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说想听他的声音。
他没答应。
她哭了一天一夜。
他终于屈服了。
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感到干涩的喉咙在费力地颤抖;他知道那声音一定很难听,因为那个从门口经过的婢女,脸上表情难受得仿佛恨不得将耳朵捂起来。
如歌却欢呼,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告诉他,他的声音比小鸟的歌声还动听。
他被她的比喻逗笑了。
小鸟的歌声?
多孩子气的话。
但是,只要她开心,就可以了;这世上,他的声音,只说给她听。
他会说的第一句话是——
“如歌。”
静渊王府。
午后的庭院。
玉自寒静静在轮椅中睡着,似乎觉得有些冷,他的眉心浅浅皱起。青衫的他,在初秋疏冷的阳光里,好像流淌着光华的寒玉。
睡梦中,他见到了她。
她喜欢鲜红的衣裳,笑容也像火焰一般热烈;她喜欢像只小猫一样趴在他的膝头,对他讲她的开心和烦恼;她最喜欢笑盈盈比画着双手,告诉他战枫怎样了,他们去到哪里玩,那时侯的她快乐得神采飞扬。
后来,她渐渐忧愁,趴在他的膝头长久也不说话。
他不晓得该怎样安慰她。
因为她的幸福和悲伤,并不是因为他。
沉睡中,玉自寒的嘴唇轻轻在动。
仔细去看,可以知道那是无声的——
“如歌”。
秋日的午后。
玉自寒慢慢醒过来,眼睛睁开,却依然像在梦中。
他看见了如歌。
她红衣鲜艳,趴他膝上,支住下巴,对他眨眨眼睛,笑着:
“师兄!”
他摇摇头。
笑,莫非自己尚在梦里?奇怪,这次的梦如此逼真。
什么?
师兄居然不理她?!
如歌生气了,用力摇着玉自寒的膝盖,大声道:
“师兄,人家赶那么远的路来看你,你一点也不高兴吗?!不管,我要生气了!你……你要是还不说欢迎,我……”
玉自寒抚住她的手。
一股温热的暖意,在初秋乍凉的午后,自她的手背传入他的掌心。
如歌惊道:“咦,你的手怎么这样凉?”说着,将他的两只手拉进她的双手中,揉搓着,温暖着。
玉自寒望着她。
她抬起头,瞪他:“离开烈火山庄的时候,你不是答应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吗?为什么瘦了这么多!你说话不算啊,还做人家师兄,我都不要相信你了。”
玉自寒微笑:“你怎么来了?”
如歌对着他的手掌呵出暖气,灵动的大眼睛闪了闪,笑道:
“我想你啊,想你就来了。师兄莫非是不欢迎我?”她拿着师兄给她的雕龙玉佩,很容易就进到了王府。
玉自寒的唇角是满满的笑意,他拍拍她的脑袋。
如歌问道:
“师兄,你最近有没有觉得不舒服啊,一切都还好吗?”
玉自寒的笑容仿佛清爽的秋风:
“我很好。”
烈火山庄。
裔浪道:“宫中传来消息,皇上近日龙体欠安,敬阳王与景献王皆有异动。”
敬阳王和景献王同为皇后所出,敬阳王在众皇子中排行第二,景献王排行第五。两人均对皇位虎视眈眈,十几年来一直明争暗斗,许多臣子与势力都被搅入其中。
烈明镜沉吟不语。
裔浪接着道:“敬阳王与景献王都曾到访静渊王府,游说静渊王支持自己。”
静渊王是皇上昔日宠妃玉娘娘独子,深受皇上关爱,曾有传言如若不是静渊王身患残疾,恐怕皇位都会传承于他。
烈明镜道:“玉儿必是皆未表态。”
“是。”
烈明镜长叹道:“可惜玉儿自幼身残,又非在宫中长大,对权位之争不感兴趣,辜负了皇上一片苦心。”
当年,皇上将玉自寒送至烈火山庄,实也有为他培养势力之念;烈明镜自然也想借助玉自寒,加深在宫中的影响。可惜玉自寒心不在此,他只好转而支持敬阳王。
裔浪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敬阳王有书函到。”
烈明镜接过放于案上,不看也晓得,此信必是请他劝说玉自寒站到己方阵营。
裔浪灰色的双眼略微紧缩,道:
“战枫半个时辰前回庄。”
烈明镜虎躯一震,目中神光四射:
“他回来了。”
裔浪道:“战枫在平安镇同天下无刀秘密会面两次,共交谈一个半时辰;曹人丘的尸体悬挂断雷庄三日,谢小风被埋在平安镇北郊荷花塘内。”
烈明镜长身而立,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
声音似从黑夜中传来:
“他杀了谢小风?”
“是。”
烈明镜沉默良久,忽然大笑道:
“好!好!果然很像!”
裔浪眼神阴暗,厉声道:
“他很危险!”
烈明镜转过身,浓密的白发有慈祥的味道,只是脸上的刀疤隐隐闪出寒光:“浪儿好孩子,我心里明白,你不用担心。”
裔浪垂首,目中似有激动的火花。
烈明镜问道:
“歌儿如今在何处?”
裔浪的情绪又恢复平静无波:“小姐在静渊王府。”
烈明镜振眉。
然后仰天叹道:
“也好!……只是可惜……天命啊……”枫儿和歌儿终究仍是无缘,想到此,他的心顿时像压了万均大石,再说不出话。
裔浪暗暗心惊。
从烈明镜口中居然会说出“天命”两字。这曾经覆雨翻云、可以将乾坤扭转、从不将所谓“命”看在眼中的烈明镜……
莫非已经有些老了。
清早。
冒着热气的烧饼。
如歌两眼放光,看着玉自寒细细品尝,连声追问:“怎么样?好吃吗?”
玉自寒点头。
知道她一大早起就忙着为他做烧饼,额头上现在还有密密的汗珠,他用衣袖替她拭汗。她的体质,似乎特别容易出汗,仿佛体内有一个火炉。
如歌得意地说:“那师兄你一定要多吃些,我做的烧饼可是有口皆碑呢,平安镇老老少少都夸我好手艺。”忽然,她想到谢小风,神情一黯,但马上掩饰过去。
玉自寒微笑道:
“好。”
他又拿起第二只烧饼。
玄璜心中甚是宽慰,自从烈小姐来到王府,王爷每日进食增加了很多。虽然他依然清瘦,但假以时日想必会改善许多。
如歌把茶盏端过来:“烧饼吃多了会干,喝点水吧。”
玉自寒将一只烧饼放进她手中,道:
“你也吃。”
如歌笑道:“我可不要吃这个了,铺子生意冷清那段日子,我天天吃剩下来的烧饼,腻都腻死了!”她夹起一块绿豆糕,满足地吃着,“啊,还是糕点好吃啊,师兄,你该给做点心的师傅多加工钱,他的手艺棒极了!”
玉自寒品着茶,看她像个贪吃的小猫,桌上的糕点被她香甜甜地吃着,幸福的表情让人不觉也有了胃口。
如歌抬起头,诧异地说:“你只吃两个烧饼就饱了吗?”记得以前他的饭量不会这样小。
玉自寒道:“是。”
“是什么啊!”如歌不满道,“不管,我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烧饼,你只吃两个,我会伤心的!”
他摸摸她的脑袋。
她闪过去,一脸委屈:“你吃那么少,肯定是嫌我做得难吃,告诉你,我真的很伤心!”
玉自寒笑得无奈,只好又开始吃第三只烧饼。
如歌高兴地笑起来,也拿起烧饼吃:
“师兄,我陪你吃啊……哇,我的烧饼真不是吹哦,香喷喷,很酥很酥,让人吃一只想两只、吃两只想……”
屋里。
有两个在快乐地吃烧饼的人。
玄璜静静看着,心中有种感动。
忽然,声音自屋外传来:
“景献王求见。”
*** ***
“你就是烈如歌?”
一个明黄衣裳的少女好奇地上下打量她。
“对呀。”如歌也好奇地打量黄衣少女,眼睛一亮,道:“我猜,你是黄琮对不对?”
少女笑开了:“好聪明,我是黄琮,你怎么猜出来的?”
如歌笑道:“很简单啊,你同白琥一并进出,玉师兄的六侍卫中又只有一个女孩子。”更何况,她穿着黄衣。
黄琮道:“一直知道你的名字,却从未见过,玄璜说你对王爷很好。”她双手抱拳,郑重道,“对王爷好,就是黄琮的恩人,以后若有事差遣,只管吩咐。”
如歌也正言道:“听这番话,便知你对玉师兄也是极好的;待师兄好,便是如歌的朋友。”
两个少女相视一笑,感觉彼此脾气相投,直如多年老友一般。
如歌与黄琮聊了起来。
“我见玄璜多些,很少见到白琥与赤璋,青圭、苍璧和你就只听过名字。”
“是,我一直在王府待命。王爷不喜欢太多人跟随。”
“你的武功想必很高了?”
“嗯,不晓得我的长河剑同你的烈火拳哪个更厉害。”
如歌有些心虚:“我很差劲。”
黄琮摇头:“当年烈庄主凭一双烈火拳,在华山之巅战胜天下无刀的刀绝霸,初具武林霸主之气,烈火拳也名扬天下,怎么会差劲呢?”
如歌暗暗握紧双手,没有人知道,她的拳头没有力量,好像她的真气被什么东西封住了,烈火拳使出来毫无传说中的威力。
如歌转开话题:“我来已经两天了,你并不在府里。”
黄琮眼神黯然,叹道:“我和白琥去寻访神医。”
“神医?”如歌一惊:“玉师兄……”
“你应该也察觉了。”
如歌望紧她。
“王爷清减很多,每日只能吃下很少的食物,极为疲惫,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黄琮担忧道,“宫中几乎所有的御医都来看过,却找不出病因,只说体虚。怎么会无缘无故忽然体虚呢?我们担心是怪疾。”
如歌的心坠下去,原来她一直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会不会,有人下毒?”
她想到在天下无刀城听到的话。
黄琮惊道:“下毒?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如歌抿紧嘴唇,虽然她不曾在宫中生活过,但民间流散的关于宫廷斗争的传闻也听说过。
黄琮慢慢摇头:“我们对王爷的食物一向小心,不至于出这样大的纰漏。”
如歌笑一笑:“神医请到了吗?”
边大夫将手从玉自寒脉上收回,一言不发,收拾药匣走出内屋。
玄璜留在玉自寒身边。
如歌同黄琮、白琥随在大夫身后。
庭院中。
“王爷情况怎样?”
少年白头的白琥低声问。
边大夫表情古怪,似乎不知如何说好。
如歌道:“大夫,有话您尽管讲,没有关系。”
黄琮点头。
边大夫皱眉道:“王爷年纪尚轻,身体却仿佛年老之人,有灯尽油枯之相,且体内极寒。这病症……”
如歌望住他:“请讲。”
边大夫沉吟半晌,叹息道:“如果是七十老人,就应该准备身后之事,纵有回天妙手,对此也无可奈何。”
白琥震怒,额上青筋冒出,怒喝道:
“放肆!”
边大夫哪里经过这等阵仗,吓得脸色苍白。
如歌薄斥道:“白琥,如果只是要听宽心的话,就不用听边大夫讲了;你如此态度,对师兄的情况有帮助吗?”
白琥握紧拳头,不再说话。
如歌温语道:“大夫,可王爷只有二十多岁年纪,怎会出现年老之症?”
“这正是奇怪之处,而且体内的阴寒更是古怪……”
“有方子可治吗?”
“只能开些滋补养身的药材,想必王爷也吃过许多了。”边大夫的神情又古怪起来,望着如歌欲言又止。
如歌心中一动。
*** ***
“师兄!吃饭了!”
傍晚时分,如歌挽着食篮推开玉自寒的屋门,她看起来很有精神,笑容闪闪挂在唇边。
玉自寒坐在窗边。
他静静睡着。
“师兄?”如歌望着仿佛睡去就永远不会醒来的玉自寒,心中忽然有种恐惧,她将食篮放在桌上,蹲下身去,握住他冰凉的手掌。
他真的清瘦许多。
白玉扳指松松的,苍白的手指显得益发修长。
如歌握紧他的手,努力将自己体内的热力传过去,一种纠结的情感,让她的眼中有雾气蒸腾。
玉自寒缓缓醒来。
似玉般的光华,微笑绽开在他清俊的唇角,他的声音低哑:
“我又睡了?”
如歌瞪向他:“是啊,你又睡了,你都快变瞌睡虫了!”
玉自寒微笑:
“对不起,又让你担心。”
如歌咬住嘴唇,突然狠狠掐一把他的手掌,恨恨道:
“知道别人会担心,为什么不好好保重自己?!你知不知道自己瘦了很多!说什么你会好好照顾自己,原来你说那些话都是在骗我!!师兄,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
她说得很快,玉自寒不大能看清楚;但她伤心的神情,依然揪痛了他的心。
傍晚的风,吹动玉自寒的青衫。
他的微笑淡定自若。
“我会死吗?”
如歌一惊,瞅紧他,然后,眼神渐渐黯淡:
“是。”
玉自寒笑。
他摸摸她的脑袋,象在摸一只小猫,笑道:
“不要伤心。”
如歌歪着脑袋看他,表情古怪之极:“师兄,你在对我说笑话吗?”
玉自寒怔住。
如歌悲笑:
“如果你死了,我会不伤心吗?从小陪我一起长大的你,如果死掉了,就这样死掉了,我会不伤心吗?师兄,你真的很会讲笑话。”
泪水从她的脸上慢慢淌下。
如歌的双眼,因为泪水,亮得惊人:
“知道吗,自从你离开烈火山庄,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有时候,我难过得不晓得该如何是好,可是,我都撑下来了。因为,我答应你我不会被打倒,我会努力活得很好。烈如歌,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可是,你要死了吗?”
她流着泪:“我的师兄,一点努力都不去做,就要甘心死掉了吗?我会看不起你的!”
“如歌……”
玉自寒轻声呼唤。他的手指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心疼道:
“不可以哭,我什么都答应你。”
如歌攥着他的衣袖,将鼻涕蹭在上面,抽泣道:
“真的什么都答应?”
“是。”
他叹息。
如歌破涕为笑:“那你不能死,起码要活到八十岁!”
玉自寒凝视她,眉宇间光华逼人。
“说啊,答应不答应!”
她紧张地追问。
良久,玉自寒道:“如果……”
如歌打断他,凶巴巴道:“如果你胆敢早早死去,我现在就哭死给你看!”
玉自寒哭笑不得。
从小到大,哭泣是她威胁他的制胜法宝。
如歌盯紧他:“快答应我,否则——”
“好。”
玉自寒道。
“成功!”
如歌高兴地跳起来,啊,就知道这招对他有效!
玉自寒摇头笑道:
“小孩子,用哭来唬人。”
如歌笑盈盈地打开桌上的食篮,皱着鼻子道:“才不是呢,我只会用这招来对付你,因为——”她将一碗米粥送到他手中,望住他,“因为,我知道师兄不舍得我哭。”
米粥的温度,透过瓷碗,熨烫玉自寒的掌心。
他微笑着,却低下了头。
如歌接着笑道:“有了师兄的承诺,我的心好像也不那么慌了。你答应了,就不可以死啊!不管你的身体出了什么稀奇的毛病,我们都一起将它打败掉!还有,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说,不可以怕别人担心就不讲,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