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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马,很多人便倒地酣然入睡了。
罗士信却睡不着,他用湿毛巾搭在脖子上祛暑,坐在一块大石上发愣,管城县的挫折令他心中十分沮丧,他自从入隋以来,还从来没有败过,这次使计居然被人识破了,令他面子上感到很难堪。
这时程咬金在他身旁坐下,把一块胡饼递给他,“吃吧!羊肉馅的,做得很美味。”
罗士信不想吃东西,摇了摇头,“我不饿!”
此刻程咬金鼻子上的破布已经拿掉,脸也洗干净了,虽然谈不上英姿勃发,但也容光焕发,喜气洋洋,他见罗士信不接,便不客气,狼吞虎咽地大嚼起来。
罗士信瞥了他一眼,心中有些奇怪,被自己揍一顿,诈城也失败了,不知他有什么事值得高兴,“你好像心情不错?”
程咬金嘴里都塞满了,含糊不清道:“我不像你,不过就一个破城没拿下,就忧心忡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就算战败了,只要自己小命还在,就应该喝酒庆贺,争强好胜有什么意思,只要能吃好、喝好,小命保住,那就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罗士信点点头,其实程咬金说得也有道理,胜败乃兵家常事,看开了一点也就心中顺了。
“好吧!你带领弟兄们在树林里休息,我带一些人去取荥阳县。”
程咬金把最后一块饼塞进嘴里,起身道:“指挥千军万马打仗我承认不如你,但坑蒙拐骗你就不如我了,昨晚要是扮成商人,不要惊动太守,也就顺利夺城了,你看我的,我教你怎么拿下荥阳城。”
罗士信想起总管特地让程咬金为副将的缘故,就是为了发挥他奇攻的特长,便点了点头,“好!祝你一路顺利。”
程咬金嘴一撇,“还祝我一路顺利,酸得掉牙,昨晚那一拳,老子挨打都不放在心上了,难道你还手痛么?”
罗士信哈哈一笑,“快滚吧!最好你被县令抓住剥光衣服示众。”
程咬金嘿嘿笑了起来,“老子去把县令娘子的衣服剥光了,看他听不听话!”
他转身得意洋洋走了,罗士信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他摸摸肚子,回头问亲兵道:“还有吃的吗?给我来一点。”……
荥阳县城是一座中县,人口不足千户,城池也因为连年战乱而显得有些破败,城墙上到处可见崩塌的缺口,清晨,城门口挤满了进城卖菜的农民,吵嚷成一团。
虽然两百余里外的洛阳正爆发大战,但荥阳县安安静静,丝毫不受影响,十几名守城士兵因天气炎热,也变得懒精无神,尤其进城的农民都没什么油水可捞,所以士兵们也不管,任他们进出。
这时,远处来一群马,有十几名马贩子赶着,向城门处而来,士兵们立刻精神振作起来,为首马贩是一个脸色黑中带绿的壮汉,一看便知道是山中落草的响马,但这并不算什么,中原的青壮男子七成以上都曾落草为寇,包括这些守城的士兵。
“几位马商从哪里来?”守城的队正很客气,在中原,马贩一般都是凶悍之辈,不好惹,大家都是为求财,何必自找麻烦。
程咬金走南闯北,经验丰富,他不像罗士信,混进城还居然要惊动太守,他知道和小人物打交道要更靠谱一点,程咬金随手将一袋铜钱扔给队正,“老规矩,茶钱加酒钱,多一文都没有。”
队正接过布包,沉甸甸的足有十贯钱,他顿时心花怒放,如此识相的人,他怎么会刁难,他连忙一挥手,“放进城!”
程咬金带领手下赶着一群马,堂而皇之进了县城,手下们都十分敬佩,昨晚费那么大的劲都没能进城,今天就这么轻而易举进来了,还是程将军厉害。
程咬金得意洋洋对众人道:“做事情要讲究圆滑,这些当小兵的不过是为了养家糊口,他管你是什么人,只要给钱,什么事办不成?以后要学着点,别像老罗那样傻乎乎的半夜进城,还要冒充唐军,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士兵们大为敬佩,有人问:“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程咬金哼了一声,“当然去找县令,难道我们十几人还要屠城不成?”
“可是县令在哪里”
程咬金简直想一脚把问话之人踢死,他带着十几人,直接来到了县衙,也不去后宅,上了正门台阶,举起鼓槌猛敲起来,鼓声咚咚作响,伴随着程咬金的大喊:“冤枉啊!”
荥阳县县令叫做王雄,他正坐在官房内喝茶,忽然听见有人击鼓喊冤,也顾不得喝茶,慌慌张张来到大堂,在明镜高悬下坐好了,厉声道:“何人喊冤,带上来!”
两名衙役将十几名马贩带了进来,“禀报县令,就是这些人喊冤。”
县令王雄见来人居然不跪,他将惊堂木重重一拍,“大胆刁民,见本官竟敢不跪?”
程咬金哈哈一笑,“我是找不到你,才击鼓把你叫来!”
他几步上前,一把揪住县令衣襟,把他从坐榻上拖了下来,他的手下也一齐动手,将旁边的县丞和主簿同时拿翻。
突来的变故将四周几十名衙役都惊呆了,他们还从没有见过这种告状之人,有人想跑,却被程咬金手下一拳打翻,县令吓得胆战心惊,硬着头皮问道:“你们是何人,竟敢欺辱本官,是想造反吗?”
县令话音刚落,一把雪亮的匕首顶住了他的咽喉,程咬金冷冷道:“老子是瓦岗寨混世魔王,来贵县借点粮食!”
第十六章 红影惊现
荥阳县内有三百驻军,都是地方民团军,荥阳子弟,为首校尉名叫王孝德,是县令王雄的侄子,他得到了衙役的禀报,一伙瓦岗乱匪强占了县衙,叔父被乱匪扣做人质,他顿时又惊又怒,立刻率领三百手下将县衙团团围住。
“里面的好汉听着,把县令放出来,要钱要粮都可以,我送你们出城,大家好说好散,若不识相,我杀进来将你们砍成肉酱!”王孝德纵马提枪,在县衙外大声喝喊。
县衙内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官房内,县令王雄双臂双脚被捆绑,倒在地上,而程咬金则坐在他的座位上,捧着他最心爱的官窑茶杯细细品茶。
眼角贼光却不时从县令娘子和两个女儿身上扫过,县令娘子抱着两个女儿在低声哭泣,而在墙角,王县令年迈的父母则神情呆滞地坐在地上,被一名士兵拿刀看押着。
县令王雄虽然不惧死,但父母妻女却是他致命要害,程咬金的目光每次从妻女身上扫过,他都会一阵心惊胆战,还有他年迈的父母,王县令已经完全服软了,他不住地哀求:“大王,你要钱要粮,我都可以给你,求你千万不要伤害我的父母妻女!”
半晌,程咬金才眯着眼问他,“虎牢关现在在谁的手上?”
王县令一下子愣住了,瓦岗乱匪居然问这句话,程咬金有些不耐烦等他,又恶狠狠道:“你再不说,老子就让你弟兄们把你娘子拖到后面去!”
王县令吓得一激灵。连忙说:“虎牢关原本有一万军镇守,由郑太子王玄应亲自率兵镇守,但在就十天前,郑军主力都撤回洛阳,现在守军只有千人,守将叫张志,原是王玄应的部将。现在已经被我们策反。”
说着这,王县令心中有些怀疑起来,这些人不太像瓦岗乱匪。按理,只要自己肯给钱粮,他们肯定会急不可耐地索要。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把钱粮放在心上,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县衙外,校尉王孝德心急如焚,他恨不得立刻冲进去,但他又不敢,他的祖父祖母,还有叔父一家的性命都在乱匪手中,他只得耐着性子耗时间,等这群瓦岗乱匪自行离开。
城外,罗士信率一千骑兵已经杀到了。城门关闭,吊桥高起,城上只有几名守军,其余士兵全部被调去围困县衙。
就在这时,五名程咬金的手下冲上城头。拔刀便冲杀上来,一阵乱刀劈砍,几名守军皆被杀死,他们随即放下吊桥,开启了城门,罗士信大喜。一声令下,率领一千骑兵杀进了城内……
王孝德还在县衙大门前高声叫骂,三百民团士兵手执长矛,身着皮甲,也跟着校尉叫喊,他们已经僵持了近一个时辰,士兵们都有点疲惫不堪了。
就在这时,他们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闷雷一般的声音,大地开始颤动起来,士兵们面面相觑,眼中露出疑惑和惊慌之色,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快跑啊!”
街头有人奔跑大喊,“有骑兵杀来了!”
不等士兵们反应过来,县衙两边的大街忽然冲出了两支骑兵,战马奔腾,俨如汹涌的狂潮,挥舞着战刀和长矛向他们猛扑而至,三百士兵顿时像炸了窝的蟑螂,惊恐大喊,丢下兵器四散狂奔逃命……
罗士信没有想到程咬金做得这么漂亮,不到一个时辰,不伤一兵一卒,便将荥阳县拿下,这令他不得不佩服,程咬金确实有歪才,在诈城骗关上他不如程咬金。
片刻,县令王雄被几名士兵带进了房间,他这才知道,原来这帮家伙不是瓦岗乱匪,而是隋军,只要是官兵,他一颗心就落下了,至少官兵不像乱匪那样穷凶极恶,多少还讲一点规矩。
王雄走进房间,向罗士信深施一礼,“下官荥阳县令王雄,参见罗将军!”
罗士信微微一笑,“让县令受惊了,请坐!”
罗士信友好的态度使王雄大为宽慰,他坐下来叹息道:“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是隋军,如果早说是隋军,我一定会配合,而不会发生这么多误会,你们那个程将军实在是……哎!真的不像官兵。”
罗士信认可程咬金的方式,如果早说是隋军,恐怕这个王县令立刻派人去虎牢关报信了,程咬金虽然手段不光彩,但很管用,只有把他妻女父母扣为人质,他才会老老实实替隋军办事。
“程将军本来就是瓦岗寨出身,他若有无礼之处,我向县令道歉,这次我们是奉命夺取虎牢关,所有有些事情想请王县令协助,只王县令尽心为我们做事,我们就绝不会伤害到你的父母妻女。”
罗士信虽然言语客气,但他还是和程咬金一样,把王雄的父母妻女扣为了人质,王雄半晌才叹了口气,闹半天这个罗将军还是一样,他只得无可奈何道:“好吧!不知贵军需要我做什么?”……
从荥阳县到虎牢关只有三十余里,地形都是丘陵山地,布满了茂密的森林,在起伏的丘陵中有一条河,叫做汜水,从荥阳通往虎牢关,官道就是沿着汜水而行,虽然一路也有低缓的丘陵起伏,但总的说来,地势还是比较平坦,适合车辆和马队潼关。
在离虎牢关数里外便是汜水镇,所以虎牢关又叫汜水关,年年战乱,汜水关早已成为一座空镇,残垣断壁,房屋荒芜,镇上一片凄凉破败的景象,下午时分,一支由千余辆马车和牛车组成的运粮队伍从汜水镇经过。
这是从荥阳而来的运粮队,车辆是从荥阳县乡征集而来,马车上除了一包包粮食外,还有一些捆好的猪羊,一共是两千石粮食。
赶车的车夫基本都是荥阳农民,队伍两边则骑马跟着三百名民团郡兵,他们却是由隋军改扮,队伍最前面则是大将罗士信,他不放心程咬金夺城,则让程咬金率七百骑兵远远跟在后面。
“王县令,汜水镇怎么变得如此破败?”
罗士信打量这座没有一点人迹的镇子,眉头皱成一团,他记得两年前镇上还颇有人气,商业繁盛,客商往来不断,镇子大街上叫卖声此起彼伏,现在居然变成了死镇。
王雄叹了口气,“年初时镇上还颇为热闹,王世充和李密为争夺虎牢关,两军打了近一个月,汜水镇屡遭兵灾,死的死,逃的逃,再没有一个人能留下来,镇子也就废了,惨啊!”
这时,罗士信忽然看见前方数十步外,一座废屋后有红影一闪而过,他心中一怔,不是没人了吗?怎么还有人影,他目光锐利,异于常人,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没有看到。
罗士信催马上前,这是一座被烧了大半的民宅,只剩一堵丈许高的残墙,刚才红影就在残墙后闪过,罗士信绕到残墙后,墙后长满了荒草,没有半个人影,民宅后面便是茂密的山林,林内黑黝黝一片,光线无法照入。
“罗将军,你看到了什么?”王雄催马上前问道。
“感觉刚才好像有个红影从这里跑过!”
王雄呵呵一笑,“那是山狐狸,皮毛是棕红色的,下山觅食,被我们惊动,又吓回去了,这一带有很多这种狐狸。”
罗士信觉得不像是狐狸,他看到的身影很高,倒像是个人,如果是鬼又不可能,他心中暗暗忖道:‘真是奇怪了,会是什么?’
“罗将军,走吧!”
王雄催促着,罗士信只得调转马头,继续前行,可就在密林深处,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注视着罗士信的身影,眼睛里充满了温柔……
虎牢关依然雄姿巍然,矗立在两座陡峭的丘陵之间,扼断了西去的道路,几个月前,李密军和王世充军在虎牢关前爆发了一场惨烈的争夺战,双方阵亡数万人,白骨累积,冤魂会聚。
战争已经过去几个月,尸体早已深埋,除了被折断的树木,和荒草内不时出现的一把锈迹斑斑的战刀外,再也看不见那次大战的痕迹。
虎牢关的主将叫做张志,此时他依然是郑国太子王玄应的部将,他手下的一千守军依然是郑军,但实际上,张志已经暗中投降了唐朝,他是在替唐朝守这座中原雄关。
张志已经派手下去和秦王李世民联系,他希望能够早点明确自己的身份,能够立功受奖,得一个不错的前途。
下午,张志和往常一样在关隘上巡视,关隘前是一片占地数百亩的开阔地,当年三英战吕布便是在这片开阔地内进行,再远处是连绵不断的山梁,一条从荥阳而来的官道,便从丘陵中延伸出来。
北方不远处是汜水河谷,但山涧陡峭,水流湍急,不能再从河边走人,只能走官道过来。
这时有士兵忽然指着远处大喊:“将军,官道上来了一支粮队!”
张志也看见了,一支运粮队从官道上蜿蜒而出,赶着马车、牛车,满载着粮食,有民团士兵打着黄色大旗,上面印着什么字。
张志有些愣住了,他怎么没有一点消息?这是哪里来的粮队,难道是从管城县而来,太守魏陆给他说过,最近有大量民夫会过关去洛阳。
“将军,是荥阳县的粮队!”
黄旗上的三个字张志也看清楚了,正是‘荥阳县’。
第十七章 大举东进
张志年约三十岁,身材魁梧,使一把七十斤重的三尖两刃刀,武艺高强,是郑国太子王玄应的心腹爱将,他不仅善战,也颇有几分头脑,所以王玄应才留他镇守虎牢关。
不过头脑多了,心思也就活了,张志意识到王世充已经日暮,他须为自己谋一个前程,他便在李孝基的拉拢下,暗中投降了唐朝。
此时张志心中有些奇怪,如果魏陆派人送粮来,事先应该写信来才对,他立刻喝令道:“让所有弟兄警惕起来!”
他又命一名士兵出城去探查,城门开启一条缝,一名士兵骑马飞驰而出,向两里外的运粮队奔去。
片刻,王雄跟随士兵一起来到城下,王雄拱手笑道:“张将军,是本县前去洛阳送粮。”
士兵也高声道:“将军,确实是粮食,约两千石,都是荥阳县农夫赶车,还有百余口猪羊。”
“猪羊是犒劳虎牢关的弟兄们,张将军,可以开城否?”
张志认识王雄,又听士兵禀报,他没有什么怀疑,不过他还是问道:“王县令为何不事先送一封信来?”
王雄呵呵一笑,“邻居之间往来,还要先送信吗?”
这话也对,虎牢关和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