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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如歌-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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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赤足而立。
  血红的衣裳随风而舞。
  突然,红衣人好像看到了她!
  隔着隐约透明的窗纸。
  他在夜色的庭院中。
  她在喧杂的厅堂里。
  狂肆的眼神!
  红衣人好像看到了她,又好像透过她看到了一个如永恒一般悠长的地方,眉心的红痣邪魅而多情……
  如歌恍惚如坠入一个梦中。
  待她挣扎着清醒过来时,忍不住晃晃玉自寒的手,想让他也看一看窗外那个红衣人。
  玉自寒向庭院中看。
  透过轻纱般的窗纸,只能看到夜色中一盏盏华丽的宫灯。
  如歌揉揉眼睛,莫非又是她眼花了?
  “最近同倭国的战事平息了些。”筵席中,景献王对皇上道,“不过我朝将士伤亡很大。”
  倭国原本只占据海上的几个岛屿,以打鱼为主要生息。可是随着武士风气在倭国的盛行,那里的人们变得野心和贪婪。他们开始抢劫和洗掠沿海的村庄,最初是零散的攻击,后来慢慢演变成有组织地侵占和奴役当地百姓。最近几年,倭国越来越狂妄,俨然有取中原霸权的图谋。朝廷曾数次派兵同倭国交锋,然而打打停停,隐患始终没有解除。
  景献王沉声道:
  “前日倭国派使臣向威远将军送达一封信函,表示可以议和,从此再不起战事。”
  此言一出,满堂皆是一震!如能议和,彻底去除倭国的威胁,对朝廷和沿海的百姓实在是福音。
  皇上精神亦是大震:“哦?!是倭国主动要求议和?”
  “对。”景献王点头道,“可是倭国表示必须得到我朝的诚意,才能安心议和。”
  “怎样的诚意?”
  “和亲。”
  “哈哈,”皇上笑道,“这很容易嘛!”
  席下众王储臣子也松下心来。和亲素来是缓和战端的途径之一,宫中貌美的公主有许多,选一个嫁往倭国就可以了。
  景献王却眉心深皱,似有苦衷。
  皇上疑道:“有何不妥?”
  景献王沉吟着看向筵席中的玉自寒。
  玉自寒一身素雅的月白色锦袍,羊脂白玉束发,羊脂白玉佩环。他目光淡静地坐在木轮椅中,高华的气质使他不怒自威。
  “倭国使者说,他们的长公主指定要做静渊王的王妃。”
  ******
  初冬的深夜,晚风寒冽,草木轻轻作响。月光皎洁明亮,透过树林的枝丫,斑驳地洒在宁静的小路上。
  一顶青色暖轿。
  轿夫们的脚步又快又轻盈。
  玄璜与白琥跟随在轿旁,留心着路旁的动静。
  轿内有一小盆红红的炭火,噼噼啪啪地轻响。如歌的双手在火盆上方搓揉取暖,轻轻跺着脚:
  “天气越来越冷了。”
  玉自寒没有“听”到。
  他清俊的眉宇淡淡皱着,目光悠远,修长的右手轻轻握起,抵住挺秀的鼻尖。他在凝神想些事情,月白色的锦袍衬得他如月光一般淡雅。
  一件青色的棉氅在如歌手中抖开。
  她将棉氅披在玉自寒肩上。
  忽然间的温暖使他自思绪中抽离,扭转头,望见她明媚的笑容。
  “这是今天下午刚赶出来的,”她耸耸鼻子,笑道,“原本想迟些日子再给你,可是……”她的笑容染上些黯然,“还是早些给你好了,将来就不用我替你打理这些。”
  玉自寒凝视她。
  她低下头,沮丧地咬住嘴唇。该死,她的语气怎么这样奇怪?又一想,不禁失笑,他如何会“听”得见她的语气呢?
  棉氅轻轻覆在她的肩上。
  她惊诧地仰起头。
  玉自寒的左手依然留在她的肩头,温柔地拍抚她:
  “你也怕冷。”
  一股酸意顿时冲进她的鼻子,她突然很想扑入他的怀里撒娇地大哭一场。然而,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却使她板起脸,冷道:
  “你不喜欢我做的衣裳?你嫌它手工粗糙是吗?”
  玉自寒的手掌僵住。
  他鲜少见到她这样生气。
  他的声音很担心:
  “歌儿……”
  暖轿有节奏地轻晃。
  夜风将轿帘吹得微微扬起。
  望着他担忧的眼睛,她沮丧地恨不能用力向火盆撞过去!
  “对不起……”
  她揪紧棉氅的两边,紧紧裹住发寒的身子,闷声道:“你不用理我,我在乱发脾气。”
  玉自寒笑了笑。
  他轻柔地拉开她的手,将她精心缝制的淡青色棉氅穿在自己肩上,然后,将她密密实实地也裹在大氅中。她的脑袋在他的颈边,柔软的银狐毛偎着她和他的呼吸。
  她可以听见他的心跳。
  “砰!砰!砰!砰!……”
  他拥着她的肩膀,热热的呼吸就在她耳畔:“我喜欢。”喜欢她亲手缝的棉氅,喜欢在她的身边,喜欢她做的所有事情。
  如歌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烧灼一般的滚烫,她的心,跳得仿佛要穿破胸膛!
  胸口的热气熨到了她衣襟里的那朵冰花。
  冰花迸出冰冷的寒气……
  白雾般自她怀中漫漫飘散出来……
  晶莹的冰花,瞬时光芒大盛!
  ******
  昆仑山顶,皑皑白雪经年不化。
  月光照在山巅之雪。
  光芒耀眼纯净。
  在鸟儿鲜少飞至的雪境,有一个亘古神秘的冰洞。
  相传这个冰洞中曾经幻出过一位仙人。
  仙人白衣如雪……
  仙人有绝美的容颜,颦笑间的风华可以令天地万物为之倾倒……
  冰雪灿灿的夜色里。
  一道如闪电的冰芒划破长空,直直刺入冰洞神秘变幻的深处!
  千万年厚厚的冰层。
  琉璃般透明美丽的晶体。
  那冰芒穿透亘古的寒冷,似乎焦急着,在晶莹剔透的晶体中流走……
  醒来呀……
  快醒来呀……
  是谁在焦急地呼唤……
  醒来啊……
  冰花的寒气令如歌胸口一紧。
  在他温暖的怀中,她忽然觉得有点冷。
  玉自寒察觉到了她的颤抖,于是将棉氅更紧地裹住她,左手轻轻搓热她的臂膀。
  “不会有和亲。”
  她的耳朵轻轻碰触着他的脖颈,清清凉凉的感觉,象深夜临水边的细碎鹅卵石。他的声音却如水底轻暖的涟漪。
  她骤然抬头,额头“碰”一声撞上他的下巴!
  “哎呀!”
  她吃痛地低叫,额角立时浮出一块淡红的印子。她伸手想去揉,手被他握住。她惊疑地望向他,没有看到他的眼睛,却感到——
  他吻上了她的额头。
  他吻着那撞痛的红晕。
  她的身子僵硬。
  胸襟中沁寒的冰花让她有种窒息般的罪恶感。
  只是一怔,她便挣扎着要从他怀里挣脱。
  他将她拥得很紧。
  紧得仿佛她就是他全部的生命。
  然而,那样紧的拥抱却温柔得让人心碎。
  青色的暖轿在月光下的树林中轻轻颠簸着。
  铜盆里的炭火燃出通亮的红光。
  玉自寒温柔地将如歌拥在怀中,目光清澈而固执,他吻着她的额头,那轻轻的吻如林中的月光一般皎洁。
  青色的棉氅已然滑落。
  月白色的锦袍,俊美的他恍如绝世的良玉。
  “师兄……”
  如歌的心绞成一团,她无助地闭上眼睛。他的吻仿佛吻到了她的心底,可是,可是为什么她会有那样强烈的罪恶感?
  拇指与食指轻柔地扬起她的下巴,他静静瞅着她:
  “我……一直喜欢你。”
  她侧过头,狼狈道:“你要和亲了。”同那个什么倭国的长公主。
  “你喜欢吗?”
  “什么?”
  “用我来和亲。”他屏息凝视她。
  “笨蛋……”
  她咬紧牙,声音很含糊。他看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于是又问了一遍:
  “你喜欢用我去和亲吗?”
  声音里有一触即断的脆弱。
  “笨蛋!和什么鬼亲!”她忍无可忍地低吼,“什么倭国公主,名字听起来就很糟糕!那一定是景献王的阴谋啦!”
  他笑了。
  她瞪着他:“你还笑!倭国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鬼才相信和亲以后他们就会收手!景献王真是阴险,你若是不肯和亲,倭国攻打过来造成的伤亡就会全部变成你的责任;你若是和了亲,日后倭国再起兵,你的立场又会很尴尬。”她其实没有那么笨啦,不过,景献王这一招实在恶毒到家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和亲呢?”如果只是单纯的和亲,没有阴谋,她会这样反对吗?玉自寒忽然很想知道她的回答。
  如歌瞪视着他。
  半晌,她咬住嘴唇:“那你就娶好了。公主什么的,也很配你。”
  他的眼睛一黯,笑容苦涩:
  “是吗?”
  “是啊!”她笑得很轻松,“有了师嫂,往后我就不用理你了。你有没有吃饭,会不会太累,衣裳是否单薄,都让未来的师嫂去担心。”
  玉自寒沉默了。
  他松开她的肩膀,脸色有些苍白。
  她飞快地瞟他一眼,闷声道:“喂……”一点也不好玩。他的神色为什么好像是受到了伤害,……我骗你的……”
  玉自寒怔怔望着她。
  如歌皱皱鼻子,挤出一个苦笑:“我骗你的,笨师兄!只要和亲是你不喜欢的,我都反对,坚决反对到底!才不管是个公主还是丫头。”
  “为什么骗我?”
  低低的话语带着淡淡的鼻音,他的唇角又有了美玉的光华。
  “因为……”她伤脑筋地想呀想,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眼睛贼亮嘻嘻,“因为师兄就是用来欺负的嘛,否则我欺负谁去?”她很佩服自己可以想出如此胡搅蛮缠的理由,不由笑得打跌。
  轿里,温暖如春。
  她笑得双颊红红。
  她的笑声仿佛初春的第一缕风。
  玉自寒也微笑,笑容一直晕染到清澈的眼底。
  “歌儿……”
  “……?”
  “不会有和亲。”
  她眨眨眼睛:“那要如何解决呢?”景献王怕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他笑了笑,没有回答,却问了一句话——
  “我想抱一抱你。可以吗?”
  玉自寒拥住她的肩膀,清远的面容有倔强的郑重,他凝视她的眼睛,好像魔咒一般使她丝毫动弹不得。
  如歌怔住。
  她的喉咙干涩,胸中像有一团火在燃烧。
  他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我想要这样抱一抱你,可以吗?”
  在她滚烫的耳边,他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平静,他紧张得就如世上任何一个少年。
  他吻上她小巧的耳垂,呵气如醉:
  “想要永远这样抱着你……”
  明亮的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柔和地洒在暖轿上。
  这一刻。
  世间宁静如月光。
  ******
  几日后。
  朝廷下诏,令静渊王亲率十万威远军征伐倭寇。
  景献王府。
  画眉在金丝笼中婉转啼叫,一根略微发胖的白皙手指逗弄着它,指甲修剪得极为整齐。
  “万一静渊王得胜而归……”刘尚书搓手叹气。
  原本是很好的计策。将静渊王的画像呈给倭国长公主,促成和亲之事。待他日倭国再次进犯,静渊王的王妃便会成为朝臣们攻击的最好借口。
  可是,万料不到静渊王竟会奏请皇上,指出倭寇生性凶残好战、一向对沿海居民虎视眈眈,只不过近段时间因其国内民众反抗骚乱事件频发,才提出和亲作为拖延之策。静渊王请求率军征伐,一举击溃倭国的精锐,彻底解除倭国的威胁。
  “就凭那个残废?”景献王玩着画眉,没有回头,“他还不如我的鸟儿。鸟儿,唱个曲子听听!”
  画眉啾啾地唱起来。
  刘尚书满脸堆笑:“这画眉真乖巧。”
  “同倭国打了十多年都是败多胜少,那残废此一去,保不定连命都会丢下了。”景献王冷笑。
  “是!是!”
  景献王推开鸟笼,打量额角淌汗的刘尚书:
  “你派到军中的人可靠吗?”
  “王爷放心!”
  景献王点点头,用雪白的绢帕擦拭双手。
  “绝不能让那个残废活着回来。”
  画眉娇声啼叫。
  刘尚书汗如雨下。
  他明白,静渊王必须死去。否则,万一他战胜归来,朝中的局势就将再也无法掌控。
  ******
  玉自寒离去后,静渊王府顿时变得有些冷清。
  晌午了,庭院中仍旧有一些雾。
  阳光清疏。
  树木淡黑朦胧。
  屋里,如歌忙着整理包袱。
  她笑着推开欲帮忙的黄琮,将她压坐在椅中,道:“我自己来就好,你又不是我的丫头。”
  黄琮苦着脸:“王爷不放心,让我今后贴身照顾你,我就是你的丫头了呀!”
  如歌眨眼笑:“我又没有答应。咱们只是好姐妹罢了。”她想了想,停下收拾衣裳的手,“明天我就要回烈火山庄,你不用跟着我,那里有人照顾我的。”
  “王爷走了,你也走了,我在王府有什么意思呢?”黄琮捧着脑袋哀叹。
  “你可以追上师兄他们啊……”如歌笑笑地说,“其实我知道,你很希望能象玄璜、白琥他们一样陪在师兄身边。”
  黄琮眼睛亮了亮。
  如歌将包袱扎起来,微笑道:“其实,我也希望你能陪在师兄身边,女孩子总是比他们要细心些。”这样,她也就不用太过担心在远方的师兄了。
  黄琮有些心动,可是,马上就摇头道:“不行!我答应了王爷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就必须要做到!”她笑得促狭,“在王爷的心里,你是最重要的!如果能把你照顾好,王爷最欢喜了。”
  如歌脸一红,正想轻叱她,却忽然听见王府的管事在门外通报——
  “烈小姐,烈火山庄来人求见。”
  烈火山庄?
  如歌有些惊奇,是来接她回去的吗?莫非是静渊王府的人通知了家里?怎么来的速度这么快。
  “请进来。”
  她扬声道。
  黄琮已然立身站起。
  棉帘一挑。
  一阵寒气卷进温暖的屋中。
  如歌骤然打了个寒战。
  进来的人,却是钟离无泪。
  如歌眉心一皱。
  钟离无泪隶属负责暗杀的幽火堂,是幽火堂出色的杀手。他一直跟随战枫,那次平安镇谢小风被杀时,正是他在旁边。裔浪不应该会派一个杀手接她回去才对。
  钟离无泪一身素衣,眼眶红肿。
  见到如歌。
  他忽然双膝跪地!
  晌午的庭院,飘渺的白雾缭绕不散。
  雾气仿佛透过窗纸。
  屋里弥漫着彻骨的寒意。
  钟离无泪眼睛血红,声音沙哑干涩。
  “庄主前夜两更时刻亡故。”
  如歌脑中一片空白。
  这一刻,仿佛全世界的白雾疯涌至她的眼前!
  她什么也看不见。
  刹那间。
  一切都轰然倒塌……
  第三章
  江湖风云突变!
  执掌武林十九年的烈火山庄庄主烈明镜一夜间亡故!
  这十九年,随着暗河宫的隐退,在烈明镜的努力下,天下局势呈现出一片难得的平和之态。而烈明镜之死,如此突然和毫无征兆,不由得令四海群豪瞩目。
  烈火山庄满目净是缟素。
  屋檐挂着白色的灯笼,白绫在寒冽的冬风中漫天飞扬,厚重的雾气仿佛终日不散,树上的枝丫结着白霜。
  惨白的“奠”字在阴霾的午后透出寒意。
  灵堂里点着白色的香烛。
  淡淡燃起的纸烛之气,令沉寂的灵堂显得更加压抑。
  紫檀灵案上,一个灵牌。
  “烈明镜”三字刻在灵牌之上。
  前来吊唁的宾客中,有许多曾经参加过一个月前战枫的婚宴。那时的烈火山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烈明镜朗声大笑,满面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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