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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倭-第2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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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竹君拱手道:“入乡随俗,这个道理我懂。只要你不把我当狗,叫我吃屎,我都听你的。”
  那少女哑然失笑,啐道:“呸,你这人陷入绝境,还不忘要贪嘴,你这人的嘴巴真是没治了,谁会叫你吃屎呢。”
  邵竹君跟那少女穿过一条深邃的走廊,来到一个灯火通明的大洞窟中。只见洞府守卫森严,十步一岗,五步一哨,把几条与外面相连的通道看守得严严实实,简直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那少女带着邵竹君大大方方向那些守卫走过去,那些守卫如临大敌,不待那少女走近身边,就挺刀大喝道:“口令?”这些守卫跟那少女可谓是熟头熟面的老死党,但他们仍表现出一种只认口令不认人的职业习惯。端的是纪律严明,训练有素。让邵竹君为之震慑,惊诧不已。
  那少女不慌不忙,随口应声道:“畏人如畏虎,归心如磁石。”
  那些守卫听了口令,俱低头抱拳恭送那少女出门,并说:“大吉大利,出入平安。”
  穿过洞窟,迎面看见一座横匾,却是“先人堂”三个颜体大字。那先人堂仍然是职司俱备,藩卫如林。那少女脸色一变,心神略显不安;邵竹君也头皮一紧,诚惶诚恐。再向前走出几丈,只见一张石案上堆满水果香烛,纸马冥币,三牲六畜等祭品。几个神龛中间,堆着几层骷髅头,从外面归来的骷髅帮信众都神情肃穆地向这头骨三叩九拜,祈求骷髅帮的先人庇护赐福。
  那少女拈香对邵竹君使了个眼色,邵竹君点头会意,跟着那少女扬尘舞蹈一番。拜过先人堂诸圣,邵竹君抬起头来四下张望,看见先人堂贴着一张十杀令。内客杀气腾腾,令人侧目。
  一、偷盗拐骗者杀;二、奸淫掳掠者杀;三、贪赃枉法者杀;四、苛征扰民者杀;五、弄权谋私者杀;六、为非作歹者杀;七、谋财害命者杀;八、陷害无辜者杀;九、祸国殃民者杀;十、对骷髅帮信众不怀善意者杀。
  邵竹君看见这骷髅帮十杀令,他才明白骷髅帮为什么不为朝廷所容,不为江湖豪强所接受。原因是骷髅帮多管闲事,对哪些为非作歹的官吏诸多掣肘,以致官府对他们产生强烈的不满。于是,骷髅帮被当官的视为眼中钉,恨不得拔之而后快,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少女和邵竹君穿过骷髅帮的先人堂,走到一个空阔的洞厅。只见洞厅四周洞中有洞,溶洞无数。一个不熟识这里状况的人闯到这溶洞中间,只怕会在这复杂无比的地下迷宫中迷失方向。
  那少女从袖里取出一条纱巾,笑吟吟对邵竹君说:“这段路,我要用纱布蒙上你的眼睛。这事关骷髅帮无底洞的安全,请你见谅。我已经违了帮规,不想再添一些无谓的麻烦。”她担心邵竹君记认进洞的路径,给无底洞带来威胁,所以要求邵竹君按规矩蒙上眼睛。
  邵竹君闭上眼睛,说:“来吧,不用解释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说过,只要不是叫我吃屎,我都听你的。”
  那少女噗哧一笑道:“我不叫你吃屎,我要你学狗叫,你也叫么?”她一边笑,一边用纱布给邵竹君蒙上眼睛。
  邵竹君以为少女真个要求他学那狗吠,就道:“姑娘真个要我说狗语么?这门绝学我也很在行,我们这些当差的人经常走夜路,遇上机灵的小毛贼时,也不免说几句狗语企图蒙混过关。虽说用狗语唱歌慷慨激昂,有些不太耐听,只要姑娘喜欢,我唱几声狗歌又何妨?呜……呜……汪汪……”
  那少女连忙悟住邵竹君的嘴巴,说:“别叫了,我怕你这狗语学得太象了,引来那些守卫张望,那就大事不妙了。”
  “他们也懂得狗语么,那我遇上知音了。”邵竹君乐呵呵道。那少女也忍俊不禁。
  那少女牵着邵竹君的手拐弯转角,缓缓而行。邵竹君双眼虽看不见东西,但他心明似镜。作为南京刑厅抓贼的行家里手,他的感觉器官异常灵敏,说他象狗一样拥有异常的嗅觉功能,也不是损贬他。那少女牵着他向左向右,走了多少步,转了几个弯,他心中有数,仿佛睁着眼睛走路一样。
  长途郁闷,邵竹君对那少女说:“美人儿,给哥讲个你们骷髅帮教主的神勇故事,解解闷吧。”
  那少女闻言爽快地道:“你想听教主什么故事呢,只要我晓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贵帮教主范绣虎为何公然与大明朝廷作对呢,这事肯定有些跷蹊,姑娘可知详情么?”邵竹君对骷髅帮范绣虎教主公然与朝廷作对的事颇为费解,逐向那少女求询请教。
  那少女沉吟一会儿,心情沉重地道:“该怎样说呢,这事说来话长,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长路无聊,正要姑娘说个故事解闷呢。”
  那少女道:“很久很久以前,南京城有两个武林世家。一个姓陈,一个姓范。陈范两家世代交谊极厚,非同一般,彼此来住甚密。逢年过节,红白喜事,两家皆相约聚会吃酒,由来已久。”
  “陈家生有一子,名唤陈林木。自小娇生惯养,不学无术。学武也不长进,学什么忘什么,最后成为‘无招胜有招’的废物。陈林木也不务正业,整日在花街眠花宿柳,花天酒地,堕落得无药可救。可陈家世代单传,只有此一子,便纵容弱爱,不加管束。陈家家道殷实,倒也经得起这不屑子孙的折腾……”
  “范家有一子一女,大男范绣虎,次女范可儿。那范可儿长得聪明伶俐,漂亮非常。陈林木也对范可儿唾涎已久,一心想谋娶此女。而范可儿心高气傲,眼界极高,也没把陈林木这个凡夫俗子放在眼内。尽管陈林木对范可儿百般讨好巴结,但范可儿总是对陈林木不予理睬,没给他一点颜色。原来范可儿心有所属,跟一个做保镖生涯的镖师周扬两情相悦,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境地了。可陈林木要横刀夺爱,非要拆散这对有情人不可。不断唆使他父母向范家提亲,只是范可儿不愿作陈家之妇,以死抗拒,让陈林木吃了个闭门羹。陈林木因此怀恨在心,无时不思报复。”
  “嘉靖元年,嘉靖皇帝朱厚熜初登大宝,广选民间秀女充实宫阙。陈林木借些契机,投井下石,一气之下把范可儿之名报上秀女之列。于是宫中下旨征召范可儿为秀女,催得急如星火……”
  第五十一章 谣言频传耳 假象迷人眼(2)
  “范可儿性如烈火,心中又有意中人,当然不甘心入宫做秀女。这民间寻常老百姓其实也没有多少人愿意与皇帝做亲家,因为侯门一去深似海,终生不能相见。况作为皇帝的妃子,伴君如伴虎,一时不慎,不知什么时候会被打入冷宫,那简直象待在活死人墓一样。时人有诗曰:‘一纸黄封出紫宸,三杯淡酒便成亲。夜来明月楼头望,只有嫦娥不嫁人。’每逢朝廷征召秀女圣旨一出,这民间习俗就是纷纷嫁女,也不挑肥拣瘦,也不管丑陋老垂,只要把女儿嫁出去才能安心。范家也被征召秀女这件事弄得家无宁日,乱成一团。皇帝已指名道姓要这范可儿进宫,把范家这范可儿嫁人已来不及了。范家的人只好劝范可儿服从皇命,入宫去做秀女。范可儿无法抗拒这君命,一怒之下,在愚蠢崖投崖自尽了。”
  “范可儿寻死,倒是一了百了。可她寻死却累及家人,皇上大为震怒,以大不敬之名追究范家欺君之罪,把范家三族逮捕入狱,押向京师西市斩首示众。只有范家长子范绣虎因机缘凑巧,侥幸逃脱。那年范绣虎跟海商下西洋经商贸易,鬼使神差的躲过一劫。及至他从西洋回国,范家已是家破人亡,物是人非。范绣虎因此对朝廷灰心失望,逐致力与官府作对。他把陈林木这蠢货一家杀了,并把这陈林木的头颅硝盐做成骷髅头,供奉在范家先人的灵牌下,这便是先人堂常年备供骷髅头祭品的来历。”
  “后来,范绣虎用下西洋经商所得的钱财,创立骷髅帮,拉拢纠集一班被地主豪强和苛捐杂税逼得无家可归的流民,走上与朝廷作对的道路。”
  邵竹君听完那少女说的故事,点头道:“原来这样,这朝廷立法也太小家子气,求一女不成,略抬抬手就可以放过范家了,何必要灭人家三族呢?看样子朝廷的科律确是有些不合情理呀!范家就为这点事被夷灭三族,真比窦娥还冤哪!范绣虎怀着这血海深仇,也怪不得他钻牛角尖跟这朝廷作对,这不共戴天之仇搁在谁的身上也受不了。”
  那少女听到邵竹君替范绣虎打抱不平,十分高兴,连声道谢。
  邵竹君又道:“贵帮教主范绣虎把仇人骷髅头祭供先灵的做法原是无可非议,可是贵帮下面有些信徒,却以杀人为乐,逐猎人头做祭品。他们干这勾当未免太过份了,简直灭绝人性,贵帮范教主难对这种事不加管束么?”
  那少女沉默片刻,颇有点无可奈何的意思,咳声叹气道:“这种事也不是范教主的初衷,俺骷髅帮有信徒十万,林子大了,良莠不齐,什么鸟也有。有人干出有损骷髅帮的荒唐事,范教主也鞭长莫及,管束不了呀!”
  邵竹君想不明白骷髅帮为何能够聚集这么多信徒,又问道:“加入骷髅帮有什么好处?姑娘加入骷髅帮图什么?我听人说加入骷髅帮前要把自己的身家财产全部奉献出来,交给范教主才能加入骷髅帮,可有这种荒唐事?”
  “这也不是什么荒唐事,而是确有其事。范教主要求信徒们入教之前把财产交给他老人家处置,由他老人家重新分配给每个信徒,务求利益均沾,有衣同穿,有饭同吃,这有什么不好?至于我们为什么加入骷髅帮,可说这是糜烂世道逼的,到处是吃人不吐骨的禽兽,逼得我们这些穷人活不下去,只能加入骷髅帮这个组织寻求庇护。”
  邵竹君闻言恍然大悟,感慨地道:“哦,原来如此,范教主在他的小圈子里推行均贫富啊!这是咱们老祖宗千年的幻想,难怪这么多穷苦人家对骷髅帮趋之若鹜。”
  那少女生气地对邵竹君叱斥道:“听你说话的语气,你好象不屑我骷髅帮范教主的所作所为?”
  邵竹君连声说不敢,并拱手求饶道:“我脑袋有些贵恙,一时片刻转不过弯来,恕罪,恕罪。”
  说话间,那少女生把邵竹君带到一个充满腐泥湿气的地方。这个黑暗的角落似有一条地下河道流经其中,流水声叮咚作响,四周凉飕飕的水气让人感觉到有些寒冷。那少女让邵竹君站在一处高地,她走到一旁开动机关,但听得一阵轧轧的轮盘滚动摩擦声响,好象打开一扇石门一般。然后,一阵带着松竹气息的山风吹进洞中,让久呆在阴森洞穴中的邵竹君感觉到一丝温暖。
  那少女牵着邵竹君走下一道石阶,约走了一盏茶工夫,她才回头启动机括,把打开的洞门关上。邵竹君呆立一旁,百无聊赖,试图自个儿摸索前走。忽觉路径向下倾斜,一脚踏空,险些儿顺着斜坡滚了下去。那少女急忙提醒他:“你不要乱走,这条路下面是无底深渊,跌下就没的救了。就算你是当世顶尖的轻功高手,也会被这片沼泽地吞噬。”
  邵竹君闻言连忙蹲下,稳住身子,乖乖呆在原地等候那少女过来给他引路。
  那少女又拉着邵竹君的手走了一柱香工夫。邵竹君即便是给纱布蒙上眼睛,也感觉到四周鸟语花香,阳光明媚。邵竹君自觉身子从阳光中吸收部分能量,身子暖和和的舒服无比,精神一振,心情也显得分外爽快活跃。那少女走到此处,便不再对邵竹君戒备提防了,逐替他解开包扎在他眼眶部位上的纱巾。
  邵竹君微微张开眼晴,定神细看,发觉他正站在奇穷河边的渡口上。那摆渡的老头已不见了,但那小船仍拴在渡口的木桩上。
  那少女亲自操蒿,把邵竹君送过奇穷河。过河之后,那少女便停下一旁不走了。邵竹君知道两人分别在即,心中有点依依不舍,握着那少女的手久久舍不得放开。邵竹君忽然觉得这段时间仿佛在作梦一样不真实,发现他握着那少女的手走路时象在云端迈步一样奇妙。他真希望让那少女牵着手这样一路走下去。只要有个女孩子牵着他的手这样一路走下去,俗世间中一切恩怨对他来说已微不足道,都可以抛开和放下。人生如梦,岁月无情,蓦然回首,才发现人活着是一种心情。穷也好、富也好、得也好、失也好,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那少女紧咬嘴唇,无可奈何看着即将远去邵竹君。从她忧郁的眼神来看,她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可最终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道是无情却有情,此时无声胜有声。
  邵竹君再三向那少女鞠躬致谢,道:“姑娘,你脚上的剑伤至少要一个月才能痊愈,难为你陪我走这么长的路,谢谢你!”
  “这我甘心情愿做的事,那是我应该肩担的责任,你不用客气。”那少女目光坚定地说。
  在这一刻,邵竹君又觉得这少女的眼神变得有点怪异,不可捉摸。人生路,不是所有事都能弄明白,不是所有情都能理解。那少女陪他走过这段路程,是责任还是友谊?邵竹君无从区分。
  邵竹君抱拳略作一揖,转身沿着万翠山野狼谷方向的狭隘山路走去。他觉得与那少女的缘份已完了,没有必要回头了。可不知为什么,走出数十丈后还是忍不住回头张望一下。看见那少女还兀自悄然静立在哪里,如塑像一样一动不动,目送他远去。
  那少女看见邵竹君回头张望,扬手叫了声:“邵大哥,别忘我这个小魔女哦,有空来看看我哦!”她明知这事情没有可能实现,但她还是情不自禁说出来。邵竹君眼晴也有些潮湿,挥手道:“再会了,大家来日有缘相聚,再叙旧情。”
  邵竹君风尘仆仆,辗转来到京师,找到东厂胡同锦衣卫寓所的秦家大宅。邵竹君兴冲冲上前叩门叫人,只见出来开门的人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俊秀姑娘。
  那京师的姑娘长得真是与众不同,衣着装束与江南地方的美女大不相同。也许京师的姑娘养尊处优,也许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邵竹君觉得站在他面前这个姑娘长相美如天仙,那种带着灵气的美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用邵竹君的感觉说,可以说是雪狮子向火,教人酥麻了半边。那姑娘的美有几处引人注目的地方。其一是完美的瓜子脸,象画中人的脸庞,无不是一笔一画,勾画得恰到好处;其二是胸脯高耸,几乎涨破衣裳;其三是雪白,那肤色白得象凝脂白玉一般晶莹透亮。
  那姑娘看见邵竹君先是一愕,然后问道:“你找谁?”
  “这里是秦家大宅吗?我找秦晓南,你叫他出来见我。”邵竹君搔头陪笑道。
  那姑娘看见邵竹君的衣服陈旧,土得掉渣儿,皱着眉头道:“我就是秦晓南,我好象不认识你,你我有什么事?”秦晓南记忆中似乎从未见过邵竹君这个人,她听见邵竹君说找她,见鬼一样惊诧莫名。
  邵竹君直到拍打秦家大宅这一刻还想象着秦晓南是秦惜时的儿子,没料到秦晓南是个漂漂亮亮的大姑娘。当时他也圆睁双目愣在哪里,半天没回过神来。发呆了一会儿,才搔头傻笑,自报姓名道:“我叫邵竹君,你爹的朋友,你爹叫我捎个信儿给你。”然后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秦晓南清丽可人的脸蛋儿呆看,一点也不遵从非礼勿视的古训,并傻呵呵道:“我一直以为你是秦惜时的儿子,没料你是个漂亮的大姑娘,呵呵。看来人的感觉并不可靠呀,我被自已的感觉骗了。”
  秦晓南没有回避邵竹君灼灼逼人的目光,甚至是没有打算让邵竹君进门,她惊疑不定打量邵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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