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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你这么大老远来一趟,别这么快走,暂且留在府里住些日子。”瑞思丽绝望的神情令福晋大为不忍。
瑞思丽两眼失神地呆视着她。
“其实我的额娘是喀尔喀蒙古公主。”大福晋温柔地笑说。“小的时候,我曾跟随阿玛和额娘在西北待过十年,对西北大漠戈壁有种特殊的感情,瑞思丽,你先留在我身边陪我聊聊西北大漠的事,多告诉我一些回族有趣的风俗民情,这些日子我的女儿刚巧不在我身边,我正愁没人陪我说话,你就暂时留下来好吗?这阵子充当一下我的女儿吧。”
瑞思丽被福晋贴心软语感动得整个人都融化了,这辈子除了妈妈,没有一个女人曾用如此温柔和善的态度对她说过话,她想念母亲的心情顿时决堤,眼泪情不自禁地泛滥出来。
“就算我最后必须离开,但是我不会后悔来过这里,因为王府里人人都好亲切,也都待我好,青兰姐和丹桂姐把我当妹妹似的,如今大福晋又把我当女儿看待,我……我……”她的泪水纷纷落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现在的心情,总之,我真的好感激、好感动,我愿意留在大福晋身边侍候您,直到您嫌弃我、把我赶走为止。”
“可怜的孩子,我不知道你从前到底吃了些什么苦头,不过现在到了我身边就把那些事忘掉吧。”大福晋怜惜地轻拍她的手。“好了,别哭了,瞧瞧你的脸,花得像面糊了。”
瑞思丽噗哧一笑,青兰和丹桂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这儿有上好的珍珠膏,你以后每晚搽我给你的这罐,皮肤才会好得快些。”福晋从后方柜内取出一瓶瓷罐递给瑞思丽。“你不知道,咱们府里头多得是伶牙俐齿的少奶奶和格格们,要是让她们瞧见你这副模样,怕会取笑得令你招架不住,对了,你这身衣服太不合衬了,我叫丫头找几件宝日的衣服给你穿。”
瑞思丽抿紧小嘴感激地点头。
青兰和丹桂深深对望一眼,都很庆幸替瑞思丽找对了人,她们看准了大福晋温柔体贴的好心肠,果然用心没有白费,大福晋真的愿意把她留下来。
“刚才我说要你别把百猊放在心上是为了你好,单相思是没有药医的,你一定要谨记我的话,知道吗?”大福晋握着瑞思丽的手,苦口婆心地劝。
“喔。”她落寞地咬了咬唇。“大福晋,您说七爷心里已经有人,我能不能知道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在百猊房里。”大福晋微微一笑。
“什么!他已经成亲了!”她瞠目大惊,一脸被雷劈中的表情。
“不是那个意思,那不是真的人。”大福晋笑着解释。
“不是真的人?”她听不懂,困惑地转头看一眼青兰和丹桂。
“没错,『玉质凝肤,体轻气馥,绰约窈窕,绝古无伦』。”丹桂耸肩轻笑。
“哇,你背起来啦!”青兰吃惊地看着丹桂。
“一天看好几回,你背不起来吗?”
“我没看词,只顾得上看画。”
“画?”瑞思丽更傻了。
“是啊,七爷把他喜欢的女子画了下来,就挂在房里。”丹桂说。
瑞思丽愕然张圆了小嘴,突然心生一股冲动,想去看看百猊心爱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模样?
“那女子美得一点也不像真人,我有时真怀疑是不是百猊梦里看见的,这世上说不定根本没有那个女子,想想他先前做的那些荒唐事,就让我实在担心得要命,幸好新帝登基之后他收敛了不少,大概也知道自己的身分不宜再荒唐下去了。”东王福晋摇头苦笑着说。
“什么荒唐事?”瑞思丽快被好奇心淹死了。
青兰和丹桂哪里敢在东王福晋面前说她儿子干的好事,东王福晋也似乎不想去提,只淡淡地一笑带过去,转而聊起檐下挂着的一双名叫蓝靛颏的小鸟来,说那双鸟叫起来的声音有多么特别好听,接着又让人送来瓜果蜜饯给瑞思丽吃。
“七爷去年实在荒唐得很吶。”当东王福晋午睡,青兰和丹桂带着瑞思丽离开时,青兰这才又说起来。“他只要看见神似画中女子的姑娘,也不管对方的身分多么上不了台面,暗中就去跟人家幽会。”
幽会?瑞思丽瞪直了双眼。
“去年那阵子七爷胡搞了好长一段时间。”丹桂接口说道。“直到有一回惹上了一品京官的小妾,那一品京官不敢得罪七爷,居然把那个小妾打扮得漂漂亮亮,送礼似的送到府里来给七爷,老王爷得知前因后果之后简直气坏了,一怒之下把那京官和小妾统统轰了出去,从那次以后,七爷才收敛了一点。”
瑞思丽不敢相信自己耳中所听见的,百猊不只已有心爱的女人,甚至还和“身分上不了台面”的女子幽会胡搞?
她想象不出他可以荒唐到什么地步?有种不适的刺痛感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想不想看七爷房里的画像?”青兰轻声提议。
“可以吗?”她忽然觉得心跳加快起来。
“反正七爷这会儿不在,让你偷偷看一下无妨。”丹桂无所谓地说。
瑞思丽提心吊胆地跟着她们走进百猊的住处。
当寝房的门缓缓推开来,房内居中悬挂的一幅画立刻映入眼帘。
那是一幅线条简单的水墨画作,除了深深浅浅的黑,没有半点颜色,画中女子未着寸缕,只肩披一袭薄薄轻纱,娇躯线条若隐若现,女子嘴角噙着微笑,顾盼嫣然,伫立在水泽旁,画像右上角题了一行字——
玉质凝肤,体轻气馥,绰约窈窕,绝古无伦
瑞思丽愣站在原地动也不动,脑中全然一片空白。
是她的幻觉吗?还是自己自作多情?为什么她觉得画中的女子像极了自己?连画中女子右肩胛上的一点痣都和她右肩胛上出生就有的痣位置一模一样!
“七爷作画的技法相当高明吧?画上的女子美得就像洛水女神。”青兰低声赞叹。
瑞思丽愈看愈觉得画中女子就是她自己,一颗心慌得不知所措,百猊心里的人会是她吗?真的会是她吗?
这个念头渐渐成形,她那不争气的心脏立刻狂跳得一塌糊涂,血气直冲脑门,陶陶然地差点飞起来。
“世上会有这样美的女子吗?如果有,我也希望能亲眼见上一见。”丹桂慨叹着。
瑞思丽不敢相信有人会把“美”这个字用在她身上,小时候外公、外婆和妈妈虽然时常抱着她猛亲,也从不曾赞美过她美,后来阿玛偶尔会叫她“小美人”,但那是因为阿玛对每个女儿都昵喊小美人,所以她总认为再丑的儿女,在父母眼中都是美的,并不是因为她真的很美。
“她美吗?你们觉得她美吗?”她对自己从来都没有自信。
“有眼睛而且看得见的人,都应该看得出这是美女无疑吧。”青兰怪异地瞅她一眼。
真的!她彷佛看见头顶上爆出一朵灿烂烟花般惊喜不已。
“为什么大家都觉得丑的人,你们会觉得美呢?”她心里已经认定画中女子应该是她没错,所以把一直以来人们把她贬成丑怪一族的疑惑老老实实问出来。
“是谁允许你在这里大放厥词的!”
瑞思丽一听见这声身后传来的怒喝,还没来得及转身,一道黑影闪电般地扑袭而来,扯住她的手猛力往外一推,她没机会做好反应,连连踉跄了好几步,跌往门外摔坐在地面上。
“百猊!”见他突然出现,她欣喜过望,仍陶醉在发现自己是他心爱女人的惊喜当中,根本没察觉到他眸中冰冷的怒焰。
“滚出去!”
瑞思丽被他冷冷俯视的愠怒面容和无情的言语震慑住。
“你立刻给我滚出王府!马上!”
第四章
为什么大家都觉得丑的人,你们会觉得美呢?
百猊简直无法相信这些话是从丑怪粗俗的瑞思丽口中说出来的,她竟敢放肆批评他心中圣洁的天女!
丑的人是谁她到底有没有搞清楚,难道她那副“尊容”才叫美吗?
“给我滚出去!”一想到她亵渎他心目中的绝世天人,一把无名火就轰然爆裂,熊熊燃烧。
瑞思丽错愕地瞠大双眼,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为什么他会气得要她滚出去?
“还不快滚!”百猊已经无法忍受再看她一眼。“青兰、丹桂,你们杵在那儿干么!再不把她撵出去,我就把你们三个人一起撵走!”
“七爷息怒!”青兰和丹桂从没见百猊如此失控大吼过,吓得肩靠着肩跪了下来。
“把她撵走以后,我再好好跟你们算这笔帐!”他凶狠地瞪视着她们。
两个大姑娘吓白了脸,百猊平时斯文懒散,甚少发大脾气,此刻突然间火爆盛怒,看来瑞思丽这回真的把百猊得罪得很严重了。
“七爷,大福晋已经说了要把瑞思丽留在她的身边,所以要送走瑞思丽可能得先问问大福晋的意思。”丹桂战战兢兢地低头说道。
“大福晋见过她了?”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们。
“是。”两人吓得遍体生寒。
“又是你们从中搞的鬼?”他的目光像要把她们碎尸万段。
“七爷,奴才们没有搞鬼。”两个人的头摇得很心虚。“我们也不知道大福晋一看见瑞思丽就欢喜得很,和她闲聊也聊得很愉快……”
“好极了,看来真的不能再把你们留在我身边了。”他冷冷哼笑。“你们侍候我五年,把我的弱点摸得清清楚楚,我再把你们留下来,你们岂不是敢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了。”
“七爷误解奴才的好意了,我们只是……”
“只是想用尽各种方法不让我娶庆阳格格对吗?”他替她们接下去说。
“这当然是原因之一。”她们不否认对庆阳格格的厌恶。“但是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瑞思丽说七爷曾经追问过她的名字,我们以为七爷应该喜欢过瑞思丽才会那么做……”
“我追问瑞思丽的名字?她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他像听见一个很难笑的笑话,斜眼冷瞟垂头僵坐在地上,神情呆滞得像个木头人似的瑞思丽,对她恶意批评他心上人的怒意,早已使他失去冷静的判断力,他压根儿就没把画上的女子与思丽联想在一起。
瑞思丽的意识和思绪一块一块崩碎了,她开始自我怀疑,怀疑画中女子到底是不是她自己?而百猊的心上人到底是不是她?她已经完全弄不清楚,也彻底失去信心了。
或许画中女子根本不是她,是她太自作多情?可是她与画中女子共同有的特征又该如何解释?如果她就是百猊的心上人,那么他为何见了她就怒气冲天,对她的态度又极为轻视鄙夷?
她的思绪混乱得不会思考,对一切的变化也无法反应了。
“瑞思丽,我不管额娘有多么喜欢你,我都希望在我从东北回来之后你就已经离开东亲王府,如果你还执意纠缠到底,那么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了。”百猊看也不看她,从屋内衣架取下轻暖的大氅旋手披上,冷漠地跨出房门。
不要走——不要把她丢出去——
瑞思丽愕然心碎地凝视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院落的转角。
“走,快去找大福晋,只有大福晋能救你!”青兰和丹桂见百猊走远了以后,急急忙忙把瑞思丽从地上拖起来。
“算了,我还是走吧,万一连累你们也被撵出府就不好了。”她恍神地笑了笑说,眼眶迅速潮红,她立刻抬起衣袖擦了擦眼睛。
“你放心好了。”丹桂心疼地拉紧她的手。“七爷只是嘴上说说罢了,他那个人心软得很,才不会真的把我们撵出去,刚刚你一定说了哪句话得罪了七爷,才会惹他发那么大的火。”
“我知道,因为你说画像上的女人不美,触怒了七爷。”青兰轻呿。“七爷也真是的,一扯上他的心上人就性情大变。”
瑞思丽傻傻地眨了眨眼。
“因为从来没有人说过我美,所以、所以我才觉得奇怪,想问个清楚呀!”她沮丧地垂下头。
“你?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谈的是那幅画。”青兰和丹桂大惑不解地看她一眼。
瑞思丽困窘地拉扯衣襟袍角,轻轻说:“我觉得那幅画上画的女人很像我,你们……看不出来吗?”
“像你?哈哈,哪里像……”她们刚笑着喊完“像三这个字,就冷不防地呆愕住,突然转过头来紧盯着她仔仔细细地瞧。
“呃,那个……我在新月湖遇见七爷的时候就是画上那个模样。”瑞思丽局促不安地站着任她们检验。“噢,对了,画上女子的肩上有颗痣,我肩上也有,所以我才会觉得……”
青兰和丹桂突然将她火速拉进百猊的寝房,上紧门闩。
“做什么?”当她们七手八脚地动手脱她的背心时,她愕然惊问。
“脱衣服!”
就在她们脱下瑞思丽身上酱红色的棉袄,扯开她贴身的藕色绸衣时,两人赫然惊抽一口气,掩口呆望着她肩胛处那一点墨滴般的痣!
“真的!”青兰和丹桂激动地喊,不敢置信地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主子爷的心上人不是远在天边,而是近在眼前!
瑞思丽不好意思地拉起绸衣,掩住她莹莹生辉的雪白肌肤。
“七爷去东北什么时候会回来?”丹桂转头问青兰。
“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吧。”青兰侧头想了想。
“瑞思丽,你千万别走,留在这儿等七爷回府,我们一起来想办法让七爷自己认出你来!”丹桂信心十足地拍了拍她的肩。
“认出我?姐姐的意思是说七爷没认出我吗?”她不太敢相信,她的变化真的大到让百猊认不出来吗?
“七爷肯定没认出你来。”丹桂肥软的双手紧紧将她的手圈裹住。“瑞思丽,我到现在才看出来,你的眼睛分明就是画上女子的眼睛,你肯定是画中的女子不会错。”
瑞思丽的呼吸停顿住:心头快要死掉的希望再度燃起了。
接下来的日子,瑞思丽便以大福晋极为看重的贵客之姿在王府中住了下来,一住就住了半个月。
她一面接受青兰和丹桂积极的护肤保养疗程,一边暗暗担心万一百猊回来之后看见她还没有滚蛋,不知道会不会气得想宰了她?
每天都很想看见他,可是又怕看见他之后得承受的冷嘲热讽,等他回来的心情总是战战兢兢的。
一日清早起床,青兰和丹桂突然积极地替她打扮起来。
“瑞思丽,今天是元宵,府里的四位少奶奶请大福晋看戏,一会儿咱们也要到藕香榭去陪着大福晋听戏赏花灯。”青兰替她洗净敷了一夜的珍珠膏,然后均匀地在她脸上扑一层薄粉。
“今天府里的女眷都会出席,你可得镇定点,千万别被少奶奶和格格们给吓倒了。”丹桂-边替她梳发扎髻,一边说道。“还有啊,庆阳格格今天很可能又会来府里作客了,你跟她头一回见面,绝对不能输给她!”
“庆阳格格皮肤白吗?”瑞思丽现在的审美观已有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她知道京城里的人喜欢白皮肤,皮肤稍黄、稍黑的也要硬抹得很白很白,苹果脸在这儿是不讨人喜欢的,尤其是快馊掉的苹果脸。
“说真的,虽然我们不喜欢庆阳格格,但她的模样还真是妩媚绝伦,尤其她的皮肤,好到是不用上粉的。”丹桂无可奈何地说。
“真的呀。”她有些心神不定,虽然大福晋的上等珍珠膏十分有效,让她干燥焦红的皮肤好了大半,但毕竟无法和从前未晒伤以前的皮肤相比。
“别担心,你的皮肤好很多了,你看,上的粉已经能吃得住了,不仔细是看下出来的。”丹桂的安慰加上把化妆重点放在她最美最出色的眼睛,让她的双眸看起来更灵动有神,总算让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