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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伶宠翻天-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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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细,今晚有贵客,你可要卖力地跳,把你的拿手绝活统统拿出来。”
  花喜兰坐在廊下欣赏苏合香的舞姿,一脸的欢喜。
  “什么贵客?”她低着头收袖,漫不经心地问。
  “今晚来了几位遣唐使,其中一位大使名叫吉上长丹,听说来了中土多年,想娶个唐女子为妻……”
  “兰姨!你在说什么?”苏合香愕然抬眸,惊讶地望着她。“你不是要我嫁到倭国去吧?”
  “你听我说,那位吉上长丹大使听说在他们倭国的地位身分十分显贵呀!”花喜兰忙解释。
  “他就算是倭国皇帝也与我无关!”她气得头都发昏了。“兰姨,你到底是怎么了?上回要我参加新罗王子的夜宴,这回又看上遣唐大使,你就这么希望把我嫁得远远远远的,终生再也见不着面吗?”
  花喜兰委屈地垮下肩。“细细,兰姨养了你一辈子,只要你离开我,不管距离近或远,我都一样舍不得呀!”
  “那你还想要我嫁给遣唐大使?”她难以置信地低嚷。“兰姨,去倭国要坐船坐很久,万一在海上遇到暴风大浪沉了船那怎么办?你忍心让我死在海上给鱼当点心吃啊?再说了,去到那里言语不通给人欺负了怎么办?你远在天边怎么为我作王?”得把话说严重一点,这样才能让兰姨死了这条心。
  “哎呀哎呀,你别说了!”花喜兰没想到那么远去,自知理亏。“细细,我之所以会这么想,都是因为新罗王子和吉上大使愿意娶你为正妻呀!”
  苏合香挑眉,不可思议地瞪着她瞧。“兰姨,我可是长安城第一舞伶,想娶我为正妻的男人多的是,没了那两个也不会嫌少!”她哼了哼。
  “但是能娶你为正妻的男人都只会是那种很普通、很普通的男人。”花喜兰轻叹。“兰姨和你明说了吧,文人雅士、贵族子弟们他们心中真正想娶的妻子是五姓之女,虽倾慕你的绝色舞姿,可只愿纳你为妾。你想想,兰姨怎么也不能让你去当人家的妾呀!”所谓的五姓女,是指陇西李氏、太原王氏、荣阳郑氏、范阳卢氏、博陵及清河崔氏,这五姓氏都是名重一时的高门,对门第观念极为看重的豪门高户,都以娶到五姓女为荣。
  “普通男人有什么不好的?”她想起了孙玄羲,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只要两人有真情,彼此愿意患难与共便行了,什么文人雅士、贵族子弟的,只要我苏台香看不上,就算是皇帝老儿来我也不会理。”
  “天真、天真、太天真了!”花喜兰啧啧道,满头珠翠摇了又摇。“你见过的世面还不算多,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有钱才是真正的好,傻丫头。”
  “我知道有钱是很好,但是再多的钱也买不到真心,这点我也知道。”她翻舞着衣袖,若有所思地笑说。
  “什么真心不真心的,等你看上了男人再来跟我说吧!呵,真心,值几个钱啊……”花喜兰蓦地瞠大眼,正色看着她。“等等!你的话听起来古怪得很,给我老实说,是不是看中意哪个男人了?”
  苏合香抿唇浅笑,小心探问:“兰姨,万一我真看中意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男人,你会怎么样?”
  花喜兰目光一沉。“我会把他轰出去,等他什么都有了以后再来!”她斩钉截铁地说。
  苏合香笑意敛去,低下脸慢慢地理着衣袖。
  “你看中谁了?说。”花喜兰敏锐地盯着她。
  “没。”她回答得飞快,慢条斯理地把长长的衣袖一截一截地折好。
  “当真没有?”
  “如果真的看上了,我自然会说。”她淡然转身进屋,端起芳香的玉露茶轻啜几口。
  花喜兰虽然有些怀疑,但仔细想想,她整天都待在自个儿屋里,只有偶尔几个晚上到茶坊舞几曲,近来也没见她出过门,也许是自己太多疑了。
  “细细,眼光要好一点儿,兰姨这么用心栽培你,可不能让你随随便便找个男人就嫁了。你要懂得攀高枝,往高处爬,才不枉费我待你这片心。”花喜兰再次苦口婆心地劝。
  “好了,我知道了。”那些话她已经听得滚瓜烂熟了,但听是一回事,当缘分来时又是另一回事。“兰姨,我累了,想歇一歇。”她忽然觉得好累,一种不明所以的累。
  “你总是这样,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不想听就借口喊累。”花喜兰迈步出去,又转回来提醒了几句——“你已经二十岁了,想想长孙皇后十三岁就嫁给皇上了,你算算自己还有多少青春可蹉跎!”
  听着花喜兰关上门,重重离去的脚步声,苏合香深深吸了口气,幽幽一叹。
  在没遇见孙玄羲以前,她根本什么愿望都没有,因为她觉得自己拥有的已经够多了,不曾打从心底真正渴盼过一件东西。但是在遇见孙玄羲以后便不同了,她初次尝到了为一个男人动心的滋味,也开始有了梦想,想拥有他、想让他成为自己的男人,这是个不算太奢侈的梦想,但是令她动心的男人却早已在两年前订了亲,心愿才刚刚萌芽就被摧折了。
  命运总爱捉弄人不是?她是长安城第一舞伶又怎样?也比不过五姓女那样的高门呀!再多男人拜倒石榴裙下又怎样?她只能是当人家小妾的分!但攀那样的高枝到底能得到什么人间珍贵的价值?很可能最终得到的只是翠荷姐那样悲凉凄清的下场,值得吗?
  她的视线习惯性地落到后院围墙上。
  天阴阴的,灰云很厚。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她推开门扉,直直地往后院走去,爬上木梯。
  长满杂草的后院空荡荡的,井边石几上摆着已经雕出形貌清晰可辨的观音像,雕刀、扁凿、小木槌凌乱地散放在一旁。
  孙玄羲不在。他会去哪儿?
  怔怔站了好一会儿,仍不见孙玄羲回来。
  天更阴了些,她担心下雨会打湿了佛像,于是便爬上墙头,把木梯整个移到另一面去,然后顺着梯子爬下。
  来到那尊用樟木雕成的观音像前,她正想抱起来搬进屋去,忽然想起孙玄羲雕刻前总是慎重其事地净过身才开始动手刻,她若随随便便抱进怀里,会不会对菩萨太不敬了?要是孙玄羲知道了,说不定还会发脾气。
  虽然雕像看起来仅是粗坯,并未完成,但她仍恭敬地跪下,双手合十,虔诚地说道:“观音大士,天快下雨了!信女担心大士被雨打湿了,所以得将大士移进屋去。信女虽未及净身,但心灵纯净,望求大士莫要怪罪才好。”
  祷念完毕,正要伸出手去抱,忽地一怔,在望见观音容颜的一瞬间,她困惑住了。
  观音大士的脸庞秀美,丰润闲丽,头戴透明的宝冠,端然安坐,没有千手,只有一双手闲适地搁放在膝上,右手持极乐之花,眉目间有些天真妩媚,缺少佛像应有的庄严安详。
  她怔怔地凝视着雕像的眉、眼、轮廓、神韵、微抿的唇,深深地、仔细地凝视着,渐渐地,她会意出那尊雕像很像一个人,那个人正是她自己!
  她的心不能自己地狂跳起来,指尖轻柔地在雕像的脸庞上抚摸游移。未经修光的粗糙木纹让她的指尖微感剌痛,似乎可以感受得到藏在木纹中迷乱的心,她的眼眶渐渐红了,眼前朦胧得什么都看不清,心中燃起一灯如豆,幽光微微照进,将她的心暖暖地融成了一片汪洋。
  原来,孙玄羲心中并不是没有她。
  “孙玄羲……”她甜蜜地唤着他的名,收回手,将微麻的指尖轻点在心口,用激烈的心跳来回应。
  她抑制不住急切的心跳,很想快点看到孙玄羲,但他为什么还不回来?她试着想让激动的情绪平静下来,希望心跳不要跳得太快,好让自己可以想清楚等一会儿看到孙玄羲之后应该说些什么才好?她要如何让他明白她的心情?
  有种等不及的感觉,她迫不及待想见他。
  念头刚闪过,她便提起纱裙,快步往外走出去。经过厢房时,她略略停步,看见自己亲手绣的雀鸟锦被整整齐齐地折迭在他的床上。
  她微微地笑了,原来,动心的感觉竟是如此甜,甜得像蜜。
  翠荷姐,我相信孙玄羲是个好男人,你觉得呢?
  一阵风凉飒地吹来,卷起一地枯叶,轻拂逗弄着她裙上的雀鸟。
  苏合香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提着纱裙奔了出去。
  “什么?你把观音雕成了仕女?”“合春号”老板瞪大了眼。
  “真是万分抱歉。”孙玄羲的笑容中有一丝尴尬狼狈。“所以,我想再来取一块樟木重新雕过,至于欠下的钱,在我雕好千手观音之后再请您从酬金中扣除。”
  “以你的手艺,我想雕成的仕女定然是栩栩如生,宛若天仙的大美人儿吧?千手观音变成天仙美女也行,等你完成了以后送过来给我瞧瞧。”老板的眼神忽然露出一股低俗的邪气。
  孙玄羲冷下脸来。“实不相瞒,那尊仕女已经让我不小心刻坏了,所以我还是决定重新雕一尊千手观音像给你。”他可不愿自己的作品成为他人意淫的对象。
  “嗄?刻坏了?”老板没察觉到他眼中的不悦之色,甚觉可惜地摇了摇头。“唉,其实就算你真捧个美女木雕过来,我也不一定能收,我家那个婆娘啊,善妒得很吶!观音她爱拜,可要是美女呢,她肯定拿斧头劈成木柴烧了去。”他边笑着说,边走到木架前,从中挑了一块满意的樟木,搬过来给孙玄羲。
  孙玄羲审视着樟木。“这块樟木细了点,不好雕成千手观音。”
  “那也没法子呀,最好的那块已经被你刻坏了,我店里如今最好的木头就只剩下这一块了。”
  “合春号”老板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难掩心疼之情。
  “真的是万分抱歉。”孙玄羲对“合春号”老板怀着深深的歉疚,因为他懂得失去一块好木头的那种心痛。
  “唉,算了,刻不成千手观音也没关系,只要是观音大士便行了。”
  “好。”孙玄羲点头。其实那一块上好的樟木并没有丝毫损坏,只是他已决定留在身边,让它跟随着自己回洛阳。
  “天好像要下雨了,你快点走吧。我怕木头淋到雨,等天气好了再让人给你送过去。”老板看了看阴郁的天色,催促他快走。
  “还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什么事?”
  “帮我留意附近还有没有空屋,我想搬离现在住的地方。”这是他不久前作出的决定。
  “怎么?”老板紧张地盯着他瞧。“你……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吗?”
  “不是。”他淡笑。“前面的茶坊太吵嚷了,我很难静下心来雕刻。”
  “这样啊……”老板松口气呵呵一笑。“好,有消息再通知你。”
  “您知道最近有人要前往洛阳去的吗?”他已写好了一封家书,在信里向爹娘说明他的近况以及暂时还不能回去的原因。
  “『乱茶坊』来往的客商多,你去问问,很容易就能问到了。”“合春号”老板狐疑地看他一眼。“”乱茶坊』就在你现在住屋的后面,你难道还没进去过?“
  “没有。”他垂眸笑笑,转身往外走。
  “来长安不能没看长安第一舞伶苏合香跳舞,有空一定要去看看。”“合春号”老板向他大力推荐。
  孙玄羲淡淡应了声,心中苦涩地想着,看过苏合香跳舞的男人不知有多少?又有多少男人被她勾去了魂魄?
  走出“合春号”,他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阴云密布,看来是要下雨了。
  心中挂念着后院未收拾的雕像和刻具,他急着想赶回去。来到朱雀大街上,他隐约感觉到了一股微妙的骚动,奇怪地看见路人全朝他身后的方向引颈张望着,不知在看些什么。他疑惑地侧首望去,眼角瞥见了远处飘逸的粉色纱裙,上面绣着翩翩飞舞的雀鸟。
  他的心陡地一紧,蓦然转过身,微讶地盯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她独自一人往“乱茶坊”的反方向快步走着,不知道要去哪里?
  “那个大美人儿是苏合香吗?”
  “是『乱茶坊』的苏合香没错,刚才从身旁走过去,近近的瞧更是漂亮呀!”
  “奇怪,她怎会没带侍女护卫就出来了?万一遇着歹人怎么办?”
  “去给『乱茶坊』报个信,要是给歹人绑了去可怎么得了!”
  孙玄羲听见路人的低声议论,发现在苏合香身后真的跟上了两名轻浮流气的男子,他不假思索地朝她奔过去。
  “苏合香,你一个人上哪儿去呀?”一个矮胖的男子涎着脸凑近她。
  “不关你的事。”她嫌恶地加快脚步,双眼仍未停止寻找她想找的男人。
  “你这样一个大美人儿走在街上不安全,让咱们哥儿俩护送你一程如何?”另一个男子用手中的折扇轻敲她的肩头。
  “滚远一点儿,别像苍蝇一样黏人!真讨厌!”她用力拍掉折扇,怒斥道。
  “哗,长安第一舞伶说话可真直接。”
  “不是听说苏合香有『三不让』的规矩吗?这会儿咱们就偏要近你的身、偏要跟你说说话、还偏要碰你一碰,半分钱也不用花,可真是便宜咱哥儿俩了!”两个男子故意轻薄地碰碰她的手臂,又靠近她吸嗅她身上似兰非麝的香气。“嗯,真是香啊——”
  苏合香头一回独自一人上街,就遇上陌生男人不怀好意的调戏,她虽又怒又急,却也有些不安胆怯了起来。
  “你为什么一个人出来?”孙玄羲追上她,长腿跨到她身前,挡住她去路。
  苏合香听见熟悉的嗓音,欣喜地仰起头。“我总算找到你了!”
  找他?孙玄羲愣住。她一个人在街上乱走,引来大街路人侧目,还惹来登徒子骚扰,居然是为了找他?
  “你找我做什么?”他目光冷厉地瞪了那两名轻浮的男子一眼。
  面对高了自己几乎一整个头的孙女羲,那两名男子一脸讪笑地挥着折扇,知趣地退了开去。
  苏合香痴痴地凝视着他,他的出现,就像山中清新的冷泉,愈发显得那两名男子浊臭不堪。
  “我找你是……”是什么?还真不好说出口。她的心怦怦直跳。
  细雨慢慢地飘落下来。
  “下雨了,先找地方躲一躲。已经有人到茶坊报信去了,你可以等人来接你。”孙玄羲拉着灰袍的衣袖,遮在她头上为她挡雨。
  “已经有人报信去了?”她心慌地拉着他的手更往反方向走。“不行,我暂时还不想回去。”
  “你要去哪里?”他被她怪异的反应讶住。
  “我要去一个可以跟你好好说话的地方。”她拖着他的手走,眼神迷乱中透出一股不顾一切的冲动。
  孙玄羲开始觉得不对劲,反扯住她的手,不走。
  “没有这种地方。”感觉到似乎有某种东西正要冲破藩篱,他必须制止住。“雨愈下愈大了,你快回去。”他反扣住她的手腕往回拉。
  “我会回去,但不是现在。”她挣扎着。“我有些话想问你,等我问清楚了,我自然会回去。”
  雾霭般的蒙蒙细雨,湿润了两人的头发和衣衫。
  孙玄羲注意到街上行人对他们投来了异样的目光,他竟忘了很多人都认得苏合香,若看到她在街上与一个男人拉拉扯扯,定会坏了她的声名。
  “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说?”他放开她的手,退开一大步,隔着距离看着她,神情复杂。
  “我看见你雕的观音像了。”她瞅着他,眼中温柔无限。
  孙玄羲心中一震,蓦地别开眼,无法坦然凝视那双美丽的眼眸。
  苏合香朝他走近一步,他立刻往后退。
  “别离我太近。跟过来。”他转身往“乱茶坊”相反的方向走。这段无意间发生的暧昧情愫,是到了该清楚切断的时候了。当他走的时候,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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