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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中的灯光,不知在何时全都熄了。
虽有星光月亮,但谷中仍是黑暗得令人心胆欲裂。
突然间,一道刀光,自黑暗的屋角后直劈而下!这一刀显然也是刀法名家的手脚,无论时间、部位,俱都拿捏得准而又准,算准了一刀便可将燕甫天的脑袋劈成两半!这一刀刀势虽猛,刀风却不厉,正也算准了燕南天绝难防范!哪知看来必定猝不及防的燕南天,不知怎地,身子突然一缩,刀光堪堪自他面前劈下,竟未伤及他毫发。
“咯”,钢刀用力过猛,砍在地上,火星四射。
燕南天出手如电,已抓住了持刀人的手腕,厉喝道:“出来!我问你!”
突觉手上力道一轻,那只手虽被他拉了出来,却只是血淋淋一条断臂、那人竟以左手一刀砍下了自己的右臂!好狠的人!他竟连哼都未哼一声!燕南天又惊、又急、又怒、又恨,取下钢刀,抛和断臂,随手一刀劈了出去,一扇门应手而裂。
但门里却瞧不见一条人影!燕南天有如疯狂,一间间屋子闯了过去,每间屋子里都瞧不见一条人影,他看得要疯,但疯又有何用!他铜牙几已咬碎,双目已红赤,嘶声道:“好!你们躲,我倒要看你们能躲到几时!”
‘竟搬了张椅子出来,坐在街中央,月光,照着他身子,照着他身上的血,血一般的月光……“恶人谷”中的若是恶鬼,燕南天便是镇鬼的凶神!突听一人大笑道:“这臭孩子又有什么了不起,你要,就还给你!”
燕南天狂吼而起,扑了过去。
只见黑暗中人影一闪,一件东西被抛了出来,看来正是个襁褓中的孩子。
燕南天不由得伸手接过。
一但他指尖方自触及此物,突然厉喝道:“恶贼,还给你!一手掌一震,那包袱又笔直飞了回去,撞上墙壁,“轰”的一声,竟将那屋子炸崩了一半!这襁褓中包的竟是包火药!回声响过,四下又复静寂如死,燕南天想到自己方才若非反应灵敏,指尖触热,便将襁褓掷回,此刻岂非已被炸得粉身碎骨?他一死纵不足惜,但那孩子!……燕南天捏紧拳头,掌心已满是冷汗!毒计!“恶人谷”果然有层出不穷的毒计!纵是天大的英雄,只要稍一不慎,就难免死在此地!燕南天虽已逃过数劫,但他还能再逃几次?他精力终是有限难道真能不眠不休,和他们拼到底?突然间,他心中灵机一闪,暗道:“他们能利用这黑暗于我,我难道不能利用这黑暗来搜寻他们?”
想到这里,燕南天又不觉精神一振,再不迟疑,微一纵身,也掠入黑暗里,消失不见。
这正是以牙还牙,以毒攻毒,一时间他纵然寻不着那孩子,但“恶人谷”的恶人,也再难暗算他了。
燕南天身子潜行在黑暗中,就像蛇!就像猫……就算别人有着猫的耳朵,也休想听出他的声音,就算那人有着猫一般的眼睛,也休想瞧见他身影,有这样的敌人随时会到身衅“恶人”怎不胆战心惊?只是燕南天却也找不着他们。
每间屋子,似乎都是空的,人,竟不知到哪里去了。
燕南天沉住气,一间间房子找了过去,他这才发觉这“恶人谷”里,屋子当真有不少。
夜,很静,很静!整个“恶人谷”,就像是座坟墓。
风,自山那边吹过来,已有了寒竟!突然,风中似乎有了声音,有了种奇异的声音,似乎人语。
燕南天的心一跳,屏息静气,潜行过去。
果然有极轻极轻的人语,自一栋屋子里传出来!一人道:“小屠果然有两手,竟将这孩子弄睡着了。”
这人虽没有笑,却显然是哈哈儿的声音。
另一人道:“幸好有这孩子作人质,否则!……“突听屠娇娇的语声道:“李大嘴,你要做什么?”
李大嘴轻笑道:“我瞧这女的尸身细皮嫩肉,倒和昔日我那老婆相似。”
屠娇娇道:“但这尸身已死了好几天了呀!”
李大嘴道:“只要保养得住,还是可以吃的。”
“好,你吃了她也好,这想必就是燕南天那□的弟媳妇,你吃了她一也可替杜老大出口气。”
燕南天怒火早已升到咽喉,哪里还忍耐得住,狂吼一声,闪电般掠下,一脚踢开了房门。
屋子里连声惊呼,人影四散,李大嘴喝道:“给你吃吧!”
竟举起那棺材,直掷过来!棺材里香料落了一地,尸身也掉在地上。
黑暗中,只听哈哈儿狂笑道:“好,燕南天,算你狠,居然找到了咱们,但你莫忘了,孩子还在咱们手中,只要你追出来,哼哼!哈哈!哈哈!”
燕南天身形已扑起,听得这语声,颓然而落,心中更是悲伤填膺,他方才一时不能忍过,又坏了大事。
月光自窗户照进来,照着地上的尸身!这是孩子的母亲,那苍白而浮肿的脸,零乱而无光的头发,被惨白的月光一映,真是说不出的恐怖凄凉。
“燕南天惨然道:“二弟,我对不起你,我!……我!……我非但不能妥为照顾你的孩子,甚至连……连你们的尸身……”他语声哽咽,实难再说下去,他跺了跺脚,扶正棺材,俯身双手托起那尸身,小心的放回棺材去。
他热泪盈眶,委实不忍再瞧他弟媳的尸身一眼。
他黯然闭起眼睛,喃喃道:“但愿你从此安息。”
冷月,寒棺,无边的黑暗,可怖的艳尸……这尸身竞突然自燕南天怀中跃起!只听”砰!砰!砰!砰!”
四响!这“尸身”双手双脚,俱都着着实实中中了燕南天的身子!燕南天纵是天大的英雄,纵有无故的武功,无故的机智,却再也想不到有此一惊人的变化!他惊呼尚未出口,左肩“中府”,右胁“灵墟”,前胸“巨阙”,腹下“冲门”四处大穴已被击中!这一代英雄终于仰天倒了下去!那“尸身”已落地,咯咯大笑道:“燕南天呀燕南天,如今可知道我的手段!”
得意的笑声中,随手在头上扯了儿扯,扯下了一堆乱发,月光,照着他的脸,那不是屠娇娇是谁!灯光,忽然亮起!哈哈儿、李大嘴、阴九幽、司马烟全都现身而出,纵然是在灯光下,这几人的模样还是和恶鬼相差不多。
哈哈儿大笑道:“燕南天,你只当方才真是你找着咱们的么?……哈哈,这不过是咱们的妙计而已,好都你自己送上门来。”
李大嘴怪笑道:“燕南天,你只当方才真是咱们怕了你么?哈哈,那只不过是咱们知道你必已难逃性命,又何苦费力与你动手!”
儿个人言来语去,得意的笑声,再也停不住。
燕南天叹息一声,闭起了眼睛,他知道自己此番再也难逃毒手的了!只听阴九幽道:“你们还等什么?难道还要等他再跳起来?”
屠娇娇叱道:“且慢!我出力最多,要杀他,该我来动手才是。”
阴九幽冷森森道:“若是早听我的,他此刻早已死了,哪里还需费这许多手脚,我瞧你们还是让我动手吧。”
李大嘴大声道:“不行,你们不会杀人,一个杀不好他的肉就酸了,吃不得的,自然还是该我动手方是”几个人七嘴八舌要争着动手……能令天下第一剑客死在自己手下,自然是极大的荣耀。
第七章 漏网之鱼
哈哈儿看了看燕南天倒下的身体,突然大笑道:“各位也莫要争了,我有了好主意!屠娇娇道:“你又有什么好主意?”
哈哈儿道:“咱们若让燕大侠痛快地死了,岂非辜负燕大侠一番美意?自然要请燕大快慢慢地享受享受死前的滋味,也不枉燕大侠结交咱们一场!阴九幽不等他说完,便已桀桀笑道:“妙极,果然妙计,我正好要他尝尝阴风搜魂手,的滋昧,保险他直到下辈子投胎还忘不了……”屠娇娇道:“我”销魂美人功’的滋味,也不比你差。”
李大嘴怪叫道:“我的‘利骨刀’难道就差了么?”
眉娇娇笑道:“还是杜老大来,他的‘血手钻心’和咱们哈哈儿的”伐髓洗脑”,这两种滋味才真是要人难以消受的。”
哈哈儿道:“哈哈!既是如此,谁先动手?”
屠娇娇道:“你出的主意,你先动手吧!”
哈哈儿大笑道:“好!”
笑声中伸出手掌,向燕南天脑后轻轻抚摸过去。
夜色更深,生龙活虎般的燕南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只要是稍有心肝的人,便不忍描叙他此刻的模样。”哈哈儿道:“哈哈,我已出手六次,现在又轮到李兄了。
“李大嘴道:“不行不行,我不出手了!”
哈哈儿笑道:“若不出手,便是认输了”李大嘴怒道:“人十成已死了九成,纵然是才出世的婴儿打他一掌,他也活不了啦,你为何要我出手?”
阴九幽冷冷道:“那也未必。”
李大嘴道:“好,好!既是如此,你出手吧”阴九幽道:“轮到我时我自会出手的。”
李大嘴怒道:“你明知已轮不到你了,你……“。
哈哈儿又笑道:两位也莫要争执,不妨先找咱们那万神医来鉴定鉴定,瞧瞧这燕南天是否已再也出不得一丝气力。”
阴九幽冷笑道:“找谁来鉴定都无妨。”
李大嘴道:“我去找。”
片刻间他便将万春流带了回来,又见万寿流瘦小精悍,目光深沉,枯瘦的面目上绝无任何表情。
他走进来后,微微点头,便在奄奄一息的燕南天的侧身坐了下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他总算才将燕南天由头到脚,仔细检查了一遍,他灵巧的手指,竟似未沾着燕南天的皮肉。
李大嘴不耐道,“此人怎样?”
万春流缓缓道:“此人肺经、脾经、心经、肾经、心包络经、三焦经、胆经、肝经,俱已残坏,十四经脉,已毁其八,此刻还能活着已是奇迹……”季大嘴笑道:“你瞧怎样?”
阴九幽道:“他只怕错了”万春流道:“武功我虽不及你,但对医道却有自信。”
阴九幽冷笑道:“自信?若非你那高明的医道,开封城一夕间也不会暴死九十七人,那些人是谁害了的?你忘了么?”
万寿流冷冷道:“我杀的人虽多,但这几年来在此间救的人也不少,阁下刚来时,若非有万某在这里,只怕也活不到今日……”阴九幽目中虽已射出火,但口中却说不出话来,他逃来此地,确是已伤重垂危,确是万春流救了他的性命。”
恶人谷”的确是少不了万春流的。
哈哈儿立刻笑道,“万神医法眼鉴定,自是不会错的既是如此,你我就算不分,大家一齐动手将燕南天杀了也罢。”
万寿湿沉声道:“且慢,在下正要请各位留下他的性命。”
阴九幽怒道,“你……你要救他?”
万春流神色不动,缓缓道:“伤势如此沉重而不死的人,我生平还未见过,这样的人对各位完全无用,对在下却大有用处……”李大嘴道:“有什么用处,难道你也想吃他!”
万春流道:“此人身上伤残不下三十处,正好作为我试验药草性能之用,在下若是试验成功,对各位也大有好处,”阴九幽冷笑道,“纵有用处,但你试验成功,岂非也就将燕南天救活了,等到他伤势痊愈,你就该来救咱们了。”
万春流淡淡道:此人纵被救活,也势必要成残废、白痴,各位若要取他性命,还是随时都可下手,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阴九幽哼了一声,再不说话,司马烟更从来未说话,只是望着哈哈儿,哈哈儿望着屠娇娇,屠娇娇笑道:“万神医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万春流冷冷道,“此人的三十处伤,最少可试出三十种药草之性能,这三十种药草,说不定就有一种将来能救各位的命。”
屠娇娇笑道:“万神医,你还等什么了这燕南天从头到脚,已全是你的了”万春流脸上也没有半分高兴之色,淡淡道:“多谢。”
自怀中取出几粒药丸,塞入燕南天嘴里,让燕南天的唾沫将之化开,然后再慢慢流下去。
突听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了过来。
李大嘴精神一振,笑道:“对了!还有那孩子。”
哈哈儿望着阴九幽,道:“如何?”
阴九幽道:“杀!”
屠娇娇突然道:“慢着!”
李大嘴皱眉道:“你又有什么事?”
屠娇娇道:“这孩子也杀不得!”
哈哈儿笑道:“此番倒是小屠的不是了,这孩子留下也是个祸胎,倒不如斩草除根,落个干净。”
屠娇娇也不答话,却反问道:“我且请教各位,咱们虽然都是恶人,但世上最凶最毒最恶的人究竟是谁,各位可知道么?”
哈哈儿大笑道:“哈哈,若论天下最恶的人,自然便得算小屠了……”屠娇娇笑道,“过奖!过奖!但……”她还末说出下面的一句话,李大嘴已怒道:“他算是什么?会玩两手不男不女的花样,也可算是天下最恶的人?哼,他连人肉都不敢吃!”
屠娇娇笑道:“他说我不是天下最恶的人,我完全同意,但能吃几斤人肉就算是天下最恶的人么?我昔年瞧见一个赶骡车的,也能吃得下几斤人肉。”
李大嘴怒道:“以你说来,天下最恶的人是谁?”
哈哈儿道:“哈哈!对了,阴老九!”
屠娇娇道,“阴老九的确够阴、够狠、够毒,但他的凶恶已全摆在脸上,别人一瞧就知他是恶人,已先对他提防三分……”哈哈儿道:“如此说来,他也不算!”
屠娇娇笑道,“自然不算的,否则他能学到笑里藏刀的本事,要能在一面嘴里叫哥哥,一面在腰里掏家伙……”哈哈儿道:“笑里藏刀……哈哈!小屠在说我了。”
屠娇桥笑道:“不错!哈哈兄生得一副弥陀怫的模样,当真是谁也瞧不出他是恶人,他就算将人卖了,别人还不知是被谁卖的。”
哈哈儿拍掌大笑道:“妙极妙极,我若真是天下最凶最恶之人,倒也不错,只可惜我一瞧杜老大就害怕,看来还是他比我恶得多。”
哈哈儿瞧了司马烟一眼,道:“对了,还有司马兄,哈哈,‘穿肠毒药剑,来人如捣蒜’,这句话江湖中又有谁不知道?”
司马烟微微笑道:小弟在江湖虽也落有恶名,但在‘十大恶人’面前,小弟却是麻绳穿豆腐,提也提不起起的”屠娇娇道:“是呀‘十大恶人’中,还有五个呢?”
司马烟笑道:“也以个弟看来,那五位也未必能比这五位恶多少,尤其是那位‘狂狮’铁战,严格说来,根本就不能名列‘十大恶人’之一”
屠娇娇道:“狂狮若是狂起来,当真是大亲不认,见人就打,就连他的儿子,都被逼得非和他打一场不可,但真被打死,却没有半个,何况他还有不狂的时候……”哈哈儿笑道:“狂狮不行,那‘迷死人不赔命’的萧咪咪又如何?我瞧就算“二十四孝’中的孝子若是被她迷上,也会把老子娘全部卖了的。”
屠娇娇道,“萧咪咪的迷汤功夫虽到家,但真被她迷上的,也不过都是些十七十八二十来岁的毛头小伙子,她若遇见李大嘴,还不是一口将她吃了。
“李大嘴冷冷道:“半男半女的人,她自然是迷不上的。”
哈哈儿赶紧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天下最凶最毒最恶的人究竟是谁,难道是大庙里的老和尚不成?”
屠娇娇笑道,“咱们这些人,论凶、论毒、论恶,大家都差不多,谁也别想强过谁,所以说,到目衣为止,世上还没有一个人能算是最恶的!”
李大嘴道:“哼!说了半天,原来是废话……”屠娇娇也不理他,自管接着道:“现在虽没有,但马上就要有了……”这句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