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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老爷子把东西都给刘杰让他出手的时候,我们也挺不服气的,尤其是我,刘杰就是个生瓜蛋子愣头青,我们出道那阵,他还不知道在哪套尿芥子*呢…东西都给他,我们吃什么?”说到这,张健的表情仿佛已经比刚才轻松了很多,“但后来一看…我们也是后怕了一阵,幸亏没接那些棘手的东西,那些东西都给我们,我们还真不知道出手…”
“怎么说?”柳东升一皱眉。
“他给刘杰的东西,全是实心家伙,“随便哪个少说五六十斤…最沉的好几百斤,谁要那玩意啊…我都不敢想他们当初是怎么丛坟里倒腾出来的…”
“有没有铜钟?”张健一提“实心家伙”,柳东升忽然想起编钟的事了。
“铜钟?什么铜钟?”张健一愣。
“就是…呃…”张健这么一问,柳东升也傻了,所谓那个什么编钟啥样自己也没见过,“就是跟庙里边,和尚撞钟那种形状差不多的…钟…青铜的…有大有小…”
“没有…”张健摇头,“我就知道第一批给的东西,都是缸…没有钟…不过铜的是不假…”
“缸?都是缸?”柳东升一愣,那个老爷子又不腌咸菜,要那么多缸干吗?“就没别的?类似于…跟缸差不多,但是能口朝下挂着的?”
“没有…”张健微微一笑,“报告政府,钟和缸,我想我还是能分清的…我进来之前,老爷子就给了张健一批货,都是缸,各式各样的缸…得有…十几个…之后给过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嗯…大概尺寸都是多少,花纹大概什么样,尽量回忆!”柳东升用笔一一记录,“对了,这些文物最后卖了多少钱?这笔钱,最后怎么处理的?”
“开始我不知道,后来才打听清楚…原来这个刘杰,有亲戚在外国,这些大件,国内肯定是没人敢买的,国外买的人也少…但一旦碰上识货的买家,肯定是个大头,所谓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张健道,“我进来的时候,那些缸大概卖出去一半,老爷子自己要三分之一,刘杰拿三分之一,其余三分之一给我们分…卖了多少钱我不知道…但我们每个掌柜的前后一共拿了大概一百万左右,自己留一半,再把其余一半给伙计分…如果我们拿的真是三分之一的话…那总共可能得有一千万左右…但我觉得不止这么多…谁知道他们到底卖了多少钱…”
“一千万…!?”柳东升眼珠子都瞪大了,自己办的案子,涉案金额还没有能到这个数的。
“对了…你看看这个…”柳东升忽然想起来了,那张八卦纹龙首铜盂的照片一直在自己手包里放着没拿出去,“你说的那堆缸里,有没有这个…”
“好像有…”张健接过照片默默道,“不过这种东西,即使外国人兴趣都不大,谈三四个买家能成一次就不错…当时把刘杰那个小子弄的也是焦头烂额…卖这个东西,老爷子是限期的,限期卖不出去他可就要倒霉了…”
“限期?”作为刑警,柳东升对于罪犯急于将赃物出手的动机可是再了解不过了,原因无非两个,一是急于外逃需要路费,二是欠下了大量赌资、毒资或者高利贷什么的,有人逼迫他,但这个老爷子如若如此神通广大,被别人威胁的可能性显然不大,难道他要逃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柳东升道。
“好几年前啦…那阵子我还没进来哩…”张健道,“以往碰上让掌柜的随便拿的墓,东西出手的钱也不都是我们的…要上缴一大半给老爷子…说也奇怪,这老爷子有的时候挖坟,目的性很强,掀开棺材拿一样就走,其他不让我们动,好像就为了棺材里那一样东西,但有的时候好像纯粹是为钱,直接挖到坟里就不管了,看都不看一眼…”
“目的性…?什么目的?他自己都拿过什么?他着急要钱干嘛?”柳东升越发不明白了,由亮子和陈俊生的死亡不难看出,到目前为止,这个老爷子目前仍然活跃在犯罪一线,似乎并没有什么外逃的迹象,一不为外逃,二不为还债,那这老爷子这么着急用钱干嘛?而且除了钱以外,盗墓还能有什么目的性?
“这我就不知道了…”张健道,“开始小件多,都是由掌柜的分发给伙计,伙计再私下找找人也就出手了,三千五千,三万五万,多少都有,要是碰上没人动过的墓,弄个两三百万很平常啊,但到后来,老爷子就好像疯了一样,买卖频率由原来的两三个月一次加到了一个月一次,有的时候一个月两次,碰上点儿背的时候,我们挖的墓恐怕八辈子以前就让人刨过一遍了,能拿走的早都拿干净了…老爷子就硬逼着掌柜的把那些拿不走的也硬往外弄啊,而且最要命的就是,到了后来,我们挖的墓大部分都是别人刨过的,收入大不如前啊,所以老爷子才把自己留的东西也拿出来卖,而且有限期。”
“哦…拿不走的…都是什么?”柳东升明白点了,看来这个老爷子不但缺钱,而且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而他要找的东西很可能就隐藏在那些所谓的水缸上,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其甚至不惜采取大海捞针的方式四处作案,还拉拢了一帮马仔来销赃,为其进一步实施犯罪筹集资金!不过有一点值得肯定的就是,这个老爷子的历史知识想必很丰富,似乎知道他所要寻找的“缸”可能埋在什么样的墓里。
“缸啊!”张健道,“有的时候,那个大缸得有二百多斤,一人多高,两个掌柜的一个从上面拉,一个从底下推,没一宿折腾不上来,窟窿挖的比下水道的井盖都大…”
“你们就不怕被人发现?”柳东升疑惑道。
“有老爷子啊,他会整点子邪门歪道,往掌柜的身上别个小黄旗,然后在周围折腾一通,保准没人凑前,掌柜的也不敢摘那个旗,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
“旗子是什么样的?”柳东升问道。
“我没见过…我也是听江哥说的…”张健道,“报告政府,你们抓他的时候最好小心点,那个人…很可能…不是人…”
“别胡说八道!”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柳东升心理却一个劲的打鼓,“不是人难不成是鬼啊!?”
“很有可能…”柳东升说的虽然是抬杠话,这张健答的倒蛮认真的…
记录了张健供出的大概十来位“伙计”和除刘杰、李树林外的其余两位“掌柜的”后,柳东升拿着名单直接自费“打的”回到了局里,此时大队人马已经下班了,只有二嘎还在大院里兴致勃勃的看技术人员如何安装这个超级先进的“摩托”牌车载电台,“哟,柳队,你怎么回来啦?我还以为你得到半夜呢…”看柳东升风风火火的走过来了,二嘎赶紧迎了上去,“柳队我跟你说,太先进了!真是太先进了!国防高科技啊!刚才我们试过一回,声音比打电话还清楚!真是太先进了!”
“先进个屁…!崇洋媚外…”嘴上虽然这么说,柳东升自己也忍不住走到车前便看了一眼,想看看这个所谓的摩托牌电台到底是哪路神仙,走到车跟前,只见一位年轻的技术人员正斜坐在驾驶位低头接线,原来的暖气出风口下面,多了一个黑色的设备,装的想必就是这个摩托牌电台的主机,偷眼间,柳东探头升扫了一眼电台主机上的商标,像看看这个所谓的摩托牌,商标是不是真的是一辆摩托,不过摩托虽然没看见,却看见一排英文字母:MOTOROLA。
“哦…您就是队长吧?”技术人员一看一个岁数大的便衣在旁边探头探脑的,便停下了手头上的工作,伸手和柳东升握手。
“哦,你好你好…我来看看…辛苦您啦…”柳东升赶忙伸出手,“我明天去外地,不知道这个东西有效距离是多远…”
“理论距离大概一百公里左右…”技术人员起身下车,走到了汽车后备箱旁边一把掀起了后备箱的盖子,“前面只是一小部分,大头都在这…这个电台的理论发射功率是70瓦,平原通话距离大概是一百公里,但如果有建筑物的话可能要打折扣,不过三四十公里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至少,天津市区内肯定没问题!”
“三四十公里…?”柳东升一愣,看来去河北想用这个还是没戏啊…
给技术人员上了根烟以后,柳东升把二嘎拽到了办公室,“你小子不是说到西藏都能用吗?他娘的害我自己掏钱打车…”
“天地良心啊柳队,我什么时候提过西藏的事啊?”二嘎都快死了,心说自己这个领导也太能夸张了吧?
“行了,先别扯了,赶紧向市局请求支援…”柳东升拿出了张健供述的名单,“这几个人一个也不能跑!”
“这…”二嘎拿过名单一看,眉头就皱起来了:杨子,家住红桥区勤俭道附近…大罗,家住河北区王串场附近…胖墩,家住河北区郭庄子附近,小宋,家住河北区一宫附近…“我说柳队,这都是外号啊…,详细地址也没有啊…”
“废话,有名有姓有地址,还请求个屁支援啊!?我明天去河北,你给我发动力量去打听,一个也不许跑,是死是活都得把人给我找出来!”柳东升道,“如果发现有外逃迹象的,就立即在火车站、长途汽车站和各个国道、高速路的出口设卡子,这件事你要是给我办砸了,等我回来你就给我上马路对过卖大仁果*去!”
“是!”此时二嘎虽说头大,但也是蛮兴奋的,毕竟参加工作以来第一次接到如此重要的命令,看来领导挺器重自己啊,以往的马屁看这意思是没白拍…“对了,柳队,你现在干嘛去啊…不等着电台装好了试试新啦?”
“是个屁…我现在有点要紧事,那个电台,你帮我盯着点…明天早晨不管装的好装不好,我肯定得用车…”柳东升夹起包直奔张毅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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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解*:
尿芥子:即尿布。
大仁果:即花生米。
第三十一章 遗孀
和往常不一样,这次开门的不是李二丫,而是张毅城自己。
“毅城啊…你妈…不在啊?”三番两次的打搅,柳东升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
“我妈去我大妈家打麻将了…柳叔叔…您那…又怎么了?”张毅城眯缝着眼问道。
“哦…叔叔这次来是想问问你,腰里插一个黄旗子,能不能让别人不愿意接近你?”张健的供词柳东升也没听太明白,只记住了一个黄旗子。
“这…应该有吧…”张毅城把柳东升让进了屋里,从平时张国忠放烟的地方拿了包烟出来,“我倒是听我爸说过黄旗子,好像是预警用的,旗子倒了,或者旗子杆断了,东西就不能碰,旗子没事就放心弄,至于插在腰里是干嘛的…我就不知道了…但是茅山术里用黄旗子的地方挺多的…柳叔叔,您抽烟!”
“哎,谢谢,谢谢!”柳东升点上烟,也是一皱眉,看来眼下想指望这个孩子是不大现实了,最关键的,自己媳妇已经受到了威胁,现在人家家里就两口人,万一给人家也惹上什么麻烦,等人家当家的回来怎么交待啊,“毅城啊…你爸走了都快两个月了,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本来前两天就应该回来的…”一提到张国忠,张毅城也是郁闷,自己这个当儿子的想见爹一面,可比见眼前的老丈杆子费劲多了,“昨天刚给我妈拍的电报,说还得再过几天,我爸嘴里的‘天’啊…得按‘月’理解…”
“哦…”柳东升一听也是一阵郁闷,眼前的案子有无数的谜团显然不是刑侦学、法医学能解决得了的,例如那些奇怪的符咒,诡异的小玉石柱等等,“那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出差地方的地址或电话,我有很重要的事要问他啊…”
“这个啊…您不早说…”张毅城一耸肩,“我爸前些天在香港呆了好多天,据说还住在个大款家,那时候电话地址都有,现在据说又回国了…但究竟去哪没说…”
“香港?大款家?”柳东升下意识的一阵警觉,“你爸不是去陕西了么?你家香港有亲戚?”
“没有啊…”张毅城道,“好像是帮那家人办什么事,电报里也没细说。”
“哦…毅城啊…你肯定那个黄旗子,是你爸‘掌’的那个‘教’里的东西?”
“是啊…这点我大爷跟我说过,道教五派,黄旗子应该是茅山的‘专利’啊!”张毅城毕竟还是孩子,也没多想,老丈杆子问什么就说什么。
“那你爸…有没有什么师兄弟或者徒弟什么的?他师傅是谁?”柳东升问道。
“我爸的师傅早死啦…我爸我妈结婚以前就死啦…师兄弟吗…就我大爷一个人,应该没别人吧…”张毅城道。
“对了毅城,那据你所知,还有没有别人和你爸、你大爷本事一样大?”柳东升越问疑心越大,莫非那个老头子,就是…?
“肯定没有…”一听这话,张毅城倒吹上了,而且越说越没边,“要是有人比我爸本事大,人家香港的大老板干嘛千里迢迢的来天津找他啊?全中国来讲,我爸应该排第一,其次是我大爷…”
“我知道了…”柳东升狠嘬了口烟,站起身,“毅城啊,那…我就等你爸回来…”
“哎,柳叔叔,不再坐会儿啦?”看柳东升要走,张毅城心里挺高兴的,但还得装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改天吧…你写作业吧毅城…”柳东升走出屋,心理又是高兴又是矛盾,高兴是高兴在这个张毅城的父亲,也就是张国忠,再目前看来有一定的嫌疑,而矛盾却是因为张毅城是自己女儿、老丈人甚至自己的救命恩人,万一张国忠真的是罪犯,这个案子究竟该不该管?还是故意放水,让案子烂在档案袋里?真要硬着头皮查吧?万一这张国忠真是罪犯,抓住就是枪毙,如果抓他的人真是自己,以后怎么面对家里人?怎么面对救过自己全家性命的张毅城?不查吧?自己是警察啊!几千万大案在自己手里放了,要怎么面对对自己寄予厚望的领导?怎么面对天天把自己当大神供着的二嘎和小朱?“柳东升啊柳东升,天下三百六十行,你怎么非得干警察呢?”张毅城哐当一声关上了门,而柳东升却只能苦笑。
张毅城家在居民区深处,天晚了不好打车,下楼后,柳东升边想边溜达,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抬头一看,眼前是一家小饭馆,店面不大,人也不多。看见饭馆,柳东升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饭呢,索性进了饭馆找了张小桌子坐下了。
饭馆面积不大,充其量二十来平米,柜台收钱的是一个少说也有七十岁的老太太,精神头还不错,此外还有一个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在厨房掌勺,服务员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看样子像一家子开的店。
“老板娘,您给拍两条黄瓜,来盘宫爆鸡丁,两瓶啤酒,一碗米饭…”柳东升看着菜单,都有点不好意思点菜,太便宜了,拍黄瓜一块钱一份,啤酒才八毛钱一瓶,跟外边小卖店一个价。
两瓶凉啤酒下肚,柳东升感觉舒服多了,脑袋晕呼呼的,刚才那些烦心事也懒得想了,就在这时候,门外忽然进来三四个彪形大汉,径直走到了柜台,站柜台的老太太也挺从容,面无表情的拿出了一打子钱递给了为首的大汉。
柳东升斜眼看着着这几个人,一阵的纳闷,连手腕子上都是刺青,明摆着不是好东西啊,莫非是收保护费的?这也太没人性了吧,老太太的钱也好意思要?
这时只见为首的大汉点了点钱,啪的一下把钱又拍在了柜台上,斜眼盯着老太太。
“今天就这么多…”老太太也没看他,边说边忙手里的活儿。
“得…算我倒霉…”大汉仿佛也拿老太太没辙,揣起钱往外就走,刚走到柳东升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