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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风云录-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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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老天爷还是放不过我,总有一天恪儿会知道真相,会抛弃我去找你这亲生之母。”
  吉儿惊道:“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吧?”
  “我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但有一次可差点让他发现了真相。”
  “真的?”
  “唉,我也但愿这是假的。有一天他忽然跑来问我:娘亲,为什么大家都叫您‘小杨妃’?是不是以前曾经有过一个‘大杨妃’?”
  吉儿失声惊呼出来:“你……你也是封作‘杨妃’?”
  蕊儿苦笑着点点头:“我早说了嘛,我不是什么蕊儿,我只是你吉儿的影子。他……皇上,将你的封号转了给我。这事虽说只有以前秦王府的旧婢知道,她们也没敢乱说出来,但私底下习惯的便唤我作‘小杨妃’,与你这‘大杨妃’区别开来。恪儿不知怎的听到这叫法,他聪明绝顶,竟听出言外之音来。那一刻我真是吓得魂飞魄散,不晓得那些下人到底说了什么,恪儿知道了多少真相,便假装生气的厉声道:”胡说八道!谁跟你说有什么‘大杨妃’的?‘恪儿从来没见过我生这么大的气,吓得他赶忙跪下道:“没有谁跟我说有’大杨妃‘,只是我听别人在您的封号面前加个’小‘字,这宫里又没别个’杨妃‘了,这才胡乱猜测是不是还有个’大杨妃‘。’我听了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却仍是绷着脸道:”你好好儿的不去干正经事,却胡思乱想这些无蹊之谈?人家不过是见我年轻,才叫我‘小杨妃’嘛。哪里有什么‘大杨妃’?以后再也不许想这种事情,在父皇面前更不能乱说,知道没有?‘你也知道的吧,皇上对恪儿宠爱得不得了,我只怕他一个不小心在皇上面前也问出这句话来,触动皇上的心事,可就闯下弥天大祸了。“
  吉儿也是满掌心的冷汗,道:“幸好刚才你马上编出一套说辞出来,否则恪儿也会瞧出破绽呢。”
  “恪儿对我向来是千依百顺的。我说了那番话之后,他再也没提这件事,他心里是不是还有点疑惑,我就不知道了。他既怕我会生气,便有疑惑也不会再说出来。唉,我有时忍不住想:他这样聪颖过人,只怕于他没什么好处呢。”
  吉儿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身为庶子,却受到皇上非比寻常的宠爱,该要惹来多少眼红嫉妒啊!”
  吉儿心中咚咚乱跳,道:“无垢……皇后不是阴狠之人,再说她已经过世了。”她知道长孙无垢在七年前即贞观十年时已病逝。
  蕊儿沉吟了一下,道:“皇后确是个好人,但正因她早逝,反倒于恪儿更为不利啊。皇后为人仁善,向来深受爱戴。皇上有时会无缘无故的对太监宫女发起脾气来,皇后总是假装跟着他生气,说要亲自审问,其实是将她们暂且藏在别处,待皇上怒气稍平再慢慢的替她们申诉,是以宫中绝少发生滥刑乱杀的惨事。她对其他庶生的皇子公主也十分好,象那豫章公主的娘亲很早就故世了,皇后一直收养着她,爱她胜过亲生。她若仍然在生,一定不会亏待了恪儿。可如今她已不在,若有其他人对恪儿嫉妒不愤,那……那可怎么办呢?”
  吉儿紧盯着她,道:“你在暗示谁?快跟我说,我不能听凭恪儿受小人暗算!”
  蕊儿叹道:“还会是谁?当然是‘百无禁忌’那位了。”
  “长孙无忌?”
  蕊儿不作声,算是默认了。
  吉儿心底一阵寒气直冒上来。她深知长孙无忌与李世民关系之亲厚,再无第二人可与之相比,若李恪真是犯了此人之忌……她不敢往下想,只想到此人大名虽号称‘无忌’,但心中种种迂回阴险之念甚多,其实是大忌而特忌!她试探的道:“世民……还是象以前一样宠信他吗?”
  蕊儿不直接回答她,却道:“皇上当年被立为太子时,已经擢升他为吏部尚书,登极后更提为右仆射。官阶之中原以尚书令一职为最尊,只因当初皇上还是秦王时曾任此职,之后就再没有人敢受此官位。是以原为副职的左右仆射,实际已等同于尚书令。长孙无忌与皇上自少年时起已成布衣之交,又身为国舅,更是心腹密友。他官高位重,嫉忌妒恨他的人实在不少,以致有人呈递‘亲启密奏’,指摘他所受的权势宠爱太过分了。”
  吉儿心想:“自来功高者震主,以长孙无忌与李世民之亲密无间,也难免不受人挑拨,生出嫌隙来。对了,便如世民表面宠信魏征,心底却对他恨意不消;他对长孙无忌,只怕也不是全然的信之不疑。”
  却听蕊儿道:“你猜猜看皇上怎么处置这件事?”见吉儿怔怔的望着她,便道:“他竟将那份密奏交给长孙无忌过目,说:”我对你了如指掌,全没猜疑,若听了闲言杂语却藏在心里不说出来,还对得起你吗?“他还将文武百官都召集到跟前来,拉着长孙无忌的手道:”朕所有的孩子,年纪都还少。我疼爱无忌,就跟疼爱他们一般无异,没有人可以挑拨离间。‘“
  吉儿惊叹道:“他们之间,竟真能亲厚无间至此?”
  蕊儿冷笑道:“那也是因为长孙无忌这种人善避嫌疑,又长于为官之道啊。他参与了皇上几乎所有机密要事,但向来守口如瓶,从不乱说,也不居功自负,以免触惹皇上之怒。那次事情发生之后,皇上虽是如此当众表白,他还是忧惧不安,坚决要求辞去右仆射的高职。连皇后也来替他说请,说她有幸母仪天下,长孙家的荣华富贵已到绝顶,皇上若真的怜爱她兄妹俩,就不要让她哥哥成为众矢之的,重演汉代吕后等外戚之类的血光之灾。皇上终于拗不过他二人,只好允可了。你说,他如此会得奉迎君王,又不显半分跋扈骄横之态,如何能不教皇上对他宠爱感激之心又深一层?那区区左仆射与这份恩宠相比,又算得了什么?他除非不出言相求,一旦有求于皇上,皇上势必难以违逆他。”
  吉儿心下暗叹,想:“天下之大,只怕是长孙无忌最摸透了世民这吃软不吃硬的脾性。世民种种软弱之处又都捏在他掌握之中,能将世民制服的,恐怕就只他一人了。”不由得面色发白,道:“那恪儿岂不是……”
  蕊儿道:“以长孙无忌的机心,他不会对恪儿轻举妄动的。怕只怕恪儿太乖巧、太讨皇上欢心了,皇上对他的宠爱一旦超出了长孙无忌可以容忍的限度,那就是惹火烧身之时!”
  “这……不至于此吧?”
  “不至于此?哼哼,早有前车之鉴了。”
  “什么?”
  蕊儿显得有些惊奇,道:“宫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竟不知?”
  吉儿面上一红,道:“我长居漠北,不闻世事,实在孤陋寡闻得很。”
  蕊儿点点头,道:“其实这些宫闱之争,不闻不问才是上策。你知道二皇子魏王李泰这个人吧?”
  “我只知道他是长孙无垢生的次子,我离开这里时他还很年幼,我也不是很清楚他。”
  “他也是聪明伶俐,深得皇上喜爱,远远压倒了太子李承乾。”
  吉儿心中一凛,当年李世民与太子李建成争位的往事霎时全都兜上心头:“这么说,那长子李承乾十分愚鲁迟笨吗?”
  “那倒不然。李承乾此人其实也十分的机敏聪颖。早在皇上灭平突厥后不久,那时他才十二岁,皇上已命讼诉案件中有不服尚书省判诀的,先经东宫太子审批,再有不服的才上达他那儿去。后来太上皇在贞观九年逝世,皇上要为父亲守灵,不能视事,国家大事便都交托太子裁决,那年他才十八岁哩。”
  吉儿“嗯”的一声,道:“世民的儿子个个都年纪轻轻就如此了得,这太子之选确是令人头痛。”
  “那也不见得。皇上的长子、次子虽都聪慧过人,但那三子李治却非常懦弱,半点不象皇上……唔,倒跟皇后很相似。”
  “哦?有这种事?”吉儿颇感惊异。
  “或许正因如此,长孙无忌才一门心思的要挤掉李承乾和李泰,扶持这李治做太子。”
  吉儿听得目瞪口呆,道:“这……这个我实在不明白。这事怎地如此复杂?”
  蕊儿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事并不复杂。先说李承乾这一笔吧,他虽是处理政事绰绰有余,却不会讨皇上欢心。不过最重要的只怕是……你明白的,皇上本来也是次子。”
  吉儿心中一寒,道:“就只因了这个缘故,他便偏心那同是次子的李泰?”
  “若设身处地的替他想,也实在难怪他会这样的。当年他还是秦王的时候,一心一意要谋夺太子之位。但朝中大臣都因了你父皇的前车之鉴,岂肯襄助于他?他在军队之中享惯了一呼百应、令出如山的风光,在朝中却遭到这样的冷遇,心中自然是愤恨难平的了。他又是如此自负之人,当然不会认为自己是你父皇一样的人,对于别人这样拿他与你父皇相比,这份隐痛便直至如今仍是不能尽去。他心中有了这偏见,便总是觉得朝中的大臣也不尊敬他自己的次子,屡屡大发脾气责备臣下对李泰不恭,有一次竟脱口说出:”人寿几何,不可逆料,万一有一天太子不幸谢世,说不定别的亲王就会当你们的主人,你们岂敢如此轻视他们?‘他虽不指名道姓,又有谁不晓得他这是在说李泰?他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心中分明已有易储之心。他那次子摸准了父亲的心事,对他加倍的曲意奉迎,处处仿效他当年的样子。他以前不是曾在城西开了个’文学馆‘来网罗天下才俊吗?李泰也依样葫芦的来个’崇文馆‘,还编了部什么《括地志》,呈献给皇上,皇上自然疼爱他又深一层了。李承乾在这样的压力之下,岂能不生出惊惧之心?一边接连递送’亲启密奏‘攻讦李泰,一边暗地里便与吏部尚书侯君集、左屯卫军中郎将李安俨、洋州刺史赵节、驸马都尉杜荷及汉王李元昌等结成私党,图谋发动政变夺权。“
  吉儿插口道:“我听说侯君集此人深受世民重用,何以竟会卷入此事之中?”
  蕊儿叹道:“这就叫做世事变幻啊。这侯君集据说曾在当年的‘玄武门之变’中立下大功,是以当今皇上一得了势,他便已被立为左卫将军,控制军队大权。后来皇上更用心栽培提拔他,命李靖向他传授兵法。贞观九年时,又让他随李靖出兵吞灭吐谷浑;贞观十四年时,更由他单独统军,不出一月便已灭掉西域大国高昌,善战之名震动蛮荒。可是自古有云:”功高震主‘,真是至理名言。侯君集才灭平高昌回师不到十天,朝中就有官员提出弹劾,指称他击破高昌时私自盗取奇珍异宝,上行下效之下,唐军众将也大肆劫掠,军纪靡烂之极。皇上马上就下令将他搜捕入狱,以待审讯。“
  吉儿道:“你说侯君集‘功高震主’……莫非这弹劾纯属冤枉,只是世民寻个藉口来打击他的威风?”
  蕊儿沉吟道:“是否全属冤枉,那可难说得很。这侯君集听说是市井无赖出身,也难保他不会见财起心,真的私吞珍宝。不过,他到底是刚刚灭了一个西域大国,正是应该受赏之际,私取珍宝之说又未得证实,这就将一个堂堂元帅下狱,摆明是要给他好看。其实皇上耍这种手腕已不是第一次了。当年李靖灭了突厥,也有官员弹劾他无力督管下属,致使颉利可汗的牙帐被攻破时,遭到唐军上下洗劫一空。弹劾的官员还要求将李靖交付军法处置。当时皇上以手令阻止了这项弹劾,但等到李靖班师回京晋见时却私下里对他严厉斥责。李靖究竟比侯君集深通为官之道,知道皇上怒他军纪松懈是假、忌他军功太盛是真,半句也不为自己申辩,只是叩头请求宽恕,此后更一直韬光养晦,竭力避免招惹皇上之忌。有李靖的前事在先,其实侯君集早该明白应如何自处才是。后来还是中书侍郎岑文本为他求了一情,才没再追究此事将他释放。但他从此怀恨在心,有一次竟对着洛州都督张亮抱怨,道:”我征服了一个国家,却碰上那人(指李世民)发起大脾气来,真是烦闷得不想活了!你要不要反?我跟你一起反!“张亮却暗地里将他这话都向皇上泄露出来了。皇上是何等深沉之人?这些怨言只有张亮一人听到,真要追究起来,侯君集来个抵死不认,他也难以将之治罪,反倒会背上冤杀功臣的恶名,于他那圣君贤主之称可就大大不利了,便只叫张亮不要声张出去,表面上待侯君集仍跟过去一样。可怜那侯君集毕竟是市井之徒的出身,虽是飞黄腾达的上了来,终于还是不懂得这官场里的种种阴险。他自觉自己从皇上是秦王时起已追随在皇上身边效力,李靖却是在皇上登极后才为皇上办事。李靖固然是灭了突厥、吐谷浑,他认为自己也灭了吐谷浑、高昌,两相一比应该他在李靖之上,这天下兵马大元帅的位子应由他来坐才是道理。谁知这么多年来,他始终被李靖压着,心里自然很不高兴,认定是李靖阻了他的官途,一门心思便想挤掉李靖,竟向皇上告发李靖要叛变。皇上问他有何证据,他说:”皇上命李靖教臣兵法,李靖故意只将最粗浅的东西传授给臣,却将兵法中之精要全都隐瞒起来,这不是想叛变还能是什么?‘皇上便拿他这话问李靖。李靖本是一介君子,甚少与人相争,但侯君集如此欺到他头上来,他岂能示弱?他不与人争,只是他不想争,可不是他不会争,他真的要争起来,手段也不输于旁人。李靖马上就反咬侯君集一口道:“这恰恰是侯君集自己想谋反!如今天下安定、四海统一,臣教给他的兵法已足以克制四方蛮夷,他却非要臣将全部兵法教给他不可,若不是为了谋反,还能是为了什么?’李靖这话既奉盛了皇上,又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皇上事后虽没再说起这事,但他心里到底信了谁,还不是再明显不过了的吗?”
  吉儿听得头昏眼花,道:“这朝中宫里的是是非非,真是如此分不清、逃不了、看不破的吗?”
  蕊儿微微一笑,道:“这些不过只算得上是小菜一碟呢。”
  吉儿又问:“那李安俨又是何许人也?”
  “这李安俨在‘玄武门事变’之前是事奉李建成的,当年六月四日那天虽听说李建成已死,仍为他浴血奋战。后来皇上为了以示不追究前事,原东宫的人大多能获重任,这李安俨也给授以左屯卫军中郎将的要职,负责皇城的安全。李承乾要发动政变,在皇城中一定得有内应,是以意欲将他招揽过来。‘玄武门事变’虽是过去差不多二十年,许多人包括当年深受李建成宠信的魏征、王圭等人都早已忘怀此事,可这李安俨天生是性情中人,竟是至今仍念念不忘建成的恩德,皇上对他这种种宠信之举都不能将他收买。他一直矢志要为建成报仇,一听说李承乾的谋划,便知道他苦苦等候这么多年的复仇时机终于来临,二话不说就已答应了助李承乾一臂之力。”
  吉儿喟叹道:“我只道这世上真的所有人都是健忘的,想不到终究还有一个李安俨!”
  蕊儿冷笑道:“但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以李承乾的势力,发动政变根本是死路一条,比之当年皇上的‘玄武门事变’更绝望上百倍。他这一败,仇是一定报不了的,还枉自送了性命,留下一个奸恶之名。”
  吉儿凛然道:“世民诚然可以只手遮天,但至少让他也知道,只要亲眼目睹玄武门那一幕的人一天未死尽,这世上总还有人记得这是非黑白!”
  蕊儿凝望着她,道:“你为人如此天真,在这浊世之中竟能活到今天,真是奇事一桩。”
  吉儿羞得面红过耳,还待说什么,蕊儿已自顾自的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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