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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弓怒道:“你放了小博!”
小博却兀自糊涂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小弓,他不是你朋友么?”
天机笑道:“当然是,即便这一世不是,上一世也是。”
秦弓微微一愣,却把弓收了,道:“你到底想作什么?”
罗漪站在秦弓身后并不说话,此时忽然伸出两指,在眉间一拢,一道白光自眉心射出,直奔天机面门。
天机不虞有此一招,慌忙侧头闪避。秦弓乘机抢上一步,将小博拉到身后。
罗漪见一击不中,正待再次发招,却被秦弓伸手拦住。天机闪过白光,眉头微皱,心中忖道:“这女子是什么来历?看样子不似凡人。”只听得秦弓道:“有什么话你便说吧,现在我们可以听听了。”
天机明白他的意思,当即道:“我没有要挟你的意思。”顿了顿又道,“以你现在的本领比之凡人确是强得许多。”言下之意自是说秦弓的能耐比起自己尚有差距,须不必抓个人质要挟之。
秦弓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坐下来说话吧。”举手投足间已颇有些风范,不再似个不更事的少年。
天机暗道一声“好”。四人围着桌子坐下。
秦弓看了看罗漪和天机道:“你们都是神仙,不用吃饭,我可饿得紧了。”说罢,拿起桌上的饭碗竟自大吃起来,也不管旁人一脸错愕。
天机却抚掌大笑道:“好、好、好!行事率性而显真性情,果然与当年天狼一般无二。”
秦弓边吃边鼓着腮帮道:“就吃顿饭,用得着那么恭维么?”
他说话虽带着冲撞的意思,天机却不生气,只是说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罢了。”
“看我?”秦弓如风卷残云一般将饭菜扫得一干二净,将碗往旁边一放道,“我有什么好看的。”
“我想确定你是不是真的天狼转世。”
秦弓歪过脑袋看着他问道:“这个对你很重要么?”
天机慎重的点了点头:“是。”
“那我是不是真的天狼转世呢?”
天机又很认真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罗漪在一旁看得好笑,不由“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天机看了看罗漪道:“还未请教姑娘……”
“她是摩毓首罗天的公主。”秦弓代为作答。
天机听得摩毓首罗天五字,肃然起敬,一拱手道得声:“公主!”
罗漪将螓首微点算是作答。却冲着秦弓撅了撅嘴,心想:“难道你心里只是当我公主么?”这话却是没有说出口。
秦弓假装没有看见,问天机道:“那你如何确定呢?”
天机又习惯性的拈了拈胡须,道:“传闻转世天狼有弓状印记在身。”
秦弓将衣襟扯开少许,露出胸前的胎记道:“就是这个么?”
天机点头道:“看来你真的是天狼转世。”他自开始说话都是只说天狼,而不似旁人一般说魔尊。
秦弓对此事早已不再怀疑,将衣襟合好道:“如果我是魔尊,你是不是要现在就将我除去?”
天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魔尊?我想天狼大概不喜欢这个称呼吧?”说着双目看着窗外渐已暗下的天色,思绪却回到了那遥远的年代,过得半晌方道:“也许北天界欲将你杀之而后快,但是我不会。”说罢长身而起,“我待得很久了,得告辞了。”
秦弓笑着摆摆手道:“再见哇,不送了。”
天机应道:“再见!”这句再见中却似有着什么深意。他身影一晃,转眼便不见了人影。
小博揉了揉眼睛道:“奇怪,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呢?”
秦弓却陷入了沉思,耳畔响起的是隐约的杀伐之声和无尽的叹息,那声音亦真亦幻,却只是在脑中萦绕。
“那前世的天狼……这今世的我……”他轻声的说道。
第十三章 游历
阳光透窗而入,正照在秦弓的脸上。秦弓在床上伸手遮了遮尚未睁开的眼睛,懒懒的翻了个身,又复睡去。
罗漪不知何时已站在他的床前,见他一动,心中一喜,刚要说话,却见他似乎并没有醒来的意思,柳眉微皱,正待上前把他从床上一把揪出来,刚一伸手,又缩了回来,反将手托住了香腮,脸上露出个狡诈的笑容来。
只见她星目微闭,将一指放在眉心,轻轻叱得一声:“去!”一道淡淡的光芒自她眉间发出,渐渐的将秦弓的头部完全笼罩住。
秦弓合着的眼皮下,眼珠忽然急速转动起来,脸上的肌肉微微牵动,似是十分紧张,鬓角边竟渗出丝丝冷汗来。
“啊!”秦弓一声惊叫,猛的坐了起来,双目四顾,方才长长的吁了口气道:“真是吓人,幸好是个梦。”却发现罗漪站在床头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心念一转,已然明白过来:“臭丫头,是不是你搞的鬼?”
罗漪嘻嘻一笑道:“谁让你睡得跟只死猪一样?就爽性让你做个好梦啦。”
“好梦?要吓出人命来的也算好梦么?”
“谁知道你那么胆小?”罗漪将头晃来晃去,声音拉得长长的,仿佛在唱戏一样。
“呀!”秦弓跳下床来,做了个穷凶极恶的样子,作势朝罗漪扑去。罗漪尖叫一声,夺门而出。只听得秦弓在身后洋洋道:“原来你胆子也不大,还有啊,以后不要乘我睡觉的时候偷偷的待我旁边。”
罗漪站在门外,背倚着门,并不反唇,只是想着适才见到的秦弓那沉睡的模样,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秦弓摇了摇头,穿着整齐了,这才开门而出。
门刚一开,罗漪一个踉跄,正跌在秦弓怀中。秦弓惯性的将她一把抱住。罗漪“哎呀”一惊,连忙站直了身子,将秦弓狠狠一推,转身便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秦弓向后退了两步,鼻端却依旧能闻得到一股淡淡的幽香;怀中虽已空空,但刚才那一抱间的感触,却似依旧在胸口徘徊。
秦弓愣得半晌,这才追了出去,却见罗漪并没有逃远,只是傻傻的坐在外屋的桌前,以手支颐。而桌上正放着热腾腾的包子和白粥。
秦弓喜道:“好丫头,这是哪里弄来的?”也不待罗漪回答,坐下来便吃。
罗漪白了他一眼道:“你睡得象猪一样的时候,我就在外面到处逛啦。看见了就拿了点回来。”
“拿?”秦弓喝了大半碗粥,又啃了两个包子才抬起头来道,“拿是什么意思?这可是要钱的啊。”
“钱?钱是什么东西?”罗漪茫然的看着他问道。
秦弓差点将嘴里的东西尽数喷了出来,连忙用手按住,狠命的咀嚼吞咽了一阵,道:“就是银子啊,铜钱啊。要拿了这些东西才能交换吃的。你不知道么?”
罗漪摇头道:“不知道,我就见到个摊子上有好多吃的,然后我就拿了点,没有人问我要你说的什么铜钱啊、银子啊之类的。”
秦弓张大了口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心想:“这个首罗天的公主不知道用钱买东西也算正常,那个摊子上的人竟然会不收钱,岂不是脑袋有问题?”
又听得罗漪忽然轻轻一笑道:“不过我想我拿的时候,大概没有人看见吧。”
“啊?”秦弓好不容易合上的嘴巴又张了开来,“那你……你不是偷东西么?”
“偷?什么叫偷啊?”罗漪又不懂了。
“不告而取啊,把不是自己的东西据为己有啊。那是……那是……坏人才做的事。”对着这样一个完全不明白人间俗事的姑娘,秦弓突然觉得有些艰于言辞。
罗漪撅着嘴道:“真麻烦,我在首罗天时想要什么就要什么。什么偷啊、买啊的,我要他们的东西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是那是首罗天,这里是人间啊,不一样的。”
“那我该怎么办好?”
秦弓听得罗漪软语问他,心中一阵欢喜,拍了拍胸道:“你以后乖乖的跟着我就是了,不要自己一个人胡乱跑。”
罗漪点了点头,微笑的看着秦弓道:“嗯,我听你的就是了。”
秦弓忽觉心头一阵乱跳,好一阵才平息下来。耳听得罗漪道:“你吃好了么?带我去玩好不好?我刚才看见有个老大的城池,里面好多人在忙乎,好象很好玩。”
“城池?哪里啊?”秦弓随口问道。
“不是很远吧,大概你吃两顿早饭的时候就可以到了。”
秦弓心中寻思道,“这附近好象没有什么大城啊,这丫头又犯什么毛病了不成?”想得一想,问道:“你是怎么去的?”
“飞啊,不然怎么去?”
秦弓不由得大摇其头。罗漪却一把抓住他的手乱晃道:“走吧,走吧,我们去那里看看。”
秦弓想道:“反正左右无事,虽然说要去看看大哥,不过也不急这一时。”当下道:“好吧,不过你要听我话,不然不带你去。”
罗漪连忙大点其头。
秦弓收拾得一阵,又翻箱捣柜的找了些银两,自忖够用了,这才带着罗漪出了门。他站在门口看得一阵,找了把锁将大门锁住,心想:“也许要有一阵才会回来了吧?”
看着这个自己在此长大的屋子,秦弓心中微微掠过一丝感叹,不过感慨之情稍纵即逝。想到可以自由的在外游历晃荡,那是何等的新鲜快意,更何况还有罗漪这等人儿陪伴在身边。他道得声“走!”携着罗漪大步而去。
两人无牵无挂,一路游山玩水,倒也逍遥。罗漪见什么都觉得数分新鲜,秦弓虽在乡间长大,却也随着村里的学究念过一阵子书,听蓼莪说过些故事,自是在罗漪面前摆出副师长的架子来。只是自己也是第一次出远门,许多东西一知半解,万一罗漪问到自己不知道的,他就胡说八道、牵强附会一番蒙混而过。少男少女结伴而行,自有无数的乐趣在其间。
两人遇得人烟稀少处便蹑空而行,若见得城镇便缓缓而行。这一日已到得杭州城中。这杭州竟是与前些日子所行经的城市大不相同。
现下各地节度使拥兵自重,天下一片纷乱。纵如扬州、金陵这般昔日繁华之地也不免透出些凄惶来。而这杭州,是镇海节度使钱镠所辖之地。此人大有些手段,先抗住了黄巢兵马,后平定了董昌叛乱,当今天子对其也刮目相待,赐以铁券诰命。他更将个杭州一带治理得颇为出色,尽显一派太平景象。时人皆尊其为“钱王”。
秦弓、罗漪二人在白堤缓缓而行。只见两边水波潋滟,游船点点,远处山色空蒙,青黛含翠。宛若人间仙境。
“山名天竺堆青黛,湖号西子泻绿油。”秦弓有心卖弄,随口道了两句诗,“据说这杭州的西湖,是三十三仞利天上的明珠所化,景色自是非同一般。”顿了顿,又道,“杭州还有个钱塘江,据说那江潮雄伟非凡,号称天下四绝之一,煞是好看。”
罗漪听得出神,正待细细问来,忽听得旁边有人大声喝道:“胡说八道,那江潮也不知害死多少人了,又有什么好的?”
秦弓转头望去,却见一少年站在身后,长得甚是俊朗,却是横眉怒目,斥道:“你好不晓事,如那等害民的祸根也可当作风景赏玩不成?”
秦弓心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一拱手道:“这位兄台说得是,在下第一次到得杭州,不免不知情由,望兄台莫怪。”
那少年见他言语谦逊,愣得一愣道:“听你口音确不是本地人,倒是我卤莽了。”连忙回得一揖,转身便走。
秦弓却叫道:“兄台慢走,小弟还有一事相问。”
“哦?”少年停住脚步道,“你想问什么?”
“那钱江潮到底如何个害人法?”
少年转身细细的打量了两人一番,只觉两人与自己年龄相仿,女的美艳非凡,男的气宇轩昂,不由暗暗喝彩了一声。心中顿萌结交之意。当下说道:“这钱江潮早先还算好,每年八月十八才潮水比平时大些,也只到六和塔下的小山便止。这些时日却像发了疯似的,一日两涨,将六和塔都淹没大半。潮水来时,不免戕害了无数农田和百姓性命。也算是我们杭州一害了。”说罢摇头长叹。
“不可以造个堤岸将江水拦住么?”罗漪道,“我想不是很难啊。”
少年摇头道:“姑娘所言我们又怎么会想不到呢?只是潮水厉害,堤岸刚起就被冲塌了,又有人传言说是潮神作恶,一时人心惶惶,哎……”说到后来,他双眉紧锁,一脸愁云。
秦弓看此人打扮,锦衣华服,宛若王孙公子,说到百姓之事却宛若己事,又见他身后十步之遥有十数人,似是游客模样,却不时朝这里打量察看,显是在保护此人安全,忖此人来头不小。当下说道:“若只是江潮高低,恐怕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如果真是有个什么潮神之类的,说不定还真可以帮你们除却一害。”
“哦?”少年显然不甚相信。
秦弓一本正经道:“不妨直说吧,我们乃是学道之人,要抓两个鬼怪或者和神仙商讨一番可是我们的本行。”说着朝罗漪使了个眼色。
罗漪领会,轻轻一纵身,将双脚离地半尺有余,虚空而立。虽不致惊扰了旁人,这少年却看得一清二楚。
秦弓将双手在空中一阵乱画,口中念念有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念些什么。待得做尽了吓唬人的模样,方才将手一张,只见掌中赫然立着一丛青色的火焰。
少年看得目瞪口呆,过得一阵方才缓过神来,喜道:“若真是如此,说不定钱江真的便可治了!”
罗漪偷偷的掐了秦弓一把道:“你搞什么鬼?”
秦弓“哎呀”大叫一声。吓得罗漪连忙缩手。
少年一愣道:“出什么事了?”
秦弓嘻嘻一笑道:“没事、没事。”
少年哦得一声,道:“在下钱元瓘,还未请教两位高姓大名。”
秦弓遂将两人姓名说了,又道:“不知道钱兄与钱王怎么称呼?”
钱元瓘一笑道:“秦兄果然是聪明之人,钱王正是家父。两位不如这就随我进宫见过家父如何?”
秦弓道:“正有此意,还请带路。”
进得钱府,钱元瓘让两人在偏厅稍歇,自去禀报钱王。
待钱元瓘去远,罗漪忙问道:“你搞什么鬼啊?难道真的要去和潮神商讨?”
秦弓笑道:“大小姐没有听见钱公子说到百姓疾苦么?我们做得这事也算是积德啊。”
罗漪哼了声道:“平日里也不见你怎么忧国忧民啊,成日价作弄人也算积德么?”
“作弄你大概也能算是积德吧?”秦弓见罗漪又将脸板起来,连忙说道,“我们在外玩了很久了,带出来的一点银子都花得差不多了,难道要咱们去讨饭不成?就算我做得,公主你万金之躯也做不得啊。”
罗漪听着“万金之躯”隐约觉得有些刺耳,看他眉眼间似有数分揶揄,却知他说的是实,倒也无可辩驳,只得又哼了一声,也便作罢。
秦弓复道:“若是真可治好了潮水,不但可以帮助当地老百姓,也可大大的帮助一下我们的钱袋子啊。”
“就你鬼点子多!”罗漪道,“不要搞砸了才好。”
“要真是治不了江潮,大不了拍屁股跑掉就是了。”秦弓口中虽如此说,心中却有心要看看这江潮到底如何个厉害法。
两人正说话间,钱元瓘疾步而至,口中叫道:“家父有请秦兄、罗姑娘”秦弓一瞥眼,却见他脸色却不甚好看。心想:“看来他举荐我们时怕被他老子数落了一番了,到时倒要小心,不知这钱王是何等模样?”
钱元瓘引着两人朝正厅走去。到得门口,钱元瓘忽然将口附在秦弓耳边道:“秦兄若有什么大神通尽管显给家父看好了。”
秦弓知其对自己也不是太放心,一笑道:“这个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