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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恩莫大,岂有终绝之理乎?”生从其言,即与之别金荣,渡江入城。将近其家,谓生曰:“妾逃窜一年,今遽与君往,或恐触彼之怒。君可先之,妾舣舟于此以候。”临行复呼生回,以金凤钗与之曰:“如或疑拒,当出此示之可也。”生至门,防御欣然迎之,反致谢曰:“昨顾待不周,致君他适。老夫之罪也,幸勿见责!”生拜伏不敢仰视,但称死罪。防御骇然曰:“何故乃尔?愿得开陈,释我疑虑。”生惶愧言曰:“曩者房帷事密,儿女情多。负不义之名,犯私通之律。不告而娶,窃负而逃。窜伏村墟,旷绝音问。今携令爱同此归宁,伏望恕其罪谴,使得终遂于飞。大人有溺爱之恩,小子有室家之乐,是所幸也。”防御曰:“吾女卧病在床,今乃一载。(饣亶)粥不进,转侧须人。岂有是事也?”生谓其恐为门户之辱,故饰词以拒之。乃曰:“目今庆娘在于舟中,可令人舁取之来。”防御虽不信,姑令家童驰往视之。至江,并无所见。防御大怒,责生妖妄。生乃袖中取出金凤钗以进。防御见之,大惊曰:“此物吾亡女兴娘殉葬之物,胡为至此?”疑惑之际,庆娘忽于床上欣然而起,出至堂前,拜其父曰:“兴娘不幸,早辞严侍,远弃荒郊。然与崔生缘分未断,今来此,意亦无他,请以爱妹庆娘续其婚尔。如从所请,妹病即痊。不然,命尽此矣。”举家惊骇,视其身则庆娘,而言动举止则兴娘也。父诘之云:“汝既死矣,安得复于人世为此乱惑乎?”对曰:“女之死也,冥司以女无罪,不复拘禁。得隶玉皇娘娘帐下,掌传笺奏。切以世缘未尽,故特给假一年,来与崔郎了此一段姻缘尔。”防御闻其言,乃许之。即敛容拜谢其父,又与崔生执手殻ъの稹G以唬骸案改感砦乙樱旰米鼋靠停魑阋孕氯硕嗜艘病!毖云奁偷兀又阉酪印<币蕴酪┕嘀剖蹦怂铡F洳〖答卸绯!_狄郧笆拢⒃曝柚7烙熹讣奚椤I行四镏椋越鸱镱温粲谑校贸В÷蛳阒蜩遥逯钋砘ü郏朗拷慈缫梗员ㄐ四铩P四锔赐忻斡诖奚唬骸凹霭紊杏杏嗲椋涓粲内ぃ瞪罡信濉P∶们炷铮毙匀岷停松拼!鄙胖慷酢4撕笏炀
☆贾云华
至正间,有魏鹏者,字寓言,襄阳人。父巫臣,延祐初参政浙江行省卒。母郢国萧夫人。二兄鸑鹜惟生独秀美,善属文,乡里称焉。
先是参政时,萧夫人善于贾平章之夫人曰邢国。平章幽州人,卒于杭,遂留居焉。至是生母遣生诣之,授以书曰:“以此呈邢国,勿妄开也。”生私启之,知有指腹之约,欣喜而已。
逾月抵杭,旅边妪之舍。边故达睦宠姬,后嫁民间。今虽已老,然善刺绣,喜谈谑,多往来达官家。生问贾平章家事,妪备道之。生亦为语郢国遣己故,妪为之先于邢国。邢国惊喜,使亟召之。生至再拜,呈母书。顷间,一童子出,娟娟如琼瑶。邢国曰:“小儿子麟也。”令拜生已,复命侍儿唤娉娉。须臾,双鬟拥一女子穿绣幕而来。曰:“小女子也。”亦拜生已,乃退立邢国左右。生窃视,真国色矣。邢国与生各为寒温。少焉治具,亲酌饮生,生跪而受。顾谓娉曰:“郎君长汝,汝兄事之。”更令娉与麟酌以饮生。既乃令家僮引生就堂外东厢止宿。生至,则妪家行李已先在焉。
居月余,生念邢国虽甚款爱,而语不及姻事,且疑兄事之命。乃密祈梦于伍相祠,得神报云:“酒雪堂中人再世,月中方得见嫦娥。”莫晓所谓,但私识之。
一日平旦,生入问邢国,出至重堂,转堂后曲巷,以造娉室。娉方低鬟束双弯着罗袜。生屏身户外,窥于隙间。福福见之以报,娉娉怒,将白邢国。生惶恐谢,娉亦解。更以阁前瑞香赠生,令福福送生出。生即重赂福福,使之挑娉。福福出吴绫令生书,有“海棠枝上拭新红”之句。谓生曰:“我持此去,君徐来。”及见娉,乃佯堕。娉见诗色变,生趋谢,继之以跪。娉乃令生就坐,生从容曰:“千里至此,本为姻盟。今夫人了无一语,其意可知。而子复漠然相视,当即促装与子诀矣。”娉叹曰:“人非木石,谁独无情。君之此言,岂知我者。”生即求合,娉拒之曰:“晚当遣福福诣君,有语相告。”已而夫人归,生乃趋出。
至暮,福福至。约以明夜达生处,生喜不可制。明日,生之友招生过平康,生辞,固曳以去,劝饮至醉,归则卧石栏侧地上。时娉乘间赴生,而生适大醉。呼之不觉,乃怅然书一绝于生练裙上,有曰:“襄王自是无情绪,醉卧月明花影中。”生觉,怅然追恨。
逾数日,邢国往作佛事,娉与生送之。娉密语生,是夜竟达娉处。少焉就枕,生曰:“今夕可谓‘海棠枝上拭新红’也。”自是更数夕,而生得母、兄书,令归就试。更有书及邢国,使促生还。生不得已,夜入别娉,相视悲泣。明日,生入拜邢国,遂竟别去。
抵家就试,得首选。赴燕,复登第。及廷试,名在前列。生思念娉,乃以翰苑自求外补,得浙江提举。乃赴钱塘,先诣贾宅谒邢国。娉娉见生,悲喜交集。已而命酌,既暮就馆。
居月余,生与娉情好愈笃,多不自简。侍女有春鸿者,以宿恨怨娉,欲报之。一日,生与娉对弈池畔小亭上。鸿趋夫人曰:“圃中池莲并蒂二色,请观之。”时娉与生方谈笑争局,适风撼花枝坠局中。娉起视之,见夫人且至,生乃遁去。明日,夫人召生为瑞莲之宴,娉及麟皆在,各为吟咏,相称赏而退。自是娉屈意事鸿,得其心,且乐为用。而生母讣音已至,生乃仓卒告归。
先是,生以姻事属边妪,使探邢国意。会邢国属边妪觅婿,妪曰:“颇、牧自在禁中,何远求耶?”夫人曰:“非魏提举乎?佳则佳矣,但终历仕途,势且携去。若嫁他乡,宁死不忍。”妪还以复生。生曰:“余固知之。况重罹荼毒,行色匆匆,殒越之余,宁暇及此?虽然,此先堂意也。天地鬼神,昭布森列。息壤在彼,岂以吾母既亡而背盟弃好。妪若责以大义,或庶几焉。”妪如言以进。夫人曰:“纵有苏、张,如不听何!”妪退。生叹曰:“死生之期,自此至矣!”乃促装以归。
娉伺夫人既寝,召生入与诀。至则相持而泣,魂断心摧。福福等亦哽咽凄怆,不能仰视。酒半,娉举杯前曰:“兄不来矣!不偕伉俪,从此途人。妾命薄春冰,身轻秋叶。云泥异路,浊水清尘。然既委身,岂能再适?死以为期,言犹在耳。行当寄魂空木,毕命穷泉。长恨悠悠,曷其有极!平时兄命我歌,我每赧愧。今当永诀,为君一曲,君其听之。正唐人所谓‘一声河满子,双泪落君前’也。”歌曰:“随水落花,离弦飞箭。今生无处能相见。长江纵使向西流,也应不尽千年怨。盟誓无凭,情缘无便。愿魂化作衔泥燕。一年一度一归来,孤雌独入郎庭院。”
明日,娉乃破盒中镜及琴上冰弦,遣福福付生。生入别邢国。邢国召娉别生,娉不肯出,生亦不强,遂行。
是岁,麟举乡试,明年登进士,授咸宁尹。乃举家之陕,娉亦随行。娉自别生,食寝俱废。兼之道途困顿,抵县浃旬,而势且垂绝矣。邢国忧之,莫晓其故,研问侍婢,始得其概,懊恨无及。一日,沐浴梳饰,衣服如常,拜于母前曰:“儿不幸,死在旦夕。母恩未报,饮恨黄泉。赖有灵昭(麟字),可为终养。愿夫人割不忍之爱。”又语麟曰:“弟早掇巍科,前程远大。但愿早寻佳偶,以奉夫人。我命薄年促,徒以死相累耳。若我殁后,托一坏之土,权殡于此。俟弟改官北归,携骨还葬,志愿毕矣。”语毕,返室,以手书嘱福福曰:“以是寄魏生,俾知我为泉下客矣。”言讫,泪如雨下。至晚竟逝。
麟漆棺敛之,寄开元寺中。无何,县有剧盗遁于襄阳,官遣胥吏康铧往捕之。福福乃出娉缄于麟,俾因铧寄去。麟览之,乃集唐绝句十首,与生为诀之词也。麟以白母,母曰:“人已逝矣,勿违其意。”遂命寄去。诗曰:两行清泪语前流,千里佳期一夕休。
倚柱寻思倍惆怅,寂寥灯下不胜愁。
倚栏无语倍伤情,乡思撩人拨不平。
寂寞闲庭春又晚,烟花零落过清明。
相见时难别亦难,寒潮惟带夕阳还。
钿蝉金雁皆零落,离别烟波伤玉颜。
自从消瘦减容光,云雨巫山枉断肠。
独宿孤房泪如雨,秋宵只为一人长。
纱窗日落渐黄昏,春梦无心只似云。
万里寂寥音信断,将身何处更逢君。
一身憔悴对花眠,零落残魂倍黯然。
人面不知何处去,悠悠生死别经年。
真成薄命久寻思,宛转娥眉能几时。
汉水楚云千万里,留君不住益凄其。
魂归冥漠魄归泉,却恨青娥误少年。
三尺孤坟何处是,每逢寒食一潸然。
物换星移几度秋,鸟啼花落水空流。
人间何事甚惆怅,贵贱同归土一丘。
一封书寄数行啼,莫动哀吟易惨凄。古往今来只如此,几多红粉委黄泥。“生家居苫块,度日如年。追念旧欢,遽成陈迹。忽康铧者自陕至,得娉凶问,并所集古句,读之,闷而复苏,誓不再娶。乃于岘山堕泪碑侧,为位以哭。
未久,生服满赴都,除陕西儒学正提举。复得与麟相见,拜谒夫人已,乃询娉殡棺,即往痛哭。以手叩墓曰:“寓言在此。想子生平,精灵未散,岂不能为华山畿乎?”是夕宿公署,仿佛见娉来曰:“天果从人愿乎?”生忘其死也,遽拥抱之。娉曰:“君勿见持,当有奉告。妾死后,冥司以妾无罪过,命入金华宫,得掌笺奏。今当感君不娶之言,将命我返魂。而屋舍已敝,当假他尸,尚未有便。数在冬末,方可遂耳。”语毕不见。生惊觉,但见淡月侵檐,冷风拂面,四顾凄然,泣数行下。
是年冬,有长安城宋子璧者,一女暴卒。三日忽苏,不认其父母。曰:“我贾平章女,今咸宁县尹之姐也。死已二载,数当返魂。”竟奔贾宅,见夫人及麟,呼福福、春鸿名字,索存日遗物,毫发不爽。夫人曰:“此天作之合也。”乃报魏生。生亦以梦中语告。于是再缔前盟,夫人暨福福等俱往送焉。花烛之夕,真处子也。枕上话旧,一事不遗。是日宴于提举后堂,宋丞一门亦与焉。询丞女名曰月娥,堂有匾额曰“酒雪”,因悟伍相梦中语,至是皆验。
月娥后生三子,皆得官。生仕至兵部尚书,月娥封鄯国夫人。辑其吟咏,题曰《唱随集》,贯云石为之序云。
☆李夫人
武帝追念李夫人不已,齐人李少翁自云能致其神。乃夜张帐,明烛,陈酒食。令帝居他帐中遥望,见好女如李夫人之貌,帝欲就视,少翁止之。帝为诗曰:“是耶?非耶?立而望之,偏何姗姗其来迟!”复作赋曰:“美联娟以修娉兮,命天绝而弗长。饰庄容以延伫兮,泯不归乎故乡。惨郁郁其闷感兮,处幽隐而怀伤。税余马于上椒兮,掩修夜之不阳。”
一说:暗海有潜英之石,其色青,轻如毛羽。寒盛则石温,暑盛则石冷。刻为人像,神悟不异真人。李少君致此石,刻作李夫人形,置于轻纱幙内,望之宛若生时。帝大悦。问少君曰:“可得近乎?”少君曰:“譬如中宵忽梦,而昼可得近观乎?此石毒,宜远望,不可迩也。”帝乃从其谏。少君令舂此石人为丸。帝服之,不复思梦。
☆杨太真
马嵬变后,明皇朝夕思惟,形神憔悴。有道士王舟者,以少君术求见。上极其宠待,冀得复见,虽死不恨。道士出袖中笔墨,索细黄绢,诵咒呵笔,画一女人像。若天师所画将符,仅类人形而已。使上斋戒怀之,凝神定虑,想其平日,三日三夜不懈。道士曰:“得之矣。”上出像观之,乃真贵妃面貌也。上喜甚。道士笑曰:“未也,请具五色帐,结坛供之。”索十五六聪慧端正之女二十四人,齐声歌子建《步虚词》。道士复焚符诵咒,吸烟呵像上。次命诸女一一如方呵之。至定昏时,请上自秉烛入帐中。
先是,道士以五色石示上,谓之衡遥。以少许研极细,和以诸药,令作烛。外画五色花,谓之还形烛。上既入,道士命侍者出,反闭金扉,以葳蕤锁锁之。于是太真在帐中见上泣曰:“以天下之主,不能庇一弱女,何面颜复见妾乎!沉香亭下,月中之誓何在也!”上亦泪下,言马嵬之变,出于不意。其言甚多,太真意少释。与上曲尽绸缪,胜于平日,脱臂上玉环内上臂。
天未明,道士启扉曰:“宜别矣!”上出帐回视,不复更见,惟玉环宛然在臂耳。道士具言太真所以尸解,今见为某洞仙甚悉。多所秘。
白乐天《长恨歌叙》云:上皇追念贵妃不已,有道士杨通幽自蜀来,云有李少君之术。上皇大喜,命致其神。方士竭其术以索之,不能至。又游神驭气,出天界、入地府求之,竟不见。又旁求四虚之上下,东极绝大海,跨蓬莱。忽见最高山,山上多楼阁。洎至西厢下,有洞户东向,阖其门,额署曰:“玉妃太真院”。方士抽簪叩门,有碧衣侍女至,诘其所从来。方士因称天子使者,且致其命。碧衣云:“玉妃方寝,请少待。”逾时碧衣延入,玉妃出。冠金凤冠,披紫绡霞帔,佩红玉,曳凤舄。左右侍女七八人。揖方士问曰:“皇帝安否?”次问天宝十四载以还事,言讫悯然。指碧衣侍女,取金钿合折其半授使者,曰:“为我谢太上皇,谨献是物,寻旧好也。”方士将行,复前跪致词:“请当时一事不闻于他人者,验于太上皇。不然,恐负新垣平之诈也。”玉妃徐言曰:“昔天宝十四载,侍辇避暑骊山宫。秋七月,牵牛织女相见之夕,上凭肩而望,密相誓心,愿世世为夫妇,此独君王知之耳。”因言:“太上皇亦不久居人间,幸自珍爱。”使者还,具奏太上皇,皇心震悼。其说与此不同。
☆许至雍妻
许至雍妻早没,至雍怀思颇切。每风景闲夜,笙歌尽席,未尝不叹泣悲嗟。至雍八月十五日夜,于庭前抚琴玩月已久,忽觉帘屏间有人行,嗟吁数声。至雍问曰:“谁人至此,必有异也。”良久,闻有人语,乃是亡妻。云:“若欲得相见,遇赵十四,莫惜三贯六百钱。”至雍惊起问之,乃无所见。自此常记其言,则不知赵十四何人也。
后数年,至雍闲游苏州。时方春,见少年十余辈,皆妇人装,乘画船,将谒吴太伯庙。许生因问人曰:“彼何为者?”答曰:“此州有男巫赵十四,言事多中,为土人所敬服。此皆赵生之下辈也。”许生问:“赵生何术?”曰:“善致人魂耳。”许生喜符其妻之说。明早诣赵,具陈恳切之意。赵生曰:“某所致者生魂耳。今召死魂,又令生人见之,某久不为,不知召得否。知郎君重念,又神理已有所白,某安得辞。”乃计其所费之值,果三贯六百。遂择良日,洒扫焚香,施床几于西壁下。于檐外结坛场,致酒脯,呼啸舞拜,弹胡琴。至夕,令许君处于堂内东隅,赵生乃于檐下垂帘卧,不语。至三更,忽闻庭际有人行声。赵生乃问曰:“莫是许秀才夫人否”闻吁嗟数四,应云:“是。”赵生曰:“以秀才诚意恳切,故敢相迎,夫人无怪也。请夫人入堂中。”逡巡似有人揭帘,见许生之妻,淡服薄妆,拜赵生。徐入堂内,西向而坐。许生涕泗呜咽曰:“君得无枉横否?”妻曰:“命耳,安有枉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