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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刹-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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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姐姐,怎么我一提起大哥,你就一脸发愁?”梵静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寻常,“我大哥是没趣、冷淡了些,不过也不是坏人,如果你跟了他,一定能幸福的。”
  翠河苦苦地一笑,“现在说这些还太早。”
  “不早,一点都不早。”梵静亲密地牵起她的手,然后紧紧握着,“大哥可不是个随便的男人,他若是同意了你的条件,那就表示他心里对你是有好感的。像俞姐姐这么出色的美人,我大哥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了……”说着,她调皮一笑,“不过,我大哥也是那种你打着灯笼找不到的男人啦!”
  她的天真可爱逗笑了闷闷不乐的翠河,“静妹,能认识你真好!”
  梵静不好意思地玩着辫子,“你不嫌我到处惹祸就太好了,大哥就常说我是闯祸精。”
  翠河还想再说,梵刚低沉而不耐的嗓音,突然在她们两人身后响起,
  “阿静!”
  两人一震,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
  “你可真能摩蹭。”他略带诘责。
  “人家跟俞姐姐话别不行吗?”梵静不甘示弱地顶他一句。
  梵刚皱皱眉头,索性不搭话。
  这鬼丫头向来刁钻任性,没想到跟才相识不到一天的翠河却如此投缘,真是天下奇事一箩筐!
  “大哥,路上可要好好照顾俞姐姐啊!”梵静故意用话试探他。
  “关你什么事?”梵刚可是看着她长大的,她屁股翘一下,他都知道她想做什么。哼,他才不上当!
  见他没中计,梵静挑挑眉,一脸“你行”的表情。“不管,反正你回来时、记得把俞姐姐带回来就是。”
  梵刚没答应她,只是以眼尾余光瞥了一言不发的翠河一记。
  转过身,他淡淡地说:“走吧!”这话他是说给翠河听的。
  翠河与梵静交换了一个眼色,沉默地尾随着梵刚而去。
  目送着他们两人疏远的背影,梵静不放心地又嚷嚷两句:“大哥,记住我的话呀!”
  梵刚没理她,甚至充耳不闻。
  唉,“头脑简单”的梵静,哪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他带不带她回来的问题、而是她是否心甘情愿跟他回来……
  也许是因为昨夜在寨里闹了个大别扭,一路上梵刚几乎是不跟她交谈的。
  他一语不发、翠河也不敢多说、多问,只是安静地跟着他身后跑。
  梵刚走惯了山路,脚程极快,就算是已经磨练得不像一般女子那样娇弱的翠河,也跟得有点勉强。
  可她不认输,也不肯开口要求他放慢脚步。她知道他想刁难她,但越是那样,她就越不肯示弱。
  忽高忽低的山径走起来真是会要她的命,想她要上山找寻杀手谷、也费了两天时间。
  梵刚是个习武之人,又常年累月地在山上走动,因此走起山路可说是不息不喘、轻而易举;就因为这样,翠河渐渐地离了他一段距离。
  望着他高大的背影轻松自在地走在前头,翠河忍不住心里已犯起嘀咕……
  梵静用无趣冷淡来形容他,那可真是“谦虚”了,像他这种人简直就像是恶鬼来投胎似的无情冷酷。
  出对,他外号就叫“罗剎”嘛!想也知道温和不到哪里去,是她傻,居然还对他有所期待。
  大概是心里在嘀咕,一个闪神,她就被脚下一条窜出地面的树根绊了个正着——
  “唉呀!”她惊叫一声,整个人已仆倒在地上,弄得一身尘。
  把衣服弄脏了不打紧,最气人的是……她摔得好疼啊!
  正想自己爬起来,一只强劲有力的手忽地伸了过来,把将她提起。
  她抬起眼,只见梵刚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跟前。
  “歇歇吧!”他淡淡地说。
  看她满身是汗,气喘吁吁,一副已经快不行的可磷模样,他总算是良心发现了。
  “不必。”她不领情。
  “你行吗?”他捏着她的手腕,想等她站好。
  翠河淡漠、客套地瞄了他一记,“你行我就行。”说着,她就想拽开他的手。
  就这么一拽,梵刚注意到她手腕上的瘀青。“你的手……”蓦地,他惊觉到好像是自己的杰作。
  昨晚他那么掐着她的手,想必是伤了她吧?想着,他不禁心生歉疚。
  翠河甩脱了他,别过头去。“没事。”
  “是我弄的?”他问  。
  “是又怎样?”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语带挑衅地说:“你有罪恶感吗?”
  梵刚好歹也是三十几岁人,当然是不想跟她一般计较。虽说她像是故意找架吵,但他却是文风不动,泰然自若。
  “这一路,你都打算这么跟我斗?”
  “是你自找的。”她瞪着他,不服气地道:“你不也对我视若无睹,不理不睬?”
  不知道是谁一路上装冷酷,耍个性喔?还怪她?
  他顿了顿,蹙眉笑叹,“我只是不知道跟你说什么,再说……我们好像也没必要互相了解,不是吗?”
  有什么好了解的?反正她不是跟谁都行吗?只要能帮她报仇,猫三狗四都能要她身子。
  翠河一震。
  不需要互相了解?是啊!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他唾手可得的酬劳、待他帮她报了仇,她就是他的了。
  若他昨天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么他们确实是不需要互相了解,因为他根本不想留着她,他只是想……想睡睡她。
  想来可悲,她在他心里就只是那样
  !
  梵静说他若不是对她有好感,就不会答应她的条件;可是依她看、他对她根本就视如无物。
  “你说的对。”她挑挑眉头,冷笑地啾着他,“反正我们是相互利用的互惠关系,你给我我要的,我就给你你要的。”
  话罢,她挣开了他,径自往前走去。
  梵刚闷闷地看着她娇柔纤细的身影,不觉又是懊恼。
  这一路上,他们还有好些时候要相处,难道真要搞得像万代世仇?他心里明明就不是那么想,为什么一出口就是那么伤感情?
  他是怎么了?一碰上她,他就变得阴阳怪气了?
  想着,他沉沉一叹,却连他自已都不自觉
  连着几天的兼程赶路,他们终于到了阳直“今太原”。
  可也就因为兼程奔波,不堪疲惫的翠河就这么地受了风寒。
  翠河不知道自己染了风寒,只以为是疲惫所致,为了逞强,也没有跟同行的梵刚提起。
  掌灯时分,他们来到阳直城外,梵刚这才注意到她脸色不对。
  这一路看她双颊排红,他以为她是走得太累、太喘才会涨红着脸,可是现在看她又觉不像是那么一回事。
  她脸红通通地,眼神也有点涣散,走起路来就像是坟堆里爬出来的五不全尸骨般懒散。
  “俞翠河,”他啾着她,不觉皱起眉头,“你是怎么了?”
  她懒懒地睇了他一记,没有余力跟他唇枪舌剑地顶上半句。
  她已经撑了好久、好久,现在的她眼前是模糊的;她只听见他的声音,却觑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见她理都不理他,他也觉纳闷。平时,她不是都会聊胜于无地回他几句吗?今儿个是怎么了?舌头被猫叼走啦?
  “俞翠河?”他又叫她。
  “嗯?”她勉强地眨眨眼睛,想更仔细地看清他。
  她身子一倾,整个人重心不稳,跌跌撞撞地倒进了他怀里。
  这么一触碰,他惊觉她身上是烫的!
  “你全身热呼呼的!”他扶着几乎快站不住的她,焦急地说。
  “是……是吗?”她恍惚地响应着他,两只眼睛已经再也张不开了,身子一瘫,她昏厥过去。
  梵刚及时将她拦腰抱起,加快脚步地进了阳直城。
  熊熊烈焰中,翠河孤身一人地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蓦地,火焰里出现了她爹娘及弟弟的脸孔,她娘泪流满面地伸手召唤着她:“翠河,翠河……”
  “娘!”她想冲进火海里去拉她娘亲一把,无奈熊熊的大火却像要将所有人吞噬般可怕。
  她看不见眼前有什么东西,只见着一片血海。
  待她重新看见东西,却发现自己正蜷着身子,躲在幽黑的地窖里。
  “娘?娘……”她在黑暗中声声叫唤着娘亲。
  许久,她一个人惊惧地躲在幽暗狭窄的地窖中,什么声音也没有,什么人也没有……
  她不知道自己何时才会被发现,不知道这劫难什么时候会过去,只能偷偷地在黑暗中哭泣。
  “翠河……”突然在幽黑的空间里,她瞥见娘亲鲜血满面的骇人脸孔。
  “娘!”她惊恐地大叫。伸出手,她想抓着她娘,可她娘亲却挣开了她。
  “进去,进去……”在她自己的哭声中,她听见娘亲苦苦哀求她进去的声音。
  “不!”她凄厉地大叫,再也忍不住地放声而哭,“不要!娘……”
  “娘、娘!不……别走,别丢下翠河……不要——!”她伸出双手在黑暗中挥舞,只想抓到一点依靠证明她的存在,证明她还活着……
  “俞翠河,翠河。”在黑暗中,翠河听见一记焦虑担忧的低沉声音。
  “娘,娘……”她想从黑暗中挣扎而出,可是她一点力气都没有。
  “翠河……”那低沉的声音又传来,像是在担心着她似的。
  那是谁的声音?不是她娘亲、不是她爹,也不是她弟弟……是谁?是谁在叫她?
  “醒醒,俞翠河…”那声音又一次传来。
  这一回,她感觉到有只手正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像是要将地从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恐慌中救出似的。
  她牢牢地抓住那只大手,倏地从深沉的黑暗中脱困而山。
  隐隐地,她见到一丝光亮,但她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娘?娘……”她眨眨疲倦的双眼,视线还十分涣散。
  “醒醒。”梵刚坐在床沿,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她好像在梦中几乎要被扯走了似的。
  她作了什么可怕的梦?梦见两年前的那桩惨事吗?
  “没事了。”他将她突然挣扎起来的身躯揽在怀中,紧紧地像是怕她会因为挣扎而伤了自己。
  翠河睁大了眼睛,神情却是极度惊恐地。
  她怔愣地呆视着前方,满脸是伤心惊惧的泪水。“娘……”她神情绝望地喃喃自语,然后再也说不出话来。
  梵刚将她拥在怀里,心是揪紧的。想这两年来,她一定经常在这样的恶梦中独自惊醒哭泣吧?
  她像是惊吓过度呆愕了许久,那薄弱的身子还是在颤抖。
  “没事了……”他将她的头扣在自己颈窝里,轻轻地抚摸着她有点凌乱的发丝。
  不晓得是发烧出汗,还是吓到出汗,他发觉她的衣服有点湿。“好了、你醒了。”
  翠河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渐惭地回复了意识,这才发现她还醒着、还活着。
  “你作恶梦了?”他轻声地问。
  “我在哪里?”她虚弱地问。
  “客栈。”他说,“你受了风寒昏了,我已经叫大夫来过,他要你歇息两、三日……”
  “不,”她急欲挣开他,“我要报仇,我……我不能在这儿!”
  “你真是……”他气恼又心疼地抓着她,“你现在能做什么?站都站不稳了……”
  “我……”想起刚才梦里所见,翠河不禁一阵鼻酸,眼泪再度淌落。
  “我梦见我娘了……”
  “嗯。”他把她拥在怀中,而她也虚弱地靠在他胸膛里。“我知道。”
  翠河无助地靠着他,心里却得到了不曾有过的平静及安心。
  这两年来,她一直过着极不安稳、极其恐慌的生活,每当午夜梦回,她总让那可怕的梦给吓得一身冷汗。
  她没有任何可以依靠哭诉的人,一直都是她自己一个。
  可是今天,她多么庆幸她身边有着一个梵刚;虽然以他们之前的那么多“过节”来说,她现在应该一把推开他……
  但,她多么庆幸他是这样紧紧的圈抱着她。
  没有什么矜持、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没有那些个规矩包袱……她就是想靠在他胸膛里,因为这是她难得享受到的安心及稳妥。
  “盗贼来的时候,我娘为保我贞节,苦苦求我躲入地窖……”她语气平淡却充满着哀伤沉郁,“我不肯,我娘她……她还跪着求我……”说着,两行清泪又潸然而落  。
  梵刚挪动身子,自她身后轻揽住她。
  她脸上的泪水滴淌在他手背上,烫得他揪心。她的无助牵引出他心底的无限柔情,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心也会有这么柔软的一刻。
  刀口舐血的日子,他一直过惯了。他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情绪激动、心湖澎湃的机会,但她却软化了他。
  他想抱着她、安慰她、保护她、疼惜她,像她这样的女人应该是幸福无忧的。
  “有时,我恨透了我这张脸……”翠河凄然地说道:“要不是我,俞家就不会惹上江均这种恶贼!”
  “不是你的错。”他低声在她耳边说着。
  “不,就是我……”她流下眼泪,“要是我早早嫁……”她差点要说出自己已许配夫家之事,但话到嘴边,她就打住了。
  不行,她不能让梵刚知道她早已许过夫家的事,要是他知道了,会不会就因此而不帮她了?
  虽然她跟王家君毅大哥之间还是清清白白,但若梵刚不那么想呢?要是梵刚质疑她已非清白身子,那她还能找谁来帮她?
  她不能再拖下去了,这两年来,梵刚可是唯一接下她这桩买卖的人啊!
  梵刚觉得她话说了一半,低声地问:“你怎么了?”
  她摇摇头,没有回答。须臾,她淡淡地说:“梵刚,谢谢你。”
  “唔。”他撤唇笑。
  她就着他结实的臂膀,将脸轻轻地一靠,像只向主子撒娇的猫儿似的。
  “你累吗?”他问。
  “嗯。”她虚弱地点点头。
  梵刚移开她的肩膀,“那你睡,我就在长椅子那边……”
  “不,”她急忙道,像是怕失去依靠地抓着他,“我不想睡了,你可以陪我吗?”
  他微怔,因为她是第一次用这种软软的声调对他说话。
  生了一场病、作了一场恶梦,就让她变了吗?那他还真忍不住要“残忍”地希望她经常生病、经常发恶梦了。
  “今天就好,”她声线虚弱而娇柔,“让我做个软弱的女人……”
  霎时,梵刚只觉心弦一紧,突然说不出话来。
  他忍不住激动地抱住她,紧紧地、牢牢地……
  第五章
  清晨,翠河自睡梦中醒来,脑子有点混沌,却好像隐隐记得什么。
  虽说她发着烧,神志是极度不清醒的,但昨晚发生的事,她还是有着若有似无的记忆……
  她记得他的温柔,可她能依赖他的温柔吗?
  在她上恒山找杀手之前,本是打定以自己的贞洁换得复仇雪恨的机会,根本不会有任何期盼及感情的。
  她利用杀手做为她诛杀仇人的工具,也倚仗自己的姿色及身体成为最有利的诱因;一切……都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不需要任何的感情……
  甚至,她还曾经打算在事成之后便自尽以保贞节。但如今……她竟因他而犹豫了。
  他跟她原本所想象的不同。他不是寻常草莽武夫,更不像是嗜血好斗的杀手,他跟她所预设的完全不同……
  他沉默、他孤绝、他冷傲、他内敛、他深沉,他是那么让人动心的男人。
  从她第一眼见到他,她就知道他在她心里的不同。虽然她一直不肯承认这个事实,但她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
  只是……她对他有所期待吗?
  他曾经说过他不缺女人、也曾经说过待他得到她便将她“送人”,他对待她的态度不像是爱,即使他眼底经常出现一种奇异的光采
  !
  他究竟想怎样?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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