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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嫁(下)-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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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男人望着对方,彼此僵持不下,气氛紧绷着。
  就在这时,门外却传来焦急的呼喊,让两个男人同时一震。
  “相爷,龙门客栈遇袭了!”
  黑衣人。
  几名黑衣人,先潜入了龙门客栈后方,从西边的厢房绑架了铁索的妻子。女子的惊叫声,以及婴儿的啼哭声,立刻引起一阵骚动,客栈里人人戒备,心急如焚的铁索,更是想也不想,立即追赶上去。
  店小二们动作较慢,但也是重情重义,全都追杀过去。客栈里的客人们,眼见事端又起,当下撇了好酒、好菜,各自奔逃出门,保命去也。
  丫鬟们正心头挂虑,留守在客栈里担惊受怕时,东边的厢房竟又有了动静。
  更多的黑衣人,从东面翻墙而人,个个身手矫健。他们的动作极快,一路上制伏丫鬂们,带头的那个,没一会儿的工夫,就闯进了莲花阁。
  银花见到有人闯了进来,一时还反应不过来,眨着眼睛掹摇头。“出去出去!夫人在休息,不可以进来打扰。”
  黑衣男人冷笑一声。
  “我就是来打扰她的。”
  “啊?”直到这会儿,银花才觉得有些害怕。眼前这个男人,横眉竖眼的,浑身散发着骇人杀气,肯定是来意不善。
  她鼓起勇气,挡在床前头,硬着头皮,摆出个笨拙的姿势,坚决捍卫主子的安全。“我、我警告你喔,我、我我我我——我很厉害的,你不要过来喔,不然我一掌就——啊——”
  忠心的银花,被黑衣男人一巴掌就打飞出去,惨叫着跌在墙角,小脸蛋瞬间肿得像是包子。
  黑衣男人跨步上前,预备掀开罗帐,一柄锐利的匕首,冷不防就穿帐而出。
  他反应迅速,却还是被划伤脸皮,鲜血冉冉流下,他却丝毫不在意,反倒揩起鲜血,抹在唇上尝了尝。
  “公主虽然抱病在身,反应却还是快得很。只可惜,这一刀准头不够,没能杀得了我。”他冷笑着,一把撕开罗帐。
  床榻之上,龙无双长发末梳,脸色苍白如雪,手里仍握着匕首。只是,她身子实在太过虚弱,先前那一击,已经用尽所有力气,这会儿就连握着匕首的双手,都在隐隐颤抖。
  瞧清黑衣人的样貌,她讶然一惊。
  “是你!”
  “下官河清县前任县令廖桧,先前受公主『关照』,今日特来回报。”他还装腔作势,行了个官礼,眼神却如毒蛇般恶毒。“下官真没想到,龙姑娘原来是先皇庶女,如今还成了相爷夫人。”
  “既然知道我的身分,你还胆敢造次?”她冷声说道,极力保持镇定。
  廖桧哈哈大笑。
  “就算你是公主、就算你是相爷夫人,我的仇还是非报不可!”他靠上前来,流着鲜血的脸,凑近那张苍白的脸儿。“你当初害得我积蓄多年的家财,一夜之间全被剿了,还让我丢了官。敢问公主、敢问夫人,这笔帐咱们要怎么算?”
  “什么积蓄多年的家财,那全是民脂民膏!”
  “对!所以既然是我抢的,那就是我的。”他厚颜无耻的回答,愈靠愈近,一双眼打量着她单薄纤细的身子。“你让我赔了钱财,又丢了官,本大爷就拿你这个人来抵!”
  说完,他大手一抓,也不顾龙无双病体虚弱,扯住她就往外走。
  “住手!”她挣扎着,身子像是掉进冰窖般冷。也不知是因为春寒,或是因为恐惧。“你挟持了我,就是死罪一条。”
  廖桧纵声狂笑。
  “能吃到你这块嫩肉,就算是死也值得!”
  她心中一凛,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早已被恨意以及色欲蒙了心智。这也就是他次次绑架她,却没有杀她的缘故。
  这个男人想玷污她!
  莲花阁外,十来个黑衣人重重把守着,一见老大得手,立刻发出欢呼。
  “先别乐,等回去后,本大爷把这女人玩得腻了,再让给你们去玩玩。”廖桧说道,单手握着龙无双的颈,力道极重,只要再稍稍用力,就会捏断她的颈子。
  黑衣人们围着廖桧,正预备撤退,没想到外头却陡然人声大响。几乎在同时,两道身影飞落在莲花阁前,正是公孙明德与严燿玉。
  一个把守在外头的黑衣人,跌跌撞撞的冲进来,焦急的喊叫着:“老大,外头全让御林军给围住了!”
  该死!
  廖桧暗咒一声,没想到御林军的速度,竟会如此快速。
  身穿黑衣、面容艳丽的女人,手持着长刀,靠到他身边,神色紧张,但瞥见龙无双时,眼里顿时充满妒意。
  “大人,现在怎么办?”
  廖桧不吭声,只是徐徐加重掌劲。
  一声痛极的呻吟,飘出软软的唇瓣。龙无双咬着唇,强忍着疼,脸色比先前更加苍白。
  “住手!”公孙明德出声,语气极冷,但浑身上下,却散发着几欲溃堤的怒火。
  事隔多日,他终于再度见到龙无双。眼前的她,让他几乎难以呼吸。
  他知道她伤心。
  他知道她病了。
  但是,他不知道,她竟如此憔悴,小脸上的红润,全被苍白取代,不剩半点血色。原本软腴纤丽的身子,也瘦了一大圈,脆弱得像是稍稍用力,就会断折的柳枝。
  “放开她!”他踏前一步,却又再度听到她痛极的呻吟。
  那声呻吟,让他心口一抽,逼得他只能停下脚步。
  廖桧冷笑着,知道自个儿手上这女人,可是免死金牌,更是他的护身符。只要有她当人质,不论是公孙明德,或是严燿玉,还是外头的御林军,全都不敢轻举妄动。
  “相爷,还请您退后点!”他狂妄的说道,朝着逼进客栈内的御林军们大喊:“你们要是不想看见,我亲手捏断她的颈子,就全给我闪开!”
  御林军们脸色为难,虽然没有让开,却也没胆子上前。全都屏气凝神,盯着廖桧,深怕他一有动作,龙无双就会性命不保。
  “我再说一次,让开!”廖桧再度吼道,抓起龙无双,举在御林军的面前。  “还是,你们想看她当场没命?”
  “大人,把这个女人扔了吧!”艳丽的黑衣女人,眼看情势僵持不下,开始有些动摇。
  “不行!我就是要带走她,玩个几天、几月,或是几年。”他眯起眼睛,端详手里的绝色美人,眼里都是色欲,却忽略了身旁女人,脸上闪过的妒意和恶毒的决心。
  蓦地,银光一闪。
  “拖着她,只是累赘!”黑衣女人喊道,挥着长剑,一刀刺下,正中龙无双的心口!
  廖桧呆了,下一瞬才反应过来。他神情狰狞,猛地挥出一掌。“你这个臭婊子!”
  黑衣女人紧握长刀不放,这力劲奇大的一掌,打得她摔跌出去,连带的也拔出刀锋。
  鲜血像泉水般涌出。
  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震动了所有人。
  “无双!”
  只见灰袍翻卷,公孙明德纵身飞出,神态若狂,仿佛中剑的是他,而非是龙无双。
  他先出第一掌,断了廖桧的左手,夺回一身是血的龙无双,接着再连出数掌,掌掌都是断骨错筋,廖桧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听见自己的骨头,在重大的掌力下,寸寸挫断的声音——
  廖桧气绝倒下时,双眼还瞪得有如铜铃般,像是不敢相信,世上有人出掌,能狠过杀人如麻的他。
  收回掌势的公孙明德,抱住怀里双眼紧闭、气若游丝的小女人。
  “无双!”他焦急的再喊,神态再也不见冷静。
  脸色惨白的她,颤抖着长睫,睁开了双眼,看见了他。软垂的小手,慢慢的、慢慢的挪移。
  “无双,你别动。”有生以来,他首度如此恐惧。她胸前的伤,不断涌出鲜血,让他的心也凉透了。
  她却坚持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小手覆上他的胸膛。没有血色的唇,挣扎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话来。
  “走开……”她喘息着,用力推开他。“不要你来管我!”
  这么一动气,胸前的血泉再度飞溅而出。失血过多的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跟着就整个人软倒,完全不省人事了。
  莲花阁的花厅里,挤满了人。
  御医在两个时辰前就已经赶到,为龙无双医治。这两个时辰内,各类伤药、汤药,不断往里头送,沾满血迹的巾帕,跟被鲜血染红的清水,却是不断的送出来。
  公孙明德等着。
  严燿玉也等着。
  就连皇甫仲接到消息,也急忙赶来,焦急的坐在花厅里等着。
  又过了半晌,御医才擦着双手,疲惫的走出来。
  “她伤得如何,要不要紧?”公孙明德一把抓住御医,迫不及待的逼问,眼里全是血丝。
  御医吓了一跳,连忙回答:“公主受的刀伤,深及心脉,虽然已尽力抢救,但仍昏迷不醒,接下来的这几天,得让她静养伤势,若是三日内,高烧能退去,那就应该无碍了。”
  “要是高烧不退呢?”他问得一针见血。
  “如若高烧不退,恐怕就——”御医的声音愈来愈小。
  “恐怕什么?!”他继续逼问,克制着摇晃御医的冲动。
  严燿玉在一旁皱眉,终于开口。“公孙,你要是现在就把御医吓死了,还有谁能来救龙儿?”
  紧抓在御医肩头的双手,终于缓缓松开。御医松了一口气,先退到安全距离外,却还是满脸迟疑,一会儿之后才有胆再报告。
  “另外,臣为公主把脉时发现,公主已经怀孕了。”
  此话一出,三个男人皆是一愣。
  公孙明德更是摇摇欲坠,像是被人重重揍了一拳。
  她怀孕了!
  她正怀着他的骨肉!
  而他先前不但责骂她,甚至还责打她!
  有生以来,他首度觉得手足无措,只能瞪着双手,恨自己当时的盲目,恨自己这双责打她的手,恨不得现在就将双手斩下!
  倏地,他再也克制不住,起身就往卧房内走去。
  “相爷,请留步,公主需要静养啊!”御医追在后头喊着,他却置若罔闻,迳自撩开罗帐。
  染血的衣裳、被褥,已经全被换下,龙无双躺在床榻上,盖着厚软的绣毯,双眼紧闭着,脸色比窗外的白雪更白。
  纵使在昏迷中,她的眼角,却仍流着一滴滴的清泪。或许,是因为受了伤的疼:也或许,是受了冤枉的委屈,让她在昏迷中,仍流泪不止。
  花厅之外,有个白袍银发的男人赶到,赫然是龙门客栈前任大掌柜宫清颺。
  他听闻消息后,匆匆赶来,又借提了几个活口,私下审问,问清楚来龙去脉后,才步入花厅。
  虽说,他已说过,不再管龙门客栈的事。但是,这件事情毕竟跟他也多少有点关系,是在他“合约”内发生的事,他有义务来把事情解释清楚。
  一入花厅,他恭敬的拱手,敛眉说道:“残余的活口们,已经承认那几桩抢案是他们犯下的,为的就是要嫁祸给公主。”宫清颺话语一顿,才又继续说下去:“主谋者是河清县前任县令廖桧,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要让公主离开相爷府,才好觑得机会,绑架公主。”
  “连饕餮宴前,无双遭遇绑架之事,也是这些人做的?”皇甫仲问道。
  “是。”
  “河清县远在西北,这个前任县令,怎会跟无双有恩怨?”
  “启禀皇上,公主在——旅行途中,若是见着贪官污吏,便绝不轻饶。”也就是说,她行抢贡品时,偶尔也会管管闲事。“某次经过河清镇,见当地饥荒,县令廖桧却私吞赈银、中饱私囊。公主便下令,开了官仓发粮,卖了廖桧的家产。”照龙无双的论调来说,这叫做“劫富济贫”。
  “所以,廖桧才一路追她到京城来?”
  “是。”宫清颺点头。“诸多类似的事端,公主都处理得干干净净,但这廖桧却是唯一的漏网之鱼。他本身就是绿林人士,逃亡管道奇多。”
  站在床边的公孙明德,拧着剑眉质问:“为什么这些事情,你从来不曾提起?”
  宫清颺一脸无奈。
  “因为那是在公主——旅行途中,所发生的事。公主旅行的『方式』与『目的』,相爷向来不赞同。一旦消息传出去,那往后公主若要旅行,相爷更会循线追查,派人阻挡。”他回答得巧妙,却一一点出事实。
  公孙明德的脸色却更加苍白,视线再度望回床上那昏迷不醒的人儿。
  原来,她曾做过这么多事。
  原来,他只是被她任性的表象,蒙蔽了双眼。
  原来,他误会她不只一次。
  一直以来,他都错看了她!
  龙无双昏迷了四天之久。
  所幸,昏迷的第二天,高烧就已退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而公孙明德则是自从她伤重昏迷后,就守在床畔寸步不离。
  当她悠悠醒转时,映入眼帘的,就是他的脸。
  十几年来,她第一次瞧见,公孙明德竟也会有如此落魄狼狈的模样。他满腮粗短胡渣,双眼通红,像是多天都未曾睡过。
  只是,一瞧见他,她立刻就转过头去,不想再看见他。
  心口在痛。
  不知是因为伤,还是因为他。
  公孙明德深吸一口气,没有多言一句,只是缓步退开。
  坐在花厅里的皇甫仲,瞧见里头有动静,不禁急切的探头问道:“怎么了?无双还好吗?”
  “她醒了。”公孙明德淡淡的答道。
  皇甫仲火速跳起来,往床边冲,直到亲眼确定,龙无双已醒,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总算是醒过来了。”
  她咬着牙,受不了公孙明德还待在房内。一个悬宕在心头已久的念头,蓦地脱口而出。
  “我要休了他。”
  皇甫仲一僵,没想到妹子才清醒,就给他出了个难题。
  “呃,无双,天底下从来没有妻子休丈夫这回事。”
  她一咬牙,铁了心。
  “不然,你要他休了我!”
  公孙明德身子一震。
  他知道,她自尊心极强,如今却开口,情愿被休,也不愿意跟他再作夫妻——看来,他与她之间,已再无挽回的余地。
  面对着满脸为难的皇甫仲,公孙明德抓住胸中闷痛,沉声开口,只说了一个字。
  “好。”
  第十八章
  白雪融了,月儿圆了又缺。
  莲花阁里传出阵阵哭声。
  “无双,你就别再哭了。”皇甫仲劝道。
  “谁哭了,我才没哭!”
  唉,这小女人,明明泪珠就掉不停,偏偏还要逞强!
  他暗暗叹口气,开口再道:“其实,你昏迷的这些日子,公孙始终不眠不休,守在你身边,我知道你怨他错怪你。但是,他也是对你用情太深——”
  哭得像兔子般红通通的眼,瞪了兄长一眼。
  “他对我用情深才有鬼!”
  “唉,他要是不在乎你,怎会那么轻易信了模棱两可的证言?就是在乎嘛,所以才会气昏了头。”皇甫仲言之凿凿,努力劝着。“你也晓得,他那种一板一眼的人,哪回不是非得人证、物证都齐了,才会定人的罪?”
  龙无双咬着唇,望着窗外梅花,不肯答话。
  皇甫仲又说:“我认识公孙二十多年,却从未见过他为了谁,会这般动气:也没见过他,像这几天这般,寸步不离的守着谁——嗯咳,当然啦,公文除外。”他轻咳一声,连忙又补充。“话说回来,他为了你,也舍下公文数日了。这不就表示,你在他心中的分量,比公文更重要吗?”
  “那又怎么样?”龙无双握紧了拳,生气的槌着软垫。“你自己也听到了,他都说好了啊!”
  皇甫仲一脸无奈,看着无辜的软垫,小声的提醒。“呃,无双,是你叫他休了你的,他不说好成吗?”
  “我不管!我不要再听了,你回去、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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