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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建德却不敢随意走,他有妻子儿nv,他逃走会连累家人,而且他已三十八岁,是当外祖父的人了,官府怎么可能还抓他?再者,这年头谣言多如牛máo,谁知道是真是假。
直到三月十七rì这天早晨,县尉亲自带着几十名衙役到他家中,当场给他办理了服役登记,直接将他带走,他才知道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每个郡都有募军名额,再拆分到县,漳南.县的名额是三千人,要募集三千名骁勇善战者,如此,窦建德怎么可能逃得掉。
尽管被募集为从军,但窦建德还是决定认命,他非常配合官府,再加上他曾担任里长,在乡中威望很高,很快他便被任命为二百人长,在县城中进行训练,准备四月初赶赴辽东。
窦建德的训练之地在县南mén旁边一座占地七八亩的小校场内,原本是训练郡兵的场所,现在成为近五百名骁勇青壮们的训练场所,每天训练弓箭、矛法,由一名郡里来的校尉统帅。
如果不是因为要去辽东,其实这样的rì子倒也不错,每天除了训练就是睡觉,还有一rì两餐的官粮管饱,窦建德是两百人长,还能多得一点米,托人带给妻子,连他自己也觉得这样的rì子不错,如果运气好一点,东征高丽说不定也能侥幸逃回来。
这天一早,县里传来一个惊天消息,县令去征发骁勇时被人杀了,消息迅速传遍全县,连窦建德他们也有所耳闻。
不过此时离出发的rì子还有三天,县令是死是活和他们没有关系,窦建德也和平常一样,带领手下在校场上训练弓箭,其实大家都是练家子,谁不会shè箭舞刀?这些所谓的训练只是为了应付校尉,hún顿饱饭,窦建德自己就是武艺极高强之人,弓马娴熟,既然他是两百人长,他也要做出表率来。
“今天上午每人shè一百箭,下午是安排练矛,最后几天训练了,大家都卖力点吧!”
窦建德大声喝喊着,他也拾起一张八斗步弓,张弓搭箭,略略偏一个仰角,弦一松,强劲的箭脱弦而出,划过一道弧线,正中靶心,引来一片鼓掌声。
窦建德略略有些得意,捋须笑了起来,这时,一名士兵在mén口喊道:“窦百长,mén口有人找!”
窦建德吩咐几句,转身快步向大mén走去,走出校场大mén,是他的妻子托人送信来了,就是他本村人,他认识。
“四郎,什么事?”
“大哥,大嫂让你回去一趟,说有紧急事情。”
窦建德现在有点担心,便回去向校尉请了一个假,由于窦建德表现得很不错,没有逃跑之心,校尉便答应,规定他明天天亮前必须返营。
窦建德的家离县城约十几里,他心中担心,一路小跑回了家,一进家mén便高声问:“娘子,出什么事了?”
“大郎,你终于回来了!”
他妻子迎了出来,紧张道:“孙二来了。”
她低声在丈夫耳边道,“他浑身是血,好像是犯命案了。”
妻子说的孙二就是他的好友孙安祖,年纪比他小两岁,从小和他一起拜师学艺,算是师兄弟。
窦建德一惊,“他人在哪里?”
“大哥,我在这里!”
只见孙安祖从里屋走了出来,半边衣服都是鲜血,孙安祖身材魁梧,脸型瘦长,又有一个‘孙驴’的外号,是县里有名的行侠仗义之人,他在仁寿四年曾经进京参加武举,失败后回乡开了一家武馆,招了几百名弟子习武,在县里也算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窦建德见孙安祖表情紧张,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把...县令杀了!”
窦建德大吃一惊,连忙把他拉进屋问道:“怎么会出这种事,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上午,县令带一群衙役到我家,命我召集弟子去服兵役,我说妻子去年病饿死,官府不管,现在却要我招弟子服兵役,我不干,县令就用鞭子chōu我,我一怒之下,便拔出他的刀将他杀了,估计县里马上就要抓我,我想问你借点钱。”
窦建德也心急如焚,回头对妻子道:“你去柴房下面小地窖里把那袋麦子拿出来。”
他妻子呆了一下,极不情愿地转身去了,那袋麦子她是打算留给nv儿的。
“大嫂,不用了!”
孙安祖看出窦建德妻子脸上的难sè,转身便走,窦建德叹了口气,一把抓住他,他从贴身的内衣襟上扯下一只小小布袋,塞给孙安祖,“这里面一共有十五颗银豆子,是我最后一点家产了,三天后我就要去辽东作战,顾不上你,你就自己逃走吧!”
孙安祖心中感jī不尽,沉声道:“我已经找人去通知了我的弟子,让他们都去高jī泊聚头,建德,朝廷不仁,你跟我一起走吧!”
窦建德的儿子天顺去年送米去辽东,再也没有回来,生死不知,儿媳冬天时难产死了,家里只剩下妻子和已出嫁的nv儿,他不忍抛下她们,便摇摇头,“我有妻nv,我若跟你走,他们也活不成,你去吧!假如有一天,我也活不下去了,我就去找你。”
孙安祖向他一拱手,“建德,我们后会有期!”
他也不走大mén,轻轻一跃,跳过院墙便走了,很快便无影无踪,窦建德呆立了片刻,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他一回头,却见妻子扛一袋麦子出来,不由一愣,“你这是做什么?”
妻子满脸不高兴道:“给nv儿送去,家里就这一袋麦子了,你还整天送这个、送那个,我饿死就算了,我不想让nv儿和外孙也跟着饿死。”
窦建德无奈地叹了口气,刚才他也是一时意气,忘记家里就只有这一袋麦子了,只得点头道:“好吧!我不在你就住在nv儿家里,我要明早四更才走,送完麦子你就回来,我们把最后一瓶酒喝掉,算是告别。”
妻子抹了一把泪水,转身走了,窦建德回屋收拾东西,他家本是很殷实的中户人家,有百余亩地,家有存粮,有两头牛,还有家财,但天灾和**,使他已经完全破产,上个月皇帝过境要献食,官府把他的最后一头牛也牵走了,他已倾家dàng产,只剩下几间被大水冲坏的破屋。
窦建德呆呆地坐在窗台前,他不知道自己的后半辈子该怎么办?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算一算妻子应该回来了,他叹息一声,从箱子里找出最后一瓶酒,准备和妻子离别。
可就在这时,隐隐听见他妻子的喊声:“大郎,快跑!”
声音大概在数十步外,窦建德大吃一惊,他冲上屋顶,只见他妻子拼命向家里跑来,后面追着大群士兵和衙役,这是来抓捕孙安祖的人,有人向官府告发,孙安祖逃到了窦建德家,士兵和衙役立刻上mén来抓捕。
他妻子一下摔倒在地,几名士兵冲上来luàn刀劈砍,将窦建德妻子当场砍死。
窦建德眼睛都红了,他仰天一声厉啸,转身跳下屋子,向后面数百步外的小河奔去,他一头栽进了河中。
夜sè中,窦建德回到校场,他从chuáng下mō出一把刀,大步向校尉住的屋子走去,恰好在mén口遇到校尉,“窦建德,回来得蛮早嘛!”
窦建德一言不发,迎面就是一刀,长刀刺进校尉的xiōng膛,校尉惨叫一声,倒地身亡。
听到了惨叫声,营房里的骁勇们纷纷奔出来,窦建德一刀砍下校尉人头,对众人高声道:“开皇十八年,大隋富强,先帝派数十万军去攻打高丽,尚且失败,如今水涝成灾,饥民遍野,满目疮痍,皇帝却不知体恤人民,依然要发兵征高丽,天下必定大luàn,大丈夫生于luàn世,就算死,也做番大事,怎能去高丽填沟壑,各位弟兄,我窦建德决定去投奔高士达,愿意跟我走的,我们同享富贵,共立功业,不愿跟我走的,你可以去官府告发,说是我杀死校尉,免得被连累,弟兄们,愿意造反的,跟我来吧!去砸开粮仓,夺米造反!”
忽然有人振臂高呼,“与其死在高丽,不如反了,还有一条活路。”
“反了!”
数百人一齐高喊,浩浩dàngdàng向县城粮库奔去,无数饥民跟着他们,窦建德率领手下砸开了粮库,开仓放粮,窦建德带领数百名骁勇之士去高jī泊投奔高士达,拉开了他的造反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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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庶叔积善
全文字无广告 第二十二章 庶叔积善
四月中旬,正是chūn意最盎然之时,一辆牛车缓缓驶进了崇业坊,牛车里,杨积善脸sè有点紧张,他是去找杨元庆,尽管他不想去见杨元庆,但为了儿子的前途,他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找杨元庆。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因为他儿子杨巍年初率领庶孙闹事,这几个月来杨积善承受的压力极大,杨家的嫡子们都把怨气发泄到他的头上,谁也不给他好脸sè,大嫂郑夫人更是恨他入骨,已经连续两个月扣发他的月钱了。
虽然他现在也不缺这点钱,但这种成为家族公敌的感觉却很难受,儿子杨巍就坐在他身旁,又高又胖的身躯占去了大半个座位。
杨巍是跟杨元庆一起回来,他依然是丰州府的鹰扬郎将,只是因为杨家的事情,杨元庆比较倚重他,他也是刚回来几天,一直住在岳父康巴斯家中,今天特地去杨府把父亲接来。
“父亲,不用紧张,他不会记小时候的仇!”杨巍感觉到父亲有点紧张,便笑着劝父亲道。
“紧张你个头!”
杨积善伸手便在杨巍头上抽了一巴掌,恨恨骂道:“你给捅了多大的漏子,你一拍屁股跑了,最后却让我来给收拾烂摊子,现在我都被折磨得焦头烂额了。”
“父亲,我回来也是为了处理这件事,你其实不用管。”
“你不是我儿子,我就不用管!”
杨积善又是一巴掌抽去,他从小抽儿子后脑勺习惯了,现在也改不了。
杨巍捂着头,无可奈何地苦笑一声。
........
杨元庆回来已经三天了,杨广也准了他十天假,在家休息十天,他将正式上任,赴河北齐鲁监察。
见一见刚出世的儿子,好好陪一陪妻女,去见见岳父岳母,这几天杨元庆一直在忙忙碌碌中度过。
书房里,一名从清河郡逃进京的崔家子弟正在给杨元庆讲述乱民造反形势,崔家子弟叫做崔杞,是崔伯肃的族侄。
“我回来的前两天,清河郡都尉魏少生率三千郡兵去围剿反贼,却中了贼兵埋伏,被杀得大败,魏少生也战死了,现在清河郡已经乱作一团,各县城门每天只开一个时辰,城里住满了各乡逃来的大户,我们崔家各房也都逃进县里,不敢再呆在乡里。”
杨元庆又问道:“现在高鸡泊有几支反贼,势力如何?”
“原本只有高士达和张金称两支反贼,但最近崛起一支新的反贼,颇为抢眼,便是他们将郡兵杀得大败,首领叫做窦建德。 全文字无广告 ”
“哦?”
杨元庆颇有兴趣道:“给我说说此人的情况。”
“此人是漳南人,是上个月才举旗造反,先投靠高士达,出任他的司兵,窦建德有一个朋友叫孙安祖,是张金称部下,和张金称发生火并,孙安祖被杀,他的手下全部投奔了窦建德,窦建德力量由此壮大,便脱离高士达dú lì,此人势力增长得非常迅速,击败郡兵时听说有五六千人,现在应该破万了。”
“此人名声如何?我是说窦建德。”
崔杞想了想道:“具体我不是很了解,毕竟他崛起时间不长,不过在清河郡有一种说法,叫高士达抓,张金称杀,窦建德不抓又不杀,估计此人比较会笼络人心。”
杨元庆点了点头,这时门口家丁禀报,“老爷,杨巍将军带着他父亲来了。”
崔杞见杨元庆有事,便起身告辞,“今天打扰杨御史了,学生先告辞!”
杨元庆也站起身,拱手回礼笑道:“多谢崔贤弟,假如崔家还有最新消息,请及时告诉我。”
崔杞只是一名太学生,杨元庆称他一声贤弟,令他心中暖烘烘的,虽然礼贤下士的高官不少,但像杨元庆这样和对坐饮茶相谈却少之又少,崔杞心中有点受宠若惊,同时也有几分感动。
“若有新消息,一定转告使君!”崔杞又深深行一礼,告辞离去了。
片刻,杨巍将父亲杨积善领进了书房,杨元庆笑着行礼道:“几年不见四叔了,身体可好?”
杨积善是杨素的四子,曾在宫中做过几年宫廷侍卫,后来又从军做了两年团主,然后便赋闲在家,一晃就过去了二十年,现在他也四十余岁,也算是杨元庆从小打交道最多的一个叔父。
杨积善也是在杨元庆叛出杨家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此时眼前这个大气沉稳的年轻高官竟让他想起了初见元庆时的情形,元庆来杨府的第一天便将自己教训一通,那时他才三岁,但他那俨如十几岁少年的眼sè与语气却给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今难忘。
杨积善不止一次后悔过,那时元庆饱受杨家歧视和压迫,如果自己能早识货,好好善待他,这该是一笔多好的买卖,偏偏自己也瞎了眼,好在巍儿现在和他的关系很好,使杨积善多多少少寻到一点安慰。
“元庆,好久不见!”杨积善有点拘谨,干笑了一声。
“四叔请坐!大家都是自己人,随意一点。”
杨元庆热情地请杨积善坐下,又给杨巍使了一个眼sè,杨巍会意,对父亲笑道:“我去倒茶,父亲想要喝茶还是酪浆,或者来一杯大利蒲桃酒?”
杨积善拉了儿子一把,低声斥责他,“坐下!别像猴子似的乱跳。”
杨积善不喜欢儿子没上没下,在上司面前,一点下属的态度都没有,这可不行。
杨元庆给旁边一名丫鬟笑道:“倒三杯茶!”
丫鬟下去了,杨元庆和杨积善又聊了几句家常,丫鬟便端了三杯热茶上来。
“四叔,请喝茶!”
杨元庆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茶,目光迅速瞥了杨积善一眼,见他低着头心事忡忡,又看了一眼杨巍,杨巍用大拇指指了一下自己,意思是说父亲是为自己的事情发愁,杨元庆心中便有数了,便开始将话题转到正事上来。
“四叔,现在杨家还是郑夫人掌财权吗?”
杨积善点点头,“目前还是她,不过听说大哥已经有换人的意思了,只是必须要他回来,召开族会后才能换。”
“换郑夫人是大家的一致要求吗?”杨元庆又问。
“那当然,大家都对她忍无可忍了。”
杨积善叹了口气,“如果再不换,杨家真的就要分裂了,二叔那一房已经明确表态,如果今年之内不换,他们就要求分家,还有文思、文纪那两房,他们也是这个态度。”
其实杨元庆倒不希望换郑夫人,郑夫人的强势存在,是杨家内部不和的根源,只要杨家内部不和,甚至分裂,父亲杨玄感的造反就不会那么顺利,也就不会那么着急造反。
杨元庆要做的事情就是想方设法拖住杨玄感的后腿,让他有所顾忌,家族不和是一个很重要的手段。
除了郑夫人留任是一个家族不和的导火线外,嫡庶平等,也将是一个造成家族内部矛盾的冲突点,杨元庆今天把杨积善请来,就是为了这个。
“四叔,有一件事我先挑明态度,就是关于我父亲有趁乱起事之心,我绝不赞同。”
杨积善一惊,他没有料到杨元庆竟然会这么坦率地说这件事,他不知该怎么回答,便喃喃道:“这件事我也只是听你三叔偶然说起,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杨元庆很早就了解这个叔父,平庸、胆小怕事,所以他决定用这件事为突破口,说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