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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兄弟死没死,我还不知道吗?“
“对喽,你当然知道了。不过,你不说实话,对吗?我老程不把薛仁贵请出来,不回长安。”说到这儿,扭头亮开大嗓门儿喊了一声,“怀玉,你们四人跟我进府!”
王茂生急忙拦阻:“老国公,您先等一下,我给夫人先送个信儿,请她出来接您。”
“都是自己人,用不着送信儿。”说着就带领众人进了府。
王茂生打算把他们让进前厅,程咬金说:“先去灵棚吊孝吧!”
王茂生说:“老国公,您是长辈,怎么能让您吊孝?”
“不吊孝,我去哭灵。”
“那我带众位去灵棚吧。”
早有人报与柳迎春,柳迎春忙带着薛金莲来迎接程咬金,深施一礼,说:“不知老国公来到,未能远迎,请老国公莫怪。”“不怪,不怪。”程咬金比比划划地说,“金莲孙女,你身穿重孝,这不是咒你爹快死吗?侄媳迎春头戴三尺白绫,你这不是恨丈夫还活着吗?你们母女这样做,对不起薛元帅呀!”
薛金莲说:“老爷爷,我父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他老人家去世,我不当穿重孝吗?”
柳迎春说:“我们夫妻之情重如泰山,为他的死,我头戴三尺白绫,乃理所应当。”
秦怀玉、罗通等人觉得程咬金话语出口太刺耳,连忙转移话题,说:“咱们进灵棚吧!”
程咬金带着几分不快说:“你们少打岔,我还有不明之事没问呢!”
柳迎春瞟了程咬金一眼,接过话茬儿说:“老国公,请到前厅再叙吧。”
“不,就在这儿说。”
“不知您老还想问什么?”
“仁贵得的是什么病呀?”
“忧虑过度,气火攻心。”
“请哪位大夫治的病呀?”
“没来得及请大夫,便突然死去。”
“侄媳呀,我看仁贵他没死。你们是不想让他做官了,打算吃碗太平饭,过个太平日子,对吗?”
“不,老国公,您老可说错了。我丈夫如果不死,我哪能诅咒他呢?”
程咬金好象没有听到对方说话似的,依旧按照自己的看法往下说:“你让他出来吧。
我们这些人奉旨三请仁贵,也够意思啦!怀玉、罗通、宝林、宝庆来回折腾,我老程偌大年纪这次又亲自来请,你还要瞒着我,不让他露面儿,这可就是你的不对啦!仁贵的委屈人所共知,你让他出来,咱们可以好好商量。比方说,一要报仇雪恨,二要官复原职,或者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老程一定尽力而为。人得一名,誉满天下;人得一命,轻如鸿毛。能叫名在命不在,不叫命在名誉坏。侄媳,你说对吗?“
柳迎春早就听得不耐烦了,她也不回答他的问话,直截了当地说:“老国公,我的丈夫如若没死,我们也绝不能说他死。您说这些话,好象是我们欺天子、瞒亲友似的。
若是那样,我们成了什么人啦!“
秦怀玉等人觉得程咬金的话让人听了很不顺耳,秦怀玉忙拦阻说:“四叔,您不是要哭灵吗?怎么又说出这些我嫂子不爱听的话了呢?”
柳迎春长叹了一口气:“嗐,四位贤弟,嫂嫂若不是等你们,早就把你大哥的灵柩送回大王庄埋葬了。谁知道你们把老国公搬来,尽说些没影的事儿,真叫人心里难受……”
说着抽抽搭搭地哭泣起来。
“嫂子不必伤心,我们已请来万岁的圣旨,给大哥金顶玉葬。老国公总是好开玩笑,嫂嫂,您别往心里去。”罗通连忙劝慰。
“贤弟,开玩笑也得看什么时候呀!”
程咬金依然满不在乎,笑呵呵地说:“帅夫人,你别生气!”
“老国公,仁贵活着时就被罢官了,他早已是平民百姓了,您别再叫我帅夫人了。”
“哎呀,别看万岁罢了仁贵的官,可我们朝里这些文武官员一直都拿仁贵当元帅看。
既然你不愿叫你帅夫人,那好说,我不叫了。等仁贵活了,官复原职,那时我再称你为帅夫人,好吗?“
程咬金的这一番话,真让人哭笑不得。
秦怀玉忙又转移话题:“四叔,别说了,哭灵去吧!”
“行。我知道你们都不愿意听我说,我不说了,等见了仁贵再说吧!”
众人一听这个气呀,对他实在没办法!
大家来到灵棚,僧人、道士的念经声、器乐吹打声与哭叫声混杂一起。柳迎春与女儿金莲放声痛哭,秦怀玉、罗通、尉迟宝林、尉迟宝庆也情不自禁地哭个不止。周青等十位总兵也都来到灵前陪哭。
程咬金神色自若,他觉得僧人、道士的念经声与器乐吹打声不顺耳,转身面对僧人、道士,放开嗓门儿大喊了一声:“别念啦!”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叫,使僧人、道士大吃一惊。他们不念经了,也不吹奏击打乐器了。不仅如此,正在痛哭的人们不知出了什么事儿,也止住了哭声。所有的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到程咬金身上。
程咬金指手划脚地对僧人、道士说道:“你们念的是什么经?我听明白了:嘣嘣嚓,嘣嘣嚓,今天来吃你,明日去吃他,后天不知吃谁家。你们这是念经吗?这是念吃!别胡闹啦!”
是僧人、道士在胡闹,还是程咬金在胡闹,柳迎春等人自然认为是后者,因此脸上都挂着不满的神色。秦怀玉等四人觉得很难堪,罗通露出埋怨的语气:“四叔,您想干什么?”
“别管我!”程咬金说完,迈步走到棺材前,伸手在棺材帮上拍了几下。拍过之后,程咬金一怔,心里说:坏啦,莫非仁贵死了?
程咬金为什么突然产生这一念头呢?他原以为棺材是空的,一拍才知道是实的,里面有尸体。
他如何知道的呢?一拍棺材,如果里边没有尸体,就会象敲鼓一样,发出咚咚的响声;如果里边有尸体,发出的声音是叭叭的。
程咬金拍过棺材之后,两眼发直。突然大叫一声:“仁贵,没想到你真死了!”接着,放声大哭。
刚哭了几声,就不哭了,他自言自语地说:“没死!没死!”然后,冲着棺材突然大叫起来,“仁贵,出来吧!我老程来啦!
你别装蒜啦!出来吧!“
他这么一闹,跟他来的这四位又气又急,秦怀玉气急败坏地说:“人已经死了,还能复生吗?别再叫啦!快和我嫂嫂商议一下,给我大哥办丧事吧!您这么一折腾,不怕人家笑话吗?”
程咬金没有答话,他在琢磨心事。琢磨什么呢?莫非我猜错了?难道牛鼻子徐懋功也没算对?若真是这样,这不白跑一趟吗?
他偷眼看了一下柳迎春,又偷眼看了一下薛金莲。从她母女二人的脸上,什么破绽也没看出来。他又围着棺材转了几圈儿也没发现什么破绽。随后,手扶棺材又哭了起来。
他这样反复无常的折腾,实在令人琢磨不透。秦怀玉等人见他哭得十分伤心,怕他偌大年纪急出个好歹来,劝了半天,才把他劝到前厅。
柳迎春和众总兵也跟着进了前厅,相劝程咬金,程咬金才止住哭声,擦干眼泪。有人端上茶水和点心,用过之后,柳迎春又吩咐摆上酒席。大家吃过之后,共同商议殡葬事宜。
柳迎春说:“如不是怀玉等四位贤弟叫我们等几天,我们也早把灵柩运走了。”
程咬金说:“现在也不算晚。正好圣旨下来了,赐仁贵金顶玉葬。”
柳迎春提出把棺材运回大王庄埋葬,程咬金说:“既然仁贵真死了,那就埋葬在大王庄,让他入土为安吧!”
商议已定,立即派人去大王庄准备一切。
一切准备就绪,这一天起灵出殡。男女老少,一片哭声。看热闹的百姓人山人海。
这殡葬的规模之宏大、声势之隆重,大概仅次于皇亲国戚了。送殡的队伍犹如长龙一样,浩浩荡荡出了绛州城,奔往龙门县大王庄。
程咬金活了这么大年纪,在人生的历程上经过多少坎坷,遭受了多少罪,闯过了多少险关呀?他几乎没有像这次请薛仁贵这样犯愁。在出殡的路上,他愁眉不展,前思后想,心如油煎。他的脑子里有两个问号:一个是薛仁贵还活着?一个是薛仁贵死了?反复琢磨,哪个问号也去不掉。他暗地里探听周青、李庆洪等人,但什么也没套出来。
到了大王庄,全庄的百姓,不论和薛仁贵沾不沾亲,全都穿白戴孝,出来迎灵。有哭有跳,有喊有叫,有吹有打,有念有敲……
一切完毕,棺材要下葬了,薛金莲号啕大哭,拼死拼活不让下葬,口里叫着:“我那屈死的爹爹呀,女儿我再也见不到您啦,爹爹撇下我们母女,我们怎么活呀!”
秦怀玉、罗通等人见此情景,如刀剜心,泪如雨下。程咬金神色悲伤,可两眼犹如闪电,在扫视柳迎春和十位总兵等人脸上的表情,想从他们的脸上搜寻可疑之处,进而顺蔓摸瓜。然而,事实令他失望。从他们脸上,没发现任何可疑之点,更说不上可疑之处了。
棺材入葬,坟头堆起来了。坟前、坟后、坟左、坟右,穿白戴孝的人不计其数,大家正向死者告别。
程咬金的目光一直在盯着柳迎春。此时,柳迎春和十家总兵在说什么。工夫不大,柳迎春过来对程咬金、秦怀玉等人说:“老国公,众位贤弟,这些天你们太辛苦了,尤其是老国公,偌大年纪,还由绛州跟到大王庄,我们心里真是过意不去。是不是让周青贤弟陪你们先回绛州,在绛州休息几日,再返长安。我们留在这儿把后事料理一下,过几天再走。”
薛金莲上前拜谢了大家,说:“老爷爷和叔父们,回朝金殿见驾,就说我们母女永远难忘圣恩,将来金莲武艺学成,一定为国效力。”
程咬金一看秦怀玉等四人,个个耷拉脑袋,一点儿精神也没了,就说:“你们四个听见了吗?人家打算叫咱们先回绛州,咱们怎么办?”
四人抬起头望着程咬金:“我们听您老的。”
“听我的,那好。来呀,命人在薛仁贵的坟后搭一座席棚!”
大家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程咬金要干什么。秦怀玉问道:“四叔,您想干什么?”
“我和仁贵不错,他活着的时候可以说我们亲如父子;现在他含冤而死,满肚子的委屈也没对我说。我听说人要是含冤死去,冤魂不散,有时还可能显灵。我呀,先不走了,叫人搭好席棚,我守他一百天,听听他的冤屈,也算对得起他。”
罗通一怔:“四伯父,您守一百天,我们怎么办?万岁还在等我们回朝交旨呢!我们晚回去个十天八天,还情有可原。
要是一百天,日子太长啦!“
柳迎春紧接着说:“老国公,这可不行。从古至今,守孝的都是孝子贤孙,说什么也不能让您老守孝哇!”
程咬金一听这话,心中暗想:好你个柳迎春,你这不是骂我吗?便说:“我要搭席棚守坟,守坟等于看坟,打算夜深人静时见见冤魂。你怎么把我比仁贵的孝子贤孙呢?”
这真是越描越黑,众人全都哭笑不得。
薛金莲十分聪明,连忙说:“老爷爷,就是您不吩咐搭席棚,我也要和母亲商议搭个席棚。我父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我要守坟三年,以表孝心。”
程咬金说:“这可不行。你一个小姑娘,守坟多多不便。”
柳迎春接着说:“她和我说了多少次,看来不叫她守坟是不行的,我也知道一个女孩儿有诸多不便,只好派人保护她了。”
程咬金说:“派人保护也不方便。”
薛金莲说:“我会武,有何惧怕?”
秦怀玉等四人劝说程咬金:“咱们就回去吧。”
程咬金大眼一瞪:“要走你们走,我不见仁贵决不走。”
“嗐,这不是疯话吗?”
“怎么是疯话呢?我就是要见见仁贵的冤魂。”程咬金又转脸对金莲说,“你愿意为你父守坟尽孝,这很好。不过,得先让我守一百天。等我走后,你再来守坟。好孙女,你要听老爷爷的话。”
薛金莲还是不肯相让。程咬金又一口咬定要守坟,还扬言如不答应,他就要碰死在坟前。柳迎春只好对女儿劝说了一番,让程咬金先守一百天。
柳迎春说:“老国公,那我们把事情料理一下就先回绛州了,到了一百天金莲再来换您。”
程咬金说:“好,就这么办。”
秦怀玉说:“四叔,我们四个人可不能呆一百天哪!”
“行,你们打算哪天走就哪天走,我不拦阻。”
柳氏母女和十位总兵在大王庄料理了一下善后,到第三天头上又上了坟,便带人回绛州了。
秦怀玉等四人都在背后议论,怎么也琢磨不出程咬金那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
罗通说:“我看哪,我四伯父在金殿上说了大话,如今没脸回朝,只好呆在这儿啦!”
尉迟宝林、尉迟宝庆说:“十有八九是这么回事儿。”秦怀玉说:“哎,等他有点儿笑模样的时候,咱们问问他,他到底有何打算?”
四个人商量好了,不料,程咬金一下午都面沉似水,长吁短叹,四人也没敢问。
吃过晚饭之后,大家都感到很劳累,就躺下了。程咬金有心事,他也不管别人,翻过来,调过去,就折开饼子了。折腾了一阵,又坐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下地出了席棚。
干什么呢?他围着那坟转圈儿,一边绕,一边自言自语地念叨:“仁贵呀,你不会死吧?
我程咬金跟你可有交情呀,如果你诈死欺骗我老程,你可对不起我呀!“
他在坟前自言自语地念叨,秦怀玉和罗通正在一旁偷听。原来,他二人让程咬金那一折腾,也睡不着了,程咬金下地一出席棚,两个人也就随后跟了出来。俩人看见他这模样,真怕他着魔受病。秦怀玉说:“四叔,您不休息,我们也睡不好,夜深了,回去睡吧。”
程咬金在二人劝说下,回到棚内躺下睡去。
大伙睡得挺香,忽然,程咬金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声,把那几位也给吵醒了。众人问程咬金为何大笑,程咬金说:“我呀,做了一个梦,你们做梦了没有?”
除尉迟宝庆外,其他三人说他们也做梦了。程咬金说:“行了,咱们都别再睡了,挨个儿说说自己做的什么梦。咱们对一对,看看谁和我的梦一样。罗通,你先说吧。”
“好,我梦见薛大哥吃醉了酒,拉住翠花公主死尸不放,吓得我不知如何是好。正在这时候,你一笑,我就醒了。”
程咬金说:“你跟我梦的不一样。怀玉,你呢?”
“我得的是吉梦,梦见仁贵大哥同咱们一同入京。他挂印为帅,到西凉第一阵就活捉了苏宝童。”
程咬金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嗯,好!和我梦的差不多。宝林,你梦的什么?”
“嗐,别提了,我做了一场恶梦。梦见薛大哥头戴白,身穿孝,浑身是血,对我说:”兄弟呀,大哥已死去了,你们来看!‘说着一伸手,摘下项上人头,吓得我不知如何是好,忙问:“大哥,是谁害的你?’大哥说:”李道宗。兄弟,你可要给我报仇哇!‘说完,转身就走了。“
“哦,这真是恶梦。你们都说完了,我说说我做的梦吧。”程咬金环视一下众人,说:“我的梦可玄呀!梦见仁贵在他的府上和妻子女儿有说有笑。又梦见那金顶玉葬的人不是仁贵,我打开棺材验尸,果然不是他。于是,我拖着死尸去找柳迎春,一问她,她闭口无言。正这工夫,从后院走出仁贵。我看见仁贵,不由发出一阵大笑。”
尉迟宝庆说:“嗐,梦是心中想。仁贵大哥已经死了,咱们别胡思乱想、自己折磨