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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如歌-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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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上早已没有一个人。
  红衣的如歌在雨中奔跑,她已顾不得担心会不会被人发现在使轻功,她要用各种办法找到战枫!
  她一定要找到战枫!
  雨,自大开的屋门飘进来。
  雪的手指抚弄着琴弦。
  没有曲调,是一声声高音的叹息……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太阳灿烂地自云层钻出来,映照出荷塘金光闪闪。
  满塘碧绿的荷叶在阳光映照下,摇出清香。
  曹人丘面色蜡黄,额上净是豆大的汗珠,他惊恐地望住面前的蓝衣少年,声音颤抖而干涩:“师父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他!”
  只在一夜间,他从披麻戴孝的半子,变成了残杀师父兼岳丈的凶手。自烈火山庄宣布谢厚友是为他所杀的那一刻,他知道他的生命已经结束了。没有人会相信他,人人认为烈火山庄是永远正确的。
  可是,他不想死!
  他要逃出平安镇,找一处远避世人的地方生活下来。原本只想一个人走,但被机灵的儿子发现了,一定要同他在一起。于是,他带着九岁的小风开始逃亡。
  只逃亡了半个时辰。
  逃到镇郊的这个荷花塘。
  战枫和钟离无泪出现在他面前。
  谢小风觉得爹很奇怪。
  爹为什么要那么害怕地对蓝衣男子说爷爷不是他杀的呢?爹怎么会去杀爷爷呢?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爹要离开平安镇,为什么要偷偷地走,使他来不及跟伙伴们道别,也没办法同漂亮的雪哥哥和如歌姐姐约好什么时候再见。
  谢小风吃惊地发现爹的腿在发抖,他心目中顶天立地的爹在满额冷汗地对蓝衣男子不停地说,爷爷不是他杀的。
  可是,那蓝衣男子似乎根本没有在听爹的话。
  风,带着荷叶清香,微微吹动战枫的发。
  战枫没有拔刀,高大挺直的身子静静站立。
  他一身深蓝的布衣;头发浓密而微微卷曲,幽黑得发蓝;右耳有一颗幽蓝的宝石,映衬着他幽黑得发蓝的双眼。
  他的眼中却突然有了抹碧绿。
  荷塘中碧绿的荷叶,缀着雨珠,透出阳光璀璨的七彩,这晶莹美丽,让他的眼睛轻轻眯起。
  钟离无泪在战枫眯眼的一瞬间拔剑。
  剑光如荷叶上溅起的一串水珠,直指曹人丘!
  曹人丘在战枫眯眼的那一刻,看了看自己的儿子。
  他知道自己必定会死,如果他遇到的是性情温和的玉自寒或者是刚烈正直的姬惊雷,或许还会有解释的机会,还会有活下来的希望,可是,他遇到的是战枫。
  战枫是烈火庄主的大弟子,为人阴沉冷酷,凡是他认定的事情,绝无转圜的余地。
  曹人丘原本想拔刀。
  他知道只要战枫眯起眼睛,就是杀人的讯号。可是,他的手刚放在刀柄上,就放弃了。他决不可能战胜战枫,甚或是战枫身后的钟离无泪,那么,他还不如用最后这点时间,好好看看自己九岁的儿子——小风。
  谢小风看到了那一剑!
  他的眼中满是恐惧,小脸上全是惊恐和慌张,他抱紧父亲的腿,眼睁睁看着那一剑刺向父亲的喉咙。
  爹……
  他想喊出声,提醒父亲当心那一剑,声音还未来得及冲出嘴巴,就感到一股热腾腾腥气的液体,自他头顶滚落下来,沾在他稚嫩的嘴唇上!
  谢小风惊慌仰起脸,向上看。
  爹的喉咙好像一个喷泉,无尽无止地狂涌出鲜血,鲜血染污了爹的衣裳,溅下来也染红了他的衣裳。爹张着嘴,看着他,目光很慈爱,想是有话要对他说,但是,喉咙被刺穿的人,任是怎样努力也说不出话。
  曹人丘倒地。倒在谢小风脚下。
  喉咙处的鲜血在将大地染红后,终于停止了奔流。
  谢小风只有九岁,然而他知道,他的爹死了,被面前的这个男人用剑杀死了;他还知道,命令男子杀人的是那个看起来很年轻的蓝衣男人!
  战枫长身伫立,凝视荷塘里的一角。
  那里,在重重荷叶的簇拥中,静静绽开了一个花苞。
  花苞粉白粉白,仿若她白里透红的肌肤。
  或许是今夏的最后一朵荷花,被风一吹,发出银铃般娇娇的笑声。
  “你杀了我爹!!我要杀了你!!!”
  尖叫着!
  嘶吼着!
  一个沾着血污的孩童的身影闯进战枫的视线。
  战枫微微皱眉,一时间,他想不起这个孩子是谁。
  钟离无泪阻住孩子。
  谢小风的身子在钟离无泪的双手中拼命挣扎,他狂恨地对战枫怒吼:“你为什么要杀我爹,他是好人!他没有杀爷爷!”
  战枫望着那朵荷花出神,半晌道:
  “杀死你爹的,不是我。”
  “就是你!是你下命令杀死我爹的!我全都看到了!你的神态就是杀人的指令——!”
  谢小风怒目呲裂,他发誓他今生定要亲手为父亲报仇,所以,他一定要记清楚这个蓝衣男子的容貌。
  轻风吹皱水面,粉白的花苞在碧绿的荷叶间娇笑。
  骤起的身影象一抹蓝天,在荷塘里,飞云般打个转。
  战枫低下头,嗅着指间的荷花,轻声道:
  “杀死你爹的,是天命。”
  “是你!就是你!我发誓我会杀了你!”
  谢小风仇恨地吼着!
  战枫沉默。
  然后慢慢走近谢小风,托起他的下巴,打量他。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大约只有八、九岁,刻骨的仇恨,聪明的脑袋,倔强的性子,假以时日好好培养,应该是会有出息的。
  可惜——钟离无泪双眼蓦地张大,瞳孔收紧。
  双手中,谢小风的身子猛然软下来,脖子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扭曲着,几缕鲜血滴滴答答从嘴角淌下,体温越来越冷,生命在一瞬间被那个手指拈着花苞的蓝衣男子抽走。
  战枫望着孩子,声音很静:“杀死你的,是你自己。”
  钟离无泪身上窜起阵寒意。
  他也杀过很多人,但是,像这样平静地杀死一个孩子,却从来没做过。
  夏末的傍晚。
  战枫将塘中最后一朵荷花揣在怀里,眼底幽黑深邃:
  “将他们埋了。”
  满塘的荷叶被风吹得翻舞。
  荷塘另一边。
  如歌全身的神经一根根死去。
  她死死盯住荷塘对面的蓝衣少年,一动不能动!
  她刚刚赶到。
  她晚来了一步。
  她眼看着谢小风的生命终止在战枫的指间!
  荷花在衣襟中吐着芬芳。
  战枫自碧绿的荷叶间望去,似乎看到了一个红衣裳的少女。
  他曾经发誓用一生去保护的少女。
  为了保护她,他宁可伤害她,也不愿使她生活在地狱中。
  战枫望着她。
  她那双愤怒的眼睛,忽然使他明白,她是真实的,而不是夜夜撕裂他的梦。
  夕阳晕红。
  荷塘边。
  如歌站到战枫面前。
  她盯紧他的眼睛:“你杀了谢小风。”
  战枫道:“是。”
  如歌道:“理由?”
  战枫道:“他将来会是敌人。”
  如歌冷笑道:“因为你杀了他的父亲。”
  战枫不语。
  如歌道:“告诉我,你真的认为是曹人丘杀了谢厚友?”
  战枫面无表情:“只能是他。”
  如歌愤怒道:“这算什么回答!”
  战枫眼中有讥讽:“这是惟一正确的方法。”
  “方法?”如歌怒笑道,“在你眼中,别人的生命只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而已吗?”
  战枫沉默。
  满塘荷叶翻飞成碧浪。
  如歌敛起面容,沉声道:“拔刀,我要替谢小风讨回公道。”
  战枫摇头:“你不是我的对手。”
  如歌挺起胸脯,笑:“是吗?那要试过才知道!”烈——火——拳——!
  似酷暑的烈焰!
  如歌的拳头击出,满塘荷叶好像瞬间被烧焦一般,卷曲着,发黄着。
  她已变成一团烈火!
  可以将世间万物焚烧的烈火!
  那一夜。
  雪一直在等如歌。
  铺子的门开着,月光洒进来,有蝈蝈声,有蛙叫。
  雪的手指拨着琴弦,目光却始终望着屋外的街。
  白衣如月色皎洁。
  终于。
  街上传来凌乱狼狈的脚步声,象惊惶失措的迷路孩子。
  雪轻轻扬起优美的双眉。
  如歌“扑通”一声撞进屋里,鲜红的衣裳似乎被刀气伤得缕缕飞舞,像失了魂的艳色蝴蝶,面容煞白,嘴唇却血红。
  她的眼睛里没有雪。
  身子一软,扑倒在冰冷的地上。
  然后开始放声痛哭!
  她像孩子般痛哭,哭得浑身发抖,哭得有些干呕,哭得四肢开始抽搐。
  雪望着她。
  这是第一次见到如歌哭。
  以往,她无论遇到怎样的情况,也会去笑,哪怕笑得很勉强。他以为,她坚强的笑容让他心痛;没想到,她的哭泣却让他心碎。
  雪坐在地上,将哭得全身冰冷的如歌抱进怀中。
  他爱怜地抚弄她散乱的黑发,轻声道:“不要哭了,你不是已经放弃了吗?”
  如歌挣脱他,眼睛红肿如喷火:
  “我恨他!”
  她恨他!他可以不喜欢她,可以将她扔下,但是,他怎么可以毫无人性地去杀死一个九岁的小孩子?!那孩子,舞鞭炮舞得象飞龙一般出色;那孩子,吃腻了烧饼喜欢吃糖葫芦;那孩子,长大后想成为一个英雄!
  战枫,眼睛也不眨地就杀了谢小风。
  谢小风的脑袋没有生气地垂下来,嘴角的血丝猩红,再也无法喊一声——
  “如歌姐姐……”
  如歌也恨自己。
  恨自己为什么这样没用!她五岁开始习练烈火拳,足足练了十一年,却始终无法练到精髓;她就像一个笨蛋,在战枫的天命刀下显得滑稽而可笑。
  战枫就像在逗她,一刀刀挑散她的头发,裂开她的衣袖、裙角;她的拳头就算击上他的胸膛,他的表情也仿佛只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月色如水。
  屋内。
  雪低语道:“你的恨,就是对他最大的诅咒。”
  如歌没有听见,她满腔的只有愤怒!
  她握拳大吼道:
  “为什么?!难道我只是一个没有用的废物!”
  第一次, 她想要变强!
  或许,只有让她变强,才能使世上少一些悲哀的事情!
  这一刻。
  雪脸上的忧伤,只有月亮看见了。
  于是月亮也开始忧伤。
  雪听到了如歌心里的声音,他知道,当倔强的她终于决定要去一件事情,是他无法阻止的。
  她的力量,也不再是他能够封印的。
  ***   ***
  “咳!”
  战枫捂住胸口,猛咳出一口鲜血!
  烛火下。
  他的双颊有诡异的潮红,右耳的宝石幽蓝得仿佛暗光流动。
  钟离无泪离开,为战枫关上客房的门。
  他知道,此时的枫少爷,最不需要的是别人的打扰;月光下,他不由想起那个生命忽然被夺去的孩子。
  钟离无泪的双眼黯然。
  或许,他是不适合做杀手吧。
  战枫的胸口痛得欲爆裂!
  如歌的拳头居然有如此威力,想来以往有些小觑了她;果然是烈明镜的女儿啊,发怒的气势俨然有霸主之风。
  他的右手伸入胸襟。
  苦笑。
  粉白的荷花之苞,早已被如歌的拳打成一团烂泥,指间只余下一缕幽淡的清香,和透明的花汁。
  今夏最后一朵荷花,毕竟还是留不住。
  战枫将残余的荷花泥屑扔出窗外!
  这时。
  钟离无泪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枫少爷,天下无刀城刀无暇公子、刀无痕公子到。”
  战枫拭干唇角的鲜血,淡然的面容如传说中一般无情。
  “进来。”
  第四部分
  第九章
  曹人丘死讯传出。
  江湖恢复到昔日的平静。
  已经是初秋。
  天下无刀城的后园中,亭台流水,绿树妍花。
  石桌上有几碟精致的糕点,和一壶上好的绿茶。
  香儿笑得婉柔:
  “歌儿,你终于有空儿到这里来玩。”
  如歌望着她隆起的小腹,好奇道:
  “香儿姐姐,孩子会什么时候出生呢?”
  “大约会是深冬。”
  如歌微笑:“好啊,都说冬天出生的孩子脾气好,将来一定又孝顺又贴心。”
  香儿抚住腹部,脸上有幸福的光芒:“希望这样。”她以后的人生全依托在这孩子身上了。
  如歌打开手边的小包袱,拿出一套小衣服小鞋小帽子。
  “这是我赶出来送给小孩子的,手工不是很好,但布料很软和,应该可以贴身穿。”
  香儿望住她,心里一酸,握住她的手:
  “谢谢你。”
  她声音哽咽住,再说不出话。妾侍们已经为刀无暇生有三男二女,她肚里的孩子没有人稀罕,他只是命人多给她炖些补品养身子,便再不关心。两个多月,只听说他经常去媚姨娘处,并未见过面。此刻,见到如歌关心的眼神,虽只是几句话语,已使受人冷落的她百感交加。
  如歌拍拍她的手,笑道:
  “人家都说有身子的女人爱动感情,看来一点也没错呢。不过,只可以笑,不可以哭啊,否则孩子一出生就会像个小老头的!”
  香儿“扑哧”一声笑出来:
  “乱讲!”
  如歌拍手笑:“看啊,笑起来的香儿姐姐多美丽。”
  香儿被她一搅和,感伤霎时烟消云散掉。两人开始说一些品花楼别后各自的情景。
  香儿忽然道:“你知道那个媚姨娘是谁吗?”
  如歌疑惑道:“莫非是我认识的。”
  香儿笑得有些奇特:“对。她就是——”
  “香姨娘!”
  环儿从小径远处跑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香姨娘,胡大夫来给您开补药方子了,说需要再给您把把脉。”
  香儿为难地皱起眉头。
  如歌笑呵呵:“姐姐只管去吧,身子要紧啊,我会在这里等你的!”
  香儿抱歉道:“那就怠慢了。”
  如歌摆着手说道:“去啊,去啊。”
  香儿同环儿走了。
  花园中只余如歌一人。
  她站起身,慢慢打量眼前这片景色如画的园子。天下无刀城,只看这飞檐金瓦的气派,便已不输烈火山庄。
  忽然。
  自树木遮掩间,她见到一个黑衣男子神情匆忙、手拿信筒向东面奔去。
  如歌目光一紧。
  郁茂的梧桐树旁,一个白色亭台。
  四面鹅黄竹帘垂下。
  隐约三个身影。
  谈话的声音压得极低。
  “战枫果然选择了曹人丘。”
  “他是明智的人。”
  “既然如此,一切就按计划行事。”
  “是。”
  “另外,京中传来消息……”
  纸扇轻摇声。
  “静渊王身子越来越弱……”
  “哼,只怕离死已经不远了。”
  “没想到……”
  “这样也好。”
  “嘱咐他们再小心些,毕竟他是……”
  “……”
  笑声低沉地自白亭中传出。
  梧桐树浓密的枝丫似乎被风吹过,刷啦啦响了一阵。
  竹帘一卷。
  刀无痕目光如冷箭向梧桐射去!
  一颗石子打在梧桐的枝叶上,又一阵轻响……
  只见一个粉裳微透,面容娇媚的少妇抓着几只石子,边朝树上掷,边笑着道:“淘气的鸟儿,藏到树叶后面我就瞧不见你了吗?”
  一只翠翅黄身的画眉儿,震翅从枝叶间窜出,飞到少妇手背,啾啾昂首啼叫。
  刀无暇合扇叱道:“你怎会在这里?!”
  美少妇撒娇道:“这园子难道是我不能来的?!你也恁霸道,连逗只鸟也不许吗,人家要生气了!”
  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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