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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家-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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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离开王立疆和他的弟兄们,老旦心中有些不忍,但王立疆的话还是深深打动了他。自打离开家,除了打仗就是养伤,除了杀人就是埋人,舒坦日子没有几天。死去的弟兄们和不辞而别的团长,在他心里留下一个又一个阴影。饶是自己血气方刚,这份心痛也有些难以承受了。这样难得的机会,不正是自己和幸存的弟兄们梦寐以求的么?不去救麻子团长,就碰不到王立疆,也就不会莫名其妙地被军部抹了名字。王立疆营长感恩之际给了自己这么大个面子,难道不是老天爷的安排?不管怎样,这个不能不接着。要耽误得久了,说不定就会被军部政治处的那帮鸟人发现,哦?原来这几条英雄好汉竟然悄眯眯地藏在岳阳,弄不好他们又会派下啥的奇袭斗方山一类的高难度任务来。
  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老旦自忖,自己命再大,兄弟们再多,也架不住一颗不长眼的子弹!他对自己思想的转变竟然有了一丝宽慰,原来自己像个愣头青一样只知道为国军玩命,到头来兄弟们都死光了,自己落得一身伤疤,国军却还是这个一味败退的鸟样!原来征兵官说大不了几个月就可以回家,可现在看这仗不知何时能打到头?老子出生入死大半年,功劳的不要,升官的不要,歇他两天还是要的。小鬼子打过来怎么办呢?嗐,没了咱们几个这老蒋就不抗日了?
  老旦在想像中终于变得理直气壮,采纳了王立疆的建议。不过他在跟弟兄传达的时候,只说是暂时休整一下,弟兄们闻听无一不兴高采烈。老旦吩咐他们去城里买了一堆糖果干货和好酒,给王立疆他们留下一些,剩下的准备带回黄家冲。临别之际,一行七人和王立疆等一百多人又是一顿好酒吃喝,大家杯碗交错痛哭流涕,自是一番珍重情谊。
  第十章 乱世田园(1)
  刘海群把加满油的卡车开得像一溜烟似的,绕开长沙守卫部队的城防阵地,兜了一个大圈,终于在几天之后回到了黄家冲。黄老倌子听闻小子们都活着回来了,喜出望外,光着脚就迎出冲外,但是一看没有麻三,脸色陡地黯淡了下去。老旦将此去情况向老汉一一道来,黄老倌子自是悲伤,良久皱着粗黑的眉头,喃喃说道:
  “自杀?咯是么子回事喽?娘了个逼的怎么就像个娘们?麻三儿啊,最想不开的还是你呦!”
  黄老倌子倒不如老旦预想的那样痛不欲生,老汉眼里虽然泪光闪闪,却仍然吩咐着喽啰们准备酒菜给七人洗尘。麻子妹早从小甄那里打听到他们此行目的,紧张地跑了过来,只见黄老倌子眉头一皱,竟毫不隐瞒地告诉她:
  “你哥子死喽,回不来嘚,以后你就呆在咯里吧!”
  麻子妹瞪着吃惊的小眼睛不敢相信,直到梁文强一五一十地告诉她才哭出声来,黄老倌子不耐烦地让人把她拉走,对着大家说道:
  “人就一条命,活着不见得好过,死嘚也不见得遭罪,别把生死看得太重。麻三是咯样子死,自己交代自己的命,算不得英雄,也不算孬种。你们走这一趟,兄弟情谊尽喽,他麻三地下有知,也算他没白带你们一回。他不在了以后就跟着我,这黄家冲就是你们的家!以后不管鬼子来还是鬼子走,老老实实在咯里呆着,鬼子来嘚就跟狗日的干,鬼子走嘚还喝我们的酒!总之,你们绝不能像麻三儿一样,打了半辈子糊涂仗,最后还跟自己过不去……”
  黄老倌子说着说着哭起来,一个小喽啰要过来帮他递手巾擦眼泪,被他一个耳光打了个趔趄。
  “我为麻三哭过了,以后不会再哭,你们也不许。?span class=yqlink》仙剑 ?/p》
  麻子团长的坟立在黄家冲背靠的山丘上,原本是黄老倌子留给自己的风水宝地。老旦把团长颁给他的那枚军功章和黄老倌子给的那块弹片,一起埋在了他的假坟里。战士们还在旁边堆起了一些小土包,把大家能想起名字来的弟兄们都刻在一大块木板子上,立在团长的坟头边上。村民们给这片地方圈出了一个地界,还修出了一条小道。老旦隔些日子就上来给团长添点酒,和他磨叨几句家乡话。有时他会看到黄老倌子支着拐杖坐在他的坟前,也不哭也不动,一坐就是小半天。老旦心里暗暗发誓,如果将来可以回家,一定要去团长家里看看,在他的家乡再搭一个坟。
  黄老倌子给大家安排了住处和营生,老旦分到了两间有院子的大房,和陈玉茗住在一块。其他人或者独居或者搭伙也都安生下来。不安分的朱铜头曾悄悄地想跑回老家去,才走了一半就被满地的鬼子吓了回来,还差点又被国军部队拉了回去。过了一段时间,大家通通背上篓子挽起裤脚,变成了一个个地道的山民。
  成为黄家冲民匪合一的成员,这些北方汉子一开始还不太适应。渐渐地,老旦竟然把冲里汉子训练得个个刀法不俗,人人枪法夺命。不过老旦依然不会把弄这南方农活,也不会上山摘草药,喂水牛又总是被那夯货扔进水里。湘中水牛体形巨大,长着大号犄角,包着韧厚老皮的黑水牛远比北方黄牛脾气大,仿佛随了湖南人火爆的脾性。有一次帮着老兵黄贵家放牛,那牛见了山坡上的一只母牛在撒欢,非要上去套近乎。老旦把牵不住,情急之下就给了畜生一脚。孰料那水牛猛地转过腰来,瞪着手雷般大小的牛眼就给了自己一头,老旦被顶得从山顶滚下山坡,翻了十几个跟头才止住,到山腰的时候已经被摔得七荤八素了。收工回家的众村民们目睹了这惊险的一幕,于是一夜之间,“老旦滚下懒汉坡”就成为典故,传遍了黄家冲。
  老旦正为自己啥球也干不好犯愁时,临村的年贡到了,里头竟有一只正值芳龄的母驴。老旦大喜,于是重操旧业,弄起了在板子村口碑相传的养驴营生。这边驴马不合群,方圆几十里都找不出一头公驴,于是他和陈玉茗翻山越岭,总算在湘西集市上选了一头公驴回来。老旦给二位好吃好喝,日日夜夜催着两只畜生洞房花烛,半年下来居然第一胎就下了两只小叫驴。远近村民争相前来目睹这一胎二驴的奇观,对老旦赞叹不已。日后,老旦每天骑着驴或翻山越岭或招摇过市,再也不用费腿脚了。乡亲们羡煞,纷纷开始给老旦和陈玉茗下订单。两年下来,这黄家冲的老旦已经驴声在外。老旦隔年又引进了北方马种,配出一堆骡子。乡亲们尊称的老连长,传到外村已经变成了“驴连长”或者“骡连长”。
  民国三十年,黄老倌子号令老旦带弟兄们去教训不服管教、糟蹋黄家冲娘家人的顾家冲。老旦酒后点兵,几十头毛驴和骡马组成的骑兵声势浩大,众人上身穿着军服,下身登着肥裤,枪栓拉得哗啦啦响,浩浩荡荡杀奔顾家冲。顾家冲的匪头闻之两腿发抖,率众迎出十里地,算是见识了传说中的“驴连长”的八面威风。
  黄老倌子兑现了他给弟兄们的承诺。弟兄们回到黄家冲后,很快就是春节。大年一过,黄老倌子就亲点鸳鸯谱,忙着当大媒人;然后替大伙操办婚礼,忙着当主婚人;再就是替大伙摆满月酒,忙着认干孙子。
  别看大薛不声不响,下手却是飞快,抢先娶了一个模样俊俏却是哑巴的妹子,二人整天沉默不语,可日子过得滋润,生下来的崽子一落地就哇哇大哭,嗓音嘹亮,乐得大薛一溜小跑来向黄老倌子和老旦报告。刘海群过年的时候娶下了老兵黄贵家的女儿,女人娇羞可爱,却也脾气不小。刘海群因馋酒没少挨这女人巴掌,可一到孩子生下来,女人立刻变得柔顺无比了,刘海群整天拎着酒壶找兄弟,也不见她再说什么。朱铜头和小甄妹子明偷暗合一年多,大年一过便突然宣布成亲,村里的女人们都心想这下黄家冲里算是少了个妖精了,就是想不通她为啥这么急着想从良?直到半年后,九斤半的小朱铜头呱呱落地,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早就弄出馅儿来了。赵海涛为此郁闷了半年,时而半夜上山打靶,黄老倌子把临村的一个黄花闺女说给他之后,他才笑逐颜开了。
  “屁龙”梁文强阴差阳错地和麻子妹结成了一对。据陈玉茗说是梁文强主动发动了冬季攻势,他一路猛冲,穷追猛打一个季度,终于抱得“美人”归!想必是麻子妹治好了梁文强的烂肠胃,梁文强的感激涕零升华成了征服的欲望。麻子妹破天荒地接到了男人送来的秋波,虽然梁文强在她眼里又憨又笨,但麻子妹知道他是真心稀罕自己,时间久了,麻子妹左顾右盼见再无人争风吃醋,自个儿的岁数也像田里的苞米杆子节节高升,一咬牙也就认了。孰不料善良敦厚的梁文强在婚后把自己当成捧在手上的仙女,照顾得无微不至,每天起早贪黑下地干活,晚上那事儿还不耽误。于是曾经神憎鬼厌、令人退避三舍的麻子妹,终于被感化成了黄家冲人人称赞的贤妻良母,干起了赤脚医生悬壶济世的行当,和黄贵的婆娘搭档,一中一西配合默契。几年下来,麻子妹的人气远远超过了好吃懒做、产后体重剧增身材大走样的小甄护士,一时倒和梁文强成了这黄家冲的模范夫妻。
  陈玉茗拒绝了黄老倌子给安排的亲事,悄悄地和小兰成了一家子,二人性格差不多,都是三脚踹不出一个闷屁的溜边儿人物,都是撒在人堆里平常至极的普通嘴脸,走到一起并不出乎老旦意料。倒是黄老倌子觉得面子上下不来,非要让陈玉茗再把那女子续了二房,直到老旦出来说情才算罢休。
  老旦虽然五官粗陋,但因其也是黄家冲里的一号声张人物,冲里冲外来说亲的媒婆竟然络绎不绝。每来一个,老旦都要老老实实重复一番:
  “俺家里有老婆娃子,说不定俺哪天就回去了,或是把他们接过来了,这好妹子还是留给别人抢去吧……”
  黄老倌子闻听老旦的做派,鼻子里哼出两个字:“木鸡!”
  老旦嘴虽然硬,可身上一样想着女人。黄家冲烟锅大点儿地界儿,家家户户敞风漏气的,每个夜晚都从不同的角落传来对对男女们打夯的声音。老旦经常在半夜睁着大眼,脑子里想像着与翠儿和阿凤亲热,在别人做神仙的声音里自己解决。久而久之,脑海中女人的样子开始相互交叠,翠儿的脸,阿凤的声音,翠儿的奶子,阿凤的屁股,渐渐地她们的样子竟合二为一了……老旦已经分不清每一次的喷涌而出是因着对哪一个的幻想。令他颇为羞愧的是,脑海中那个合二为一的影子,最后竟也在光阴里模糊了,板子村的寡妇,朱铜头的老婆,戏台上的妹子,都有可能在他的梦里出现。终于,老旦再一次在夜里攥住自己命根的时候,脑子里的人变成一个毫无关联的模糊影子,除了几处鲜明的女人部位,就再不记得啥了……
  黄老倌子在徐家沟有个外甥女,叫徐玉兰,最近几个月常过来走串。她的男人两年多前去了长沙,半年前噩耗传来,男人战死沙场,于是她便成了寡妇,连个娃都没有。她回舅舅家走串的意思很明白,让老舅黄老倌子给她续个男人。这玉兰妹子老旦见过,长相不错,带足了湘妹子的俏丽,一张小脸玲珑有致,眉眼儿都像画里面似的喜庆儿。身形也不似翠儿那般壮硕,该大的地方大,该细的地方细,要论姿色,比朱铜头那小甄妹子还要略胜一筹。老旦也不是瞎子,便对她颇有好感,但人家是寡妇,自己一个北边来的没根兵汉,不好惹这身骚。这女人对自己仿佛也算有意,不然干吗总来看毛驴哩?一边看还一边问自己的情况。稀罕归稀罕,对老天爷发誓,老旦是没有非分之想的,虽然他在梦里也曾把小徐妹子折腾了个上下翻飞。
  这一天,徐玉兰又来看毛驴,上周说好了来挑一头的。老旦早早地起来给牲口们喂食儿,尤其把玉兰妹子稀罕的那头公驴喂了个饱,还刷了个干净,然后就坐在门口抽烟了。
  徐玉兰打心眼里喜欢老旦,倒不为此人如何英雄,而是为这人的厚道和恋家。她听母亲多次提过,说老舅黄老倌子当初带回黄家冲的兵哥伢子,做派可大不一样,一回到黄家冲,没多久就开始偷鸡摸狗,把各家的姑娘搅和得鸡飞狗跳。她母亲还为此跟舅舅黄老倌子翻过脸,怨弟弟对手下管教不严。老旦居然能孤零零地过这么多年,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还一心只念着老婆孩子,只想回家。她还听女人们窃窃私语,说老旦曾经被兄弟们趁酒醉扒光过一次,和她老舅比伤疤,结果全冲人都知道老旦除了一身伤疤吓人,胯下之物更是让男人们羡慕,让女人们惊讶。
  徐玉兰曾经的男人也算俊朗标致,两家门当户对,又都是徐家沟人,相隔不过二里地,早在媒婆出马以前,二人已是捻熟,你情我愿早生情意。故红娘牵线的事不过是走过场,那媒婆不费吹灰之力便成就了这单姻缘。可新婚之后,徐玉兰悲哀地发现男人在那方面竟是一派萎靡,任是自己如何使出女儿家的全套本领也难以让男人坚挺起来,月圆月缺的偶尔来一次,也是蜻蜓点水。从此,徐玉兰便郁郁寡欢,脾气也开始变得乖戾,动不动就对男人发无名火,摔碗筷的事成了家常便饭。有一回二人纠缠了大半宿,男人那玩意儿还是像下了锅的面条软不塌塌,只缩在床角一脸惭愧,把个欲火中烧的徐玉兰憋得气急败坏,竟把黄老倌子送的一对花瓶摔了个粉碎。男人屋里屋外床上床下都不是徐玉兰的对手,羞愧难当,从此说话不硬,放屁不响,久而久之还遭乡亲们耻笑,一口闷气憋了两年,干脆跑去当了兵,一走就没回来。
  徐玉兰盯住老旦已有时日,今天买驴也是早有预谋——日子久了,不信你对我不起心!她一大早着意打扮了一番,穿上自己最喜欢的衣服,就踏着露水来寻老旦的家了。她远远看到坐在门口抽烟的老旦,心里泛起一阵甜甜的期望。老旦屁股坐在长凳上,两腿自然垂在门口的石级上,徐玉兰一眼便触到老旦裆里的那隆起了,不由得又绯红了脸。
  “玉兰妹子,你来得可真早!”老旦忙站起身来说。
  “说过了早来的么,怎么会骗你?”徐玉兰笑成了一朵花,一双俏眼眨了眨,老旦心下一阵紧张。
  “驴都拴在那边吃草了,俺带你去看看。”
  “好嘞……”
  老旦领着她来到后院,十几头驴正拴在一处吃草。老旦感觉有些怪怪的,他总觉得徐玉兰不是来买驴的,这娘们今天打扮得这么骚,喷得那么香,没点意思才怪哩。可人家毕竟没点破哪!当年阿凤那记耳刮子声犹在耳,这回可得长记性,千万再不能会错意表错情了。再说自己不能破了自己的规矩啊,名声也放出去了,要是扛不住这骚娘们的进攻,那面子就栽大了去了!黄老倌子会看不起自己,注定也会被全黄家冲人耻笑了去,要是将来能回家再被翠儿知道,还不扒了自己的皮?
  “哪头驴有劲儿呢?”徐玉兰问。
  “这头有劲儿!眼儿亮蹄儿圆,一叫十几响儿,你看这毛,这耳朵……”
  老旦摸着那头好驴,笑眯眯地把它的头拉过来,让它去舔徐玉兰的手。好驴可能会错了意,一头拱在了徐玉兰胸前,又用舌头去舔她的脸。徐玉兰惊叫一声躲开了,飞快地跳到了老旦面前,一只手已经有意无意地搭在了他的胳膊上,她周身的香气撩拨得他心慌意乱。老旦忙大声呵斥那好驴,一鞭子抽向了它的头。
  “牲口随主儿,你这驴还色心不小呢!”
  徐玉兰嘴角微挑,略带挑衅地看了看老旦,又若无其事地用手抻平胸上的褶皱,弹掉畜生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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