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王后娘娘,臣……臣顾国君有要事呈禀。”她在里面,他知道,她就站在门的那边,他感受得到她的气息。可为什么不见他呢?是段素徽拦着不让吗?
何其欢却道:“已近子时,有什么事,顾国君明日上殿再禀吧!”
不见他?曾经,当今大理君王都没能拦住他们,今日她却不愿见他,为何?段正明心中有股不祥的预感,莫不是……
“其欢,”他贴着门小声念叨着,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你答应过我的,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让我陪在你身边,你答应过的,你不能言而无信。”
言而无信?他也曾抛弃她,独自离宫,就不能让她也如法炮制一次吗?“正明,你去吧,今夜乃多事之秋,你不便久留宫中。过了今夜……过了今夜,一切便……得了。”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其欢……”
“嘘!”她在门内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今夜他只听她的就好,“高泰明会助你登上大宝,大理段氏王朝需要你,记住,段氏列祖列宗需要你。你要变得坚强,变得坚不可摧,像个男人一样活着。不为了任何人,单只为了你自己。”
她说的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难道她不知道吗?他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她,若不是想守在她身边,他根本不会再回首府,再回到这座阴冷孤寂的王宫里。
她却要他不为任何人,单为了他自己而活?段正明趴在门上,似倚靠在她的身旁,“其欢,你不知道吗?我是为了你在呼吸,我怎么可以完全摆脱你的身影?”
为了她而活?好,那就为了她活着,一直一直地活下去吧!
“段正明,你可以答应我——何其欢一件事吗?”
她知道,只要是她说的,他不会违逆半个字。
“活着,长长久久地活下去,直到我叫你死去的那一天——可以答应我吗?”
他点头,在她看不见的门这头,在她听不见的心中,以命承诺她——我,段正明只为何其欢而活,除非何其欢叫我死去,否则我会永远地活下去,即使被打入阿鼻地狱,我也要重返人间。
她的手指一寸寸摩挲着那道将他们隔开的宫门,似摩挲着他的发肤,分离近在眼前,她才惊觉他在她的心底已经沉积了太厚太厚,厚到连死亡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慢慢地收回手指,转过身,她并不惊讶那个人就站在她的身后。
“王上,您圣体欠安,还当早些歇息吧!”
擦着他的身子,她往寝宫内室去,这才发现本该穿梭于宫廷之内的宫人、侍婢全部消失,整个寝宫只留下他们俩彼此相对。
这一夜,是逃不掉了。
她转过身来,与他彼此相对,拢起王后的袖袍,她的脸上赫然现出一派轻松,“想说什么就说吧!废后,我绝无异议。”
他反剪着双手,只是看着她,那样安静,那样从容,“我只想知道,在你下手前,一点都不曾犹豫过吗?”哪怕只有一点点——他自怀中拿出那块绣满映日莲花的帕子丢弃在风中,它顺风展翅,飞落在她的脚畔,染了血的帕子顺势沾了一身的尘埃。
她甚至不去看它一眼,双手缚在身后,她的姿态与他无异,二十多年的相处,让他们的习惯是那样的相似。
“那晚,在我把那块莲帕赠予你的那晚,我曾恳求你,请你放过我,成全我。我曾说,那是我最后一次对你说这些话,过了那晚,我将再不提此事。我给了你选择,是你逼我的。”
他点点头,她说得不错,她确是给了他最后的机会,如同他给了她最后的机会一般。
“不怕吗?杀夫弑君,天大的罪名,即便段正明登基做了王上,也无法为你开脱吧!”
“你不会命上医为你诊治的,自然也就不会有人知道你死于毒杀,我便能逃过这一劫。我敢下手,就是冲着你的软肋。”
他们之间实在太过熟悉,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彼此的掌握中,每一步都算计进了心坎里。
只是,他不懂。
“即便让你成功杀了我,成功逃脱,段正明成功做了王上,那又如何?他是王啊,一国之君,怎么可能娶自己的嫂嫂为后?看着他左拥右抱,尽享后宫,这……难道就是你要的结局?”
他不懂,他果然不懂。
她轻笑,笑他太过聪明,机关算尽,于男女情爱却如同痴儿,“段素徽,这一生你爱过谁吗?从未爱过,你又怎会懂得真爱的含义?我相信段正明,如同他相信我;我爱他,如同他爱我。我知道,即便他做了王上,即便他坐拥后宫佳丽三千,他独爱的,只我一人——名分于我早已毫无意义,王后之位我都不要了,我还有什么可在意的?于我而言,有他的独宠专爱就够了,这便够了,比你算计的天下都还要够了。”
他再度点头称是,他是不懂,男女情爱于他太过复杂,他从未懂过,就像他从未被任何人爱过。
试想,连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结发五年的妻都想毒杀他,这世上还有谁曾真心爱过他?想要呵护他?
所以,他也大可不必去爱谁。
反剪着双手,他一步步,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站定。
“其欢,听着,我接下来说的话,请你一字一句,听好了。那一夜,段正明受伤的那一夜,我命负王爷亲自护送你去明王府,负王爷问:身为男人,我如何能如此大度。我告诉他,我亏欠何其欢的太多太多,今夜,我把我这辈子欠她的都还了,过了今晚,我再不欠她什么。若她、若她和段正明仍一意孤行,我就容不下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为了祖宗的颜面,为了大理王朝的基业,当如何……便如何。”
当如何,便如何。
她仰起头望着他,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当如何便如何?你能奈我何?你的秘密,不怕我说出去吗?”
他笑了,与她如出一辙。二十多年的朝夕相处让他们无论从神态、举止,还是处世之道都如同一人。
“我的秘密?我的秘密?那不是我的秘密,其欢,你到底不是从政之人,太不懂这权力场上的尔虞我诈,那不是关乎我一个人的秘密,那是关乎整个大理段氏王朝,关乎天下风云的大秘密。试想,一旦我的秘密暴露于人前,这大理王朝的君王之位必定会再起纷争。我曾对姑母说过,现在大理王朝的问题不在谁做王,而是安定——如今的大理,于外,宋国、西夏于大理虎视眈眈;于内,白族、彝族可谓水火不容,权臣之间更是力量交迭。大理急需时日变强变壮,而大理段氏也需这喘息的空当。我,段素徽何其渺小,如何敢操纵天下。所以这秘密,自然有人会替我守护。”
他靠近她,再靠近她一些,紧挨着她的鼻息吐露真言:“忘了告诉你,永娴太后临终前留有一封遗诏,据说是给了这后宫里的某位贵主儿。我曾试探过姑母——涟漪公主,应当就在她手上了。手里揣着那样一封遗诏,身旁又有高泰明那样一个想取我而代之的夫君,你猜她为什么不向天下公告我的秘密呢?”
阖上双眼,何其欢知道,她彻底地输了,输给了自小一道长大,做了五年夫妻的这个人。
可段正明赢了,赢了她面前的这个人。一番比较,她输得总不算太惨。
想到这些,何其欢睁开的双目中含着炯炯亮光,“段正明的身形出现在黑曜石镜上,加之有高泰明辅助,你这个王上算是做到头了。待段正明登基,失了王权的你,又能奈我们如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七章 联姻亲赵段喜相合(1)
段素徽仰天长笑,背在身后的右手忽然探近了她的身躯。何其欢无法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体里汩汩流出的鲜血,看着他的右手。
不知何时,他右手腕间的七子佛珠挪到了左手,取而代之的……是他总爱随身相携的那柄长剑。
拔出他的剑,他郑重告诉她:“我会将王位让给段正明的,然,不是现在。我会立他为储君,堵住朝中的悠悠之口。待时机成熟,我再学一心大师,遁入空门,让他即位。只是,这一天,你看不到了。何其欢,你……再也看不到了。”
他低下身子捡起她脚边那块绣满了映日莲花的帕子,以它细心擦去剑身上的血渍。大理国的君王怎能亲手染血,还是一国之母,一朝王后的鲜血?
他抛开帕,让它掩住她的脸,那双无法再阖上的双眸。
亲自打开那道紧闭的宫门,左手握佛,右手拿剑,他跨越那道门。
段正明就站在门的那头,亲眼看到段素徽提着带血的剑自门内走出——她就躺在石板地上,那块绣满了映日莲花的帕子遮挡了她的双眸,她的脸上甚至还带着绯红,如云彩飞过霞光。
抱着她,紧紧地抱着她,这一次,他终于可以旁若无人,毫不在乎地将她拥在自己怀中。
仰起头,铮铮地望向那个高高在上的段素徽,段正明高喊着:“杀啊!你为什么不把我也一并杀了?”
“杀你?不不不不不!”段素徽笑得猖狂,“你大可安心,孤王不会杀你,甚至不会动你一根毫毛。孤王要将你好好养着,你还得做这大理段氏王朝千秋不朽的帝王呢!既然苍山洱海认定了你帝王之尊,孤王自然要顺天意而为——顺天命者方可久存于世,这个道理,孤王自出世之日起便懂了,比你懂得多了。”
弯腰低身探到他面前,段素徽阴狠着嘴角一字一顿地告诉他:“记住她的话,她不叫你死,你要永永远远地活着,即使是被打入阿鼻地位,为了她,你也给我爬回人间——这是你答应她的,也是孤王要你去做的事。记住了,用心给我记住了。哈哈哈哈哈哈!”
段素徽大笑着离开,独留下段正明拥着何其欢渐渐冰冷的身躯沉寂在即将到来的黎明里。
一个不懂爱的人,却知道如何摧毁至坚的爱情——生死相隔,永不相见,即便黄泉路上也不能同行。
他活着,他会好好地活着。段正明发誓,这一次他会遵照何其欢的意愿,好好地活下去,做这大理的君王。
有时候,活并不比死来得容易。
让段正明生不如死的还远远不止这些,来日,大理第十三代君王上明帝段素徽有旨:“昨夜,杨义贞余党逆贼进宫行刺孤王,永欢王后为保君王安康,以身挡剑,惨遭杀手行凶,重伤不治而亡。封,永欢王后为永贤德姝敬欢王后,赐宗庙灵位,予以厚葬。”
段素徽面泛青紫,唇色藏乌,看得出来永欢王后的突然离世对他打击相当大。跪在殿下听封的顾国君也好不到哪里去,两眼无神,三魂已不见了七魄。
坐在大正殿正上方的王位上,段素徽继续下旨——
“孤王痛失爱妻,万念俱灰,本欲仿一心大师脱离苦海遁入空门。然大理王朝正值多事之秋,孤王欲平定朝野,再遂此心。故,立臣弟——顾国君段氏正明为储君,即日起跟随孤王打理朝政。特令储君段氏正明入宫伴孤王而居,将孤王早年居所永徽斋赐予储君,更名为‘光明殿’。”
这一旨旨一道道,给了段正明无上的荣耀,却也是挣脱不掉的枷锁。
而段素徽给段正明下的最后一道枷锁更是致命——
“孤王膝下无子,近日又痛失王后,储君段氏正明当早立王妃、早得贵子,方显大理段氏江山福祚绵长。孤王欲亲自为储君选妃,满朝文武不论官职大小,凡家中有贤德淑女近可呈上,交由负王爷亲审,大选佳人待做储君妃。”
此旨意一下,满朝轰动。
这储君妃就是未来大理王朝的国母啊!且王上有言,无论官职大小,只要家中的女子够贤淑够美丽便可,一时间大理段氏王朝待嫁女子个个翘首期盼……盼谁啊?
负王爷段负浪啊!
王上不是说了嘛!这储君妃由负王爷先瞧着,选了上好的再送进宫里细细挑来。
这可如了段负浪的意了,回大理这么久,这是他顶爱做的一桩大喜事了。
这个比较丰腴,却略显俗气……这个风骨清高,然到底瘦削了些,非王后之福相……这个不错,眉眼含情,可怎么看都像碧罗烟里出来的姑娘,做一国之母嘛有点欠妥……这个好,添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眼角含情却不露意,好得很好得很,只是,如此佳人给段正明那个不懂风月的小子太浪费了,还是自己留着吧!
段负浪比比这个,又瞧瞧那个,正忙得不亦乐乎,不觉身后站立一人——
“你不是废王段素兴的孙子。”
段负浪平静地合了手中众佳人的画册名录,偏过身来给突然造访的大理君王斟茶倒水,“哦?”
他讪笑,“王上如何得知?”他早已知道段素徽怀疑他的身份,几次三番言谈之间探察他的真实身份,可他很是自信,“我应该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啊!”
他甚至不掩饰,不辩驳,如此坦然地便承认了——他不是段素兴之孙,不是他们自宋国寻回来的王爷——当真他心中无畏无惧?
段素徽捻着手腕间的七子佛珠,踱着步派起答案:“你没有破绽,任何行迹、品性都同众人所知的段素兴之孙如出一辙,即便我派李原庸仔细探察,也无所出入。”
“那你又怎么探察出我并非段素兴之孙呢?”
他满脸好奇,看在段素徽眼里,恨不能一把撕下他那张玩世不恭的贼脸。想则动,段素徽抛下惊世之雷,看他还如何笑得出来。
“真正的废王段素兴之孙……不,不是孙,而是孙女。”
段负浪的脸上依旧挂着吊儿郎当的笑,仿佛他所揭露的一切与他无关,他根本不在乎,也不关心。
段素徽再添一把柴,再烧一把火,“废王段素兴只得一子,这一子只娶一妻,只留一条血脉。李原庸千方百计查到了当年接生段素兴后裔的稳婆,才知道,原来段素兴孙辈留下的唯一血脉不是子,而是女。”
是女非男,那么站在面前的负王爷自然不可能是段素兴的后人,那——他是谁?
“你来自大宋,对宋国文化了如指掌,想必一直生活在宋国境内,当是宋人。明知道段素兴留下的唯一血脉是女子,冒着可能被揭穿的风险也要弄一个男人打入大理段氏王朝,显然别有所图——男子为王爷,或有可能称王夺宫,女子是断断没了这种可能——包含这样的目的,看样子,你必定是宋国打入大理段氏王朝的暗桩了。”
段负浪但笑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模棱两可的态度较之刚才爽快默认自己并非段素兴之孙的姿态判若两人。
他到底想干什么?
段素徽满腹狐疑,索性明说了吧:“你如此爽快承认并非段素兴之孙,不怕我就此拉你出去斩了吗?”
“你不会。”
不再同他浪费光阴,段负浪取了瓢,开始给瓷罐内的绿萝锦鲤换水。一瓢清水进,半瓢浊水出,不倒尽,不装满,总留有分寸。
行事如人。
“你若真心想杀了我,不会独自一人前来永耀斋,同我说这些话。你大可以在朝堂之上放话,既可彰显一代君王的智慧与魄力,也能震慑其他妄想混淆你视听的图谋之人。你没有,你明明掌握确凿证据,却宁愿选择私下同我说,代表你不想杀我。你要留着我,因我于你,有用,有无尽的用处。
“一则,于宋国,你不想全然翻脸,你尚无能力在国内、朝中内忧不断的状况下再惹上宋国这个外患。所以,即便你知晓我的身份,你也只能装作不知,忍一时方可风平浪静——这个道理,身为父王不疼,母后不爱的二王爷,你比任何人都懂,都烂熟于胸。
“二则,也是最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