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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巽静静地凝视因失控,而让脸色染上绯红的她,思考她怒语中隐含的真正意思。
她其实是在乎他的,而且从来就不曾忘记过他!即使他们的关系短暂的只有三个月,即使他们的开始是建立在阿爸惹出的祸端上,即使她口中说著讨厌他、憎恨他……
“叶子,你爱我对不对?”不知不觉间,他激越的问。
叶紫像是受到什么惊吓般的猛然瞠大双眼,血色从她脸上迅速退去。
“不!”她骇然的摇头,惊慌的想逃,箍在她腰间的铁臂却毫不放松。
他不可能看出来她爱他,她对他的爱早在那段以泪洗面的日子里,被一滴滴的泪水冲淡了,她不爱他,她不可能还爱著他的。
她脸上惊骇的神情确定了周巽大胆的猜测,原本怒极的心涨满了激动与说不出的喜悦。她爱他!老天,他在作梦吗?
“你爱我。”遏止不住内心的亢奋他希望能亲耳听她说出这三个字,周巽以前所未有的热烈眼神凝视著她。
“不。”叶紫矢口否认。
“你爱我。”
“不。”她死命的摇头。
“你可以再继续自欺欺人,但是我不会相信。”
周巽缓缓地对她宣布,低沉的嗓音,浓厚的男子气息,一下子便缩短了两人间的距离,让叶紫轻易记起她好不容易遗忘的回忆有关于他一切的回忆。
视线突然变得模糊,泪水来得又快又急,像是为了赶赴救火,重新洗刷掉她复萌的记忆,但他温热的唇却突然欺上她脸颊,一点一滴的吮去由她眼眶滑落的泪水。
“我恨你。”
“你爱我。”
“我讨厌你。”
“你爱我。”
“我——”
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低哑嗓音被突然覆在唇上的温热含住,周巽不再压抑自己的热情,热切缠绵的将她吻住。
老天,她怎会让事情发展成这样?她真的疯了!
叶紫怔怔的躺在床上,诅咒自己。
夕阳由房间面西的窗户折射进来,映照在床上轻覆著被单,赤身裸体的两人身上。屋内沉闷静谧,悬荡著一种让人窒息的气氛。
“没想到你仍住在这里。”身旁忽然传来他的声音,打破了房内的静谧。
“我会以最快的速度搬离。”叶紫裹著被单,将脚移下床畔时冷然的说。
周巽毫不在乎身上的被单被她扯离,全身裸露在空气中。他侧身以单手支撑住脑袋,压住被单的一角,阻止她逃离。
“搬到我那儿吗?”他微笑的问。
叶紫瞪著他。
“不过可能要让你失望了,”他继续说:“我出狱不过半个月,还来不及找住的地方,所以你不必搬,我会搬来这里。”
“我会搬走。”叶紫面无表情的由被他压住的被单看向他的脸,冷冷的告诉他。“正好我上个月刚预缴半年的房租,可以用来偿还你。我待会儿收拾一下就离开。”
“你是什么意思?”他蹙眉问。
“字面上的意思。”她微微的用力想将被他压在肘下的被单拉起,怎知他却突然伸手拉扯被单,一个使劲便将她连人带被的扯入他怀中。
古铜色的铁臂瞬间以占有的方式将她搂住。
“你不想和我住在一起?”
“不想。”
“为什么?”
“不想就是不想,没有为什么。”
“但是你爱我。”
叶紫嗤笑了一声,“你亲耳听见我说爱你了吗?”她嘲讽的问。
“不用你亲口说,我感受得到。”
“可笑!”
真不喜欢她冷嘲热讽的样子,以前的她明明不会这样呀。
“说吧,你在生气什么?”深吸一口气,他以无奈又似宠爱的语气问。
“我并没有生气。”只是想诅咒自己而已。
“不要睁眼说瞎话了,就算是瞎子也能感觉到你在生气。”
她闷不吭声。
他搂著她由床上坐起,再将她整个人拥坐在胸前,下巴轻靠在她肩上厮磨著。
“我好想你。”他感觉怀中的她立刻变得浑身僵硬、紧绷。“我好想你。”他又说了一次,而她的反应是冷漠的拨开他的手,然后转头看他。
“不要睁眼说瞎话。”她将他刚刚说的话原封不动的送还他。
“你倒是说说看,从哪一点你认为我在睁眼说瞎话?”周巽静静地盯著她的双眼问。
他不疾不徐的语气显示现在的他很有耐性,如果她不说的话,他绝对有信心可以陪她耗。叶紫痛恨自己竟然可以从他的语气猜出他此刻的心情。
“你如果真的想我,这五年来不会没有只字片语,不会在出狱后半个月才在街上和我偶然遇见。”她淡然的说,心里的苦涩只有自己知道。
如果真的想她,至少他该回到他们曾经共同生活的地方走走看看,然后发现她依然住在这里等他回来,而不是不期然而遇,然后强硬的带走她,要她带他回她的住处,狂野的与她做爱,末了才以平淡的语气蹦出一句,没想到你仍然住在这里。
好想她?这世界上大概只有呆子或白痴会相信他的话,而她并不属于两者之一。
“我不想绑住你,毕竟你对未来充满期待,而我却不知道要在牢里蹲几年。”他苦笑的凝视著她。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叶紫轻撇了下唇瓣。
“既然想放我自由,为何又要留钱、留住处给我?你这样做不是在未雨绸缪,等待挟恩图报的那天来临吗?”
周巽的眉头拢成小小一座山,他一本正经的说:“我从来不曾这样想过。”
“是吗?”
他认真的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让她误会他对她的心意。
“那你是怎么想的?”她想知道他究竟是怀著什么样的心情写下那封信。
“我并没有多想,只觉得该这么做而已。”尽自己的力量保护她,从一开始他的心就是这么教他做的,所以对于她的事他从未多想过。
只觉得该这么做?
“就像当初你觉得应该救我,不该让我沦为妓女或酒家女一样,一切只是为了你觉得该这么做而已?”
周巽迟疑的点头。
“所以同理可证,你说想我也是因为你觉得该这么说而已,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原来他在信中所说的并不是他的心声,只是一种不得不说的谎言,可笑的她竟还将那封信当成宝,将撕碎的纸片一片片的黏合,重现他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看著凝在她唇边的嘲弄,周巽的眉头又皱得更紧了,到底她想否认什么,她爱他的事实吗?所以才会想尽办法曲解他对她的想念。
只是她难道不知道这样做根本没用,以他的个性,一旦认定某件事之后,谁也没有办法更改他的决定。而他早已决定要她,从她哭喊著骂他是混蛋的那一刻起。
“既然你如此坚持自己的想法,那就这样吧。”他突如其来的说。
叶紫怀疑的看著他。
“我挟恩图报来了,叶子。”
他在她愕然瞠眼间伸手将她圈入怀中,让她贴紧他的胸膛后,才缓缓地在她耳边将接续的话说完。
“而我挟恩图报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拥有你一辈子。”
合该是她欠他的,所以在享受五年的自由,又回归到他霸气掌控的日子之后,她竟丝毫不曾想念自由的滋味,反而觉得有种适得其所的感觉。
是她欠他的吧?如果不是,那么她一定是疯了,外加有被虐倾向,要不然不会有这样怪异的感觉。
婉拒公司排行榜第一名的黄金单身汉邀约,叶紫回到家,面对一室的冷清仍不觉得可惜时,终于忍不住对自己可笑的行为摇头。
不爱他?
去骗鬼吧!
如果不爱他,又怎会撇开一个前途似锦的黄金单身汉,而选择跟一个未来动向不明,蹲过苦窑五年,至今还处在假释期中的男人。
看来她不只是爱他,而是爱惨他了。
叶紫轻声叹息,不知是为自己逃不过命运的捉弄,或者是为自己选择的堕落,因为曾经她有得是机会可以将他变成过去,而她却没有这样做,进而导致今天这样的结果。
但是她扪心自问,后悔了吗?答案是:没有。
回到他身边,再次成为独属于他的禁脔,她一点后悔的感觉也没有。
叶紫丢下皮包,换上家居服,习惯的在解决自己的晚餐前也帮周巽准备一份,即使他不一定回家吃饭。
他们相处的模式一如五年前同居的日子,她不会主动开日询问他的去向,但他回不回家却会主动预先告诉她,而今晚他没说不回家。
一个礼拜他大概有两到三天不在家里过夜,她虽从未过问他这几天都在做什么,或在哪儿过夜,却不表示她不关心他。
老实说她真的很好奇,也很担心他会重操旧业,再次堕入黑道的洪流之中。
但是想一想,现年二十五岁的他应该不至于会像以前那样血气方刚,尤其他又亲身体验过牢狱的滋味。
“没事的。”她将目光移向堆满书桌的原文书,喃喃地告诉自己。
自他搬进来后,书桌上便不时会有她没见过也看不懂的原文书出现,那是他的书,因为她不只一次看他投身其中看到忘我。
五年的牢狱之灾其实让他改变许多,成熟稳重不说,至少在阅读充实自己,以求上进方面,他给她的感觉就是不落人后。
混黑道用不著这么博学多闻吧?更别提还读原文书了。
“没事的。”叶紫再度摇头坚定自己的心,他绝不可能重蹈覆辙,她应该对他有信心才对。
想通了,心情也就轻快了起来。
她轻哼著小调洗米下锅,然后从冰箱内拿出昨天下班买的咖哩粉和材料,今晚她打算吃咖哩饭。
马铃薯、胡萝卜切块后丢入锅中,再加洋葱—搅拌一下即盖上锅盖闷煮。闷煮需要较长的时间,叶紫决定先洗个澡。
换洗衣服刚拿好,房门便被人砰的一声用力推开。
她反应飞快的拿出预藏在床下的棒球棍转身,却被浑身沾满鲜血的周巽吓了一大跳。
手中的棒球棍瞬间落地,她冲向他。
“周巽,你……这……”她发现自己颤抖得说不出话。
“我没事,这血不是我的。”
双脚一软,她整个人朝地上跪跌下去,周巽及时出手将她扶住。
“不是你的?”她喃喃自语的问,苍白的脸依然满是心有余悸。
像是为了让她彻底放心,他扶正她后,直接动手脱掉身上沾血的上衣,让她看个仔细。
她极认真的将他从身前看到身后,直到确定他身上没有任何一道泛血的伤口,这才呼了口大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血又是谁的?”她看了一眼地上的上衣,带著依然颤抖的声音问。
听见她的问题,周巽脸上的表情愀然变色,眼神亦变得阴沉、凌厉而无情,充满了煞气。
“大毛。”他轻轻地吐出这两个字。
“大毛?”叶紫喃喃地重复他的话,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称号。
周巽抿著唇没再说话。他走向床铺,疲惫的往床边一坐,双手指尖在唇上相触,做了个三角形的动作后沉默著。
她知道这是他惯有的沉思动作,以往每次见到他这样,她总会静静地做自己的事不去吵他。但是这一次她却无法如此沉著,因为此时的他,浑身上下充满令人不寒而栗的狠戾,而这让她担心。
“周巽。”她走向他,怯怯的唤了一声。
他抬头望向她,冷冽无情的眼神吓得她差点没脱口惊叫出声。
“你没事吧?”她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冷冽的目光逐渐敛去,恢复成她所熟悉的深邃瞳眸。
周巽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刚刚被他丢在地板上的血衣。
“帮我洗一洗好吗?”
叶紫点头脚步却没有移动,她总觉得现在离开他,不一会儿他一定又会恢复到先前令人不寒而栗的样子,而她不要他变成那样。
她坐入他身旁的位置,伸手握住他的手。
“你的朋友现在怎么样了?人没事吧?”她关心的问。
“生命已无碍,但人还在加护病房中观察。”周巽撇了撇唇,好半晌才说。
“发生了什么事?”
他没回答,而她只能往最寻常的意外去猜,下意识的排除意外以外的可能。
“是车祸吗?”
阴郁的眼神闪过一抹狠绝,周巽垂下眼睫毛轻点了下头。
这的确是场车祸,但却不是单纯的意外,一旦让他找出证据,他会让那混蛋清楚的了解什么叫后悔莫及。
悬在半天高的心终于在看到他点头后,缓缓地落了地。叶紫本想问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怎知炉子上的锅子恰巧在此时传出啵啵啵的声音。
她起身走上前,掀开锅盖用汤匙搅拌,以防马钤薯等黏锅。今天的马铃薯意外的好煮,放入锅中不过半个小时似乎已松软。正好,他也回来了,肉可以下锅,然后再放入咖哩块,慢慢搅拌直到完全化入浓汤中。
“周巽,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我们要再一会儿才能吃饭。”她回头对他说。
不知何时又陷入沉思中的周巽,茫然的抬起头看向她,稍后才反应极慢地点了点头,起身走向浴室。
叶紫隐约感觉有股不安逐渐朝她迫近。
第六章
“大毛!”
突如其来的惊叫声吓得办公室内原本昏昏欲睡的人们,差点没从座位上跳起来。
发出惊叫的叶紫,丝毫没发现自己已成了办公室内注目的焦点,迳自沉陷在突然想起的震惊中。
她想起自己是在哪里听过大毛这个名字了,他是当初偕同周巽押著阿爸找上她的同伴之一,也是当初负责开车送她到周巽套房的人。
大毛,她怎会忘了那个叫大毛的男生?
而周巽又怎会再度与他扯上关系?难不成她所担心的事,其实早已经发生了?
“叶紫,你还好吧?”
她苍白的脸色与出神的表情引人忧心,坐在她隔壁的同事叶筱君关心的伸手轻碰她一下。
迎向同事关心的神情,叶紫勉强的扯出一抹笑。
“我没事。”
但接下来她所表现出来的,却与她口头上的轻松相距甚远。
她在跟客户讲电话时发呆;在处理重要文件时在文件上乱画;忘记事先处理经理交代的急件,并在经理训话时神游太虚。
没事?她没事才怪,而且事情大条了!
公司的模范生竟然会在工作时发呆、做错事,甚至目无上司,这简直就是前所未闻的事,所以下班钤声一响起,不管是真心关心她,或是平日便看她不惯想落井下石者,一瞬间全集中到她身边。
可惜叶紫的心根本不在自个儿身上,她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东西,也不管自己周遭为何突然变成菜市场,伸手排开挡住她去路的同事们,在众人瞠目结舌下,首次成为下班离开公司的第一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紧闭的房门却依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不记得这样的情景、这样的心情何时发生过,她一个人守在屋内迫不及待等候周巽的归来,却迟迟等不到他。
也许这样的情景不只发生过一次,因为过去她有一半以上的日子就是这样一个人呆坐在屋里等他日来,而他始终不曾叩门。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响起她熟悉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周巽便出现在她视线中。
“怎么还没睡?”
他转身关上房门,落锁后将钥匙丢到书桌上,然后脱下外衣疲惫的倒躺在床上。
叶紫没有说话,等了一个晚上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他,她竟然开不了口!
问他呀,问他大毛是何许人?他们是怎么样认识的?车祸那天他又怎会在他身边?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