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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瑄姐姐……”她轻启著朱唇,慕子瑄彷若雷击般猛转过身,重重地拍击著自己的前额。
“他”现在是“她”啊!
“你刚才——”秋芸芸怯怯地睁开眼,看著前方欣长的背影。
“我瞧著你脸上有著脏东西,所以想替你拿掉。”慕子瑄放下手,力持镇定地说道。额头仍热辣辣地刺痛著,不过他的神智却清醒了不少。
“你为什么要打自己?”她跨前一步,并不接受她的理由。
慕子瑄连忙放下手掌,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后,才转过了身。
“我是因为——因为想流泪吧!我看到自己接生的孩子长到快成婚的年纪了,心中怎能不感慨呢?,你娘要我告诉你,如果不想在年前成亲,那么就选在明年端午吧。”
秋芸芸一听,脸色乍然一变!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逼著我和子璨在一起?!”
“你们自小一块长大,大家自然会有这种想法。”他并不正视她的眼眸,逃避地注视著远方。
“愈是逼迫我,我就愈不嫁!不嫁!不嫁!不嫁!”她娇小的身子散发著怒焰,烧灼到他的面前。她拉住慕子瑄的衣领,决心再不让任何人忽视她的意见:
“为什么连你都不懂我呢?为什么我一定要顺著所有人的期待?为什么!”
“你也曾为了我而走上稳婆这条路……”眼前的她坚强得让他心痛——不能再喜爱她一些哪。
“那不一样,那是我自愿决定的事!”双眼中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她以为这世上至少有一个人懂她!
“与子璨在一起,对你来说是件好事。”他的手掌紧握成拳,不让自己有机会拥抱她。
“笨蛋!你什么都不懂!我讨厌你!最讨厌!”秋芸芸全身不住颤抖著,只能借著嘶吼来发泄胸中的怒气。
秋芸芸眼中噙著泪珠,泪眼婆娑地瞪著人。虽懊恼那些脱口而出的骂人话语,然则慕子瑄不安慰人、不哄劝人的举动却更让她心伤——
她不再是瑄姐姐捧在手中呵护的芸芸了吗?
“我也厌恶这样的自己,我不著望你喜欢我。”他怎能对不起自己唯一的弟弟!慕子瑄的身子挺直至迹近僵硬,也没肯让自己的神色有一丁点的放缓。
“我愈来愈不了解你——”秋芸芸的小脸难过地皱成一团,却意外捕捉到瑄姐姐眼中的痛苦——
那急欲表现出镇定的颤抖嘴角,那紧握的拳头代表了什么?
“瑄姐姐,我……”她跨前一步,急著想弥补些什么。
“你将是我的弟妹,我们是要相处一辈子的。”慕子瑄做了一个阻止她前进的手势,明白地拒绝了她。
“你可恶!我不要当你的弟妹!绝不!”秋芸芸昂起下巴,所有的内疚在听到那番话之后消失无踪。
“我不想和你吵架,你走吧。”慕子瑄倏地板起脸孔,只想尽快远离彼此——谁都不该受到伤害的。
秋芸芸闻言,肩头轻颤了下,下唇被重咬成通红一片,是为了阻止自己的泪水决堤,也是篇了阻止自己开口说出求和的话——
她没有错!为什么瑄姐姐要如此对她?
纤秀的背影猛然转身,决裂地连回头都不肯。
望著秋芸芸的背影狂奔而去,他烦躁地抓乱了发,起身穿过一处隐密的石壁,走入石壁之内那座天然池水。
心急如焚竟会闷出一身汗哪!
褪尽了所有衣衫沉入沁凉的池水中,拨弄著湛清的湖水,他望著自己倒映的身影——昂藏的身量、健勇的双臂及胸腹问不贲起却颇结实的肌肉,还有下腹那无法掩饰的男性象征。他看起来哪点像女人?
十三岁和师父离开家乡之后正开始发育男子象征。他得刮胡子、得适应自己不男不女的怪样。庆幸的是——师父在一次把脉中猜出真相后,倒也挺护著他。他只是要适应自己穿女装的丑态十年罢了。他至今仍未疯狂,也算是一绝吧。
娘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让他跟著师父学医。要不是还有一身医术来捍卫他的自信心,他可能会成为一个彻底的疯子或疯婆子。
他知道高大的自己穿起女装实在奇丑无比,只有芸芸,从没因此而嫌恶过“她”…一迳当“她”是推心置腹的好姐妹。
距离中秋还有数天,届时自己即将重现男儿之身。
芸芸会有什么反应?
她会气疯的!
尤其是在她可以轻易推断出黑衣人和她的关系时更是如此。
慕子瑄铁青著脸庞,整颗头颅全沉入水池之中——他知道子璨的心意,也明白芸芸单纯的情动,却无法阻止自己的动情。
他该将局面控制得更好的,毕竟自己虚长了几岁的年龄。而今方知要掩饰自己的真情竟是如此艰难的事哪——水中的浓眉紧蹙著。
“瑄姐姐——”奔跑的量音在山谷间回响。
他的脑海中浮现她芳唇的粉泽,于是愤怒地将自己的脸庞更加埋沉入水里——清醒哪!
“瑄姐姐——”
秋芸芸轻声呼唤,从石壁外逐渐靠近,然则在水中忏悔中的他,自然是不曾听见。
“呼!”慕子瑄将头浮出水面,一甩长发让冰凉的水珠洒了一脸一肩。长发凌乱地披在肩后,他举步走向岸上——
微蹙的荏厉眼眸,有种迥异于平日的狂野。
他烦闷地踢了那堆女人衣饰两脚,却还是认命地捡起了衣服……
“瑄姐姐!”石壁之间出现了目瞪口呆的秋芸芸,与光溜溜的慕子瑄面面相觑。
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他”那头湿混涯的长发,她看到“他”远比慕子璨还健壮的胸口,她看到“他”结实的腰身下,有著她从未见过的……或者该说她见过,不过是没见过这种年纪男子的……
她见过不少小娃娃的,可是没见过这种——这么——这样——她找不出形容词,一时脚软,抱著头便蹲了下来。
那就是娘说的“带把”!
“你没事吧?”慕子瑄著急地奔到她身前。
“走开!快遮住啊!,”她惨叫一声,闭紧双眼。
慕子瑄脑中轰地冒出一团巨焰——他未著寸缕啊!
羞耻几乎快让他的脸燃烧起来,慕子瑄冲向自己的衣服,三两下穿著完毕后,手脚却不知如何摆置。
衣服旁边有样东西吸引了慕子瑄的注意,他定神一望,却见到被搁置在一旁芸芸丢的鞋。
千瞒万瞒的真相却毁在一双忘了带走的绣花鞋!
“你——你是谁?”秋芸芸的脸埋在手心中,发出的声音是含糊不清的。
“我是慕子瑄。”
“不对!”她猛然抬起头来,在确定他穿好衣服之后,她气忿地抬头,陡地放开喉咙尖叫:
“慕子瑄是我的瑄姐姐,你是个男的!我的这姐姐呢?你把她藏到哪了?”
慕子瑄扶著她的肩头,却被张牙舞爪的她推开来。
石洞里的风吹拂过湖面,冷凉凉地不似夏日的焚风。不过,这股凉风显然无法浇熄秋芸芸的怒火。
“那十年间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银发大夫搞了什么鬼?你为什么要假冒瑄姐姐?”秋芸芸狂乱地拍打他的手,瞪著这张她不久前才见过的“陌生”脸孔!
“我就是慕子瑄,这一点从我出生后就不曹改变过,你冷静一些!”
他扣握住她的两手手腕,将她的身子压制在树干之上。
“我怎么冷静!你骗了我十几年啊!”嘶吼让她的喉咙发痛,但她无法控制自己的音量。如果不这么嘶吼出声,她会被自己的心痛撕裂至死。
秋芸芸的身子奋力挣扎著,撇开头拒绝再看他一眼。
“看著我!”他命令著。
她冷眼看向远方,索性来个相应不理。
“我知道我是男的!”慕子瑄火了,重重地扣住她的下颚,让她不得不面对著他——
“你以为我愿意过这种生活吗?你以为我瞧著这副鬼样子,心情会愉快吗?你以为他人的异样目光与私下难听的嘲笑话,我都可以完全无动于衷吗?你去问我娘,问她为什么要把我弄成这副德性!”
长久积压在心中的怒火让慕子瑄的音量一声比一声高扬,他暴戾地瞪著她——瞪的不是她,而是那些压迫著他的往事!
“你有委屈,我难道就没有吗?我觉得自己像个任由你耍弄的笨蛋!”秋芸芸奋力想撞开他的胸膛,却被他的手腕牢牢制服著。
他是个男人,两人力气相差悬殊哪!
“我很好骗!骗我很有趣吧?你的脸不像个女人——我就告诉我自己,你长成这副德性已经够惨了,我怎能再嫌弃你!你的身量、身材吓死人——我只想著怎么帮著你、护著你,别让那些难听话伤害你!你带孩子回来,那些三姑六婆私底下说出来的话,连老天爷都想掩耳朵不听的,而我还费心为你辩解,就差没扑上去和人家打架!而那些我认定的事实居然都是谎言!”她气急攻心,光裸的脚尖使劲踹上他的小腿,却徒劳弄痛了自己。
她含著眼泪,硬是想扯出自己的手腕,却只能咬著牙忍住手腕挣扭的痛楚。不忍见到她难受的表情,慕子瑄默然松开了手,秋芸芸忿恨的拳头随即击上他的胸肩。
他站在原地任由她饱含怒气的拳厮杀著——他怎么希望一个被骗了十七年的人,一转眼就让怒气灰飞烟灭呢?
“你可以告诉我真相啊!”在她发红的拳头再也施不出任何力气时,她倚著石壁轻喘著气。
“怎么告诉你?说我自小身体孱弱、神签指示我娘要将我扮成女子扶养到二十四岁?我自己都是在要离开桃花村的那年才发现了真相啊。”慕子瑄在陈述这些事时,已不再激动,他在意的只是她的反应——
“我一提要换回男装,她就泪流满面说著要寻死寻活——连子璨都不知道我的身分哪——我怎么说得出口!在我娘每年耳提面命地告诫我——说出真相会让我寿命短夭之后,我怎么说得出口!当我十二岁时不能说,难道要我在离开十年后才说吗?况且,到了今年中秋真相便会大白了。十几年我都忍了,这几天又有何差别?”
慕子瑄静静地伫立在她面前,凝视著她,等待她的审判。
“既然不能说,你现在为什么又说出口?”她灿亮的眼直射入他的眼眸中。
“我不能让你难过,我宁愿那些诅咒加在我身上。”他轻抚她的眉问,不让她再颦眉。
“你混蛋!”她哽咽说道,心正一寸寸地软化。
“别哭哪……”慕子瑄握住她颤抖的肩,将她拥入怀中相依偎著。
这样的温柔让秋芸芸心一紧,也让她想起一些回忆。
“你在外头都穿男装?”她陡地捉往他的衣领,眯起眼瞪视著他。
“行走江湖男装方便些。”他坦然看著她,不想再有任何的欺骗。
“是啊!必要时再披上一件黑斗蓬,可以连慕大娘都骗得团团转。”秋芸芸的眼瞳冒出火光来,捏紧拳头,就怕自己一拳打昏他。
“娃娃的身世当时是不能提的话题,我什么都不说都是为了保护你。”慕子瑄尝试著解释。
“保护我?!一句保护我就可以让我不像个傻瓜吗?”她清灵的眼冒出水珠,不往抖动的双肩带动全身的抖栗。她弯下身,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胸腹间的羞愧感翻腾成一种让她作呕的感觉。她心寒地吐出一声:
“我还跟你说了那些话!,说我对黑衣人如何倾心、如何思念!你怎能这样对我!怎能这样对我……”语至最后,已全是心碎的啜泣。
“对不起。”慕子瑄单膝跪在她面前,寻求著她的谅解。
秋芸芸一个巴掌甩向他的脸颊。
“这是你欠我的!”她昂起下巴,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的后悔。
慕子瑄沉默地望著她,而她看著他脸上的五指红痕,泪水就这么成串成串地滑落。
“芸芸……”慕子瑄紧紧抱住她的身子,而她哭到没有力气反抗。
他已经无法冷静地看待这一切,她的泪让他心痛如绞。
“你为什么要吻我?你不知道那对一个女子来说是多重大的事吗?或者你知道,你只是要给我一些警惕——你真好心哪!”她想挤出一个不经心的微笑,然则颤抖的嘴角却怎么样都显得可怜兮兮的。
“那些全都是藉口。”他挑起她冰冷的下颚,认真的眼眸锁住她。
“全是藉口?那有什么是真的……我傻傻地跟在你身后是真的、我笨笨地让你牵著鼻子走是真的、我记挂一个不存在的人物是真的、我把心放在你面前任你践踏是真的……”她抗拒著他的靠近,几度泣不成声。
“这个是真的。”
慕子瑄猝地拥她入怀,重重地吻住她喃喃自语的唇。
“不要——我不要再让你玩弄——”她的拳头飞落上他的双肩,却阻止不了他微温的双唇淹没她的低吟。
“相信我……相信我……”他心疼的吻落在她唇间、落在他的低喃间、落在两人的耳鬓厮磨间。
吻于是逐渐加深,男子的气息入侵女子柔软的唇齿。每一回的唇齿缠绵都是一次让人喘息的爱怜之情,每一次的肌肤相触都会引发更热烈的呻吟。所有说不出口的情意全都在这样亲密的吮吻中倾吐。
“我不想相信一个登徒子。”气息稍定,她捂著自己发热的唇瓣,如此说道。
“我只要你相信一个情不自禁的男人。”
慕子瑄忍不住以指尖轻揉她红艳欲滴的唇芯,低头轻吻了她的鼻尖,温柔得像是将她视若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秋芸芸咬著舌尖,小声地娇笑著。顺著他的手势,偎入他怀里,刚才经历过的争执与不愉快都像是幻梦泡影。
“你的衣服都湿了,冷吗?”他的下颚抵住她的头顶,亲密地拥著她。
湖边浓荫密,并无酷暑的热度,反而显得沁凉。
“不冷。”被他这么抱在怀里,她只顾得别让心跳出胸口。
脸颊在他胸膛磨蹭著,她抬起桃子般娇嫩的脸,指尖滑过他的鼻子、他的唇,小手偶尔还不置信地拍拍他的胸口——
“你是个男人啊——”
“现在还怀疑吗?”他在她唇上偷了一吻,爱怜地看著她飞粉了两颊。
“还好你是个男的,否则我真的要猜忌这个心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跎起脚尖与他的额头相贴,她黑白分明的大眼中有著纯然的喜悦。
“别这样看我。”他的唇烙在她眼睑上——同样单纯的眼让他想起子璨。
另一个对她有情的男子啊。
“为什么不让我看你?你又有事瞒我吗?”她捉下他的手,执意不让两人之间再有任何的隐藏。
他的目光往地上一溜,旋即低笑出声:“你的迷糊却让你发现了真相。”她白滑的足踝没有穿著任何鞋履。
“我跑回来不是因为忘了带鞋,我是因为有事要通知你,可是我现在一下子想不起来……”她的长睫毛闪了几下,眼中尽是疑惑。
“像个小娃儿一样。”他笑她。
“小娃儿!”秋芸芸闻言,拉著他的手就向前狂奔——
“官府里的衙役到村子里找人!”她边喘边大叫。
“为什么不早说!”慕子瑄脸色一变,快速向前两步后,用手掌制住她的双肩。
“回去穿鞋,别又弄伤了自己。”
秋芸芸还来不及说出任何话,他高大的背影就一迳地把她抛到脑后。
那些亲吻只是他平定她怒气的方式?并不代表任何意义?为何他一听到孩子的事,就可以把他们之间的亲密忘得一乾二净?
秋芸芸噘起下唇,气愤不过之下,捡起小石头往他背后丢去。
“别闹孩子脾气了,人命关天!”慕子瑄皱了眉,却没有停缓任何动作——官府衙役来,有可能是要带走孩子——在小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