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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狙击手-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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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接着爬到那几座坟头的后面,停下了。观察了一会儿,他觉着这里是个不错的射击位置,视野开阔,而且又便于隐蔽。
  他决定在这里候着猎物出现。
  “三老四少,打扰了!俺要借贵宝地收拾几个鬼子,还望你们多担待,多照应!”
  萧剑扬冲着坟头轻轻念叨了两句。
  他解下缠裹在步枪上的绑腿。在田地里猫腰行进的时候,枪上缠着绑腿是一种不错的伪装。可等到要开打了,还缠着绑腿就会影响瞄准。
  他又整了些植物的汁液,和上泥土,往步枪上抹了抹。
  接着,他又把身上的伪装拾掇了一下。
  太阳升高了,四下里一片闷热。汗水从毛孔里钻出来,沿着皮肤流开去,好像有许多只小虫子在四处乱爬。
  萧剑扬喝了一口水,平心静气地守侯着。
  西面偏南的远方,传来了一阵阵沉闷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人在地平线的后面滚动着无比巨大的生铁碾子。
  那是数不清的炮弹在轰响。
  终于,河对岸的土路上出现了一小队人。
  这大概是日军的一个小辎重队。打头的一个日本兵把三八枪扛在肩上,枪头挂着面小膏药旗。队伍中夹杂着一些中国人,看样子是种田的,在日本人的刺刀下挑着担子。
  除了人,这里面还有几头水牛,牛背上驮着木箱。最前面一头牛的背上,还骑着一个鬼子兵。
  萧剑扬一下来了精神,眼睛也瞪圆了。
  队伍越走越近,快要上桥了。
  那个骑在牛背上的鬼子小伙儿好像心情不错,忽然间张嘴哼了起来,唱的可能是日本的什么民谣,调子听起来挺怪。
  莫非他也想起了自己家乡的稻田?
  “抓紧工夫唱吧,小子!”萧剑扬心里嘀咕了一句,拨下了步枪的保险。
  他习惯性地把右手凑到嘴边,轻轻地冲右手食指吹了口气,然后把食指平静地搭在冰冷的扳机上。
  日本人的辎重队开始过桥了。
  等到那头背上驮着个鬼子兵的水牛踏上木板桥面的时候,队伍最前面的日本兵正好走到靠这一边的桥头。
  就在这时,萧剑扬的第一发子弹飞离了枪口。
  子弹干脆地穿进了领头者的钢盔。他的颅骨顿时改变了形状,整个人的身子像被雷击中了一样,一面抽搐着一面向侧后方倒去。肩头三八枪上的膏药旗,随着他的身体一齐跌进了河里。
  牛背上哼民谣的鬼子小伙儿兴致正浓,一下子被突如其来的枪声打碎了好心情。
  他慌忙地想从牛背上下来。可这健硕的中国水牛,相对于他的身材而言实在是偏高大了些。再加上桥面比较狭窄,他这会儿可真是有些“骑牛难下”。
  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容他操练骑牛术了,萧剑扬的第二发子弹轻轻松松地穿透了他的胸腔。
  弹头在身体产生的内爆效应,一瞬间震碎了他的无数个肺泡。他从牛背上栽下来,带着满肺咽不进的气体,一头扎进了桥下的河水中。
  【内爆效应——当高速飞行的弹头射入人体时,体内气体在超压-负压作用下产生内爆效应,使含气组织(如肺泡)发生损伤。肺是冲击波作用的“靶器官”,较之其他脏器损伤机会多,程度重。】
  已经走上桥面的三名中国农夫,这时扔掉肩上的挑子,纷纷往河里跳。一块儿上了桥的两名鬼子兵也在慌乱中掉了下去。
  对岸还没上桥的日本兵赶紧趴在了地上。被抓来的中国人趁机扔了挑担,一哄而散。
  萧剑扬迅速转移了射击位置,爬到另一个坟头的后面,利索地上好子弹。
  掉进河里的鬼子兵,其中一个水性看来是不赖。他飞快游到对岸,手脚并用,拼命地往岸上爬。眼看着半个身子已经爬上了河岸,土黄色的军衣湿淋淋的,上面挂满了绿色的浮萍。
  不过,他的逃命之旅也就到此为止了。萧剑扬的第三发子弹追踪而来,像颗钉子似的,一下把他钉在黑绿色的河岸上。
  另一个泡在河水里的鬼子兵,就似乎显得泳技欠精了。他伸着两只胳膊,玩命儿地扑腾。嘴里也灌进了几口河水。
  还是萧剑扬的第四发子弹帮他解脱了水中的烦恼。他安静了下来,慢慢地沉向河底,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心爱的塌塌米。
  “乓勾儿、乓勾儿……”,三八式步枪特有的射击声响成了一片,对岸的鬼子朝这里起劲儿地射击。他们大致判断出了伏击者跟那几座坟头之间的关系,子弹撕裂着空气飞了过来。
  萧剑扬伏低身子,慢慢地向后退去。
  等爬出了一段距离,他停了一会儿,又接着匍匐了回来。
  对岸的鬼子打了一阵子枪,见河那边没什么动静,觉得支那兵大概是跑掉了。其中一名日军的兵长开始向河岸爬去,想看看掉进河里的伙伴情况怎样了。
  他刚支起半个身子,就又被从对岸飞来的一颗子弹击中了。他上半身往起弹了一下,然后重新落回了土地里。
  一丝游魂忙不迭地去追赶那四位先走一步的同胞。
  其他的鬼子赶紧卧好,继续开起枪来。
  又过了许久,河岸边彻底安静下来。
  湿热的空气中,平缓的河水飘着几缕血污,沉默地流向远方。
  (十七)
  萧剑扬在日本兵的开枪送行声中,悄悄撤离了河边。
  他向西运动了一阵子,前面出现了一片竹林。
  此刻恰是正午,太阳当头,阳光像刚从蒸锅里捞出来的热毛巾,噼里啪啦地直落下来,生生地砸在人的头上、脸上、脊梁上。
  萧剑扬决定进竹林子歇一下脚。
  他闪身进了竹林,一下觉得凉快了许多。还没等他的眼睛适应林子里的阴暗,耳边就传来了一阵尖细的惊叫声。
  萧剑扬赶紧伏下身子,打开了手里中正步枪的保险。
  待他定睛一瞧,原来林子里已经有了几位访客。
  这是一位消瘦的中国母亲,身边还有她的四个孩子。最大的一个是个小姑娘,一身红布褂子,看起来也只不过十岁刚出头一些。
  那位母亲的怀里还抱着一个更小的。
  几个人身上穿的都是有补丁的粗布衣裳,满头满身的灰土。母亲和那个女孩子的背上,各有一个大包袱。
  看样子是从附近村子逃难来的农户。
  他们一看到进竹林来的萧剑扬,以为在大白天见着了鬼——
  一身绿毛,脸上青一块儿、黑一块儿,走起路来又轻又快。
  大人和孩子都吓得尖叫不止。
  萧剑扬连忙对他们轻轻地嚷道:
  “老乡,别叫了!俺是国军!”
  几个人听到“鬼”张嘴说起了人话,不怎么叫了,可还是瞪大了眼睛往后躲。
  萧剑扬想到个主意,他赶紧从挎包里摸出那个青天白日的帽徽,然后慢慢地凑过去递给他们看。
  几个人这才平静下来,重又在地上坐好,相互依偎着。
  萧剑扬竖起枪栓尾巴上的保险片,一屁股坐下来。
  人一歇下来,干渴跟饥饿就撵了上来。他打开水壶喝了两口,然后从干粮挎包里掏出放日本人压缩饼干的纸包,拿起一块儿啃了起来。
  刚啃了两口,他就感觉着有某种目光在旁边瞄着自己。他一抬头,看见了几双孩子饥饿的眼睛,正馋巴巴地盯着他手里的压缩饼干。
  萧剑扬赶忙打开那个纸包,把里面的饼干掰成几截碎块儿。除了给自己留下半块儿以外,其余都塞到了孩子们的手上。
  几张小嘴立刻飞快地动了起来。
  萧剑扬连声叮嘱:
  “慢点儿吃,别噎着!”
  他又把早晨从鬼子军官身上弄来的奶糖掏出来,全给了这几个孩子。那一小包酸酸的东西,他塞给了那个最小的男孩子。
  怕孩子们吃得口干,他摘下军用水壶递了过去。那个年纪最大的小女孩忽闪着黑黑的眼睛,没有接。她解下背上的布包袱,站起身来,轻快地向竹林外跑去。
  萧剑扬见那位母亲呆坐在一旁没有动,便拿起半块儿饼干送了过去。
  那妇人还是一动不动,也不接饼干,眼睛木木地看着远处,手里紧紧地抱着那个婴儿。
  萧剑扬这才注意到,那孩子耷拉下来的小手僵僵地,不大对劲儿。他探出手一摸,原来孩子早就断气了。
  萧剑扬低低地叹了口气,打算把孩子的尸首从妇人怀里接下来。没想到那位母亲死也不松开手。她的眼睛失神地盯着远处,嘴里嘶哑地反复念叨着什么。
  她说的南方话萧剑扬一句也听不懂。可这世上原本有很多东西,是不用言语也能体会得出的。
  萧剑扬觉得有种酸涩的潮水一下涌进了心里。
  大约是一年前,他从关外辗转流落至关内,一路上看到了无数残破的家庭、流离的母子。每次瞅见这种情景,他就会想起自己的家、自己的娘。今天在这遥远的江南,他的心又一次被深深地刺痛了。
  萧剑扬慢慢从挎包里摸出一个粗布小包,轻轻地打开。里面是四块袁大头。
  一个多月前,师长王耀武奖赏他的五块大洋,他拿出一块孝敬了班上的弟兄去打牙祭,其余的都攒了下来。
  现在,他把这四块银圆全塞进了那位母亲背上的布包袱。
  这时,那个穿红衣裳的小姑娘从竹林外跑进来了。她一头大汗,怀里抱着一捆青白色的茎秆儿。
  她坐下来,把这些拇指粗细的茎秆儿分给自己的弟妹们,母亲的身边也放了一枝。接着她又拿了一根递给萧剑扬,示意他用牙咬开嚼嚼。
  萧剑扬咬下一口,嚼了嚼。一股汁水渗了出来,甜的,味道挺像东北的甜秫秆。
  他赶紧大嚼了几口。
  【这种含有甜汁水的茎秆,叫做“芦粟”,又称作“糖高粱”,为粒用高粱的一个变种。其茎秆含有丰富的糖分,含糖量可与甘蔗相媲美。这种植物在上海郊区比较常见。】
  见大儿伙咬得差不多了,小姑娘又站来向林子外跑去,看样子是想再去找一些来。
  嚼过几根这种茎秆儿,萧剑扬觉得精神头不错。他拔出刺刀,又在枪托下方靠近背带的核桃木上,划出了五道痕迹。
  现在一共是九道刀痕了。还差八道。
  萧剑扬把刺刀插入刀鞘里,想伸直胳膊腿稍躺一会儿。
  正在这时,竹林外面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呼叫声。
  萧剑扬听出来了,这是女孩子的呼救声。
  他“呼”地站起身来,像只年轻的豹子一样,迅捷地向竹林外蹿去。
  林子外面的野地里,一个穿着红衣裳的纤细身影,正在惊恐地奔跑着。她的身后,三条土黄色的东西成扇形排开,正不紧不慢地逼上来。
  小姑娘跑得跌跌撞撞,怀里青白色的茎秆儿洒落了一路。
  三个日本兵显然认为这个支那小姑娘是逃不脱的猎物。他们像野狼玩弄筋疲力尽的兔子似的,一边小跑着,一边嘴里发出逗弄的吆喝声,完全沉浸在莫名的愉悦中。
  “畜生!”萧剑扬低低地怒骂了一声。
  他迅速跪下右腿,膝盖骨向外偏,右脚的后跟稳稳地支住屁股;左腿打直,左脚掌内旋;脊梁骨略向前,成弓形;左肘撑在左大腿上,左手托稳枪身;右臂自然下垂,枪托靠里抵住肩,枪口瞄向这几头两条腿的牲口。
  此刻正是日头毒的时候,阳光照在步枪用于瞄准的缺口上,缺口的上沿泛起虚光,给瞄准增加了难度。
  对面的几个人都在运动中,中间的一个鬼子跟小姑娘跑得几乎是一条线,而且离很近了。萧剑扬怕误伤到她,于是决定先打跑在右边的日本兵。
  为了保证在这样强的阳光下一枪命中,萧剑扬没打算射他的头部,而是瞅上了他的躯干。
  枪响了。那个鬼子兵一个踉跄,向前一冲,重重地栽倒在地上。肩上挂着的三八大盖儿也一下摔出去老远。
  奔在左面的日本兵,正泡在原始本能的兴奋幻想中,听到枪声不禁一怔。
  等收住脚,看到从竹林里蹿出来个半人半鬼的家伙,他吓了一跳,赶紧想把背在肩上的三八枪顺下来。
  但是已经太晚了,中正式步枪的子弹愤怒地撕开了他的胸脯。
  萧剑扬迅速顶上第三发子弹,将枪口指向中间的鬼子兵。
  可眼前的情形让他一愣。
  刚才萧剑扬的枪打响时,跑在中间的鬼子兵正好向前迈了一大步,双手抓住了那个小姑娘。
  他的三八枪是斜背在身后的。此刻,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他似乎是意识到了,如果等自己从背上摘下步枪,支那人的子弹早就到了。
  这日本兵反应倒是很快,他采取了另一个法子——哈下腰,左手勾住小姑娘的脖子,右手抄住她的腰,把她整个身子提起来,挡在自己的身前。
  这个日本人本来就不高,再加上哈着腰,小姑娘的身子将他前面遮住了。他把头闪在小女孩的脑袋后面,同时双臂还不停地将那个穿红褂子的身体摆来摆去,萧剑扬一下傻眼儿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毕竟还嫩,自打摸枪起还是头一遭碰到这种阵势。
  汗水争先恐后地从帽檐下钻了出来,像许多条粗大的蚯蚓,沿着他的额头、面颊、脖子往下淌。
  他把牙根儿咬得紧紧的,心里有一丝慌乱。
  但枪口仍旧不偏不倚地指向前方。
  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热气从地面上蒸腾起来,裹住了萧剑扬、日本兵,还有那个小姑娘。
  萧剑扬觉得手里的中正步枪比平时重了许多。
  汗水浸入了他左臂上的伤口,好像有一把蘸了盐水的木锉子在那里来回磨动。
  他的眉稍不禁抽动了几下,可手中的枪身依然端得又稳又平。
  萧剑扬端枪的功夫,是他爹用棒子砸出来的。
  在他长得还没一支围枪高的时候,他爹萧子林就找来半截儿红松木,大致削成杆枪的模样,在前头再绑上一个小沙包,然后这样子让他端着,在院子里一站就是一柱香。
  只要萧剑扬的小胳膊稍微晃一丝,他爹一棒子就砸了下来。没半天的工夫,他的身上就落满了紫青块儿。
  他娘在一旁瞅着心疼,不免抹起泪来。他爹一瞪眼——老娘儿们家!懂个啥?要想养出一手好枪法,除了祖上传下的天分,更要靠汗血来喂!
  小剑扬咬着牙,不吭半声,就这么一天天地端下来。春草秋雁,冬雪夏阳,木头枪换成了真围枪,小沙包长成了大沙袋。
  终于有一天,他爹点了点头。
  这会儿,在透不过气来的对峙中,萧剑扬尽管不知道下一步该怎样办,但他认定了,就是天塌下来,也要把枪口钉死目标。
  那个日本兵也是满头大汗。他提溜着中国小姑娘,慢慢地往后退。
  萧剑扬没挪窝儿,枪口随着鬼子兵身体的移动而略微抬高了几丝。
  这时,一直在鬼子兵怀里挣扎的小女孩,逮着机会在日本人的左前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那日本兵倒也硬气,只是呲了呲牙,不但没松手,反而收紧了双臂。
  小姑娘被勒得喘不上气,拼命地向后踢打着双腿。
  她的一只脚恰好蹬在了鬼子兵胯下,而且是那个敏感部位。这下子日本人撑不住了,嘴里倒吸了口气,手一松,小女孩的身子往下出溜了半截,露出了他的脑袋。
  这点儿空间对于萧剑扬来说是足够了。他基本上是凭着感觉射出了那颗等待已久的子弹。
  子弹击碎了日本人的鼻梁骨,蹿进了他的头颅。他身子往后一仰,带着怀里的小姑娘一块儿倒了下去。
  萧剑扬站起身来,一摇一晃地跑过去。由于刚从紧张中挣出来,再加上一直是在毒日头下保持着跪姿,这会儿他觉着脑袋有点儿晕乎。
  他跑到小女孩跟前,想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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