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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嗯。”瞿虹淡淡地勾唇一笑,状似漫不经心地又道:“多年后再看到她有什么感觉?你和她毕竟曾经共同生活了六年,对她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吧?”
冷雁沉默不语了片刻,她的话让他陡然想起不久前和梅绛雪那深长炽热的一吻,她唇瓣柔软的感觉还残留在他唇上,属于她的馨香至今仍若有似无地缠绕着他的呼吸;此刻仅仅只是回忆,便让他胸口骤然涌上一股热潮,他的黑眸不自觉地浮上一抹矛盾复杂的神色。
“雁,你在想些什么?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瞿虹适时的出声猛然震醒了他,意识到自己竟对梅绛雪产生了种种不该有的心绪波动,他深黯的黑瞳乍显阴鸷恼怒。
瞿虹自然将他一切的表情全收进眼底,心里虽然不免有些吃味愤怒,但她并不意外,冷雁对梅绛雪的感情,令她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变化。
犹记得他刚到恨情谷时,夜晚屡次做恶梦,嘴里喊的不是爹娘就是雪儿,直到他在一次次遭受师父残忍的试毒、逼迫练功的折磨下存活了下来之后,他才完全变了一个人;尤其当他知道当年自己父母惨死的原因时,他彻底成了个冰冷深沉的人,眼里充满了深绝的恨意。然而,男女之间的恨与爱常是一体的两面,就如同她和师父一样……
一思及师父,她胸中的怨恨便又腾腾升起,她倏然眯起眼睇向冷雁,冷诮地道:“看来你对她好像真动了情哩!你该不会连自己的父母如何惨死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冷雁神情倏然阴沉,双眸登时如寒冰般冷冽,“我没忘!”
瞿虹转而幽幽地长叹了一口气。
“你别怪我话说得这么重,比起我身上的毒,我更担心你的状况;如果你死了,我就算恢复了青春美貌又有什么意义!”一边说着,她转过身将脸偎进他的胸膛里,低垂的眼眸隐隐闪动着一抹幽诡的森芒。
“要你勾引梅绛雪让她对你动情,你很清楚是为了什么,因此你千万不能假戏真做,反倒对她动了情,别忘了这也是你复仇的好机会;想想看,师父他老人家若知道他用来对付你的摧心毒,最后反倒报应在自己女儿身上,他在九泉之下必定无法安宁吧!这不是非常大快人心吗?”她接着继续说道,柔柔的嗓音渗透着一丝让人几乎无法察觉的深沉恨意。
冷雁下颚微微抽动,好半晌,终于开口回道:“虹姐,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你别担心,一切等她治好了你身上的毒之后再说吧!”
瞿虹微微皱起柳眉,“那么,事不宜迟,明天你就带她过来为我医治吧!”她不想再拖下去了,如果真让他爱上了梅绛雪,那她岂不前功尽弃?
她心里很清楚他对她只有感激与歉疚之情,只不过他自己尚未明白。而她更是从未爱过他,她只是利用他的仇恨心来报复师父对她的无情!现在,达成她的目标只剩最后一步了,她要师父在九泉之下后悔曾经那么寡情的对她,唯有这样做,她心中多年来的恨与怨才得以消弭。
为了达成目的,她会不择手段,更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她的计划,因此她绝不能让他有机会爱上梅绛雪。
翌日清晨,梅绛雪刚醒过来,正准备从床上起身时,一阵叩门声陡地响起——
“是谁?”她轻呼了声,赶紧在单衣外头罩了一件袍子。
“梅姑娘,奴婢是奉命前来服侍你的丫鬟。”门外传来一道女子清嫩的嗓音。
梅绛雪这才放松地吁了一口气,“进来吧!”
一名身材娇小、模样灵巧俏丽的丫鬟端着一盆水推开门走进房里,看来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带着满脸的笑,眉眼弯弯地望着梅绛雪。
“梅姑娘,你先梳洗一下,待会儿我给你。送早膳过来。”小丫鬟将水盆放上架子后,拧了一条布巾递到她面前。
梅绛雪一边擦着脸,一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过了一会儿,没听到回答,她有些纳闷地转过脸去,没想到那丫鬟正瞪大了眼呆呆地望着她。
“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她一脸莞尔地笑问。
那名丫鬟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啊?梅姑娘,对不起,你刚刚问我什么?”
“我一共问了你两个问题,你是指哪个?”梅绛雪见她一脸迷糊的可爱模样,忍不住小小戏弄了她一下。
小丫鬟这下子更紧张了,“梅、梅姑娘……我、我、我……”一连说了三个我,她就慌得再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见她慌成那样,梅绛雪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别慌,我只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叫我柳儿便行了。”小丫鬟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笑着回道,一双眼却仍直盯住她不放,彷佛她脸上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
梅绛雪被她瞧得不由自主地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她不解地问。
柳儿这才意识到自己猛盯着人家瞧的举动太过唐突了些,连忙道:“梅姑娘,对不起,我、我只是觉得你很面熟,好像在哪儿看过你似的。”一边说着,她努力挤眉思索。
“原来如此。”梅绛雪朝她逸出一抹温婉的淡笑,她逗趣的样子让她不觉顺着她的话题道:“也许你看到的只是跟我长得相似的人……”
她话尚未说完,柳儿突地瞪大了眼,神情显得十分兴奋,像是得到宝贝的小女孩似的,欢喜地拍了一下手,扬声道:“我想起来了,梅姑娘,我曾在前任门主的居所看过你的画像。”说着,她天真地将脸靠近梅绛雪,仔细地打量起来,“没错!我敢肯定画里的人就是你!”
前任门主?那不就是雁哥哥的师父、冷叔的师兄吗?
他的住处怎么可能会有她的画像?若真有这样一幅画,也该是在雁哥哥的房里发现才是。可这也说不通,和雁哥哥分离时,她还只是个小女孩罢了,他怎会知道她长成什么模样?
这事实在有些古怪,梅绛雪不禁微微蹙起眉心,忍不住问:“柳儿,你会不会看错了?我才刚到这里,你怎么可能会见过我的画像?”
“是真的!”柳儿认真地点头,“我是在打扫那里的时候见过的,因为那画像很美,所以我记得很清楚,绝不可能看错。”
看她如此认真的神情,梅绛雪相信她不是随便说说,但事情却又不太合理,
“也许你看到的画像只是个跟我长得颇为相似的人罢了!”没错,应该是这样的,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梅姑娘说的是。”柳儿咧开一朵大大的笑容附和道,随即又加上一句:“我想啊,也许画中那个人跟梅姑娘你有什么关系也说不定哟!”她说话的神情显得非常的无邪又天真,就像个好奇又爱玩的小女孩。
梅绛雪怔了怔,她倒没想过这种可能,“也许吧!”她淡笑地回了句,不知怎地,这个话题让她心头莫名地泛起一股不安且不舒服的感觉。
柳儿没察觉她微微的异样,迳自接过毛巾置入木盆中,跟着又是一脸粲然的笑,“梅姑娘,你饿了吧?我这就去端早膳过来。”
梅绛雪不觉松了口气,“麻烦你了,柳儿。”她实在不想再继续方才的话题。
柳儿甜甜一笑,旋即转过身准备离开;刚要踏出房门时,她忽然顿住身子,又转回头,神情略带不安地对梅绛雪道:“梅姑娘,刚刚我们聊的这些话,你可千万别跟任何人提起,要是让爷儿们知道我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他们肯定会生我的气,那可就不好了!爷儿们一向不喜欢下人们提及有关前任门主的事,好一阵子也不让人去打扫那里了,听说前任门主的居所里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哩!”
梅绛雪一脸哂然地笑了笑,这柳儿显然又怕又爱说,“你别担心,等会儿也许我全忘了,哪还能跟别人说!”嘴上虽这样说着,但柳儿那最后一句话已经引起她的好奇心,并深植在她脑海里。
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指的是什么呢?会不会跟她心里始终存在的疑问有关?也许,义父及雁哥哥不想让她知道的事,她可以在那里找到答案。
第6章(1)
用过早膳后,梅绛雪取出义父与冷叔传给她的药谱和毒经,虽然里面的内容她已经非常熟稔、运用自如,但为了再一次确定摧心毒的解法,她还是不厌其烦地从头至尾、仔仔细细地再看过一遍。
一盏茶时间过后,只见她失望地掩卷叹息。
这摧心毒至今确实无药可解,书上所载的解法只是将毒转移至他人身上,而此人必须是个女子,因为需经由阴阳交合、历时一夜,方能将毒性完全转移净尽。但这么做虽然能救被下毒的人,然而,与之阴阳交合的女子却只剩下七天的寿命,七天后,便会七孔流血而亡。
此种解法残忍而不人道,是故书里特别载明“不宜用之”。
梅绛雪不觉蹙起眉头,此法虽不宜用之,但她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雁哥哥毒发身亡?
正凝思时,房门陡地被打了开来,她抬头一望,站在门口的正是她忧念不已、为之愀然神伤的冷雁。
她怔怔地望着他朝她走来,早晨明亮的秋阳透过窗扉洒映而入,澄亮的光线下,他深峻的容颜益发显得挺拔卓荦,幽邃的黑眸彷佛具有魔力,让人不自禁地被吸入那两潭深泓,深深地陷溺沉沦。
望着他,她不由得柔肠百转,心口愁怅闷痛。她不要他死,那么、那么她还能怎么做?
答案似乎已经非常明显,她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可她舍不得他呀!他们才刚重逢,却注定了又得分离,而这一次,不再是生离,而是死别……
“在想什么?怎么眉头皱得这么紧?”温暖的手指轻轻地抚上她拢紧的眉心,冷雁转瞬间已来到她面前,低醇的嗓音柔柔地拂过她耳畔。
梅绛雪微微回过神来,“没、没什么,我只是在思索该用什么方法治好你身上的毒。”她轻扯出一抹淡笑,一双水眸仍依恋地望着他。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书?”冷雁的视线忽地瞥及她手上捧着的一本厚达十二卷的蓝皮书籍,“可以让我看看吗?”
梅绛雪愣了一下,神智完全清醒过来,她迅速地将书紧抱在怀里,勉强扯起僵硬的唇瓣,笑着回道:“这只是义父传给我的手书医经,没什么特别的,我怕你看了会觉得闷。”
她努力试着让自己看起来很自然,关于摧心毒的解法,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很清楚一旦他知道了,必然不会同意她那么做。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她赶紧接着又道:“雁哥哥,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其他人?我想尽早开始为他们治毒。”
冷雁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会儿,又将视线瞟向她手中紧握的书,心里顿时了然;他微微勾唇一笑,决定顺着她的意思走。
“事实上,千毒门现在只剩下四人而已,除了我、一飞和杜鹤之外,还有一位虹师姐,其余人等只是一般的仆厮及丫鬟。一飞和杜鹤你已经见过了,至于虹姐,我正要带你去见她。”
虹姐?就是昨天杜鹤提及的那个女子?她犹记得杜鹤一提起她时,他脸上显露的担忧与紧张,原来她是雁哥哥的师姐!
她忽然有一种释怀的轻松感。那位虹姐既然是雁哥哥的师姐,雁哥哥紧张她也是应该的。
“雁哥哥,那咱们这就走吧。”她语气轻快地道,迅速收起医书,背上医箱。
“不急,有些事我必须先让你知道。”冷雁轻握住她的双臂,神色显得有些沉重。
梅绛雪微怔了怔,“什么事?雁哥哥你不妨直说。”他凝重的表情让她刚放松的心又悬了起来。
冷雁浓眉淡蹙地叹了一口气,“师父在虹姐身上所下的毒非常奇怪,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便使得她迅速老化,红颜变白头;她心里的感受你可想而知,也因此性子变得有些暴躁易怒,我希望待会儿你见到她时,对她多担待些。”
“有这种事?”梅绛雪喃喃低语着,心里不由得对这尚未谋面的虹姐深感同情。凡是女子,莫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如此骤然的改变对她的心理必定造成极大的冲击。
“雁哥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尽管放心吧。”她微笑地回答。
两人走到门口正准备跨出房门时,一道人影倏忽晃至他们眼前,挡住他们的去路。
“大师兄、梅姑娘,一大早你们要上哪儿去?”杜鹤一脸笑盈盈地瞅着他们问道。
“我要带雪儿到琼苑看看虹姐。”冷雁淡淡地回了句。
杜鹤眸光一溜转,挥开折扇微笑道:“介不介意让我一同前往?我好一睹梅姑娘精湛过人的医术。”
冷雁面无表情地淡睨了他一眼,冷冷地丢下一句:“随便你!”说罢,他迳自拉起梅绛雪的小手往琼苑走去。
身后,杜鹤一双漂亮的凤眼微微荡起一丝饱含兴味的笑意,他倒要看看大师兄如何摆平两个女人;在梅绛雪面前,他要如何不让她看出他和虹姐之间非比寻常的感情!
三人来到琼苑之后,杜鹤迳自挑了一个“观景”颇佳的位置坐了下来,冷雁则带着梅绛雪走到床前。
尽管冷雁已经跟她叙述过瞿虹的状况,但当梅绛雪见到她时,心里还是受了不小的震撼。
躺卧在床榻上,鸡皮鹤发、干瘪枯瘦的瞿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俨然是个离大去之日不远的七旬老妪,唯独那双眼却精炯灿灿,此刻正朝她投射出两道锐利的光芒。
“虹姐,我带雪儿来看你了。”冷雁来到床榻边,轻扶起瞿虹,让她偎靠在他的怀里,“她就是我跟你提过的,人称妙手玉观音的江南神医梅绛雪姑娘。”
梅绛雪朝瞿虹绽出一朵温柔的浅笑,却被她益显冰冷犀锐的眸光给怔住了,她看着她的眼神异常专注,彷佛想自她脸上找出什么东西来,那样的眼神令她心底突地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但她随即挥去这种感觉,犹疑地轻唤了声:“虹姑娘……”
此刻正仔细打量着梅绛雪的瞿虹,耳里根本听不进任何声音;她的心已然掀起波涛万丈、汹涌不绝的怒恨之潮,苍老颓萎的脸孔瞬间阴暗了下来,一丝深沉的敌意与恨意迅速掠过她的双眸。
她就是师娘和师父的女儿!瞿虹在心里暗自咬牙,完全没留意到一旁的杜鹤已眼尖地捕捉到她充满恨意的眼神。
眼前这张姿丽鲜妍、清艳绝俗的容颜和画中的师娘简直如出一辙,温雅飘逸的气质甚至更胜一筹;就是这样的一张脸,让师父多年来始终念念不忘,也因此他从未将她放在心里过。她永远也无法忘怀这张脸,那是她心里永远的痛!
相对于自己现在衰老萎顿的模样,梅绛雪绝美的容貌更加让她痛恨无比!
瞿虹不自觉地握紧双拳。恨!她好恨啊!漫天覆地的妒恨之火在她心头熊熊燎烧了起来,烧红了她的眼,也烧出她绵绵不绝的怨怒。
她一向自负美貌过人,也始终相信总有一天,师父会忘了师娘并爱上她,没想到她的期望终究只是一场空,她竟然输给一个已死的人!
是的,她确实输了,原来一开始她就不曾有过胜算,那个她从小爱慕崇拜的师父只当她是颗棋子,在他享有她的同时,他的心始终系在一个死去的女人身上。
哈!世人眼中残酷无情的阎罗毒君一生竟只钟爱一个女人?那她算什么?
她好恨、好不甘心啊!
“虹姑娘……”梅绛雪再度轻喊了声,她阴沉森冷的表情让她有些忐忑。
过往的种种一一掠过瞿虹的脑海,忽然间,她恨意深沉的脸陡地咧开了一朵诡邪的笑花,像是要回应梅绛雪的轻唤般,她忽然伸出手握住她的小手,温婉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