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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玉婵骇得尖叫起来,大嚷道:“哥呀,你真是力大如牛,好厉害呀。拥有一个这样的铁拳,谁敢惹你?”
徐凤仪走近杨柳树,运气作势,侧身收掌,弓步互换,一拳猛击在杨柳树干上。只听噼啪一声,杨柳树断为两截,枝叶洒了一地。但折断处犹连着皮筋,显得他的功夫还没练到家。不过已把徐佛保兄弟俩和徐玉婵他们吓了一大跳,嘴巴彻底哑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徐佛保兄弟俩卖弄一下身手,本想向徐凤仪示威,没料到自己反被徐凤仪的功夫吓倒了。
徐玉婵摆手道:“你们想干什么?乡邻之间,坦诚相待,尤为重要,大家千万别动手动脚,伤了和气。”
徐佛保自觉不好意思,惭愧地道:“献丑了,我没料到你的功夫如此厉害,我兄弟俩简直就是班门弄斧,可笑呀可笑。”
信步走进徐长春家大厅,但见徐家大堂,方方正正一个大客厅,长十五丈,宽十丈。一目了然,空余四壁。除了一张饭桌和几条桌椅板凳之外,已没有什么象样的家俱了。徐凤仪记得几年前在徐长春家吃过一次便饭,那时,徐长春家金碧辉煌,不是皇宫,胜似皇宫,仅一排紫檀镶玉屏风就价值万金。不料徐长春才死半年,家道中落如此地步,确是叫人不胜感慨。
只见徐嫂和徐长春的小妾阿莲哭作一团,妇人哭喊是有词儿,边哭边骂,痛斥那些没良心的追债人,令人听见唏嘘不已。徐凤仪问徐嫂为何如此伤心,那知情的老乡便七嘴八舌抢着回答,说有两个与徐长春合伙做生意的客商,拿着徐长春的欠条,找徐嫂要钱。徐嫂没钱,依他们的意思,想要徐长春的小妾阿莲顶债。因阿莲肚子里已有徐长春的骨肉,徐嫂当然不肯把阿莲顶债,又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哭泣叫苦而已。
徐嫂抱着她八岁的小儿子徐荣嚎啕大哭,叫苦不迭:“天杀的贼呀,害得我家好惨呀,死了人还欠一身债呀!你两个见利忘义的腌渍小人算什东西,也想得到人家的女人,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净往好处想。欠你几个钱打什么鸟紧呀,你们就昧着良心害人性命,你们除了认得钱还认什么东西?你们不是人,你们是畜生……”
徐嫂叫苦连天,不仅是痛失丈夫,同时也悲哀自己的丈夫把一些秘密永远带到地下。现在徐长春的合伙人拿着欠条上门追债,徐嫂也分辨不了真假,又没钱跟人家打官司,只能叫屈叫苦。徐嫂想到自己一家人今后的饭碗堪忧,更加栗栗自危,哭得嘶心裂肺,惊天动地。
徐佛保和徐大山本来是没心没肝的狠角色,一向不晓得什么是感情,这回听见徐嫂一家人哭得凄惨,也不免兔死狐悲,眼哐发红,眼泪是不可能有,这是矫妆不来的,不过心下有些难过却是真的。他们一向不把银子当成钱,因为他们是撒泼钱财的顽主,只要到了赌场,就不管有没有未来。在金钱面前,他们一向十分自负,从来没有低估自己,或自轻自卑。他们认为自己肯定能发迹起来的,只是不知那一日罢了。现在看来这种希望又少了一分,因为掌握金锁钥的人又少了一个,他们依靠的靠山徐长春死了,他们发财的难度无疑增加了一分。
徐凤仪搬了张藤椅摆在墙边,半卧在藤椅中,冷眼打量厅上形形色色的要债人,旁人看来,他好象来徐长春家看热闹。其实他此刻心情沮丧,可谓坏透了,料也无心看热闹,倒是盯着厅上的客人发愣。这一刻,他也想得很多,孤儿寡母可欺,他是不是也凑凑热闹,赖掉一些债务。
徐佛保对徐嫂附耳说了几句,徐嫂合掌望天,祈使几句。歪歪扭扭地挪移腰躯走到徐凤仪面前,她知道徐凤仪的来意,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向徐凤仪讨债,但她仍然忍不住激动,施了个万福道:“仗赖徐世侄帮下忙吧,我家已到山穷水绝的地步了。我家现在的境况很惨,长春叔欠下别人一万多两银子,我这没蟹脚妇人去哪里活变这许多银子?就算卖儿卖女,卖屋卖田也凑不够呀。唉,我这一辈子恐伯完了,连累孩子也翻不了身。徐世侄你帮我多少算多少。”
徐凤仪不敢抬回看徐嫂,叹了口气道:“承蒙徐嫂看得起我,不错,我这次回家,确是想还掉春叔一些债务。眼下人多嘈杂,不便交割,稍后再从长计议吧!”
“长春叔己死了,你欠他多少钱,你心中有数。你给他上枝香,别昧起良心欺负我孤儿寡母就是。”徐嫂拭泪说,言毕,进房取来香烛,让徐凤仪先拜祭一下徐长春,再谈还债的事。
拜过徐长春的灵位,徐嫂把徐凤仪拉到一边,悄悄问徐凤父亲欠徐长春多少钱?徐凤仪沉吟良久,最后说:“实不相瞒,家父欠长春叔二万一千两银子。”徐昌连本带利实欠徐长春二万两银子,旧时借贷都是先把利息扣出来的。徐凤仪眼见徐嫂家况如此窘迫,不仅老老实实说出欠债的真实数目,而且分外添加一千两银子。百种逆流双脚抵,万均重担一肩担,是真正的徽州儿郎的本色。如其让徐嫂孤儿寡母承担重压,不如他接下这负重担。
“这么多呀?”徐嫂也很惊讶,她以为只有数千两。旧的妇女地位很低,徐嫂并不插手丈夫的账务,对丈夫欠债、借给朋友的钱有多少,她一无所知。
徐长春家大厅正中坐着两个中年人,一个胖大汉子,一个瘦削汉子,都带刀佩剑,目光凶狠,脸色严峻,一看便知不是善类。胖大汉子对徐嫂喝道:“你想清楚没有?让阿莲顶债,徐长春欠我的钱就一笔勾销。”
徐凤仪闻言颇为不屑,冷笑道:“朋友与长春叔一场朋友,总有点交情吧。长春叔人虽不在,大家人情未绝。两位如些压迫故人一家老小,也不太厚道,简直欺人太甚。”
胖大汉子闻言甚是生气,对徐凤仪喝道:“滚,这是我的私事,那容你多管?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有本事就替徐长春还钱,我就绝了这个念头。没钱,我就要人了。”胖大汉子见徐凤仪横插一杜干涉他们的事,换了谁也不高兴,当时没好声气喝道:“怎么样,你替徐长春还钱?”
徐凤仪点头道:“我欠长春叔的钱,我接替徐长春还你钱怎样?”
第四十三章 邻里乡情
胖大汉子张大嘴巴,呆了半响。表面上他看似平静,其实他脑海里各种念头电闪,衡量双方力量强弱,考虚自己是不是坚持己见。他虽看见徐凤仪佩着钢刀,但他徐凤仪稚气未脱的面相让他对徐凤仪的本领产生错误的估计:一个白脸书生,有啥子本事?有啥子可怕?胖大汉子决定不让步了。徐长春的小妾阿莲生得很漂亮,而且年方小艾。对走私贸易的行商来说,万金易得,美女却是可遇而不求。对好色又有钱的大爷来说,那有吝啬金钱舍美女的道理?胖大汉子一心想把阿莲收下来,逐厉声对徐凤仪喝道:“你跟徐长春是什么关系,这种那容你多管闲事?我不要你的钱,要人又怎样,你敢啃我脚丫?”
徐凤仪哈哈一笑,负手傲然说道:“我是徐长春的世侄子,侄儿总有资格管管堂叔的家事吧?我劝你还是收钱走路,别以为俺徽州无志士仁人。小看我徽州人,我让你吃不消兜着走。”
瘦削汉子端坐不动,一手按着剑柄,一手搭在座椅扶手上,对徐凤仪和胖大汉子争执的话充耳不闻,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这个人似乎是艺高人胆大,他完全没有把徐凤仪、徐佛保、徐大山等人放在眼内。瘦削汉子与胖大汉子同来徐长春家,恐怕事前有约定,约定共同进退,一起向徐嫂施加压力。
胖大汉乜斜双眼,接口说道:“要钱或要人,要看大爷喜欢那种。我要人又怎样,你敢到我面前撒骚放屁呀?”
徐凤仪跟这两人素不相识,无怨无仇,客客气气跟他们攀话。这两个恶霸强人却不怀善意,固执己见,把别人的好心当成歹意。对付这种蛮不讲理的人,只能用拳头说话。徐凤仪再也受不了胖汉的轻视和挑衅,大叫一声,摆出拳击的架势。既然好话多说无益,那就拳头上见真章吧。
不等徐凤仪出手,徐大山早已忍耐不住,率先动手。一招“金刚出山”,挥拳直捣胖汉的太阳穴。胖汉眼见徐大山来势凶猛,只得出招拦截招架。瘦削汉子也捋袖奋拳,协助胖汉,围攻徐大山。三人拳来脚往,在大厅打了起来。幸好徐长春家的客厅宽广阔大,容人进退腾挪。约莫交手几个回合。徐大山双拳难敌四手,渐渐招架不住,情急之下,便向徐佛保求援道:“佛保,俺撑不住了,快来救人。”
徐佛保卷袖冲过来抓胖汉的胸衣,胖汉也不避让,待到徐佛保踏入当中,一把将徐佛保拦腰揽住,便将徐佛保往地上摔去。徐佛保感觉胖汉力大如牛,他也招架不住了,只得露出原始獠牙,张口噬咬胖汉的猪手,险些儿把胖汉的手指咬成二截。
胖汉子惨呼叫痛,回手正想搂抱徐佛保的脖子,拧断徐佛保的狗头。徐佛保却不上当,使出一招“乌龟藏首”,突然蹲下,缩成一团。转攻胖汉子的下盘,却把胖汉子的双膝箍住,再喝一声:“倒!”使出一招“倒栽葱”,把胖汉子掀翻几个筋斗。那胖汉子没料到徐佛保的摔跤技术如此精湛,顿时中招吃亏,摔得鼻青脸肿,叫苦不迭。
徐佛保对付胖汉,徐大山纠缠瘦削汉子,四人刚好捉对厮杀,谁也没占谁的便宜。半斤八两,旗鼓相当。激战中,瘦削汉子不耐烦与徐大山较量拳脚了,突然拨剑猛砍,徐大山赤手空拳,自然吓得魂飞魄散,一边闪躲,一边气昂昂痛斥对方道:“不公平,不公平,我赤手空拳,你怎可以用刀,好没道理。”
那瘦削汉子涨红脸膛喝道:“什么公平,这世道谁讲公平?你也可拿刀跟我拼命呀!要不,你用脑袋挡也可以。”
徐大山跳出胖汉子刀锋所及的范围,摇手道:“你等等,待我到厨房拿菜刀来,再跟你见个高低。”然后又对徐佛保道:“哥,你坚持一下,我去去便回。”言毕,一溜烟走了。那瘦削汉子看见徐大山溜了,便和胖汉联手夹攻徐佛保。徐佛保左支右绌,性命在呼吸之间。
徐凤仪只能插手救人,只听锵的一声刺耳的金刃碰撞声响起来,谁也没看见徐凤仪怎样拔刀鞘刀,瘦削汉子手中的剑已断成两截。
瘦削汉子只觉眼前一花,刚想挺剑招架,自己的宝剑已对手劈断了,只剩下一个剑柄。瘦削汉子是个老江湖,见多识广,对徐凤仪这把无坚不摧的奇兵大为恐怖,失声叫道:“刚阿宝刀!咦,刚阿宝刀怎会落在你手上?”他脸上现出茫然不解的神色,对徐凤仪手中的刚阿宝刀真个是又恨又怕。
“天下宝物,唯有德者椐之!你管得了刚阿宝刀怎样落在我手里,你有本事尽管从我手里夺去使用。我拥有刚阿宝刀,刀锋所至,鬼屈神服,我就爱管这人间不平之事。你不服气,伸过脖子来,试试这刚阿宝刀锋不锋利!”
胖汉、瘦削汉子、徐佛保都被徐凤仪手中无坚不摧的刚阿宝刀震慑住了,垂手一旁,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徐凤仪问胖汉徐长春欠他多少钱?胖汉说是五千两银子。口说无凭,有欠条为证。徐凤仪叫徐嫂过来辨认欠条是不是徐长春亲笔手迹,徐嫂认真看了一会,说是她丈夫徐长春的笔迹。徐凤仪把欠条交给徐嫂,对众乡亲邻里拱手道:“今众目在前,共作证明。我替长春叔还掉这笔债务,因家父曾欠长春叔的钱,我欠徐嫂的债务彼此冲抵。”说着,从怀中取出五千两银票交给胖汉,余下三千两银票都给了徐嫂。徐嫂噙着眼泪,千恩万谢。
胖汉、瘦削汉子收回欠债,也无闲话可说,灰溜溜告辞出门。
却见徐玉婵手里提着一个竹蓝子,笑意盈盈地走到胖汉身旁,招手说道:“且慢,你们来我家时带了一袋水果,好歹也是客人,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家有件礼物送给你们,不要推辞,收下吧。”言讫,把竹蓝子塞到胖汉怀中。
胖汉接过竹蓝子,眼见竹蓝子轻飘飘的,不知装着什么物事。揭开竹蓝子上的盖子,只见蓝内盛着一只小王八,正昂着头,瞪着绿豆眼看着他。胖汉晓得徐玉婵借这件宝货绕弯子骂他是王八蛋。在众人嘲笑声中,胖汉狼狈不堪丢下竹蓝子,和瘦削汉子垂头丧气走了。
众乡邻都称赞徐玉婵聪明伶俐。徐玉婵脸色一红,乐呵呵道:“我弟弟早几日在河里掏摸着几只小王八养在水缸里,我本来想把这几只王八炖当参、红枣,让阿莲进补。刚好这两个老王八蛋来我家折腾人,不知回敬什么礼物给他们,就送个小王八给老王八吧。呵呵!”
徐凤仪见已没他什么事,就向徐嫂告辞回家。徐嫂拦住他说:“我已吩咐阿莲杀鸡了,你在我家吃过饭才准走。”徐凤仪脱不了身,谦让客套几句,心安理得留在徐嫂吃饭。
徐玉婵脸红耳赤望着徐凤仪笑道:“侥幸,侥幸你这个大救星及时赶到,帮我家脱了这个窘境,你真是救苦救命的大菩萨,谢谢你!”
徐凤仪搔头傻笑道:“我也是糊里糊涂撞上这门怪事,乡亲邻里,不是你帮我,就是我帮你,不要较真,不要谢啦。”
不多时,热气腾腾的家常菜摆上桌面,共有九碗,属意周而复始,大道无穷;九九归一,大吉大利。徐大山刚从门庭外放完鞭炮回来,手也不洗,便如猛虎扑食,径直抢入徐家大厅,急不及待地抓起几块肥猪肉往嘴里塞去。徐佛保气极怒吼:“大山,你干什么,你疯了吗?你就是从牢里出来的牢囚,十年不知肉味是不是?”
徐大山不慌不忙,再抓起一坨肉丸狼吞虎咽吃童,含糊其词道:“你才疯,肚子是无底洞,酒肉穿肠而过,那有一点存留?当然是吃了又吃,永远吃不饱嘛。”于是徐大山对徐凤仪等人视而不见,啃完猪脚,再咬鸡腿,又喝几碗酒,方才自觉有点过瘾。
徐嫂也不见怪,拭泪说道:“自长春死后,这半年大家都很小开荤,也难怪大山饿成这样。”徐嫂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徐长春一族家道中落是一回事,但徐大山最穷也不至于穷到揭不开锅。徐大山爱赌如命,都把钱扔在赌场上,那有钱买肉吃?
徐嫂准备的酒不一会儿便见底了,徐大山拿着空酒坛,歪着头望徐玉婵笑嘻嘻道:“小气鬼,就买这么一点酒水,还不够爷暖胃哩。丫头,你给我去买酒吧!再打三斤,不,再打十斤。”一般浊酒村醪酒味很淡,就算酒量有限,喝一斤也不会醉。而会喝酒并有一定耐受能力的酒鬼,喝十斤也没有问题。
徐嫂当然没料到徐大山如此海量,酒水的贮备是少了一点,见惹得徐大山不高兴。就给徐玉婵一两银子,把她支开,让她到村头的杂货店去买酒。今天是个亲人团聚的好日子,宾主尽欢。若让徐大山肚中的酒虫未能尽兴,徐嫂会觉得过意不去的。同时徐嫂也有些体己话跟徐凤仪说,她对徐凤仪的婚姻大事甚是关心,问这问哪,不在话下。依她愚思,她还想招徐凤仪作支撑门户的入门女婿哩。
第四十四章 父亲遗产
徐凤仪为人诚实守信的行事风格,颇有徽商古风,让徐嫂对这个后辈刮目相看,很想把他招作过门女婿,替她支撑门户。于是,徐嫂便在饭桌上透露一点自己的想法,看看徐凤仪对她女儿徐玉婵有没有意思。徐凤仪对徐玉婵若有意思,她就作成这段亲上加亲的姻缘。两家血缘已逾五代,不算近亲通婚。
这几年,徐凤仪闯荡江湖,桃花运也算不错。先是遇上刘倚玉,继而邂逅张九妹与赵一兰。对于这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