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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道人道:“可是他们的声音……”
陆小凤道:“有很多人都能改变自己的声音,有些人甚至还能同时做出十七八个人和一大群猫狗在屋子里打架的声音来。”
木道人没有再问下去,江湖中的奇人怪事本就有很多,他见过的也不少。
古松居士却皱起了眉,说道:“这孙老爷故意制造出大通和大智这么样两个人来,为的就是要骗人的银子?”
陆小凤冷冷道:“他并没有骗人。”
“他没有?”
“他虽然拿了别人的银子,却也为别人解决过不少难题,他的见识和聪明,本不只值那么一点银子。”陆小凤脸上带着怒意,孙老爷是他的朋友,他不喜欢别人侮辱他的朋友。
古松居士显然已看出他的怒意,立刻叹息道:“我只不过在奇怪,以他的聪明才智,自己本可出人头地,为什么要假借别人的名义?”
陆小凤神色又变得很悲伤:“因为他是个好人,对于名和利,他都看得很轻!”
——也因为他的胆子太小、太怕事,所以总是在逃避。后面的话,陆小凤没有说出来,他一向喜欢孙老爷这个人。
“不管怎么样,他这么样做,并没有伤害到别人,惟一伤害的只是他自己。”
木道人也不禁长长叹息道:“这么样一个人,本不该死得太早的。”
古松居土叹道:“他早该知道这种地方本就是毒蛇出没之处。”
陆小凤道:“但那条毒蛇却绝不是自己来的!”
“为什么?”
“因为只有受过训练的毒蛇,才会咬人的咽喉。”
木道人动容道:“你认为那条毒蛇是别人故意放在这里,来暗算他的?”
陆小凤点点头,脸上又现出愤怒之色:“这条蛇显然已久经训练,只有在听见吹竹声时,才会发动攻击。”
窑洞里当然很暗。那条蛇又实在太小,孙老爷从阳光下走进来时,当然不会看见。
木道人也想起了刚才那阵吹竹声:“吹竹的人,就是暗算孙老爷的人?”
陆小凤道:“嗯。”
木道人道:“他为什么要害死孙老爷?”
陆小凤道:“因为他怕孙老爷说出了他的秘密!”
木道人道:“他是什么人?有什么秘密?”
陆小凤握紧双拳,一字字道:“不管他是什么人,不管他有什么秘密,我迟早总要查出来的。”
木道人又长长叹息一声,直到现在,他才完全明白,为什么只有孙老爷才能找得到大通和大智,为什么大通大智总是不愿见人了。
但他却永远也想不到孙老爷究竟还知道多少别人不愿他说出的秘密,更想不到他怎么会知道这些秘密的。这些秘密也许已将随着他的尸身,永远埋藏在地下。陆小凤是不是真的能发掘出来呢?
棺材店里充满了新刨木花的气息,这种气息本来是清香的,可是在棺材店里嗅来,就总是令人觉得特别不舒服。
店里有两口上好的楠木棺材,仿佛最近还新油漆过一次。
“我要这一口。”陆小凤选了其中之一,他为朋友选的东西总是最好的。无论什么都是最好的,棺材也一样。
“这两口棺材都已有人先订下了。”棺材店的掌柜姓陈,也许是因为在棺材店做久了,所以纵然在笑的时候,看来也有点阴沉沉的。
陆小凤道:“棺材也有人预订?”
陈掌柜点点头:“是一位客人订好了要在九月十五晚上用的,小的也正觉得有点奇怪,他好像已知道那天晚上有两个人非死不可!”
九月十五!有两个人非死不可!
陆小凤脸色变了:“订棺材的人是谁?”
陈掌柜道:“他己将两口棺材的钱全部付清,却不肯留下姓名。”
陆小凤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掌柜道:“是个驼背的老头子。”
陆小凤没有再问,无论谁都可以扮成驼背的老头子。他另外选了口棺材,已准备要走。
陈掌柜却忽然之道:“但那位客人却留下了两个名字,要我们刻在棺材上!”
陆小凤霍然回身:“是两个什么名字?”
陈掌柜道:“两个人的名字都很特别,一个叫叶孤城,一个叫西门吹雪!”
木道人本来是个很乐天的人,但现在脸色也显得很沉重。
“两个人都不会胜的……真正能得胜的,是那些在旁边等着看的猎人。”现在这些猎人中,居然有一个已替他们订好了棺材。
木道人勉强笑了笑,道:“也许这只不过是个恶作剧。”
陆小凤也笑笑,道:“很可能。”
他们脸上带着笑,走在秋日还未西沉的阳光下,微风吹动他们的衣袂,街上的行人看来都是生气蓬勃,天地间充满了生机。但他们的心里,却已有了死亡的阴影。他们当然都知道这绝不是恶作剧。
木道人看着远方蓝天下的一朵白云,忽然道:“你已见到了叶孤城?”
陆小凤道:“嗯。”
木道人道:“他看来像不像已受了重伤的样子?”
陆小凤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淡淡道:“他一剑就洞穿了唐天容的双肩琶琵骨。”
受了重伤的人,当然绝不能一剑洞穿唐门高手的琵琶骨。唐天容本是唐门四大高手之一。
木道人沉吟着,道:“但老实和尚绝不会说谎,他也的确受了伤,那么,是谁替他解的毒?”
这句话陆小凤没有回答,也不能回答,眼睛也在看着远方的那朵白云,忽然道:“我很早以前就想到白云城去看看,却一直没有去过。”
木道人道:“我去过。”
陆小凤道:“想来那一定是个好地方,到了春秋佳日,那里一定是风光明媚,百花怒放!”
木道人道:“那里的花并不多,叶孤城并不是个喜欢饮酒赏花的雅士!”
陆小凤道:“他喜欢女人?”
木道人笑了笑,道:“喜欢女人的人,绝对练不成他那种孤高绝世的剑法!”
陆小凤不再说话,脸上却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每次他脸上带着这种表情时,心里都一定是在想着件奇怪的事。
木道人沉吟着,又道:“他既然已到了京城,当然也一定要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陆小凤道:“他不像西门吹雪,他落脚的地方一定不难找。”
木道人道:“我想去找他!”
陆小凤道:“我知道你们是老朋友。”
木道人道:“你呢?”
陆小凤看了看天色,道:“晚上我有个约会,现在只怕已有人在春华楼等我。”
木道人道:“那么我们就在这里分手。”
陆小凤点点头,忽然又问道:“一个既不喜欢女人,又不喜欢花的人,若是要六七个女孩子在他前面,用鲜花为他铺路,是为了什么?”
木道人道:“这种人一定不会做这种事的!”
陆小凤道:“假如他做了呢?”
木道人笑道:“那么他一定是疯了。”
陆小凤实在也想不通叶孤城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的,他只知道一件事——叶孤城绝没有疯。
黄昏,黄昏之前,春华楼的客人还没有开始上座,陆小凤在楼下的散座里,找了个位子,要了壶京城中人最爱喝的香片,在等着李燕北派人来接他。
现在时候还早,他本该再到处去逛逛的,他有很多人要找。花满楼、西门吹雪、老实和尚……
这些人他都要找,可是他忽然又想找个地方坐下来,静静地思索,他也有很多事要思索。
斜阳从门外照进来,带来了一条长长的人影。人影印在地上,陆小凤抬起头,就看见了刚才手按长剑,对他怒目而视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也在瞪着他,一只细长有力的手,还是紧握在剑柄上。
剑柄上密密的缠着一层柔丝,好让手握在上面时,更容易使力,还可以吸干掌心因紧张而沁出的汗。只有真正懂得用剑的人,才懂得用这种法子。
陆小凤一眼就可以看出这年轻人的剑法绝不弱,但他却不认得这个人。
只要他见过一面的人,他就永远也不会忘记,这年轻人却好像认得他,忽然走过来,竟笔直走到他面前,脸上的表情,甚至比杜桐轩走向李燕北时更可怕。难道这年轻人跟他有什么仇恨?
陆小凤想不出,所以就笑了笑,道:“你……”
年轻人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厉声道:“你就是那个长着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陆小凤道:“阁下是……”
年轻人冷笑,道:“我知道你不认得我,但我却认得你,我想找你,已不止一天了。”
陆小凤道:“找我?有何贵干?”
年轻人用一种最直接的法子回答了这句话,他用的不是语言,是剑。忽然间,他的剑已出鞘,冰冷锐利的剑锋,忽然间已到了陆小凤咽喉。
陆小凤笑了,他既没有招架,也没有闪避,反而笑了。
年轻人铁青着脸,厉声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他的剑并没有刺下去,但他用的确实是杀人的剑法,迅速、轻锐、灵敏。陆小凤见过这种剑法。四个月前,他在阎铁珊的珠光宝气阁,死在西门吹雪剑下的萧少英,用的也正是这种剑法。
这年轻人无疑也是独孤一鹤门下,“三英四秀”中的一个人。
“我不杀你,只因为我还有话要问你。”他的剑锋又逼近了一寸。
陆小凤反而先问道:“你是张英风?还是严人英?”
年轻人脸色变了变,心里也不能不承认陆小凤的目光锐利:“严人英。”
陆小凤道:“你想问西门吹雪的下落?”
严人英握剑的手上暴出青筋,眼睛里却露出红丝,咬着牙道:“他杀了我师父,又拐走我师妹,本门中上下七十弟子,没有一个不想将他活捉回山去,生祭先师的在天之灵。”
陆小凤道:“可是你们找不到他。”
严人英道:“所以我要问你。”
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道:“可惜你又问错了人。”
严人英怒道:“你若也不知道他的下落,还有什么人知道?”
陆小凤道:“没有人知道。”
严人英盯着他,忽然道:“出去!”
陆小凤道:“出去?”
严人英道:“我不想在这里杀你!”
陆小凤道:“我也不想死在这里,却也不想出去。”
严人英手腕一抖,剑花错落,已刺出七剑,剑剑不离陆小凤咽喉方寸之间,陆小凤又笑了。
他还是没有招架,也没有闪避,反而微笑着道:“你杀不了我的。”
严人英手心已在淌着汗,整个人都已紧张得像是根绷紧了的弓弦。
无论谁都看出他已紧张得无法控制自己,他手里的剑距离陆小凤咽喉已不及三寸。
春华楼的掌柜和伙计,也都已紧张得在发抖,陆小凤却还是不动,他每一根神经都像是钢丝铁线般。
就在这时,街道上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在大声呼喊:“死人……死了人了……”
严人英想回头去看,又忍住,但眼珠子却忍不住转了转。就在他眼珠子这一转间,平平稳稳坐在他面前的陆小凤,竟已忽然不见了。
这个人的行动,竟似比他的剑还快。严人英脸色又变了,翻身窜出去,陆小凤正背负着双手,站在街心,街心上没有别的人。
所有的行人,全都已闪避到街道两旁的屋檐下,一匹白马正踏着碎步,从街头跑过来,马背上还驮着一个人,一个人像空麻袋般伏在马背上。
“死人!死了人了!”这人是谁?是怎么死的?
只看见这人的衣着,严人英脸色已惨变,箭步窜出去,勒住了马缰。
这人的装束打扮,竟和严人英几乎完全一样。陆小凤也已知道这人是谁了——他是怎么死的?
严人英从马背上抱下了他冰冷的尸体,尸体上几乎完全没有伤痕,只有咽喉上多了点血迹——就像是被毒蛇咬过的那种血痕一样。
只不过这血迹并不是毒蛇的毒牙留下来的,而是剑锋留下来的,一柄极锋利、极可怕的剑。
陆小凤皱起了眉,道:“张英风?”
严人英咬着牙,点点头。陆小凤叹了口气,闭上了嘴。
严人英忽然问道:“你看出他是死在什么人剑下的?”
陆小凤叹息着点点头,他看得出,世上也许只有一个人能使出如此锋利、如此可怕的剑,就连叶孤城都不能。他的剑杀人绝不会有如此干净利落。
严人英凝视着他师弟咽喉上的剑痕,喃喃道:“西门吹雪……只有西门吹雪……”
陆小凤叹道:“他想必已找到了西门吹雪,只可惜……”
只可惜现在他已无法说出自己是在哪里找到西门吹雪的。这句话已用不着说出来,严人英也已明白。
“又是一条命!又是一笔血债!”他苍白的脸上已有泪痕,突然嘶声大呼。
“西门吹雪,你既然敢杀人,为什么不敢出来见人?”呼声凄厉,就在这凄厉的呼声中,暮色已忽然降临大地。
天地间立刻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悲凉肃杀之意,风砂又起,严人英抱着他的师弟的尸身,跃上了白马,打马狂奔而去,马是从西面来的。
现在严人英又打马向西驰去,他显然想从这匹马上,追出西门吹雪的下落。
陆小凤迎着北国深秋刀锋般的西北风,目送这人马远去,突听身后有个人轻轻道:“我认得这匹马!”
陆小凤霍然回身,说话的人青衣布袜,衣着虽朴素,气派却不小,正是今天早上,跟着李燕北在凌晨散步的那些人其中之一。
“在下赵正我,是东城‘杆儿上的’,别人都叫我‘杆儿赵’。”
“杆儿上的”,又叫做“团头”,也就是地面上所有乞丐的总管,在市井中的势力极大。
陆小凤当然也知道这种人的身份,却来不及寒暄,立刻追问:“你认得那匹马?”
杆儿赵声音更低,道:“只有皇城里才有这么骏的白马,别的人不管有多大的身家,也不敢犯禁的。”
白马象征尊贵,至尊至贵的只有皇家。
陆小凤皱眉,道:“那匹马难道是从紫禁城里出来的?”
——西门吹雪难道一直躲在皇城里?所以别人才找不到?但皇城里禁卫森严,又怎么容得下闲人躲藏?
杆儿赵已闭上嘴,这是京城里最犯忌的事,他怎么敢再多嘴?
陆小凤沉思着,道:“你能不能叫你手下的弟兄们去查查,那匹马是从哪里来的?是谁最先看见的?”
杆儿赵迟疑着,终于点点头,道:“这倒不难,只不过,在下本是奉命来接您到十三姨公馆里去的。”
陆小凤道:“这件事更重要,你只要告诉我公馆在什么地方,我自己就能找到。”
杆儿赵又迟疑了很久:“好,就这么办,我叫赶车的小宋送您到卷帘子胡同去,十三姨的公馆,就在胡同里左面最后一家。”
坐在车上,陆小凤的心又乱了,伤脑筋的问题己好像越来越多,是谁暗算了孙老爷?为的又是什么?西门吹雪的行踪,为什么要如此隐秘?
胡同就是巷子,卷帘子胡同是条很幽静的巷子,住的都是大户人家,高墙里寂无人声,风中带着石榴花的香气,暮色已深,夜已将临。
这一天却还未过去,左面最后一家的门是严闭着的,李燕北的三十个公馆,家家都是门禁森严,门口绝没有闲杂的人。陆小凤居然没有敲门,就直接越墙而入。
他相信李燕北绝不会怪他,他们有这个交情。院子很宽大,种着石榴,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