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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倭-第2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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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假山湖石,有绿筱兰菊……大厅铺上麻花石板,厅堂上从座椅到桌子,俱是用紫檀和黄梨木制作。精雕细刻,极尽奢华。显得寄寓于此的屋主既有钱钞又有品味。
  邵竹君翻过围墙进入周家,避过看门家丁的盘问,径直往周家大堂客厅走过去。
  老远就看见周全功的结发妻子冯氏正在大堂客厅上喝茶解闷。邵竹君走到客厅上向这冯氏陪笑作揖道:“周提刑在家吗?小侄跟周大哥已有一些时日没有联系了,不知老周近况如何?”
  这个冯氏也就是二十几岁年纪,比邵竹君大不了多少。她年轻还没生养,又不被周全功所喜,看见邵竹君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精神一振,象久饿的母狼看见路上掉着一块肥猪肉般兴奋起来,望着邵竹君眨巴着媚眼,似乎想勾引邵竹君一样。她看见邵竹君羞愧地低下头颅使劲地数着地板,对她不感兴趣,也感到索然无味,逐气呼呼回复邵竹君道:“他呀,早给老虎扑翻叼走啦,哪里还知道回家。”冯氏因周全功讨了几房侍妾,冷落了她,心中气恼,时常与丈夫拌嘴吵闹,夫妻两人平日相处也不太和睦。是以冯氏一听邵竹君问及周全功在不在家,憋着一肚子气没处发作,也就没有什么好言好语了。
  邵竹君忍住笑,道:“冯嫂,我找周提刑商量正经事体,你莫跟我开玩笑。”
  冯氏阴沉着脸,满腹委屈地道:“谁跟你开玩笑,他早死了,死得骨头都朽掉了。”
  忽见内室门门帘掀处,有人探头出来,勃然作色喝道:“谁咒我死?”从房里出来的人正是周全功,只见他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从房间转出客厅,包裹凹凸起伏,看得出来里面装的东西肯定是金银钿软之类的贵重物品。
  周全功从房里出来,猛可看见邵竹君,着实吃惊错愕,哑然道:“你还活着?你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是不是?负案在逃,还敢抛头露面到我家来!”
  “我没做什么亏心事,怎么就没脸见人?”邵竹君坦然自若回敬周全功道。
  冯氏也插嘴道:“对呀,人家邵兄弟身正不怕影斜,哪象你整日鬼鬼祟祟尽干见不得人的事情。这回到家翻箱倒柜,又把银子搬出去准备送给哪个妖精呀?!”
  周全功快给冯氏的疯言疯语气疯了,扬手作势要打人,喝道:“长舌妇你给我闭嘴,你欠揍呀,再乱嚼舌头,老子就剐了你。”
  冯氏见势不妙,便扭头撅嘴,不再吱声了。
  邵竹君伸出右手食指对周全功摇晃道:“老周,别着急,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不要迁怒别人。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呀……”
  周全功当知道邵竹君指的是什么回事,但他偏是装疯卖傻,佯作不解,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你胡说什么呀?”
  “好,我就胡说几句!”邵竹君言讫,身形一晃,堵在大厅门阶正中,不许周全功出门,并说道:“我姑妄言之,你就姑妄听之吧。”
  周全功看见出路被邵竹君堵住了,有些着急,故作镇定把包袱撂在厅堂八仙桌中。扭绞双臂坐在官帽椅上,侧头努嘴,看看邵竹君有何高见妙论。
  只见邵竹君提胸收腹,一呼一吸,吞气吐纳,似乎是把一股冲天怒火压到丹田中去。按下怒气之后,邵竹君用近似调侃的语气对周全功道:“我说,我说我家中哪具来历不明的无头女尸是周提刑的杰作,是周提刑想把我逐出南京刑厅而生出的坏点子,我这样说你可满意?”
  周全功听了邵竹君这话脸色一变,看他模样并不觉得有什么错愕和惊诧,而是有一种被人戳穿阴谋诡计的羞恼,擂台拍案拒绝承认道:“放屁,放泥玛的狗屁。你有什么证据敢这样胡说八道!你跟你老婆吵架,谋杀了自己的妻子,惹上这场官司,跟我有什么关系?”
  邵竹君面对周全功势如疯虎的反击抵赖,态度从容不迫,不急不恼,继续说道:“如果我有证据证明我妻子没死,尚活在人间。你们却睁眼说瞎话,诬陷我谋杀妻子,这话真不知从何说起?”
  周全功闻言身子陡然一震,气急败坏地挥手嚷起来:“哪也是你的事,怎么跟我扯上关系,真是岂有此理。”
  邵竹君双手叉腰,一付胸有成竹的样子,信心满满地说道:“这件事跟你脱不了关系,你就是操从这个案子的幕后黑手,整件案子都是你为排挤打击我而安排和捣鼓出来的一个骗局。”
  周全功虽然被邵竹君咄咄逼人的言词搞得慌了手脚,但他仍然认为邵竹君不可能掌握什么证据证倒他,故他对邵竹君篾视和不屑的态度,冷笑道:“扯谈,你有什么证据?敢这样对我说话,你来消遣我是不是?竟然信口雌黄,真是乌鸦说猪黑,自己不觉得!你才是最大的杀人嫌疑犯。”
  邵竹君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状子,在周全功招摇了一下,旋即把状子对折,收入兜囊里,慢条斯理说道:“凭这张状子就可以证倒你,这张状子让你自信认为做得非常完美的栽赃害人的骗局破绽百出。”
  周全功紧握拳头,满腹狐疑的盯着邵竹君兜囊看了又看,不太服气地道:“谁知道你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想威胁我吗?欲要入人以罪,何患无词。”
  邵竹君急忙后退几步,他已看出周全功眼里暗藏杀机,双手不断运劲,蓄势待发。所以他后撤丈许,预留出足够的应变距离,以防周全功突然发难偷袭他。确信自己立于安全之地后,邵竹君再按着剑柄微笑道:“有个叫姚天平的老头状告朱雀街的卢尚员外,说他自幼卖给卢家做丫鬟的女儿姚雪娥死得冤枉,死得不明不白。而卢家又不肯发还尸体给姚家安葬,姚天平因此哀哭上诉,府里不收他的诉状,责令管这事的刑厅给姚老头一个说法,而身为总管刑厅事务的你,却对这事不闻不管,推诿了事。这件事让我感到十分纳闷。”
  邵竹君说到这里,咳了一声,歪着头望着周全功揶揄道:“你大慨不会对我说,你不晓得这件事吧?”
  周全功急了,恼羞成怒,咆哮如雷道:“我晓得这件事也好,不晓得这件事也好,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呀!”
  “你真会装蒜!”邵竹君不怒反笑,保持微笑并侃侃而谈:“你可以瞒别人,却瞒不了我,这件事我已查得一清二楚了,我还跟卢尚员外见过面,他说这件案件是你亲手经办的,我有足够的人证物证让你无法抵赖。”
  邵竹君吞了口唾液,再有条不紊分析道:“卢尚员外家的丫鬟因不堪主子侮辱,上吊自杀了,本是一桩极其平常的官司,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注意。那段日子我另有公干在身,没有在意这件案子。这件案子是你接手的,你经手处置这件案子当然清楚自己干了些什么。刑厅衙门积案甚多,大家都忙不过来,交给周提刑处置这样寻常的案子大家当然不会有什么想法,周提刑肯定是奉公守法妥善处理这件事,不会出什么乱子。大家对周提刑办案能力有目共睹嘛,有周提刑出马处置这种芝麻绿豆大点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当然,大家对你有信心,并不是代表你能让大家放心,因为你有私心,你就运用你的权力做了一个移花接木的骗局,巧计设下一个毒谋陷害我。我的推理没错吧?我家那具无头女尸其实就是姚雪娥,是不是?”
  第六十五章 移花接木手 巧计设毒谋(2)
  周全功苦笑一声,脸上露出一丝恐怖的表情,用恶毒的眼光狠狠盯着邵竹君,好象对邵竹君戳穿他的阴谋诡计感到无比愤怒。
  邵竹君亳无惧色迎上周全功充满敌意的目光,平静地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做得毫无破绽的案子,因为某个环节出错了,结果全盘皆输,后面所干的活儿全都是白忙活了。本来卢员外家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鬟不甘心主子欺负上吊死了,刑厅奉命前去结案,顺便敲诈勒索一下卢员外,再把丫鬟的尸体弄出做个局也是个好主意。假如你是聪明人的话,原本不会留下什么把柄,毕竟那丫鬟的性命比狗还下贱嘛。我猜周提刑拿着人命案子的传票赶至卢员外家执行公事的时候,肯定是很威风,可以想象你曾经对卢员外肆无忌惮地进行威胁勒索。
  而卢员外是个体面有钱的大财主,当然不想因为侮辱逼死一个小丫鬟的性命而吃上人命官司。他不免央人跟周提刑讲盘子,花钱消灾。而周提刑你也挟此案威胁勒索卢员外,漫天要价,敲了人家一笔钱还嫌不够,还想一而再,再而三,敲诈人家。你为人也忒狠缺德,太不讲信用了,以致卢员外对你恨之入骨,不免对我诉苦几声,哪你干的好事就藏掖不住,尽为我所知了。
  当然,无头女尸案破绽百出,还是因为你为人太贪太狠的缘故。你既有意拿姚雪娥的尸体做文章,不肯把尸体发还给姚天平,也应该给苦主几两银子,把这姚天平夫妇打发掉,何至于生出这个乱子,让我找到破案的线索?周提刑象铁公鸡般一毛不拔,不肯花几两银子安抚苦主,以为有点小权柄就可以只手遮天。你太自负,太托大,太欠缺思量了。本来可以掩饰得更好的骗局因为自己疏忽让对手找到线索洞悉你的阴谋布局,实在是愚不可及。”
  当我在刑厅门口遇到姚天平夫妇哭喊要求刑厅发还女儿尸体无果时,我就觉得此案十分蹊跷,那时我便对姚雪娥的尸体去向产生怀疑。而卢员外的口供更加坐实我的判断。稍后,我潜回刑厅翻查仵作的殓尸档案,并没有姚雪娥的验尸记录,这件案子好象压根儿没有发生过一样,这实在太神奇了……
  可是,按卢员外的说法,姚雪娥的尸体是交给刑厅处置的,此案实际上是你周提刑一手包办的,而刑厅没有处置姚雪娥的验尸记录,那末姚雪娥的尸体哪里去了?而时无头女尸此时又在我家中出现,使我对你漏洞百出的工作不得不产生严重的怀疑,从而判断出我家无头女尸案是你企图给我栽赃嫁祸的杰作。……你就是陷害我谋杀妻子、逼得我亡命天涯的幕后黑手。”
  周全功听完邵竹君这番话,又气又恨,浑身发抖,他想发难动手袭击邵竹君,又自觉底气不足。突然抓起桌子上的包袱负在背上,困兽一般在厅堂上左右徘徊。这时候,他已完全陷入一种东窗事发的恐慌状态中,乱了阵脚,进退失据,不知如何是好。沉吟片刻,他如泄了气的皮球,无可奈何地表示认栽,垂头丧气说道:“高见,精辟呀。你从什么时候找到线索并怀疑这件案子是我捣鼓弄鬼的?”
  邵竹君已预留足够的距离应对周全功的突然袭击,不在周全功的攻击范围内,他也不介意周全功如困兽般在他面前狂走,闻言点头说道:“起初,我也怀疑这件案子是骷髅帮济财护法汪德财捣鼓弄鬼。毕竟骷髅帮针对我做了几件案,比如说放火烧了我家的房子,派人化妆成我的模样抢劫林家瑞祥金铺等等。我之前不知道骷髅帮为什么这样做,现在我终于明白过来,是周提刑你收买了他们,要求他们这样做。目的是误导我,把我的思路引入歧途,让我执信这是骷髅帮陷害我,让我与骷髅帮拚个鱼死网破。直到我跟骷髅帮教主范绣虎决斗,他临死时提醒我,说我们是被人挑拔互斗的斗鸡。那时,我才恍然大悟,我被人误导了,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落入别人精心设计的彀中,跟没相干的人打起来。我追问自己,到底是谁挑拔我跟骷髅帮打起来?后来我偶然经过南京刑厅门口,看到姚天平夫妇在哪里喊冤,当我接过他们要求南京刑厅发还他女儿姚雪娥尸体的诉状时,我一直陷入混沌状态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原来是周提刑你在暗中捣鬼!”
  “哈哈!”周全功狂笑起来,事到如今,他也不作无谓的狡辩和抵赖了,干脆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是这件无头女尸案的幕后操纵手。他终于点头承认道:“对,这是我干的好事。不过,这是你咎由自取,活该遭到这样的报应。你执着要干蠢事,就莫怪别人对你进行毁灭性的打击。”
  “对,我干了蠢事。”邵竹君自嘲地苦笑道:“我不应该执着为倭贼王婆留的太湖漕银劫案翻案,我应该顺从你的意思,草率结案。无论你的结案陈词和理由是多么荒唐。顺从你就万事大吉;逆忤你就大祸临头。”
  “谁叫你多管闲事?你敢多管闲事就必须吃苦受罪。”周全功恶狠狠地道:“上面要我限期破案,难道我就不给上司一个说法吗?你管我这个说法合不合理?我必须交差,谁让我交不了差,我就让谁死。你不让我交差,你就该死。”
  邵竹君深深暗抽一口冷气,叹息一声,心情沉地道:“指鹿为马,国法何存?杀人媚人,卑官可去。作为刑厅的执法者,应该顶住压力,把真凶正犯追捕回来。而你籍着上司限日破案之机,故意制造冤假错案,这种行为就太可恶了。”
  “哼!”周全功冷笑道:“上面的人也要交差,我不给他们一个结果,他们交不了差,就要拿我开刀了。为了大家得个安生,总要找个倒霉鬼承揽这件事嘛!这有什么错?只有你这种死脑根的人才违逆众意,硬要另起炉灶,推倒重来。你是吃饱了撑的、无事找事的混蛋,你很该死,老子早就想收拾你了。”
  “如果仅仅应付上面的压力,我也同意周提刑这么干。”邵竹君微笑道:“但事情并非如些,周提刑仓促了结太湖漕银劫案是怀有私心的,事情并不是大家想象那样简单──南京刑厅顶不住上面限期破案的压力,所以才找个倒霉鬼顶缸。而事实上,因你周提刑是太湖漕银劫案的真凶正犯,才会这么着急委罪于人。”
  “你说什么?你血口喷人。”周全功跳了起来,象见鬼似的望着邵竹君,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他显而易见没到邵竹君知道那么多。如果他仅是制造一个无头女尸案的栽赃陷害同僚的幕后黑手,也不是什么大罪,顶多花几两银子找个大官做做公关,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避过风头依然继续回到南京刑厅混下去。但抢劫官府的漕银罪名他就承担不起了,那是足以导致连坐灭族的罪名,你就是把钢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决不会承揽这个罪名。
  邵竹君才不管周全功怎样狡辩,根据他的推理侃侃而谈:“当日那批官兵漕银经过太湖时离奇失踪,几百个押运漕银的旗甲被杀,有人举报是倭贼王婆留劫去漕银。稍后,王婆留被逮捕归案,面对刑厅的指控,他并不承认此案是他所干的。经过周提刑一番折腾之后,王婆留的态度却出人意料地转变了,变得老实顺从,乖乖承认太湖漕银劫案是他做的。有了王婆留的口供,周提刑就坐实他的罪名,一口咬定太湖漕银劫案是倭贼王婆留所为。虽说王婆留是个作恶累累的倭贼,罪该万死。但凭此认定王婆留与太湖漕银劫案脱不了干系就未免牵强附会了。尽管王婆留在刑求下坦承不讳,一股脑揽下罪名。可惜此案疑点甚多,在此我说几个疑点,就足以证明认定王婆留太湖漕银劫案的真凶正犯是十分荒谬。
  其一、王婆留是逃亡流寇,他没有时间和能力干掉几百个押运漕银的旗甲。而且这几百个押运漕银的旗甲并非都被抢劫漕银的劫匪杀死,还有人流亡江湖,必须抓到这些逃兵指证王婆留,才能坐实王婆留是太湖漕银劫案的真凶正犯。
  其二、则使王婆留他们本领通天,杀死这几百个押运漕银的旗甲。但他们这几个逃亡流寇又如何把那二十万两漕银搬走呢?那二十万两漕银到底藏在哪里?
  其三、刑厅绞尽脑汁才从倭贼王婆留身上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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