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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唠唠叨叨,不停的诉苦,非但对自己的生活很不满意,对自己的人也不满意。
陆小凤苦笑道:“想不到元老会的人一下子就来了三位。”
叶灵忽然道:“四位。”
陆小凤很吃惊:“你也是?”
叶灵板着脸,冷冷道:“元老的意思是资格老,不是年纪老。”
表哥微笑道:“说得好。”
管家婆道:“老刀把子不在,只要元老会中多数人同意,就可以决定一件事。”
陆小凤道:“什么事?”
表哥道:“任何事。”
陆小凤道:“多数人是几个人?”
管家婆道:“元老会有九个人,多数人就是五个人。”
陆小凤松了口气,道:“现在你们好像只到了四位。”
管家婆道:“五位。”
陆小凤道:“死的也算?”
表哥道:“这里的人本就全都是死人,钟先生只不过多死了一次而已。”
陆小凤道:“所以你们现在已经可以决定一件事了。”
表哥悠然道:“你很聪明,你当然应该知道我们要决定的是什么事。”
管家婆道:“我要决定你是不是该死。”
陆小凤道:“难道我就完全没有辩白的机会?”
管家婆道:“没有。”
陆小凤只有苦笑。
海奇阔道:“你们看他是不是该死?”
管家婆道:“当然该死。”
表哥道:“铁定该死。”
海奇阔叹了口气,道:“我想钟先生的意思也跟你们一样。”
表哥道:“现在只看小叶姑娘的意思了。”
叶灵咬着嘴唇,用眼角瞟着陆小凤,那眼色就像是条已经把老鼠抓在手里的猫。
就在这时,后面暗林中忽然有人道:“你们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意思?”
暗林中忽然有了灯光闪动,一双宫鬓丽服的少女,手提着纱灯走出来,一个头发很长很长的女人,懒洋洋的跟在她们身后。
她长得并不美,颧骨太高了些,嘴也太大了些,一双迷迷蒙蒙的眼睛,总像是还没有睡醒。
她穿着很随便,身上一件很宽大的黑睡袍,好像还是男人用的,只用一根布带随随便便的系住,长发披散,赤着双白生生的脚,连鞋子都没有。
但她却无疑是个很特别的女人,大多数男人只要看她一眼,立刻就会被吸引住。
看见她走过来,表哥却皱起了眉,叶灵在撇嘴,管家婆勉强笑道:“你看他是不是该死?”
她的回答很干脆:“不该。”
叶灵本来并没有表示意见的,现在却一下子跳了起来:“为什么不该?”
这女人懒洋洋的笑了笑,道:“要判人死罪,至少总得有点证据,你们有什么证据?”
管家婆道:“钟先生的尸体就是证据。”
穿黑袍的女人道:“你杀了人后,还会不会把他的尸体藏在自己屋里?”
管家婆看看表哥,表哥看看海奇阔,三个人都没有开口。
叶灵却又跳了起来,道:“他们没有证据,我有。”
穿黑袍的女人道:“你有什么?”
叶灵道:“我亲眼看见他出手的。”
这句话说出来,不但陆小凤吓了一跳,连表哥他们都好像觉得很意外。
穿黑袍的女人脸上却连一点表情都没有,淡淡道:“就算你真的看见了也没有用。”
叶灵道:“谁说没有用?”
这女人道:“我说的。”
她懒洋洋的走到陆小凤面前,用一只手勾住腰带,一只手拢了拢头发:“你们若有人不服气,不妨先来动动我。”
海奇阔叹了口气,道:“你一定要这么样做?为的是什么?”
穿黑袍的女人道:“因为我高兴,因为你管不着。”
海奇阔瞪眼道:“你一定要逼我们动手?”
这女人道:“你敢?”
海奇阔瞪着她,眼睛里好像要喷出火来,却连一根手指都不敢动。
表哥脸上的笑容已经看不见了,脸上铁青:“花寡妇,你最好放明白些,姓海的对你有意思,我可没有。”
花寡妇用眼角瞟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能怎么样?就凭你从巴山老道那里学来的几手剑法,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表哥铁青的脸突又胀得通红,突然大喝,拔剑,一柄可以系在腰上的软剑。
软剑迎风一抖,伸得笔直,剑光闪动间,他已扑了过来。
连陆小凤都想不到这个阴沉做作的人,脾气一发作,竟会变得如此暴躁冲动。
花寡妇却早已想到了,勾在衣带上的手一抖,这条软软的布竟也被她迎风抖得笔直,毒蛇般一卷,已卷住了表哥的剑。
只有最好的铁,才能打造软剑,谁知他的剑锋竟连衣带都割不断。
花寡妇的手再一抖,衣带又飞出,“啪”的一声,打在表哥脸上。
表哥的脸红了,陆小凤的脸也有点发红。
他忽然发现花寡妇的宽袍下什么都没有。
衣带飞出,衣襟散开,她身上最重要的部分几乎全露了出来。
可是她自己一点也不在乎,还是懒洋洋的站在那里,道:“你是不是还想试试?”
表哥的确还想试试,可惜管家婆和海奇阔已挡住了他。
海奇阔喉结滚动,想把目光从花寡妇衣襟里移开,但连一寸都移不动。
花寡妇的年纪算来已经不小,可是她的躯体看来还是像少女一样,只不过远比少女更诱人、更成熟。
海奇阔又叹了口气,苦笑道:“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系上再说话?”
花寡妇的回答还是那么干脆:“不能。”
海奇阔道:“为什么?”
花寡妇道:“因为我高兴,也因为你管不着。”
管家婆抢着道:“你的意思究竟想怎么样?”
花寡妇道:“我也不想怎么样,只不过陆小凤是老刀把子自己放进来的人,无论谁要杀他,都得等老刀把子回来再说。”
管家婆道:“现在呢?”
花寡妇道:“现在当然由我把他带走。”
叶灵又跳起来,跳得更高:“凭什么你要把他带走?”
花寡妇淡淡道:“只凭我这条带子。”
叶灵道:“这条带子怎么样?”
花寡妇悠然道:“这条带子也不能怎么样,最多只不过能绑住你,剥光你的衣裳,让钩子骑在你身上去。”
叶灵的脸色已胀得通红,拳头也已握紧,却偏偏不敢打出去,只有跺着脚,恨恨道:“我姐姐若是回来了,看你还敢不敢这么放肆。”
花寡妇笑了笑,道:“只可惜你姐姐没有回来,所以你只有看着我把他带走。”
她拉起了陆小凤的手,回眸笑道:“我那里有张特别大的床,足够让我们两个人都睡得很舒服,你还不赶快跟我走?”
她居然真的带着陆小凤走了,大家居然真的只有眼睁睁的看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灵忽然道:“老钩子,你是不是东西?”
海奇阔道:“我不是东西,我是人。”
叶灵冷笑道:“你他妈的也能算是个人?这里明明只有你能对付那母狗,你为什么不敢出手?”
海奇阔道:“因为我还想要她陪我睡觉。”
叶灵道:“你真的这么想女人?”
海奇阔道:“想得要命。”
叶灵道:“好,你若杀了她,我就陪你睡觉,睡三天。”
海奇阔笑了:“你在吃醋?你也喜欢陆小凤?”
叶灵咬着牙,恨恨道:“不管我是不是吃醋,反正我这次说的话一定算数,我还年轻,那母狗却已是老太婆了,至少这一点我总比她强。”
海奇阔道:“可是……”
叶灵道:“你是不是想先看看货?好!”
她忽然撕开自己的裤脚,露出一双光滑圆润的腿。
海奇阔的眼睛又发直了:“我只能看这么多?”
叶灵道:“你若还想看别的,先去宰了那母狗再说。”
第七回 同是天涯沦落人
床果然很大,床单雪白,被褥崭新,一走进来,花寡妇就懒洋洋的倒在床上。 陆小凤站着,站在床头。
花寡妇用一双迷迷蒙蒙的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忽然道:“现在你想必已知道我就是那个可怕的花寡妇。”
陆小凤点点头。
花寡妇道:“你当然也听人说过我是条母狗,会吃人的母狗。”
陆小凤又点点头。
花寡妇道:“你知不知道这里每个人都认为我随时可以陪他上床睡觉?”
陆小凤还是在点头。
花寡妇眼睛里仿佛有雾:“那么你为什么还不上来?”
陆小凤连动都没有动。
花寡妇道:“你不敢?”
陆小凤不再点头,也没有摇头。
花寡妇叹了口气,道:“你当然还不敢,因为我究竟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
陆小凤忽然笑了笑,道:“能将淮南柳家的独门真气,和点苍秘传“流云剑法”融而为一的人并不多,所以……”
花寡妇道:“所以怎么样?”
陆小凤道:“所以你一定是淮南大侠的女人,点苍剑客的妻子柳青青。”
花寡妇道:“你也知道我跟谢坚四个最好的朋友都上过床?”
陆小凤承认,这本就是件很轰动的丑闻。
花寡妇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还不上来?”
陆小凤又笑了笑,道:“因为我不高兴,也因为你管不着。”
花寡妇也笑了:“看来你这个人果然跟别的男人有点不同。”
她忽又从床上一跃而起:“来,我请你喝酒。”
酒意渐浓,她眼里的雾也更浓。就因为这山谷里总是有雾,所以永远能保持它的神秘。
她的人是不是也一样?要看到她赤裸的躯体也许并不困难,要看到她的心也许就很不容易了。
又喝了杯酒,她忽然问:“你知不知道海奇阔为什么总想要我陪他上床?”
陆小凤道:“因为他认为你跟这地方别的男人都上过床。”
花寡妇笑了:“每个人都这么想,其实……我真正陪过几个男人上床,只怕连你都想不到。”
陆小凤道:“在这里一个都没有?”
花寡妇道:“只有一个。”
陆小凤开始喝酒。
花寡妇的眼波却似已到了远方,远方有一条缥缈的人影,她眼睛里充满了爱慕。
过了很久,她才从梦中惊醒:“你为什么不问我这个人是谁?”
陆小凤道:“我为什么要问?”
花寡妇又笑了:“你这人果然很特别,我喜欢特别的男人。”她的笑容忽又消失:“谢坚本来也是很特别的男人,我嫁给他,只因为那时我真的喜欢他。”
陆小凤道:“可是后来你变了!”
花寡妇道:“变的不是我,是他。”
她眼睛里的雾忽然被划开了一线,被一柄充满了仇恨和悲痛的利剑划开的:“你永远不会想到他变成了个什么样的人,更不会想到他做的事有多么可怕。”
陆小凤道:“可怕?”
花寡妇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跟他的好朋友上床的?”她的手握紧,眼中有泪珠滚下:“因为……为他要我这么样做,他喜欢看……他甚至不惜跪下来求我,甚至用他的剑来逼我……”
陆小凤忽然扭过头,饮尽了杯中的酒,他忽然觉得胃部抽缩,几乎忍不住要呕吐。
等他回头时,花寡妇已悄悄的将面上泪痕擦干了。
她也喝干了杯中的酒:“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事。”
陆小凤并不奇怪,一点也不奇怪。
一个人心里的痛苦和悲伤,若是已被隐藏抑制得太久,总是要找个人倾诉的。
花寡妇的痛苦虽然有了发泄,酒意却更浓:“他虽然已是个老人,却是个真正的男人,与众不同的男人,也许我并不喜欢他,可是我佩服他,只要能让他愉快,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她抬头,盯着陆小凤:“等你见过他之后,一定也会喜欢他这个人的。”
陆小凤终于忍不住道:“你说的是……”
花寡妇道:“我说的是老刀把子。”
陆小凤吃了一惊:“老刀把子?”
花寡妇点点头,道:“他就是我在这里惟一的男人,我知道你一定想不到的。”她笑了笑,笑得很凄凉:“我本来总认为这世界上已没有人会了解我,同情我,可是他了解我,同情我,而且出自真心。”
陆小凤道:“所以你献身给他?”
花寡妇道:“我甚至可以为他牺牲一切,就算他叫我去死,我也会去死的,可是……可是……”她很快的又喝了杯酒:“可是我并不喜欢他,我……我……”
她没有说下去,这种情感本就是无法叙说的,她知道陆小凤一定能了解。
陆小凤的确能了解,不但能了解这种感情,也了解老刀把子这个人。
“我若是你,我也会这么样做的。”他柔声道:“我想他一定是个很不平凡的人。”
花寡妇长长吐出口气,就好像刚放下副很重的担子。
——知道这世上还有个人能了解自己的悲痛和苦恼,无论对谁说来,都是件很不错的事。
她看着陆小凤,眼睛里充满了欣慰和感激:“自从到这里来了之后,我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么样开心过,来,我敬你三杯。”
“再喝只怕就要醉了。”
“醉了又何妨?”她再举杯:“假如真的能醉,我更感激你。”
陆小凤大笑:“老实告诉你,我也早就想痛痛快快的大醉一次。”
于是他们都醉了,醉倒在床上。
他们互相拥抱,说些别人永远都听不懂的醉话,因为他们心里都太寂寞,都有太多解不开的结。
他们虽然拥抱得很紧,一颗心却纯洁得像是个孩子,也许在他们这一生中都没有这么纯洁坦然过。
这又是种什么样的感情?
青春已将逝去,往事不堪回首,一个受尽了唾骂侮辱的女人、一个没有根的浪子,这世上又有谁能了解他们的感情?他们既然同是沦落在天涯的人,他们既然已相逢相识,又何必要别人来了解他们的感情?
窗外夜深沉,雾也深沉。窗子居然没有关紧,冷雾中忽然出现了一条人影,眼睛里充满怨毒和嫉恨。
然后窗隙里又出现了一根吹管。乌黑的吹管,暗紫色的烟。
烟雾散开,不醉的人也要醉了,非醉不可。
这个人有把握,因为他用的是最有效的一种“销魂蚀骨散”,他已用过十三次,从未有一次失手。
陆小凤和花寡妇醒来时,已不在那张宽大而柔软的床上。
地窖里寒冷而潮湿,他们就躺在这地窖的角落里,有谁知道他们是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只有一个人知道。
地窖里只有一张椅子,表哥就坐在这张椅子上,冷冷的看着他们,眼睛里充满了怨毒和嫉恨。
看见了他,花寡妇就忍不住叫了起来:“是你!”
“你想不到?”
“我的确想不到。”花寡妇冷笑道:“巴山剑客门下的子弟,居然也会用这种下五门的迷香暗器。”
“你想不到的还有很多。”表哥在微笑。
“可是现在我总算已都想通了。”
到这里来的人,都是有合约的,老刀把子的合约一向安全可靠。
但是近来幽灵山庄里也有很多人无缘无故的失踪了,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毒手。
“是你!”花寡妇下了结论:“现在我才知道是你!”
表哥并不否认。
“只可惜谁也想不到竟然是我。”他微微笑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