手放在骆少罡温暖的掌中,与他牢牢交握。
所有的未来,都在这一刻……
御医聚精会神地诊断片刻,脸上渐渐露出喜色,终于忍不住惊叹出声:“奇迹啊!”
欣慰的笑容堆满脸上,他放下兰姬的皓腕,站起身来深深一揖,“恭喜夫人,体内已经没有残毒。”
此言一出,满室紧张的气氛顿时被打破。靖朔王、南宫澈和柳寒曦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骆少罡定定地望著御医,低沉的声音竞带著一丝颤抖:“果真没事了吗?”
“将军请放心,龙涎草之毒素已经被全数逼出体外。而且,因为温泉之水帮助活动血脉,从此以后,夫人的旧伤也不会再复发。”
兰姬一怔,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又惊又喜!“这么说……我以后还能跳舞?”
“只要不再次损伤筋骨,就无妨。”
望著兰姬美丽的秋水明眸中浮起感动的雾气,御医捻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抬头面对骆少罡,眼中写满了佩服与敬重,“多谢将军。老夫行医多年,也算是医活过不少人……可是因为将军,今天才总算看到了什么叫做奇迹!”
骆少罡笑而不答,只是低头望著兰姬,与她的视线交缠,让一切尽在不言中。她的眼波温柔似水,倚进他坚实而温暖的怀中,轻轻将头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是奇迹啊!是他不顾辛苦日夜搜寻资料,又千里迢迢带她远赴雪山;是他不畏艰险,背著她攀越陡峭冰峰寻找温池,弄得浑身是伤却坚持不肯放弃:也是他,为两人在靠近山顶的地方找到了栖息的岩洞,两个月来每天生火、猎食,运内力为她逼毒,无微不至地照顾、保护著她,却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何德河能,这样独一无二的深情男子……
是她的丈夫。
望著眼前这对亲密无间、真情流露的恋人,南宫澈轻摇羽扇,没辙地笑,“现在才知道古人为什么说如胶似漆,看看这两个,还真是没有一刻不黏在一起……存心刺激我这个孤家寡人么?”
柳寒曦白了他一眼,“你再罗嗉,人家现在也听不见!走吧,既然受了刺激,那就乖乖回去,锁起门来舔伤口吧。”
“柳大将军,你把我当成是狗么?”
斗嘴调侃中,这自幼就卯上了的两人跟随在靖朔王和御医身后走了出去,轻轻关上房门,留下床榻上依然紧紧相拥的一对恋人。
过了许久,骆少罡才抬起头来,微微松开了怀中纤柔的人儿,抬手轻抚她嫩若花蕊的粉颊,深邃的眼神中包含了多少深情和知心,多少不必言语交流的感动,让兰姬绽出了最美丽的笑颜。
优雅地起身,她拉著他一起走出门外,默默地并肩穿过长廊,来到花园中。
抬头望著天上那一轮宛若玉盘的明月,她呼出一口气,低声说道:“今晚的月色好美……”
“嗯。”骆少罡沉声回应,专注的目光却始终不曾离开她身上。
兰姬转头望著他,目光闪烁,突然温柔而笑,“少罡,我虽以舞蹈扬名天下,却从不曾为你跳过一曲……”
“你的脚……”
“御医都说没事了,不是么?”
月下的水眸显得有些蒙胧而神秘,诱惑人心。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容,她放开他的手,翩然离开他身边,踏上那柔软的草地。
长袖在夜风中轻挥,宛若凤凰彩翼,划出眩目的清灵。她,微笑著旋转起来,为他一人起舞。
记忆中,也曾经有过这样清新的夜,这样银霜般眩目的月光,和满天闪烁的星辰……恍若隔世,终于,让她寻回了当初那一份纵情的快乐!
舞步再不受任何拘束,不强求华丽,不带虚幻,是内心最真实的反映,那样自由地舞出只属于她的幸福和绝代风华……
旋转著,头亦渐渐昏沉,她笑著,没有试图抗拒,没有著力支撑,而放任自己的身子跌落。
因为她知道,从今以后,再也不必受到任何伤害……
眼看就要扑倒在草地上,突然,腰间多了一双温热的大手,耳边亦响起他低沉磁性的声音:
“这么美丽的舞姿,不愧是独步天下……”
她依然笑,昏沉地微笑著,感觉世界仍在旋转,可是,却有了他最坚定的支撑,让她感到如此安心。
媚眼如波,双手环上他的颈背,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她轻啮他的耳垂,附在他耳边,带著几许调皮地吐气如兰:“就算是独步天下,也没人会知道了。从今以后,兰姬的舞,就只让你一人看见……”
“那是我的荣幸,兰儿。”沙哑低喃著,骆少罡露出笑容,亲吻她的眉心,紧紧搂著她纤若无骨的柳腰,那一双黑眸热切,烧人她心底,为这一刻烙下印记。
笑著在夜风中接吻,唇舌纠缠长长久久,交换著气息和一生的盟约。虽然此时严冬还未过去,草地霜黄,树木也秃枝一片,然而这一切,对于骆少罡和兰姬来说,都不再重要……
因为两相呼应的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朝待,是花开遍地,最美丽的时节。
尾声
“……话说那兰姬从容不迫地拜谢后,走到大殿中央,挥袖舞了起来。满室鸦雀无声,然而那宛若仙子翩飞的舞步,却是那么动人!看著她飞旋的身影,陛下的眼中,竟然渐渐盈满了泪水……”
茶楼里,说书人绘声绘影地描述著当年兰姬在华夷王都沦陷之时,那一出旷古绝世的无声之舞。围坐的众人听得津津有味,纷纷猜测著,是怎样的心情,又是怎样的天赋,让那个倾城倾国的女子不靠琴瑟,就传达了震撼人心的哀伤,使得一国之君为她潸然泪下。
欷虚半晌,突然有人开口问道:“不知道兰姬现在身在何方,怎么样了?”
“是啊,好久不曾听见过她的消息……虽然当年陛下赠她黄金和好马,准她自由离去,可是,像她那样一个弱女子,单身一人,真不知道如何生存……让人担心哪!”
“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好像曾经有华夷宫中的诗人,在明锡城看到过她一次!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后来,就没有她的消息了……”
“我却听说,在华夷国边境的荒山上,有人曾发现兰姬的墓。”
“真的?”
“千真万确哪!我骗你做什么?”说这话的人指天赌咒,信誓旦旦。
沉默片刻,他的同伴露出若有所思的惋惜神情,“嗯,也有可能吧……听说那兰姬的身子很弱,又经历那样的烽火乔迁,大概是病死了吧?红颜薄命啊……”
“唉,真是可怜……那样独步天下的舞娘,前无古人,以后,只怕也不会再有来者了……”
“就是啊,真可惜!我们都没能看过一眼,那『凌波飞渡,踏水无痕』的丰姿,究竞是什么模样……”
众人议论纷纷,叹息不已;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坐著一对容貌俊美的男女,静静地品茶,听著这一切,不时相视而笑。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温暖的眼神中,仿佛已经交流了千言万语。
片刻后,男子起身结了帐,扶起体态娇弱的女子,相携走了出去。
有些人认识那高大荚俊的男子是军功垣赫、声名远扬的镇东将军骆少罡。而那容颜如王、仪态优雅的少妇,是他的妻子吕奉节。
有人说,自从三年前骆少罡娶了吕氏过门之后,夫妻恩爱异常。因为吕氏体质虚弱,所以骆少罡特地向皇上请命,讨了“镇东将军”的封号,搬来气候温良的鱼米之乡长期驻守。
初来此地时,曾经有人为了巴结,数度向他敬献各地艳丽美女,却都被他一一婉拒,至今未纳一妾。
也有人说,难怪骆将军对妻子如此专宠,毕竟那吕奉节可说是倾国倾城、绝世无双的美人。她的清丽脱俗,丰姿卓然,或许就连昔日华夷国那传奇的“兰姬”也比不上。
还有少数人悄声耳语著,说吕氏的容颜,其实十分酷似当年那个艳惊四座的乐伶。
但是,谁都不会把吕奉节和兰姬联想成是同一个人。
绝不会。
因为吕奉节露面的时候,总是愉悦而温柔地笑著,眉眼之间,尽是幸福之色。
一个历尽繁华、看遍世情炎凉、权起权灭的女子,又怎会有如此闪朗活泼的性情?尤其是一个像兰姬那样国破家亡、流落天下的舞娘……
她,一定是满身凄凉的啊!
然而骆少罡的妻子,却总是那样盈盈地笑著,语声娇俏婉转,眼波清澈而温柔。
没有人知道,她笑得一如十年前那个无忧无愁、月夜在后花园中翩翩起舞,而被楼万惊为天人,自此改变一生命运的花季少女。
没有人知道,那个“凌波飞渡,踏水无痕”的亡国佳人兰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