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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台对话:
——斑马,斑马,找屠老板。
——我是屠老板,406虎头吗?
——是的,耗子来了,耗子扔地瓜。
——给耗子吃个大饼。
——大饼不好吃,给来点土豆,大土豆,大大的土豆。
——别咋呼了。
——土豆来了,三只耗子大休息,两只小休息。
——别咋呼了。老天爷叫我们这个月千万那个那个。
——放心。相声磁带不多了,歌曲磁带、流行磁带没有了。
——这个月亮猴子拐。
——来点清凉油吧。
——老天要撒尿,注意接尿。
——虎头老板要花生米。
——猴子拐六,有花生米。
这段猫耳洞黑话翻译如下。
——连指挥所,找屠连长。
——我是屠连长,6号哨位吗?
——是的,越军上来了,扔手雷了。
——炸他们个定向地雷。
——定向地雷被破坏了,请给炮火,大炮弹,越大越好。
——明白。
——炮弹炸了,死三个越军,伤两个。
——明白。团长让我们今晚加倍小心。
——放心,肉罐头不多了,菜罐头,水果罐头没了。
——今晚上军工。
——背些水来。
——要下雨了,注意接雨。
——说要子弹。
——上六个军工,有子弹。
两国军队的报话机型号相同,互相能监听。电话也有被窃听的可能,猫耳洞之间的有线无线联系均不能有明语能话,这就为猫耳洞黑话的形成和发展提出了客观要求。上级没有编制统一的黑话用语,全凭各连即兴发挥,达到约定俗成,几乎每条黑话词汇都包容一个小掌故,每套独立的黑话体系都有自己相应的文化背景。这里长官意志不起决定作用,通常某个洞先使用一个新语,连里加以普及,个把月之内便基本完善和运用自如。连与连之间不发生横向联系,因此各成语系。莫说越军监听人员弄不懂,就连我军监听人员也译不出。大致上有多少一线连队,就有多少猫耳洞语系的流派。各猫耳洞也有内部使用的暗语,不与连队通话时(电话形成通播网,全时沟通,互相能听到说话),说本洞黑话,配合得非常默契。
各流派之间的差异很大。同样是说水,有的用“尿”,有的用“清凉油”,来点清凉油和撒一泡尿来吧,是一个意思。要炮火支援,有的说来几个土豆,大土豆,有的说扯我几个蛋。亡人,有的叫大休息,有的叫瞪眼。手榴弹,叫啤酒,也叫地瓜。电线,有的叫鞋带,有的叫面条。同样是电线炸断的,甲连说面条胡了,弄两个西瓜(哨兵)把面条捋一捋,乙连说紧一紧鞋带,猴子(军工)拐(来)。有一样用语比较一样,即把子弹称作花生米,保留了抗战时期老八路的文化传统。
有时,越军电台也插进来对话。越军会汉语的人不少,装模作样说几句很正规的对话,一开口就露馅。我方猫耳洞黑话多以民间俗语为基础演化而成,一说撒尿,他连小便的意思都译不出,更联不到水上去。这时,越军就只有挨骂的资格了,挨了骂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以为中国军队上了当,还认真地说:“是,是,好好。”说不定还在录音准备当成果上报。
43。血书
何为血?
流动于心脏和血管内的不透明红色液体,主要成份为血浆、血细胞和血小板。味咸、腥、且含有各种营养成份、无机盐类、氧、代谢产物、激素、酶和抗体等,有营养组织、调节活动和防御有害物质的作用。
何为血书?
《辞海》无此词条。
将士们要出征了,某大学生物系三年级的同学们去看望联谊单位九连的战士。战士们都那么小,同学们把他们当小弟弟,小弟弟常来系里搞军民共建,大哥哥大姐姐多,小弟弟少,数量和文化的对比都悬殊,联欢会上,小弟弟们羞得没办法,如今,小弟弟们突然间长大了,在肃穆的气氛中匆匆忙忙。笑容里含了惊人的成熟,花起钱来又那么不成熟。他们注视大哥哥大姐姐的目光,如同大哥哥大姐姐过去看他们。他们一下子超越了大哥哥大姐姐,要飞得更高,走得更远,他们中有的人可能再也回不到出发地。大学生们含着热泪做了一面红缎锦旗,上书:顽强杀敌,捷报频传。锦旗很小,就不上气派,有的真诚,又何必气派呢。同学们来到九连,立住脚,不禁热泪盈眶。那场面,他们和她们没见过,四十多名战士在写血书。大学生们说不出话,翻过红底黄字的锦旗,以鲜黄的衬布为正面,将食指送进口中,四个大字浓浓衍开:精忠报国。各种血型的指头依次在旗面上跋涉,留下献旗者的姓名:蒋晨阳,李建伟,沙丹,张雁,吴骧,傅磊,唐东江,俞声慰,陈新,孙一梅。。。。。。
大学生血写的祝愿,化作战士们血染的风采。
前线。B一团四连。执行任务前。
团长又递给四连长王少云一支烟:“任务就是这样的了,你个人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组织上为你办。”
团政委同四连指导员王汝燕面面相视,小道理比大道理多:“家里还有什么事情要办,还有什么其他事情要托付的?”
他俩都说:“感谢党和人民对我们的信任和重托,誓死完成任务。”
各连的老乡干部来看连长。都寡言。一支接一支抽烟。不着边际扯别的。连长忍不住书归正传:“这次上去,没准备回来。东西,都收拾在箱子里,里面有衣服,慰问品,真那样了。把箱子运回家去,组织上会办的,你们也给看点儿。”
对家里,他们写下遗书。对党组织,他们交上血书。十指连心,指上溢出的是心血。
即刻起,伙食标准猛升到每人每日八元,前线买不到贵重食品,天天吃鸡。一吃鸡,血热。战士们热血沸腾。不过日子了,慰问团赠的白手帕,铺开,自己的白床单,撕开,找到连队干部:“我要求参加突击队!”
咬食指,第一个没咬破,仿佛有损什么,狠狠又一口,拔出一根血指头,当着连队干部的面,一笔一划,一划一笔。
——誓死参加突击队!
——甘酒热血献青春!
——我如果牺牲了,请记住我是个军人!
——为民为国死而无憾!
——请党信任我!
——请把红旗交给我!
——请让我当第一旗手,一定把胜利的红旗插上高地!
在班里写血书,用针刺,刺不出血,用刀刺口子。只要有一人写了,全连就都写。那几天,以右手食指裹块纱布为荣。还没战斗,血已经流了不少。
团首长宣布名单。全连肃立。静。
第一突击队长:连长,王少云。
到!
第二突击队长:指导员,王汝燕。
到!
突击队员——
到!到!!到!!!
又一轮血书。没点到名的,急眼了。难道老子怕流血吗?流给你们看看!血字饮满,不是挤出来的,是流出来的。
又一轮血书。点到名的,难道你虚了吗?不!你的血多,老子比你还多,写,看谁写的字大,看谁写的字多。
玩命地训练,再比比谁流汗多。录相看过了,突击队戴红花,喝壮行酒,茅台,打着红旗向上冲,炮声,火光,热血,生命,胜利。想少流血,哥们儿,得舍得流汗。练,练,玩命地训练。
兆头不好:另一个连也开始吃鸡。难道鸡飞了?
又是坏消息:演出队到另一个团慰问演出,按说,慰问演出是首长意向的温度计。当即躺倒好几个,他妈的,血书白写了压床板啦。
又来好迹象:医疗所来检查身体,身体是突击的本钱。
终于等到正式消息:任务取消。
惊住了。妈的,妈的。
继而,一片欢腾,搂着跳,给家里写信,钱还得省着点花。
干部收回血书,说:“留个纪念吧,我们确实是真心实意的。”都笑,有些不好意思。
前线不乏文身者。以皮肉之苦,表赤子之心,纯情可鉴,忠勇可嘉。
听说新征的兵要上前线,妈妈坚决不同意葛涛当兵,体检完的那天中午,妈妈对小儿子下最后通牒:“合格了我不放。”葛涛把饭碗往地板上狠狠一摔:“反正家里的这碗饭我不想吃了,今天我摔碗,明天还要砸锅,非去打仗不可。”有车辆驾驶证的汽车修理工执照的葛涛,撇开丰厚的工资,告别流泪的母亲,走进枪林弹雨。葛涛又遇到难题。他所在连队的防御方向,是战区最艰苦的地段之一,离敌人仅五米的哨位,素有“老山第一哨”之称。葛渚看中了这个哨位,软磨硬泡坚决要去,连里却安排他在稍靠后的阵地。葛涛急环了,脱去上衣,把三根大号的缝衣针捆在一起,在左臂刺下“精忠报国”,右臂刺下“尽孝尽忠”,每一针都刺得很深,八个大字两千多个针眼往外渗血,他架着两条血淋淋的胳膊闯进连部,指导员说:“你这个葛涛,这实在拿你没办法。”葛涛如愿以偿。上阵地才几天,连续打了几仗,敌人多次偷袭都失败。这天夜里,敌人悄悄摸进,突然投来一颗手雷,葛涛双腿负伤,鲜血涌了出来。他忍住剧痛一声未吭,等越军鬼鬼祟祟爬过来,连投四颗手榴弹,炸得越军嗷嗷乱叫着逃窜。他这才扎上止血带,用手抠出一块小弹片,还有块大弹片弄不出来,他把开罐头的启子刀插进伤口,用力将弹片搅松动,发力一撬,血染的弹片叮当落地。这一撬,全战区都知道“老山第一哨”有个双臂刺字、自剜弹片的“八十年代的关云长”。
他没刺字,在左肩刺了幅中国地图,将民族在使命刻在肩上。过了一段,觉得挺招眼,又后悔了。战友出主意,可以烫掉。他熬了一锅滚开的粥,舀了一碗,满满地扣上去。他一声惨叫,碗落地,肩部严重烫伤,地图刺纹和皮肤一同落去,他住进了医院。
许多民族在早期发展阶段中存在过文身风习,一般刺上图腾标志。《庄子。 道遥游》:“宁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证明我国古代南方少数民族也有文身的风俗。战士文身刺字,深受岳母刺字影响,也是历史上民族英雄留下的文化遗产。刺也罢,不刺也罢,战士都是可爱的。一烈士送到火葬场,清洗遗体时也发现龙的纹饰,他带着他的图腾走进了历史深处。
44。奇异的对垒,共唱一曲《望星空》
越军广播:“中国人民解放军官兵们,现在播送你们中国的小说《高山下的花环》,梁三喜、靳开来就是你们的下场,你们的妻子儿女在等着你们,不要打仗,回家团圆去吧。”
我军投送传单,上印彩画,一越军士兵中弹倒地,头盔滚在一边,地面流满了污血。与死者重叠的是生者的背影,妻子抱孩子期待,孩子向画面外瞪着大眼睛,小胳膊揽在母亲的背部。
越军播放《十五的月亮》、《望星空》等中国歌曲,想制造四面楚歌的效果。
我军也播放《十五的月亮》、《望星空》,看谁怕抒情歌曲。
一位前线人士说:“我们干什么,他们也干什么。都组织慰问团上阵地,都组织英模报告团。阵地上他们的兵吹笛子,弹吉他,跳迪斯科,无聊时搓泥,也是一个样。”
歌曲方面,中国军队占上风。《十五的月亮》、《望星空》受到越军前线官兵的喜爱。夜深人静,稀落的枪炮声中,越军猫耳洞里吉他声起,且弹且唱。越军对我国广东音乐也颇感兴趣,每每放《彩云追月》、《雨打芭蕉》,越军士兵便探出头听,跟着节奏晃。不过,也仅此而已,歌曲唱不败军心,喜爱不等于被征服。
打起来,各不相让。冲锋时,用人身体滚雷开路也不皱眉头,有了伤亡,宁可再付出五条十条生命,也要确保不丢尸体。
团长王小京抓住敌人的这一特点,导演出一场“围尸打援”的活剧。三月八日,越军偷袭不成,在我阵前六十米处丢下一具尸体。王小京组织无线电佯动,传达抢夺敌尸的假命令, 同时打出照明弹, 步兵枪猛打,佯作掩护夺尸行动。越军中计(明知中计也必然要抢回尸体),不顾一切地冲出来。我82迫击炮连标定尺码,越军又添十几具尸体。越军下次冲出抢尸,用绳索套了死人脖子往回拖,又付出几条生命。后来,迫击炮连出两发臭弹,越军才趁机抢回全部尸体,结束了以活人换死人的争夺战。
我军也坚持不丢尸体的方针。
一次激战后,我一名侦察人员失踪。经查,该同志已阵亡。我军许以重金,一边民冒险找到尸体。尸体已轻度腐败,边民背不动,将烈士头颅铲下带回。特为烈士追记一等功,隆重厚葬,深厚的东方红土地上,打的是一场奇异的战争。
45。愿石刻最长久
无疑,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事必定要留下些什么。
在猫耳洞里,战士们为自己制做工艺品。重机枪弹壳底锉成八瓣花,安个环当戒指,有的用蜡烛烧化牙刷把,红塑料滴上去象宝石。子弹壳做水果刀。火箭弹弹尾的金属片砸平,锯出一排密齿,就成了很精致的小梳子,还能安到钥匙链上。按材料,多为铁制品。战士们达到铁器时代工匠的水平。
慰问团规格高一些。炮弹壳制的和平鸽,越做越精美,抛光,刻线,镌字,有前线打制的,也有在后方成批定做的。不知经过什么途径流入战区小店,标价“伍拾圆”一个。作战纪念香币,与内地生肖币同样华丽,一个古色古香的盒里放两枚。为慰问团的长者们想得更周到,十枚高射机枪弹守则焊成一柄手仗,登老山,走泥路,稳稳当当。和平鸽和手杖不仅表明接待的规格,即使在参战部队军官群中,也视为珍物,连排级干部极难获得。一色的铜器,铜器的保存期比铁器更长久。
看看战区的出土文物,铁器年代最近,锈得最为严重。青铜器时代稍远,也已绿绣斑驳。一九七五年在小河洞出土地的石刀,石斧,刮削器,远离今天四十个世纪,却不蚀不损,保存完好,距麻栗坡县城一公里处的大王岩崖画,也是四千年前新石器时代人类的完整文化遗产。历史无言地证明,石头最长久,铜和铁一经同石头分离,就难以单独抗氧气的蹂躏。
即如此,战区石碑林立就不足为怪了。到处是碑,诸如“老山前哨”,“老山屏障”,“上甘岭主峰”,“八里河东山主峰”,尤为奇异的是,“老山主峰碑”在全战区竟有七个之多,上不到老山主峰的人,尽可以在山下与碑合影。可惜,石碑也难长久。部队换防,碑也换防。你撤离了,对不起,请把碑搬走,碑上贵部的代号。我们接了阵地,该为我们为自己树碑了。又一座新碑落成。碑林‘常换常新,代号推陈出新,与百年前立下的苍老界碑比俏。总有中止更换的时候,预见不到最后一块碑由哪家来立。山在,碑就应该在。愿石刻最长久。
46。战争的酒,酒的战争
1984年4月28日, 在攻找老山主峰的诸分队中,有一路是吴副营长率领的侦察兵,别人军用水壶装的都是水,他却灌了满满的一壶老白干。攻下一个点,他就仰脖灌两口酒,如此打一路喝一路,战斗愈发频繁激烈,他杀得性起,喝得也愈发尽兴,待攻到半程,壶里的酒已到肚里大半。人称老吴“醉打老山”。
也难怪,酒与老山战事就是有缘份。
某部队赴滇作战,该部队是全军整党的典型,出发前就把不准喝酒作为一条参战纪律,到昆明时,当地党政军领导为之设宴洗尘,席上赫然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